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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何建春:一腔乡音唱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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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霎时间狂风巨浪,像千只猛虎下了山……”


由于身体原因,本说不能再唱的何建春,还是脱口唱出了他那创艺术新风的乐亭大鼓名作《碧海丹心》。此时,他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何建春解释,作品取自发生在唐山的一则“父子海上救下一船人生命”的真实故事。刚才泪水不禁,是因为自己“上了岁数,感情脆弱了”。


这,或许不只是一位花甲老人对艺术创作内容的感动,更是一位赤子对乡音、乡韵、乡情忠诚而又执着的热爱。


评剧、皮影、乐亭大鼓被誉为“冀东三枝花”。唐山这三种主要的文艺形式,均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国内外都有着广泛影响。出生在唐山滦南农村的何建春,获得过曲艺界的诸多重要奖项。


如今,身为河北省曲艺家协会主席、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当代靳派乐亭大鼓的领军人物,何建春依旧在保护传承的道路上接续奋战——完善、修复大鼓艺术传承资料,带弟子、进校园、建基地、做培训。


细细的鼓槌落下,在扁且圆的牛皮小鼓上轻快地敲出一串灵动的鼓点,左手两片月牙铜板打出悦耳的声响,配合着琴师的三弦伴奏。何建春的大鼓字正腔圆,韵味十足。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优雅从容,他的每个眼神儿里都有戏。




记者:在河北著名的民间艺术之乡依旧出类拔萃,您是否从小就有过人之处?


何建春:我生在唐山滦南县扒齿港镇前榆子林村,和评剧创始人成兆才的家乡绳各庄在同一个镇。唐山乐亭、滦州、滦南一带自古多穷乡僻壤,但民间艺人人才辈出,这也是评剧、皮影、乐亭大鼓“冀东三枝花”美誉的基础和由来。庄里的老少爷们、娘儿几个,谁没事都能哼唱几句,喊几嗓子。


我从小就耳濡目染,加上嗓音条件比较好,一直钟爱大鼓,《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样板戏也都会唱。五六岁时,我就拿水瓢当鼓、筷子当鼓键子,在街上敲敲打打,学唱书段。大人们觉得这招式、曲调倒挺像回事儿,乡里乡亲的都来看,也成了夏日晚饭后人们休闲乘凉时的好消遣。


听着乡音乡曲长大,无论多晚、无论多远,就是十里八里外演着大鼓,我也要追着去看、去听。回来就琢磨,学着人家的样子,手指敲打炕沿,唱得一板一眼,如醉如痴。就这样,我学习乐亭大鼓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


记者:您走上学习乐亭大鼓这条路,应是顺理成章了。


何建春:真实的情况是,世界上往往少有一帆风顺的事。受过很多打击,而我能做的,就只有坚持。


我对说书的热爱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开始家人不在意,后来见我喜欢得都“魔怔”了,就开始反对了。还是那些老观念——亲朋好友不见外,说:“说书唱戏,吃张口饭,串百家门,有啥好人?”我们庄里有个老农,听说我要学大鼓,惋惜地直叹气,说:“好好的孩子,糟践咧!”


不过这些都不会改变我对大鼓书的热爱,反而更坚定了我要学有所成的信心。不能明着学,我就偷着学。收音机里著名乐亭大鼓艺术家靳文然先生演唱的大鼓段子,我听腔摹调,记词背段,走到没人的地方就喊上几嗓子,像《双锁山》《大闹天宫》等靳派著名书段都能唱上几句。


何建春接受采访


记者:全凭自学吗?


何建春:我的第一个老师是李田。1979年我18岁,“猫冬”的时候,听说邻村大鼓艺人李田要在卢龙开大鼓培训班,我很激动,太想去了。老师问“会唱吗”,我点头,说“会唱几句”。结果一唱,老师就看上了。我跟家里人说,他们却怎么也不同意。只能跟父母撒泼了,早上不吃饭,中午也不吃饭,到了晚上,父母就憋不住劲儿了,问我:“非学不可?”我回:“我必须学,非学不可。”父母没办法,只好同意。我这才带着行李,背上苞米糁子,踏上了正式学唱乐亭大鼓的路。正经八百儿地学了一个月,学会了《双锁山》《蓝桥会》等唱段。正月初六,我就跟老师下乡演出了,滦南、迁安、迁西到处跑。


记者:这回,您唱乐亭大鼓就算走上正轨了吧?


何建春:学习告一段落,回家就决心通过自己的努力踏出一条演艺路来。那时候我和同村的一个说书人,还有一个盲人弦师“搭伙”,走村串巷联系说书的台口。


当时走到抚宁的一个村子,好不容易联系上一个台口,没成想同村的说书人染了病,说不了,要回家。出来这么远,我是当然“想试试”。晚上,书场上坐了很多观众,我弦乐轻拨,手持铁板,紧板慢扣,清音正嗓;“秦叔宝救难”“罗成被困”……不再是唱小段儿,乐亭大鼓“九腔十八调”,把个《三省庄》酣唱了三宿,场下反响非常好。可同来的说书人病不见好,自己又只会这三宿长篇书,不能再往下说了,只得羞愧得找借口,赶紧走了。


我把这次赚的钱都给了同村说书人,嘱咐他回家养病,就和弦师继续找台口赚钱。结果,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本就是没有声望的说书人,又人生地不熟,碰到的不是“不说”,就是必须要介绍信的。


按老例儿,说书人走到哪儿都能免费吃饭、住宿,可是接连几天却都四处碰壁,遭受冷言冷语,而且没能联系到一个说书的场子。这时,我才深刻体会到从艺的艰辛——“吃张口饭”的确实不容易。


这个经历对我影响挺大,我当时就说,以后再也不说书了……



记者:结果还是“食言”了。


何建春:是的,一般下乡说书是三个人一组,一个人唱小段儿,一个人说长篇书,一个人伴奏。后来有位说长篇书的艺人,找我去唱小段儿,我说不干了。他就劝我,这么好的嗓音条件,不能半途而废啊。


其实我心里一直是不想放弃的,因为我太喜欢这门艺术了,不唱心里就难受。后来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离不开乐亭大鼓,我还得唱。


记者:当时唱这个是不是也挺赚钱?


何建春:那时候,唱乐亭大鼓书是绝对可以养家糊口的。一开始是每天6块钱,我说书,挣了钱就和弦师分,我七他三,我一天能挣4.2元,一个月就挣120多元。那时候职工上班,每月多的也就挣五六十块钱。


而且那时候说书很火,花钱听书蔚然成风。谁家多了孙子、孩子满月、儿子结婚的或者是许愿的,都要请人说书,有的大队也会请说书人唱上十天半月的。


记者:您后来又有师父了吗?


何建春:灯不点不亮,艺不经师不精。1981年,我又跟滦南县大鼓名艺人、县曲艺队队长刘瑞丰学习,后来正式拜靳派乐亭大鼓第二代传人、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贾幼然先生为师,系统学习了靳派艺术。在师父的耐心指导下,我的演技大进。


热爱是最好的老师,我边学习边演出,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艺术水平更是不断提高,演出也接连不断。从这个庄到那个庄,喜欢我的人越来越多。


何建春在徐庄敬老院为老人演出


记者:给讲讲那时候的火爆场面吧。


何建春:我长时间在外面唱乐亭大鼓,有一回在村子演着演着就感冒了,想回家。那天,从村南来了个骑自行车的老头,见到我第一句话就说:“我可找着你了,我们村儿盼你说书眼都盼蓝了。”这位老人为了找我,从滦南到乐亭,再到丰南,骑自行车跑了100多里地。我本来已决定回家休息,但看到老人那迫切的心情,真不忍心拒绝,就带病坚持,为他们村连续演了十几天。每天都要返场,总要再唱上一个小段,才算过瘾。


还有人把我唱的《双锁山》录了下来,县城大街小巷的都在听录音,音像店还拿这个招揽生意。


到现在我老伴儿有时还念叨,当年儿子出生的时候我就没在旁边。几次捎信儿叫我回来,但是观众不让啊,说:“别回去啊,还是给我们演吧。”一直到儿子做满月的时候我才回家。多年来,老伴儿一直在身后默默地支持我,乐亭大鼓也就成了我的全部。


记者:您和观众都如此爱乐亭大鼓,想过到底是为什么吗?


何建春:首先,以前娱乐活动不多,听乐亭大鼓就成为人们主要的娱乐方式之一。其次,乐亭大鼓是我们当地土生土长的一种艺术形式,用乡音来演唱,听起来倍感亲切。


就像我们当地人说话,发三声的比较多,音调有天然的韵味,所以,外地人说我们唐山人说话,就像唱歌一样,极具音乐性。乐亭大鼓“九腔十八调”,就是唐山乐亭、滦州、滦南以及秦皇岛昌黎等地乡音的升华,音调婉转、明快、轻盈。其实有的外地听众并不能完全听懂我们的词句,但就是觉得乐亭大鼓好听。这就是乐亭大鼓的魅力。


再往深里说,其实乐亭大鼓不仅仅是一种能给人们带来美的享受的表演形式,它还是一个载体,承载着我们家乡的历史、文化和精神。



记者:您的经历就像游戏里的“升级打怪”,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从乡村走进县文化馆工作的?


何建春:20岁出头,我第一次参加了唐山乐亭大鼓会演,获得了一等奖。1984年再次获得唐山大鼓会演一等奖,1985年参加河北省曲艺会演也获了奖,在唐山就算小有名气了。


1986年,有人在跟领导汇报本地乐亭大鼓文化时提到了我,说我大鼓唱得好,现在农闲时说说书,农忙时种种地。当时唐山已在重视文化发展,就把我作为人才调到了滦南县文化馆工作。



记者: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何建春:的确,在艺术的道路上,我涉猎更广泛了。通过兼学评剧、小品、皮影等姊妹艺术,不断丰富充实了自己的演唱、演技。与馆里资深的曲艺工作者们同合作、共进步,还从能弹会唱的赵恩潮老师那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们还一起创编了《青云剑》《五凤朝阳刀》《血洒羊城》等数部长篇书。不断求教、研究、演出,进一步拓展了我对乐亭大鼓的演唱艺术。


经过多年艺术实践,博采众家之长,我也形成了自己的唱腔风格。后来我演唱的乐亭大鼓《鞭打芦花》《婆媳情深》《长坂坡》《双锁山》等唱段上了央视,获得河北省第三届曲艺比赛表演二等奖、“山河杯”晋冀鲁豫曲艺评选最佳演员,演唱的乐亭大鼓《青云剑》还在国外出版发行了唱片,节目也获得了河北省小康建设文艺会演和省戏剧曲艺选拔赛的一等奖。



记者:那个“学说书”的孩子出息了,讲讲您那个得了超多大奖的大鼓故事吧。


何建春:1996年开始,我们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打造、创编了乐亭大鼓《碧海丹心》。在全国第七届“群星奖”戏剧、曲艺比赛,以及河北省首届民间艺术节中获得金奖,在河北省小康建设文艺会演及省戏剧、曲艺选拔赛中获得一等奖。


这源于我们唐山滦南县的一个真实故事——一个61人的旅游团到海上游玩,突遇大风大浪,小船就要被打沉,刘凤忠父子不顾个人安危,冒着生命危险将全部遇难人员救下。每一次演出,观众都因感动而落泪。这个节目在央视播出后,也有更多人了解、喜欢上了乐亭大鼓这门艺术。


记者:乐亭大鼓《碧海丹心》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何建春:其实就两个字,创新。一个是表演形式的创新,一个是唱腔的创新。


除了故事是真实的正能量题材外,为满足群众现代审美需求,我们采用了一人主唱,多人伴唱、伴舞的形式表演,突破了一直以来乐亭大鼓一鼓、一弦、一人演唱的传统。从而丰富和增强了表现力和感染力,也丰富了舞台画面。


再一个就是唱腔的突破。新的内容带来了新的挑战,比如《碧海丹心》曲目中,有一句“霎时间,狂风巨浪像千只猛虎下了山”。因为要表现海上狂风大作、惊涛骇浪的凶险场面,如果只靠老腔老调就很难表现,我们就把“狂风巨浪”四个字,吸收京剧中二黄导板唱腔,从原来的高音“2”提高到高音“6”,并在“6”音上延长,“像千只猛虎下了山”仍回到乐亭大鼓的唱腔上。这样处理,既不失乐亭大鼓风味,又和所唱情绪相吻合,通过实践,效果非常好。最终,这个曲目获得了全国“群星奖”金奖。


记者:您现在还有时间回村里吗?


何建春:我仍然是农民的儿子,家乡的土、家乡的水、家乡的人、家乡的民间小曲培养和哺育了我,我深爱这片热土以及家乡的文化艺术。在县文化馆时,我每年都要抽出三分之一的时间为群众演唱大鼓,参加下乡活动。看着老人们泪眼模糊,其景融融,令人感怀。


记者:曲艺是文化的轻骑兵,乐亭大鼓又是国家级非遗,您是否也在为传承做着工作?


何建春:人们可以通过听书、看戏、看影学到知识,而传统的乐亭大鼓唱世代忠良的《杨家将》,唱精忠报国的《岳飞传》,都有它的价值所在。曲艺是文化的轻骑兵,新时代,它的意义还在,只是传统艺术还需要与时俱进,创新方式、创新发展。乐亭大鼓在2006年5月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说明乐亭大鼓艺术已在濒危边缘复苏,我们应努力做好传承。


我们将《双锁山》等六个大鼓唱段制成光盘出版发行,为靳文然先生音配像220分钟,为自己演唱小段音配像200分钟,出版发行;先后在学校、农村、企业、机关等地设立了十多个乐亭大鼓培训基地,培养艺术类学生数百名,徒弟和学生也在全国各大曲艺比赛中获得了很多奖项,调动了不少年轻人的学习热情。


通过连续多年开展大鼓进校园活动,青少年大鼓爱好者越来越多,随着他们的成长和推广,大鼓艺术在京津及东北等地的影响力逐渐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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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纵览新闻(记者宗苗淼、见习记者刘秀颖)

编辑/宋子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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