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本清源:近代欧洲军队真的不如“足智多谋”的东方人吗?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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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晋北剑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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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篇文章(正本清源:古典时代的欧洲军队真的不追求机动性和计谋吗?| 循迹晓讲)发布后,评论区的一些读者,依然认为古典时代的欧洲军队“再怎么机动也机动不到哪里去”,更有一位读者直接给古典欧洲军队的“迂回”的前面冠上一个“小”字。
|图源于《正本清源:古典时代的欧洲军队真的不追求机动性和计谋吗?| 循迹晓讲》
笔者不知道这几位读者到底有没有认真读这篇文章,不过从他们的留言中可以看出来,一些人对欧洲军队的作战能力还是充满了不屑于质疑。
今天我们不谈这个,这篇文章是上篇《正本清源:古典时代的欧洲军队真的不追求机动性和计谋吗?| 循迹晓讲》的姊妹篇,在本文中,让我们从近代来看一看,此时的欧洲军队到底有何种表现?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们提到了伊比利亚半岛的军队在山区作战的过程中,形成了以山地轻步兵为核心的军事模式。
依靠这种模式伊比利亚人打败过北部的法国人,也战胜了盘踞在半岛上穆斯林,为持续数百年的收复失地运动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击败穆斯林的伊比利亚人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走上了海外扩张的道路,其第一个目标便是文艺复兴时代的意大利。早在阿拉贡王国与卡斯蒂利亚王国联姻合并为西班牙之前,阿拉贡王室便通过联姻继承的方式,获得了南意大利和西西里岛的土地。
而刚刚在百年战争中击败英国的法国人自恃军力强盛,大举进军亚平宁半岛,意大利诸城邦的雇佣兵,早已习惯了在烈度有限的战斗中,依靠各种“攻心为上”、“断其粮道”的奇谋,迫使对方投降。
但在遭遇蛮勇的法国人后,纷纷惊呼“不可战胜”甚至出现了4000骑兵偷袭法军,反被1000法国骑兵按在地上暴打的丢人战绩。为了维护自己在意大利的利益,新生的西班牙向意大利派出了援军。
|西班牙传统的突袭者部队 图源于网络
结果在和半岛上穆斯林作战时无往不利的山地部队,才刚刚踏上意大利,就吃了一次结结实实的败仗。
在塞米纳拉战役中,面对呼啸而来的法国重装骑兵和瑞士长枪方阵,西班牙标枪骑兵使出惯用的后撤射击战术,结果此举令意大利盟军误以为西班牙骑兵在溃逃,于是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西班牙步兵也难敌瑞士人和法国重骑兵,且战且退之下,总算是没有全军覆没。
|全身板甲的法国宪骑兵 图源于网络
经过这次战败,西班牙统帅贡萨洛深知以西班牙山地部队的实力,是万万不能与法国人正面交锋的,于是利用西班牙军队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意大利盟友的情报支持以及海运的便利,开始采用游击战, 使法军漫长的补给线更加疲惫不堪。
他避免与法军进行大规模的武装冲突,除非作战形势非常有利。经过近一年的作战,总算是暂时击败了法军。
|大名鼎鼎的瑞士方阵 图源于网络
但贡萨洛深知游击作战可一而不可再,若是不提升军队正面对抗的能力,等待法军卷土重来,这套战术就未必还能继续奏效了。于是丢掉伊比利亚人数百年来的“祖宗之法”,开始了大开脑洞的变革。其“师夷长技”的对象,正是不久之前,令自己大吃苦头的瑞士人。
瑞士人居住的阿尔卑斯山区,地形上比伊比利亚半岛更加破碎,在罗马时代,这里是帝国与日耳曼人交界的地区之一,一些臣服于罗马人的日耳曼部落被安置在崇山峻岭中,在中世纪时期,各路人群,在众多山谷中形成了诸多不同规模的聚落,这些聚落风俗各异,彼此也没有什么共同体意识。
直到中世纪晚期,为了反抗哈布斯堡王朝的统治,诸多城镇才开始结为同盟,为今日瑞士打下基础。
在独立战争初期,各城镇的军队风格千差万别,有的擅长弓弩,有的擅长剑盾,有的擅长使用长戟,甚至还有善于使用投石索的。
瑞士人作战的方式也是灵活的运用山区环境,进行伏击和偷袭,例如在莫尔加尔腾战役中,瑞士人使用落石堵住帝国军队前进的大路,在帝国军队准备从小路绕行时,挥舞着长戟从两侧的山林中突然杀出,一举击败人数六倍于自己的帝国军队。
|莫尔加尔腾战役 图源于网络
在长期和帝国军队对抗的过程中,便于对抗骑兵的长戟取代瑞士各城邦的“独门家传绝技”,成了瑞士人运用最多的兵器,后来瑞士人又将长期更换为了长度更长的长枪。不过从山林中突然杀出的技艺却始终没有丢失。
以家乡或者州为单位组成瑞士军队,在长期的共同生活中练就了过人的默契,瑞士人组成的方阵能够以惊人的速度急行军甚至冲锋后撤。常年的山区生活,使得瑞士士兵即使在森林、山岭这样的复杂地形也使能健步如飞。
瑞士人整体战术以快速突进为核心,快速进军,侧翼包抄,尽快接敌,绝不给对手从容射击或者拉开距离的机会。
这样的战术不但令瑞士人赢得了独立战争,更让瑞士人在与勃艮第公爵大胆查理的战争中声名鹊起。
|勃垦第长枪兵、火绳枪手和长弓手 图源于网络
大胆查理本人可谓是极具想象力的军队改革家,他很早就意识到了在未来的战争中,远程火力将成为决胜的因素,因此不但招募了大量的弩手和长弓手,还在军队中引入了相当数量的火炮和火门枪,可以说其军队的火力不弱于同时代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
|勃艮第的火炮部队 图源于网络
大胆查理也听闻过瑞士方阵快速突进的威名,因此在与瑞士人作战的过程中,都致力于削弱瑞士人速度,为己方的远程火力提供从容射击的机会,但他始终低估了瑞士人机动性。
在格拉松战役中,大胆查理将远程部队布置在森林中的一个斜坡上,以骑兵冲锋迫使瑞士方阵停止冲击,转入防御,之后再以火炮箭矢进行远程杀伤。
这样的战术原本可谓完美,但他错误判断了瑞士人主力的方向,他集中火力打击的只是瑞士人的先锋,在勃艮第军队对这支只有数千的方阵步兵进行了持续三个小时的远程打击后,瑞士主力突然穿越森林出现勃艮第人的侧翼,一举将勃艮第人击败。
|勃艮第人理想中的布阵图 图源于网络
在之后的穆尔滕战役中,他将火炮和弓弩手分别安置在两座互为犄角的山坡上,并在正面设置了阻碍瑞士人前进的栅栏。
由于其阵地的两翼则是普通步兵都难以穿行的山林,因此大胆查理断定以瑞士人的方阵步兵不可能从侧翼迂回,只能从正面强攻。这样瑞士人必然被自己强大的远程火力粉碎。
但他显然低估了出生于阿尔卑斯群山中的瑞士人,瑞士人一边在正面佯攻,一边让方阵越过了大胆查理以为他们不可能穿行的山林,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勃艮第军队后方,一举击溃了大胆查理。
|穆尔腾会战示意图 图源于网络
而在双方最后一次交手的南锡战役中,没有吸取教训的大胆查理依然认为瑞士人不可能穿越积雪覆盖的山林,威胁自己的侧翼,因此在瑞士人进军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自己的远程阵地。
结果这一次公爵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南锡会战示意图 图源于网络
此役令瑞士人名震天下的同时,也宣告勃艮第公国的霸业轰然倒塌,由于大胆查理只有一个女儿,法国王室乘机夺取了勃艮第公国的大片土地,大胆查理之女依靠和神圣罗马帝国联姻结盟,换来了哈布斯堡的援军。
而哈布斯堡凭借山寨瑞士方阵的“国土仆从”,挫败了法国吞并全部勃艮第遗产的企图,保住了尼德兰的土地。至此瑞士方阵已然成为欧洲步兵的行业标杆。
|模仿瑞士人的德意志国土仆从 图源于网络
在意大利战场见识过瑞士人快速突进本事的贡萨洛在改革过程中,也以瑞士人为参考,减少西班牙军中善于在山地腾挪搏杀的剑盾手,以长枪方阵组成军队的中坚。
当然贡萨洛深知大胆查理对于火力的重视虽然过分超前,但确实是未来战争的方向,因此在军队中加入了大量的火枪手,经过数年的练兵,以长枪和火枪为主力的西班牙大方阵横空出世。
在切里尼奥拉战役中击败了瑞士老师和法国人的重甲骑兵,奠定了西班牙陆军在之后一个世纪在欧洲的霸主地位。
|射击中的西班牙火枪手 图源于网络
看到这里,很多读者可能会觉得,西班牙大方阵这个东西,一看就又慢又呆板,使用这样的战术,难道不是欧洲军队不重视机动性的证据吗?
但请不要忘记,西班牙人和瑞士人都曾是善于精通山林作战的游击高手,但人类不是猴子,不可能永远住在树上,富庶的农田和城镇大多位于平原之上,如果不能在平原上击败来犯之敌,岂不是只要遇到敌人入侵,就要退入山林,将富庶的土地暂时拱手相让,等敌人露出破绽再伺机反攻,如此一来,到底是谁占据了战争的主动权?又是谁更能按自己的需求,布置军队,汲取资源?
正是有大方阵这种看似呆板迟缓的战术,瑞士人和西班牙人才能放心大胆的将军队投放到需要的地方。
若是继续保留山地散兵的作战风格,那么这些山民要不就是“送命速度”快绝天下;要不便是因为畏惧和敌方正面交战,而束手束脚,完全丧失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骑兵毁灭性的冲锋,是近代早期步兵必须要想办法克服的一道难关 图源于网络
并且在学会方阵之后,瑞士人和西班牙人也并未忘记自己“游击”、“偷袭”的老本行,方阵步兵在有需要时依然可以化整为零,越过各种复杂地形,发起突然袭击。
|电影《佣兵传奇》中西班牙军队涉水偷袭敌军的场景 图源于网络
前文已经列举了瑞士人穿越森林,包抄敌人侧翼的三次著名战例,这里我们再来列举一个西班牙的战例:在八十年战争中,为了镇压南贝弗兰岛的起义民众,3000名西班牙步兵趁夜间落潮之际,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从一处秘密的浅滩徒步涉水渡海(南贝弗兰岛原本是陆地,因海水侵蚀才与大陆隔开,当地涨潮时的水位在5-6米左右,落潮时几处浅滩的水深不超过1.5米)。
3000名士兵双手高举火药和干粮,花了六个小时在冬季夜晚的寒风中渡过了浅滩,不少人失足落水后只能游泳归队,期间有9人落海失踪。
西班牙步兵在渡海后,于第二天突袭了岛上的要塞,最终一举攻克此城。
那么除了大方阵之外,在进入火器时代后,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战术,能提升军队的正面作战能力呢?东方民众用自己的智慧给出了答案。
早在15世纪之际,捷克的胡斯农民起义军便发明了使用车堡对抗骑兵的战术,通过大量改造马车做为临时工事,配合步兵和火器,胡斯起义军多次击败了帝国骑士的围剿。
|胡斯人的车堡 图源于网络
虽然胡斯起义军最终因内部分裂而被镇压,但胡斯残党逃入匈牙利王国后,被招募到匈牙利军中,为匈牙利中世纪时代最强的常备军——黑军的步兵奠定了基础。
这种战术后来在东欧各国进一步传播,一直沿用到了17世纪。连东欧天主教国家的头号大敌奥斯曼帝国也受其影响,来了一波“师夷长技”,开始用车阵增强其步兵阵线。
这使得奥斯曼帝国在与马穆鲁克、白羊王朝、萨法维王朝等骑兵强国交战时,即使遇到骑兵失利的情况,也能靠步兵阵线阻挡对方的进攻,重整旗鼓,反败为胜。
|匈牙利的黑军 图源于网络
而在远东,大明王朝也因苦于步兵难以对抗蒙古骑兵,独立演化出了自己的车阵,其装备的火器数量,相比胡斯农民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明精锐部队的偏箱车 图源于网络
那么问题来了,胡斯战争发生于1419年至1434年,而瑞士人名扬天下的勃艮第战争发生于1474年至1477年,西班牙大方阵的雏形至少也要到1495年才出现。
为何西欧军队不学习东欧军队的车堡战术,转而选择了方阵战术呢?或许,同样使用车堡的大明王朝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在萨尔浒之战中,杜松为了抢夺头功,在部队渡河时,将难以运输的火炮、车堡丢在后方,率精锐步骑轻装渡河,结果遭遇女真主力后,被其击败,成了四路明军中,最早被歼灭的一支,直接导致大明分进合击的战略彻底破产。
虽然大明在萨尔浒失利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我们不难发现,车阵本身便是相当难以运输的,否则杜松也不会丢下车阵,轻兵疾行,最终遭到惨败。
因此以车堡为主要作战器械的军队,战略机动性势必大受影响。
|明军的火枪难以压制清军的骑兵 图源于网络
而在大凌河之战中,面对大明车阵的铜墙铁壁,清军的骑兵起初也是相当头疼,但等到己方炮兵部队赶到后,拥有骑兵优势的清军便可以悠然地将红夷大炮布置在附近高地上,居高临下的轰击大明的车阵。
大明步兵也平原上难以抵挡满清骑兵的攻击,因此难以对清军的炮兵阵地构成威胁,只能困局车阵内部,成为清军大炮的活靶子。
最终因伤亡过大,看不到希望的明军落荒而逃,在清军的追杀下,4万明军死伤殆尽,仅有几十人逃出回大明。
|野战能力羸弱导致明军高度依赖车阵,机动大大受限 图源于网络
从此战中,我们不难看出,车堡的战术机动性非常糟糕,一旦列阵之后,便难以再前进、后退,只能固守原地,靠远程火力杀伤敌军,等待敌军被削弱后,再打开车阵派出部队反击,完全丧失了主动权,一旦对方围而不攻或者拥有更强的远程火力,己方必然陷入危局。
|明清两军的红夷大炮来源于欧洲商船,口径较大,欧洲本土的野战炮更加小巧轻便 图源于网络
相比之下,由人组成的长枪方阵,虽然在外行人眼中,非常的迟缓,但相比车阵无论是战略上还是战术上都更加灵活、迅捷。
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三次瑞士方阵通过快速突击、侧翼迂回打败拥有大量火炮的敌人的案例。接下来我们再看一次瑞士人战败的案例。
在马里尼亚诺战役中,法国骑兵和德意志佣兵不断的冲击瑞士方阵,以大量人员伤亡为代价,迫使瑞士人停止冲锋,转入防御。之后以火炮轰击瑞士方阵,在持续了一天的炮击后,双方都伤亡惨重,因第二天法国人的援军赶到,瑞士人被迫撤离战场。
|马里尼亚诺战役 图源于网络
此战中, 2万瑞士人损失了近1.1万人,由于瑞士人撤退时井然有序,法军未敢持续追击,因此大部分败兵都成功返回了瑞士。而法军也伤亡了近6000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难以补充的德意志佣兵和精锐的重骑兵。
可以说此战法国虽胜,但付出的代价却是相当沉重的。
如果瑞士人没有使用枪阵,而是以东欧的车堡战术来应战的话,那么法军便不需要让骑兵发动冲锋,也能让炮兵从容射击,自然也不用损失数千骑兵,便可轻松将瑞士人钉在阵地上,沦为不会移动的靶子。而瑞士人在战败后,必然遭到法军骑兵的追杀,绝不可能有近半数的士兵能够安然返回家乡。
方阵体型和车阵体系机动性的差距可见一斑,双方孰优孰劣也不言自明。可以说正是因为对机动性的追求,才使得西欧军队没有学习东欧的车堡战术,转而研发出了方阵战术。
反倒是东欧各国因为政府执行力弱、缺乏步兵传统,难以组建精锐的步兵团的缘故,较少学习西欧的先进经验。
|俄国距离西欧虽然比波兰、匈牙利更远,但彼得一世依然积极向西方学习,甚至亲自前往西欧考察学习。移风易俗,将首都迁到临海的圣彼得堡,组建西式陆军,为俄国崛起成为欧洲列强奠定了基础 图源于网络
加之东欧地区的诸多势力中,除奥斯曼帝国外,普遍缺少常备炮兵,因此东欧诸国在这种“菜鸡互啄”的情况下,长期得过且过,将中世纪晚期的战术一直用到了17世纪,最终免不了沦为俄国、普鲁士、瑞典、奥地利等新兴列强称霸之路上的“踏脚石”。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发现,自从火药出现后,虽然步兵能用火枪轻易洞穿骑兵的盔甲,但以当时的火枪的射击速度,步兵是没有可能单靠远程火力就将朝自己冲杀而来的骑兵全部射杀的。
因此东西方才会如此费尽心机的寻求庇护步兵的战术。
东欧诸国与远东的大明选择了牺牲机动性的车堡战术,靠笨重的移动工事抵御骑兵。而西欧军队则没有放弃对机动性的追求,研发出了以长枪方阵掩护火枪手的战术。
|行进中的大方阵 图源于网络
但欧洲人对于机动性的追求却并未就此止步,在战火的洗礼中,欧洲军队不断提高军队中火枪手的比例,在17世纪最终使得火枪手的数量远远超过了长枪兵。
这使得长枪兵越来越难以掩护数量众多的火枪手免遭骑兵冲击。要协调两个兵种共同出击也变得越发困难。
然而一项划时代的发明出现了,那便是——刺刀。
火枪手在装备刺刀后,便不再依赖长矛手的保护,机动调配兵力也变得更加方便,欧洲从此进入了线列战争时代。
说到这可能有朋友不服气了,不就是让火枪手能够近战吗?给火枪手配一把大刀不就完事了吗?刺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不要忘了,当时火枪手最畏惧的是能快速突击的骑兵,和敌方步兵白刃对战的情况是非常少的。
在刺刀出现前绝大部分文明的火枪手都装备了腰刀或者佩剑,在对方步兵逼近后都可以和对方白刃搏杀。但遇到骑兵冲击的时候,刀剑这类需要一定空间挥舞的短兵器便非常无力。
相比之下,刺刀以刺击为主,所需的空间较小,因此步兵可以列成严密的方阵,以一道“刃墙”来抵御骑兵的攻击,后方的火枪手还可以开火射击骑兵。
|以一个营为单位,欧洲步兵能快速从线列状态切换到空心方阵 图源于网络
当然有朋友可能还有疑问,线列时代的火枪手排列在一起射击,这不就是排队枪毙吗?还有什么机动性可言?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先要更正一处在近代史爱好者中广为流传的误解,那就是所谓“线列时代的步兵排队枪毙主要是因为枪械精度太低,必须集中起来齐射才能提高命中率”。
这种说法有一个巨大的漏洞,一百支枪放在一起同时开枪相比于分别开枪,其实并不会提高命中率,反倒是被命中率疯狂提升。
欧洲军队的实践早已证明,在两队线列步兵对射时,士兵各自射击的效率高于齐射。因为齐射总是的要等填装速度最慢的士兵填装完成后才能射击,降低了整体的射击频率。
齐射真正的用意是在于提高瞬间的杀伤,以期打击对方的士气。
|行进中的线列步兵 图源于网络
线列作战最大的两个作用:
其一是能快速变化为空心方阵,以应对敌方骑兵的攻击。相比被骑兵砍杀至全军覆没,或者全军躲在工事后面畏缩不前,排成队列快速推进,虽然被枪炮命中的概率大大提升,但也不是不可忍受的了。
其二线列作战能有效巩固士兵的士气和组织。
在美国独立战争中的吉尔福德县大厦战役中,4400名美国民兵,依托起伏的地形和森林,分散布置,对战1700名列阵的英军,虽然在对射的过程中,美军的伤亡远低于英军,但随着英军队列不断推进,美军散兵在不断后撤的过程中,逐步溃散。
最终随着美军最后一道阵线被英军攻破,美军彻底输掉了这场战役。
此战美军伤亡达300人,而作为胜利者的英军则高达500人。也说明了这一时期的战争胜负不仅仅取决于杀伤人数,用瞬间的强大火力以及不断逼近的刺刀,对敌方的士气进行打击同样是制胜的重要手段。
并且在排队枪毙的同时,欧洲军队依然会派出自己的散兵,持续远距离射击敌方线列步兵,普鲁士军队在七年战争中就曾被奥地利的克罗地亚散兵射杀了不少人马。而大革命时代的法国军队甚至练就了能将线列步兵和散兵相互转换的能力。
|线列时代的散兵一旦遭遇骑兵,便凶多吉少 图源于网络
由于线列步兵是这一时期军队最主要的兵种,因此如何快速的列阵也成为欧洲军队关注的问题,各国的军事学家甚至会计算士兵以不同的步法完成不同的队列变化所需的具体时间。
其中法国甚至脑洞大开地想出了以纵队快速行进,在敌人面前再展开射击队形的想法,并不断提升纵队到横队队列变化的速度,最终“快绝欧洲”,虽然最后实战证明再快的队列展开也比不提前展开。
法国人对于机动性的无尽追求,终究只是练就了“屠龙之技”而已。
|法国军队的横纵队 图源于网络
不过随着火器技术的发展,连发枪械出现,以队列推进带来的收益已经渐渐比不上枪炮对步兵的杀伤了,因此在南北战争和普法战争后,欧洲步兵有开始转向散兵作战。
但此时欧洲军队依然没有忽视机动,忘记迂回、穿插之类的策略。
一战期间西线的堑壕战在很多“中华策略天下第一”的人眼中简直不可理喻,欧洲“蛮夷”居然蠢到傻乎乎地在正面战场来回拉锯,不知迂回、穿插,攻敌薄弱,断其粮道。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西线之所以出现堑壕战的局面,是因为德军攻入法国境内,和英法联军主力遭遇后,双方都试图迂回对方侧翼,威胁对方补给线,但双方的机动速度基本都达到那个时代军队所能达到的顶峰,彼此拉不开差距,双方的迂回部队很快又再度遭遇,于是只能一边留下部分士兵修筑战壕防御,一边继续分兵迂回,然后再度相遇,再度分兵迂回。
最后双方一路机动到北海之滨都未能成功迂回,反倒是把战壕一路修到了海边。
在战争史上有一个专门的名词称呼这一现象——“奔向大海作战”(Race to the Sea)所以西线堑壕战局面的出现并不代表双方忽视机动,而是双方迂回战术失败后的产物。
而在东线战场,由于俄军未能及时对德国的迂回战术做出及时的回应,因此屡屡遭到惨败,自然不会出现于德军来回拉锯的堑壕战。
|一战中俄国最大的失败坦能堡战役便是败于德国的钳形攻势 图源于网络
当然,一战后法国人确实根据堑壕战的情况,错误地估计的未来的战争形势,忽视了机动的重要性,修筑了马奇诺防线,为二战的失败埋下了祸根。类似的错误认知在欧洲历史上也还出现过好几次,例如希波战争前的古希腊、太阳王时代的西欧,都曾出现过类似地轻视机动的现象。
但随着新一轮的战争爆发,欧洲各个民族不是重新领悟机动作战的含义,便是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各类保证军队机动性的战术战法不断推陈出新。
在这种对于“杀戮效率”孜孜不倦的追求下,欧洲各国的战争技艺一骑绝尘,在近代之后,彻底碾压其他文明与地区,开始了全球殖民的血腥征途,全世界所有的大型文明,无不成为欧洲军队的手下败将,或主动、或被动地开始学习西方的战争技艺。
|早期殖民者的战斗力大多远不如本土的正规军,但他们依然可以用几百数千人征服远比他们人数多得多的原住民 图源于网络
在这种局面之下,对欧洲近代军队战斗力的无端贬低,看似彰显了民族自豪感,但实则是贬低为抵御殖民侵略而牺牲的诸多英雄,嘲笑他们连一群“弱智”蛮夷都打不过,白白丢了性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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