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杨越峦:拍出深沉的美
9月,位于正定的河北文艺家之家在布置一场展览。
一楼展厅的一幅巨幅照片《长城》引人注目。雨过天晴,夕阳如金,万山绿意中,长城横空而出,荒寂与壮观交织,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幅照片的拍摄者就是杨越峦。这也只是他拍摄的十万多张长城照片中的一张。在这些题材的拍摄中,杨越峦融入了自己深沉的思考。
如果没有走上摄影的道路,杨越峦或许也能够实现自己曾经的梦想,当一名记者,成为作家。
干一行爱一行,杨越峦因为工作爱上摄影,不仅拿到摄影界的最高荣誉——中国摄影金像奖,还成为中国摄影家协会副主席、河北省摄影家协会主席。
记者:您十八岁上大学,学的是中文,研究摄影、走上摄影这条路想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杨越峦:我是1981年从老家石家庄市元氏县考到了河北师范学院中文系。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作家,所以读的中文。毕业之后本来是要成为记者,我觉得记者是最能够接触社会,作家梦更易实现。当时师范院校毕业生不能改行,所以我就留校了,成为河北师范学院党委宣传部所属的院报编辑。
办报也需要摄影。我的爱好都是跟工作有关系的。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别喜欢自己的工作。因为工作需要摄影,我也就喜欢上了摄影。后来,也因为摄影改变了自己的工作生活的道路。
2013年3月,杨越峦在迁西县拍摄榆木岭长城。
记者:后来调到河北省摄影家协会是怎样的契机?
杨越峦:我是1985年毕业,在河北师范学院宣传部工作到了1989年,后来就调到了省税务局,做《河北税务》杂志的编辑,一直到2000年。
当时跟河北省摄影家协会在工作上也有很多联系。由于在摄影方面的爱好,再加上有一定的文字功底,当时河北省摄影家协会的李英杰主席找到我,希望我来摄影家协会做组织工作。
杨越峦的摄影作品。
记者:可以说爱好成就了您的事业。
杨越峦:我不是科班出身,自己的上一辈人也没有接触过摄影。实际上,还是得到了很多老师和朋友们的帮助,现在学习的方式和渠道也很丰富。因为自己热爱摄影,所以坚持不停地学习、探索、实践。摄影水平的提升也很快,自己一直在学习的路上。
记者:您是知名的长城摄影师,拍出了一系列有影响力的作品。很多人拍摄长城可能侧重于风光,您与众不同。
杨越峦:实际上对于我们中国摄影来说,长城可能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拍摄对象或者题材,尤其是我们生活在离长城不太远的地方的摄影人,很多人都喜欢长城。
我作为一个摄影爱好者,也是很早就拍摄长城,一开始也是向前辈学习。他们的很多作品都诞生在金山岭、八达岭等地。我也是去寻找能够拍出好片子的地方,追寻摄影名家的足迹,看看他们拍的哪一段,在什么季节、什么时间、什么光线下拍的,一开始也是模仿。
记者:后来转变了视角,开始拍摄不知名的“野长城”。
杨越峦:后来感觉长城这个题材确实太大了。长城作为中华民族一个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如果说是一部小说的话,它除了那些高潮精彩的段落之外,还有大量的其他章节,还有那些更多铺垫性的东西。固然高潮章节引人注目,那么支撑其整个体系的是蜿蜒在中国北部的长城。因为长城实在是太庞大了,很多地方还没有被人关注,民间叫它“野长城”,这可能是中国长城的主体部分。我就开始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寻访所谓的“野长城”。
杨越峦的摄影作品。
记者:关注“野长城”是在您到省摄影家协会工作之前还是之后?
杨越峦:这里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时间界限就是2009年。我们当时和怀来县政府一起做鸡鸣驿的一个摄影作品的拍摄和展览。拍摄完成之后,我就问当地的朋友,怀来除了鸡鸣驿之外还有其他哪些值得拍摄的题材。他们说我们这有长城,就带我去了一个叫陈家堡的地方。
到那以后,自己很感慨,以前我们看到的金山岭长城、八达岭长城是经过修复的。但是到了陈家堡之后我发现它除了雄伟壮观之外,还有更多的沧桑。因为它是长期没有得到关注和修葺的,长城的那种残破的沧桑感特别打动我。
后来,我就寻访和关注那些默默无闻的,不被人注意的长城段落。由河北到全国,长城分布的省份都走到了,有的走的多一点,有的走的少一点。
记者:在您寻访拍摄长城的过程中有没有比较难忘的经历。
杨越峦:每一次出去都感觉很新鲜,都会有不同的收获,包括到同一个地方去多次拍摄,依然有不同的经历。秦皇岛板厂峪一个叫穿心楼的地方,我已经去了七八次了。我第一次去的时候,秦皇岛的影友跟我说全国到这儿来拍长城的人不超3个人。因为比较险峻,路也难走,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我觉得那个地方就是一个世界奇观,从此之后我又多次去。
我和一个影友也曾经在这边长城里露营过。我记得很清楚,是3月15日,对长城来说还是冬天。那天月亮很大,风也很大,我还发着一点烧,我们在长城的敌楼里边支了帐篷。长城上不断地有沙土掉落,跟我同行的影友就特别担心。他害怕长城那个敌楼坍塌把我们砸进去,但当时也没有别的选择,我就跟他开玩笑也是安慰他说:“做过亏心事没有”,他说“没有”,我说“没有你就放心大胆地睡吧”。
因为喜欢,就不觉得这个很艰苦。有时候这种苦和累也是可以转化为快乐的,尤其是日后再回忆起来时可能都是快乐和甜美。
记者:您镜头下的长城多是黑白色的,为什么喜欢用黑白的色调表现长城呢?
杨越峦:彩色更接近真实,但是黑白呢是一种抽象,我想让我的读者和观众通过这种抽象了的影像来实现对长城的解读和还原。通过一幅黑白作品,在还原长城的时候,就要加上自己的想象。我想更好地来完成和读者更深层次的交流。
另外,黑白的影像相对来说,滤掉了更多的色彩,对于长城这种历史文化遗迹的表达,我觉得更合适。
记者:几十年对长城的拍摄,在您的眼中,长城有没有特殊的含义?
杨越峦:长城已不单单是一堵长墙,而是一部浓缩了的中华民族的历史,浸润着中华民族的精神血脉,诉说着长城上的遗迹和故事,更是具有生命性的活体活态存在。
实际上我对长城的关注,已经不单纯是从审美和好看这个角度来审视了,我把长城作为一种历史文化,作为我们祖先的一种宝贵文化遗产来对待。这时候,就不会过分地去关注长城在光影下的那种表现,而是更注重对文化内涵和文化底蕴的追寻。所以,这样对我来说,就无所谓时间,无所谓季节,也无所谓光线了。我就是跟着自己的心在走,走到哪儿就算哪儿,我也不去考虑更多的光影。
记者:通过这些年对长城的关注,有没有感觉到在长城保护方面的变化?
杨越峦:国家对长城的保护越来越重视。长城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个伟大的文化遗产,应该得到重视和保护。
建设长城国家文化公园是一个非常好的举措。长城不单单是作为风景让人来欣赏的,它的内涵非常丰富,我们要读懂长城,通过长城可以对我们中华民族的历史有更多的了解。
记者:从您这么多年的拍摄经验来看,怎样才能拍出好的照片?
杨越峦:摄影和其他的艺术门类甚至其他的工作和事业都是相通的,每个人如果要在某一个领域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首先是热爱。不管是工作还是其他的爱好,要想有所成就,有所创造,热爱是基础。热爱它就是意味着要为它去奉献,为它去牺牲,甚至要抛却眼前的名利。正是对摄影的热爱,促使自己不停地学习、探索、实践。
除了热爱,其次就是要专注。因为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只有专注的时候才能够深入,而不是浅尝辄止、浮光掠影地简单学习。再一个就是要坚持下去。热爱、专注、坚持,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三个环节。如果这三个环节你都能把握得住,成功肯定离你不会太远。
2011年10月,杨越峦在涞源县拍摄长城。
记者:随着时代的发展,摄影由一门技术门槛相对较高的艺术,不断降低门槛。在今天人人都可以成为摄影者的全民影像时代,怎样来体现摄影家的价值?
杨越峦:以前限于物质条件,获得一张合格的摄影作品都比较难,当今已经是全民影像时代,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摄影者,手机就可以拍得很好的情况下,更要体现摄影家的价值。每个人要关注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要关注我们身边的社会和百姓,所以我们省展就提出主体展览只要专题作品,不要单幅作品,这在全国也是最早提出的。这就引导我们的摄影师不要整天迷醉于诗与远方,要关注自己身边的现实生活。
这些年应该说收到了良好的效果,现在我们河北的摄影师都有了自己的专题意识,知道应该去拍什么。我们省摄影家协会每年都会有针对性地举办摄影专题培训班,在业务上、在学术上,对他们进行培训和指导,进一步提高精品意识。
杨越峦摄影作品。
记者:那么,什么样的作品是好的摄影作品,评价的标准应该怎样界定?
杨越峦:每个人的评价都是基于自己的喜好和经验。摄影是多元的,有的侧重纪实记录,有的侧重艺术,如果用一个标准来评价不同方向的作品不一定很准确。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耐读的作品才是好作品。信息越丰富,越能够让人读进去。如果一幅作品一目了然,光影构图挺好,而没有更多的信息,那么可能这个作品就不会让人停留很长时间。真正好的摄影作品是耐读的。
记者:河北是红色摄影的摇篮,您在红色摄影资源整合挖掘保护方面,做出了很多的努力。
杨越峦:河北是红色摄影的摇篮,红色摄影资源在全国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在城南庄纪念馆第三个馆做了阜平籍陈勃和顾棣两位先生的常设展,从2021年9月开始展出。一个县里出两位摄影大家,都获得了中国摄影金像奖终身成就奖,可以说是“一县双星”。很多河北籍的摄影家在全国特别有名,阵容也非常庞大,我们也想编一套河北摄影名家丛书。
这些年我们河北在为红色摄影资源的挖掘整理和传播方面不断努力,比如,我们在平山县碾盘沟,《晋察冀画报》创刊的地方,搞了一个《晋察冀画报》陈列室。沙飞、罗光达、赵烈等他们在创刊时住的房子还在,但是年久失修,我们协会从社会上募集了一些善款用于这些房屋的保护和维修。这些遗址在普通人眼里,可能就是简单的几间房子,但是在我们这些摄影人眼里,那都是前辈工作、战斗、生活过的地方,还萦绕着他们的气息,可以成为很好的红色教育基地。我们也做了不少展览,包括去年是《晋察冀画报》创刊80周年,在河北美术馆做了展览。包括给沙飞在不同的地方做展览等。我们还给陈勃先生编了一本他的图文书,编辑已经完成,一直在等待审批中。此外,我们还与浙江、广东、福建等比较重视红色摄影的地方交流,一起推动红色摄影资源的挖掘与保护。
对于中国红色摄影的研究,我也一直在呼吁成立中国红色摄影纪念馆(或叫资料馆或叫文献馆),能够把我们红色摄影的史料收集起来,保存下来。因为第一代红色摄影家很多不在了,这些文献和文物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去征集的话,可能就散失了。我们应该搞一个这样的机构,让前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珍贵文物,能够得以妥善地保存,能够得到不断地研究和传播。
杨越峦摄影作品。
记者:在这方面,接下来还有哪些打算?
杨越峦:现在我们省也提出来了太行山文化旅游带建设,实际上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可以跟红色摄影结合起来的文化带。平山、阜平、涞源、易县、唐县这一带都是当时晋察冀边区,也就是《晋察冀画报》为主的这个摄影家群体工作和战斗的地方,留下了非常多的历史文化遗迹。
今年是雷烨烈士牺牲80周年,他是来自浙江金华的一个文艺战士,牺牲在太行山上。我们今年也想给他做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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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燕赵都市报纵览新闻(记者康瑞珍)根据录音整理,有删节
编辑/董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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