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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 | “就像热油泼进眼睛里” 做了激光视力手术后,他们陷入噩梦

ChineseinNY 纽约时间 2022-08-09


《纽约时间》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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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纽约时报

编译:胡安 

编辑:江南



接受Lasik手术的患者在接受这种选择性手术之前,应被充分告知术后出现新的视觉症状的可能性” 



自从两年前接受Lasik手术以来,吉奥巴尼·拉米雷斯出现了视觉扭曲和眼睛疼痛以及其他并发症。  

  

自从两年前接受了Lasik(激光视力矫正)手术后,吉奥巴尼·拉米雷斯(Geobanni Ramirez)看到的每样东西都有两个影子。 
  
他希望通过手术来改善自己的视力,但这名33岁的平面艺术家仍在为极端的对光敏感、复视和视觉扭曲而挣扎,这些问题会在明亮的物体周围产生光晕,并将大灯变成眩目的星群。 
  
他的眼睛又干又痛,每隔半小时就要滴一滴眼药水。有时它们会像切洋葱时一样灼痛。他的夜视能力很差,天黑以后出门很危险。 

 

   

但拉米雷斯说,就他的外科医生而言,他是一个成功的例子。 
  
拉米雷斯说:“我的视力被认为是20/20,因为我能看到最下排的A、B和C。但我看到的是三个A,三个B,三个C。”  
  
他补充说,他咨询过的外科医生都没有警告过他,Lasik手术可能会对他造成永久性伤害。 
  
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在20世纪90年代批准了第一种激光矫正视力手术。大约有950万美国人被就此摘掉眼镜和隐形眼镜的承诺所吸引,接受了激光眼科手术,病人们普遍认为这种手术几乎是万无一失的。   


然而,早在2008年,接受Lasik手术的患者及其家人就曾在FDA的一次会议上作证,称视力受损和慢性疼痛导致他们失业和残障、面临社会孤立、抑郁——甚至自杀。 
  
即使是现在,这种日益常见的手术的短期和长期风险以及并发症仍然存在严重的问题。  



并发症并不罕见
  
FDA最近的一项临床试验表明,在拉米雷斯身上出现的并发症并不罕见。 
  
试验发现,近一半在Lasik手术前眼睛健康的人在手术后首次出现了视觉畸变。近三分之一的人首次出现了干眼症,这是一种可导致严重不适的并发症。 
  
作者写道:“
接受Lasik手术的患者在接受这种选择性手术之前,应被充分告知术后出现新的视觉症状的可能性。”  
  
华盛顿非营利机构国家健康研究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Health Research)总裁戴安娜·祖克曼(Diana Zuckerman)说,很多医疗设备都面临着一个问题,那就是缺乏关于并发症的准确信息,这些设备都是由制造商进行测试的,通常在长期结果未知之前就获得了FDA的批准。 
  
“FDA一直承诺要更好地开展上市后的监督工作,但没有证据表明有真正的改善,”她说。 
  
许多眼科医生坚持认为,Lasik是对眼睛进行的最安全的手术——一些人说,这是所有手术中最安全的一个,严重的并发症“极其罕见”。
 
埃里克·多南菲尔德医生在长岛眼科咨询中心接诊病人贾斯汀·普格利西。“这是我为自己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普格利斯说。 
  
一些人承认,患者的视力在手术后可能会退化,有时可能需要戴眼镜。但大多数Lasik手术医生认为,大多数患者的疼痛、眼睛干涩、复视和其他像拉米雷斯一样的视觉畸变会在术后几个月内消失。 
  
39岁的贾斯汀·普格利西(Justin Puglisi)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他是一名邮递员,去年9月接受激光视力矫正手术后,他曾有几周眼睛干涩,但现在不再需要使用保持眼睛湿润的眼药水。 
  
“总的来说,这是我为自己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住在纽约州鲍德温的普格利西说。 
  
外科医生经常把这种手术的流行作为其成功的证据:专注于眼科行业的市场研究公司Market Scope的数据显示,去年约有70万例Lasik手术,高于2016年的628724例。 
  
“有时候会发生不好的结果吗?是的。但风险极低,”普格利西的眼科外科医生、美国白内障与屈光手术协会前主席埃里克·多南菲尔德(Eric Donnenfeld)说。 
  
多南菲尔德博士在2016年写了一篇经常被引用的综述论文,报告称绝大多数Lasik患者都很满意。他向患者提示,晕圈和过度眩光等症状可能会在短期内恶化,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改善,“罕见患者”除外。 
  
然而,很少有研究对患者进行超过几个月或一年的跟踪,许多研究的作者都是与手术设备制造商有经济联系的外科医生。 
  
一项由一家大型激光眼科手术提供商的全球医疗总监撰写的这样的研究报告称,Lasik术后5年患者的满意率很高。 
  
但该研究也发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近一半的人至少在某些时候会出现干眼症。20%的人眼睛疼痛或酸胀,40%的人对光敏感,三分之一的人在夜间驾驶或从事需要近距离观看的工作时有困难。 
  
俄亥俄州立大学的研究人员分析了Lasik系统制造商提交给FDA的临床数据。研究人员在2007年报告称,虽然大约4500名患者中,大多数在手术后6个月视力达到了20/20或20/40,但20%的患者的干眼症较手术前更严重。 
  
类似比例的人遭遇“严重或更糟”的眩光、光晕和夜间驾驶问题。 
  
一名外科医生在2017年对制造商提交给FDA的最新数据进行分析后得出结论,对许多患者来说,视觉问题最终得到了解决。 
  
尽管如此,在手术一年后,约350名患者中,夜间驾驶有轻微困难的比例略有上升至20%,而有轻微眩光和光晕的比例则各增加了一倍多,达到20%左右。轻度干燥的比例增加了一倍多,达到40%。
 
马克斯的母亲南希·伯尔森(Nancy Burleson)博士说:“任何父母都不应该为了一个选择性手术而经历这样的噩梦。” 
  
现在,一群患者维权人士要求该机构发布关于Lasik的强烈公开警告。 
  
该组织由莫里斯·瓦克斯勒(Morris Waxler)博士和保拉·科弗(Paula Cofer)领导,前者是一名已退休的FDA高级官员,曾在FDA负责眼科设备部门诊断和手术设备部门,他后悔自己20多年前在Lasik获得批准中发挥的作用,后者是一名患者,后来成为倡导人士,她说Lasik损害了她的视力,并给她带来了慢性疼痛。 
  
科弗女士现在经营着一个名为lasikcomplications.com的网站,上面有像“不做Lasik手术的十大理由”这样的博客文章,网站专门献给两名因患Lasik并发症而自杀的男子,其中包括27岁的退伍军人马克斯·伯勒森·克罗宁(Max Burleson Cronin)。 
 
2014年,马克斯·伯利森·克罗宁,他在两年后自杀。 
 
“我们希望FDA警告公众,Lasik会伤害眼睛,导致疼痛、视力问题和其他无法解决的持久问题——戴眼镜或隐形眼镜不会出现这些问题,”瓦克斯勒博士说。 
  
他曾请求FDA撤销批准,但没有成功,他在其申请简报中表示,激光制造商低估或错误分类了临床试验期间发生的不良事件。 
  
最近的其他研究表明,Lasik患者患长期眼部并发症的风险也会增加,包括可能需要更早做白内障手术,以及患上严重威胁视力的角膜扩张症。 
  
Lasik手术还会干扰青光眼的检测或眼内压力增加,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会导致失明。 
  
36岁的斯科特·佩蒂(Scott Petty)是来自休斯顿的一名3D艺术家,以开发电子游戏为生。他在接受Lasik手术六个月后被诊断患有角膜扩张症。 
  
他的视力继续恶化,甚至在他接受了一种叫做角膜交联的新手术来加强他的角膜之后,情况也没有好转。他非常疼痛,“基本上处在自杀边缘”,他说。“就像热油脂泼在我的眼睛里,每分每秒没有停歇。我不得不承认我的职业生涯已经完蛋了。”  
  
佩蒂和拉米雷斯都表示,羞耻感和自责让许多Lasik患者不敢公开谈论自己的病痛。 
  
“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在自责,想着,‘我至少可以先搜索一下Lasik手术可能的副作用和并发症,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做?’”拉米雷斯说。“哪怕买辆车,我也会先搜一下的吧。”  
  

切断眼内神经  
  
一个病人在长岛的一家诊所接受Lasik手术。 
  
Lasik是激光辅助原位角膜磨镶术的简称,通过重塑覆盖在眼睛前部的透明圆形角膜,从而消除了佩戴眼镜的需要。角膜的功能是将光线聚焦到眼睛后部的视网膜上。 
  
外科医生首先用一个吸引环将眼睛压平,以便在角膜上切下一块皮瓣,然后将皮瓣折回去,露出中间部分。然后,外科医生用计算机控制的激光脉冲破坏一部分基质,替换皮瓣。 
  
整个手术平均花费4176美元,通常在15分钟内完成。大多数健康保险政策都会把它视为美容或选择性手术,因此没法报销。 
  
辛西娅·麦凯(Cynthia MacKay)医生是少数公开反对这种手术的眼科医生之一,她说,这种手术会伤害眼睛,因为它切断了微小的角膜神经,使角膜变薄、变弱,并永久性地改变眼睛的形状。 
  
她说,Lasik手术后,所有人都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对比敏感度,即区分灰度深浅的能力。她强调说,这是一种可选择的手术,不会带来任何戴眼镜或隐形眼镜无法获得的好处。 
  
麦凯博士说:“接受Lasik手术的眼睛除了需要戴眼镜,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它们在手术前看得很清楚,手术后原本也应该看得同样清楚。但结果并非如此。”  
  
事实上,FDA与国家眼科研究所(National Eye Institute)和海军屈光手术中心(Navy Refractive Surgery Center)合作进行了一项新的临床试验,结果于去年发表,这是首个报告指出,在Lasik手术之前没有干眼症或视觉畸变的人,将有很高的危险出现这些问题:这些参与者中有28%的人在手术后出现干眼症,45%的人在手术后三个月出现新的视觉畸变。 
  
但该试验的574名参与者中,许多人在手术前都报告有视觉畸变和干眼症,研究得出的结论是,Lasik略微降低了这些问题的患病率。 
  
然而,手术后三个月,眩光、光晕和复视是常见的,影响所有患者的50%至60%,多达5%的人认为它们“非常”或“极其”麻烦。 
  
即使在6个月后,还有大约41%的患者报告了视觉畸变,近2%说症状导致其“在从事日常活动时出现了很大的困难,甚至因为非常困难,我不能再做一些我的日常活动。”6个月后,四分之一的患者有轻度到重度的干眼症。 
  
FDA的一项研究询问了Lasik患者,他们是否在手术前后经历过眩光、光晕、复视和星爆等视觉症状。 
  
作者没有发表其他不良结果的发现,比如眼睛疼痛、难以从事电脑前的工作和夜间驾驶困难,而且原始数据还没有按照公共资助试验的要求发布。 
  
美国白内障与屈光外科协会屈光临床手术委员会主席约翰·武奇博士(John Vukich)承认,视觉扭曲是Lasik的潜在副作用,但他表示,技术进步已经降低了风险。 
  
“没有一双眼睛在光学上是完美的,所有的眼睛(不管有没有Lasik)都至少有一定程度的高阶像差。这些像差会造成视觉扭曲,”他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 
  
这项研究的主要作者,FDA设备与放射健康中心眼科和耳鼻喉设备部门的主任马尔维纳·埃德尔曼(Malvina Eydelman)博士说,研究人员已经得出结论,这项耗资数百万美元的试验规模太小,无法产生有意义的结果,而且这项研究的目的已经从确定多少患者有功能问题转变为开发一份可能用于未来研究的问卷。 
  
“FDA现在没有钱进行最初计划的研究,这项研究是估计由于Lasik手术后的症状而难以进行日常活动的患者的比例,并为这些患者确定可预测的风险因素,”埃德尔曼博士说。 
  
埃德尔曼博士说,即使人们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也并不“显著”。FDA的一名女发言人补充说,许多患者“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习惯这些症状”。 
  

眼睛干涩还是疼痛?  
  
萨拉·克莱尔说,她干燥的眼睛疼得很厉害。 
  
FDA的临床试验并没有解决关于干眼症的激烈争论。许多患者说,这个术语是用词不当,无法尽述他们在手术后持续多年的严重眼睛疼痛。 
  
“当你听到‘你可能有干眼症’时,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弗吉尼亚州里士满26岁的莎拉·克莱尔(Sarah Clair)说,她在2016年接受了Lasik手术。但她的干眼症并没有像承诺的那样消失,手术一年后,她仍感到剧烈的疼痛,感觉“就像有人在我脸上打了一拳”,克莱尔说。 
  
虽然一些患者的症状轻微,可以用人工泪液或处方滴眼液来控制,但也有些人非常痛苦,到处寻找缓解疼痛的方法,他们说,疼痛就像针或刀扎进眼睛一样,他们使用药物来缓解疼痛。  
  
35岁的凯蒂·恩德斯(Katie Enders)是克利夫兰的一名幼儿园教师,她说她2006年的Lasik手术让她感觉“眼睛被纸划伤了”。她看了十几位医生,尝试了几种止痛药,终于从植入她腹部的疼痛泵中得到了缓解,这个泵不断向她的脊柱输送麻醉剂。 
  
许多Lasik外科医生对持续剧烈疼痛的说法不屑一顾,或者称之为极其罕见。但研究疼痛的眼科医生说,他们的想法近年来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现在认识到,Lasik和许多外科手术一样,也有可能导致神经性疼痛,或因神经损伤引起疼痛一。 
  
其他眼科手术,如白内障手术,也有可能引发同样的后果。 
  
每次你做手术,切开组织,你都会损伤神经。无论是乳房手术还是眼部手术,都是如此,”迈阿密大学巴斯科姆·帕尔默眼科研究所临床眼科副教授阿纳特·加洛博士(Anat Galor)说。 
  
“我们全身都有感觉神经,角膜是身体中受神经支配最严重的器官之一,所以它对神经损伤更敏感一些。”  
  
她的综述论文发现,20%到55%的Lasik患者术后至少有持续6个月的干眼症。 
  
虽然加洛博士说神经性疼痛的发生率尚不清楚,但武奇博士说这是“与Lasik相关的最罕见的情况之一”。 
  
塔夫茨医学中心新英格兰眼科中心临床研究主任佩德拉姆·哈姆拉(Pedram Hamrah)博士写过关于神经性眼痛的治疗方法,目前正在进行研究,以确定预后不良的风险患者。 
  
风险最大的人可能包括了:瞳孔较大的人;角膜薄、角膜形状异常或其他角膜异常或结疤;高度散光;严重干眼;也可能是那些有其他敏感症状、疼痛综合症或神经系统疾病、频繁头痛或焦虑和抑郁的人。 
  
FDA的埃德尔曼博士说,Lasik“和其他医疗程序一样,存在风险”,但FDA认为,“在符合批准用途的情况下,使用它是安全有效的”。 
  
批评者认为,Lasik手术的安全标准应该比其他医疗手术更高,因为它属于可做可不做的那类手术。 
  
“即使只有2%的人有视力威胁的风险,每年也有成千上万的人处于危险之中,给健康眼睛做手术,可接受的风险水平到底应该是多少?”瓦克斯勒博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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