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监狱”:为了让跨性别囚犯不被狱友侵犯,泰国为“她们”专门开辟了一方天地
说起泰国,就会想起LGBT。
是“泰国阴柔的社会文化扭曲了泰国男性的性别认同”?
还是“泰国自由宽容的氛围正常呈现了人类本应拥有的多元性别认同”?
无所谓。
总之,最后形成的结果就是,泰国社会所显现的LGBT人数,社会生活中LBGT的浓度氛围,都在亚太地区一骑绝尘。
在监狱里,自然也有不少LGBT圈的囚徒,“她们”(或者“他们”)在里头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呢……
在同性恋和跨性别者的人口比例方面,泰国高于全部亚洲国家,总体水平与欧洲国家相仿。
但是,在“变性女性”(也就是所谓“人妖”)方面,泰国表现异常突出,吊打地表一切国家,成为无可撼动的“全球变性女性第一大国”。
所谓“变性女性”,英语中的“ladyboy”,或者泰语中的“格拉特依”,是指具有女性心理特征,扮演女性角色,或者通过医学手段同时具有两种性别身份(但是一般尚未彻底变性)的男子。
“她们”在法律意义上属于男性,但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泰国民众,一般都把他们当成——比较另类的——女性看待,在正规场合也不会直呼“人妖”,而是称为“第二类女性”。
在1990年,泰国每3000人中,就有一名变性女,比例为1:3000。
到了2000年,这个数字已经升高到了1:300。
2019年左右,这个数字达到惊人的1:110!
每一百个泰国人中,就会有一个变性女,并且随着社会文化的进一步开放,“变性女”人口比例仍在急剧扩张之中,出现了大众化、低龄化、加速化的趋势。
因此,虽然变性女只是泰国LGBT群体中的一部分,但是由于人数优势和社会话题性,变性女实际上成为了泰国“字母圈”的标志性群体。
对于泰国而言,无论是征兵、犯罪、校服选择、公厕性别争议——凡是所谓“LGBT问题”,实际上多半涉及的就是这些“变性女”的问题。
在监狱里,“性别平权”问题格外尖锐。
泰国法律不承认“跨性别”,无论你是同性恋还是变性者,只要出生证明上写着男性,你就只能被关在男子监狱里。
而将常年服用激素,做过整形手术,极具女性特征的妖姐们关进虎踞龙盘的男子监狱,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说好听一点,是“格格不入”。
说难听一点,基本上算是“羊入虎口”。
变性女子在男子监狱里受到歧视、性骚扰、霸凌,乃至性侵犯的案例,数不胜数。
泰国犯罪率较高,监狱常年处于人满为患的状态,狱警无暇管束这种侵犯现象。因此性别平权团体,人权机构,国际NGO组织也一直呼吁泰国政府关注狱中变性人权益,想方设法改善她们的状况。
2016年,在境内外人权团体的呼吁下,泰国司法部开始着手解决这一问题。
司法部责成下辖的刑狱厅,统计全泰监狱中服刑的LBGT者,尤其是跨性别者的总人数,并将曼谷近郊的“民武里监狱”作为试点,试行对跨性别者的集中关押。
一时之间,民武里监狱的“变性女子专门监区”成为了世界关注的焦点。
人送外号——“粉红监狱”。
其实,从1993年开始,泰国刑狱厅就悄悄指示各地监狱,将同性恋和变性者进行专门关押。
但是,监狱里就这么点大地方,即便单独关押,总要吃饭放风务工,也就仍然免不了“普通囚犯”和“性少数囚犯”的接触,霸凌和性侵犯问题难以阻绝。
于是,泰国政府希望试试彻底的方案,直接弄一个“只有LGBT的专用监狱”,将三十万囚犯当中4500—6000名LGBT全部集中到民武里监狱关押,一举杜绝后患。
但是这个工作争议巨大,也不好实施,目前仍在试点当中。
被寄予厚望的“民武里监狱”,目前仍是一个普通监狱,仅仅开辟了一个150人左右的“粉红监区”作为试点。
28岁的“奥”是一名变性囚犯,因为走私大麻而被捕入狱。
入狱之前,他长期服用激素来维持自己的女性特征,以此维持自己的女性容貌、声线,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自我的性别定位。
但是,进了监狱之后,服用药物的渠道被断绝了。
没过多久,奥便逐渐“变回了”男人。
她剃了光头,和普通男囚犯关押在一起,一边担惊受怕自己被狱友和狱警欺凌,一边哀叹着自己逐渐变得越来越“男子气概”的容貌。
她的皮肤变得更加粗糙,肌肉变得更加结实,脸上的胡须和汗毛开始长了出来,唯有嗓音还算稳定……因为她从13岁就开始服用激素了。
“粉红监狱”项目开始后,她立刻申请调往那里关押,这样至少安全问题可以改善很多。
但是即便是民武里监狱,也仍旧不能让囚犯自由地服用或注射激素药物。奥和她的狱友们,解决了安全的问题,却仍旧面临着身份的丢失。
毕竟,她们依旧不是完整的女人,无法和那些留着长发的女囚,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在民武里监狱,她们可以化妆,可以进行体育锻炼。
最受欢迎的运动就是排球。在《人妖打排球》的电影风靡世界之后,排球几乎成为了泰国变性女性最具标志性的运动。
她们还能接受职业教育,学习针线刺绣,参加佛学讲座。
由于餐厅服务行业、美容院和按摩水疗业,常是女性囚犯重返社会再就业的最佳选择,因此狱中还会提供相关培训,学习美容保健的各项技能。
除了没法服用药物,这里的生活,还算不错。
泰国30万囚犯中,有多少这样的人?
根据泰国刑狱厅在2017年的统计,泰国在押囚犯中,LGBT群体约有6000人左右,其中一半为男同性恋,两千余人为女同性恋,剩下的34人为变性人。
这个34人的数字,显然大大被低估了。在社会团体的质疑下,到了2019年,泰国刑狱厅公布了新的数字——1200人左右。
民武里监狱,目前仅关押着来自曼谷地区,以及全国各地的150名变性囚徒。随着申请人数的不断上升,“粉红监区”的比例将会逐渐扩大,最终成为一所世界第一个专门的LGBT监狱。
然而,这一过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
LGBT专门监狱——这一概念在泰国和世界许多国家,都曾经被提出过,试行过。
有的国家这样做的目的,是尊重LGBT的权利;也有些国家是为了便于管理,防止恶性事件的发生和疾病的传染。
还有一些宗教国家,是出于歧视,将LGBT本身作为一种变态与不洁的存在,加以隔离,深怕玷污败坏了本就不纯洁的“普通囚犯”。
神奇的是,在最开放的欧洲国家,平权团体恰恰以“单独关押等于种族隔离”、“性别隔离等于性别歧视”的理由,强烈反对LGBT专门监狱的设立。转而要求政府允许囚犯按照个人意愿,选择自己的关押性别……
至于不太开放的中东国家——土耳其,平权团体则担忧,被当成“有毒垃圾”而单独关押的LGBT囚犯,会因为伊斯兰世界的强烈歧视,而遭到政府的严苛对待。以至于LGBT者自己,也不敢申请土耳其的“粉红监狱”,深怕误入了“渣滓洞”。
泰国相对而言比较现实,LGBT单独关押的理由,就是防止性侵和艾滋病传播。
但即便如此,也有人担忧“将全国LGBT囚犯集中到曼谷,相当于让外省囚犯远离故乡和家人”,因此反对彻底的“LGBT监狱”,要求政府完善监狱内部“第三性别监区”,或者允许变性女性以“堂堂正正的女性身份”关押在女子监狱里。
总而言之,众说纷纭,困难重重,以至于实验性质的“民武里粉红监狱”始终无法拓展,逐渐成了一个尴尬的“面子工程”。
那一百多个关在民武里的变性人犯,也成为了泰国政府自证“性别平权”的标兵项目。
泰国“粉红监狱”的诞生,发展,以及它所遭遇的困境,反映了这个世界对LGBT态度在转变。
先是不承认,漠视LGBT的存在,将“变性女”扔在男囚犯堆里自生自灭;
然后是隔离,搞出一个单独的监区,或者一个单独的监狱,专门安防这些不知道该如何归类的异类;
接下来呢?性别平权出现了一个重大的路线分歧——
是将变性女当成一个独立的性别,还是将其融入于女性的领域?哪一种才是更加正确,更加现实,更加尊重变性者人格的方式?
就像厕所一样。
一开始是“变性女只能进男厕”。
接下来,便是设立专门的“第三性别厕所”——有人视为尊重,有人视为歧视。
因此另一些人,就会实行另一种——据说是性别平权的究极形态——方案,允许每个人自行选择进哪一个厕所。
而这种方式最大的问题是,普通女人,是否能够接受一个自称“跨性别”的男子进入女厕?
性取向,很大程度上是先天的。
但是一个社会对性取向的态度,却是后天养成的。
从人类文明的大趋势来看,性别平等是不可逆转的,整个社会对LGBT群体的接纳与尊重,是大概率的文明发展方向。
从无视,到鄙视;从公开仇视,到隐形歧视;从隐形歧视,到刻意的尊重与照顾——直到最后彻底将不同性取向的共存,视为一种如空气一般正常的“常态”,消弭于无形,不再为理所当然的存在所费心,回归到一种更为高层次的“无视”之中。
在这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之中,“尊重”和“承认”是我们至今尚未实现的目标——但即便实现了,这也仍然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正视之后,怎样的对待才是正确的?区隔与融合,谁比谁更“平权”?LGBT所要求的平等,对于异性恋者而言,是否是一种对“特权”的索要?
一个国家,是否有责任和资格,用保守主义的立场去宣扬“男子气概”?市场对“女人味”的营造是否助长了性别歧视的枷锁?
每一个,都是巨大的难题,都是几个世代的学者,用几万篇论文也无法扯明白的宏大命题。
在接下来的数百年中,人类将一步步地摸索,找到最终的答案。
不要笑话泰国。
泰国不是比我们更奇葩,而只是比我们更加真诚地面对自己身上的奇葩。
泰国的粉红监狱,不是一个嘲笑猎奇的对象,而是一场伟大的尝试,是人类平等解放这场漫长的,纠结的,众说纷纭的探索之路上,值得记取的一次实验。
愿它,能够替我们找到,我们甚至没有勇气去提问的,那个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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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王新宇
文:岳汉
图:综合自泰媒
编辑:布周十面派
来源:泰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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