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流浪地球》|为什么“原著粉”对电影充满质疑?
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
是一个奢求
在电影中,宇航员刘培强决定驾驶空间站去点燃木星的时候,AI机器人MOSS建议他不要这样做,并称该计划的成功率为0%。但刘培强抱着牺牲自己的意念执意前往,关闭消防系统,用伏特加点燃了空间站。
面对这种举动,MOSS感慨的说“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个奢求。”这句台词被诸多观众评定为《流浪地球》中的经典台词。
从电影结局看,刘培强“不理性的举动”最终解救了地球,一个宇航员牺牲了自己,保护了数十亿生活在母星地球上的人类安全,很多观众为此感动落泪。
虽然“点燃木星”这个故事是郭帆导演重新写就的,但这句台词却出自原著小说,不过其出现的位置、角色的设定和最终结果都和电影中相反。
在原著第二章“逃逸时代”中,在经历了四十代人的努力后,地球已经被推进到太阳系边缘,但人们发现太阳并没有毁灭,太阳的“氦闪”(短暂的失控热核聚变)并没有像早前预测的那样发生,因此民众怀疑“联合政府是为了建立独裁帝国而编造了太阳毁灭的谎言”。
经历了一系列灾难,做出了巨大牺牲的民众很快就相信了这个“阴谋论”,叛军在全球各地起义,打败了联合政府的军队,联合政府的最后5000人放弃抵抗,最高执政官站在“地球驾驶室”内说出了这句台词。
“我们本来可以战斗到底,但这可能导致地球发动机失控……过量核聚变的物质将烧穿地球……所以我们决定投降。我们理解所有的人,因为在已经进行了四十代人、还要延续一百代人的艰苦奋斗中,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个奢求。”最终这5000人被叛军取下防护服上的核电池,放逐在冰原上活活冻死。
而就在叛军准备庆贺胜利的那一刻,“氦闪”爆发,太阳毁灭了。
“氦闪”爆发证明联合政府是理性且正确的,那些民众和叛军从感性角度衍生出来的阴谋论不但冤枉了好人,而且还差点儿毁灭地球。
在原著中“让人类保持理智确实是一个奢求”这句台词是理智一方(联合政府)对于不理智一方(叛军)的劝诫,是正确一方对于错误一方的感叹,是一种无奈,作者对理智持积极态度。
但在电影中,MOSS说出这句台词却是错误一方(MOSS)对于正确一方(刘培强)行为的误判,是一种机械和刻板,电影用“点燃木星”的事实表达了对人工智能以及理智的怀疑。
刘培强正是沿袭了人类“不理性”的思维方式所以拯救了地球,这是刘培强代表的人性和感性的胜利,是MOSS代表的冷酷理性的失败,从某种角度看“点燃木星”是宇宙版的“人定胜天”,或者起码是“胜天半子”。
一直以来,刘慈欣崇尚理性的分析,而不是感性的热爱。
2007年,刘慈欣在成都白夜酒吧和上海交大的科学史教授江晓原对话时谈到自己对科技的信仰:“正因为我表现出一种冷酷但又是冷静的理性。而这种理性是合理的。你选择的是人性,我选择的是生存,而读者认同了我的这种选择。”
接着他又套用康德的一句话:敬畏头顶的星空,但对心中的道德不以为然。
而这正是熟读刘慈欣的原著粉对电影感到意外的原因——这不仅是一个全新的故事,甚至更是一个对立的精神内核。
为什么带着地球跑路?
2016年,导演郭帆去美国的“工业光魔”公司寻求合作,希望该公司为《流浪地球》制作特效。
“工业光魔”由著名导演乔治·卢卡斯于1975年创办,在数十年的经营中,这家公司先后参与了《星球大战》《加勒比海盗》《变形金刚》《哈利波特》等系列电影的制作,是业内顶级的电影特效公司。
但此次会面并不成功,郭帆的预算远远达不到“工业光魔”最低的报价要求。失去合作希望的郭帆抱着“准备撤了”的态度随便聊聊,进而发现对方虽然不愿意降低价格,但却“表现出强烈的合作意愿”。
郭帆于是追问“工业光魔”,是什么吸引了他们?对方回答说,“中国人思维很奇怪,跑路还带着地球。”
“带着地球跑路”是《流浪地球》故事的核心。在故事中,太阳将要毁灭,人类建造了1万个行星发动机带着地球逃离太阳系。
“每个行星发动机高1.1万米,比喜马拉雅还高2000米……1万台行星发动机推力为150万亿吨,将推动地球离开太阳系,前往比邻星。”
现在这个故事核心遭到质疑,为什么人类要“带着地球跑路”?而不是造宇宙飞船离开地球?
美国人提出的问题引发了郭帆的思考。他反思后认为,这才是中国人的科幻内核,因为“我们对故土有深厚的感情。”
在接受包括《三声》、《数娱梦工厂》等多家媒体采访的时候,这个80后导演都提到了这个观点:“西方文明是一个不断走出去的文化,但中国人几千年来是面朝土地背朝天的,我们对故土有深厚的情感。”
“与美国的移民背景不同,我们千百年来是农耕文明,对土地的感情和美国人不一样,我们的户籍制度存在至今,减少了我们的迁徙和流动。所以在美国影片中一旦全球出现大危机人类就放弃地球跑路,但中国人不是。”他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这样表述,并称这才是中国本土化的精神内核。
事实上,刘慈欣在《流浪地球》小说中对于使用飞船逃离还是带着地球逃离这个问题进行过探讨。
在小说中这种争论放大成两个派系——希望带着地球一起跑路的被称为“地球派”,通过建造飞船来进行逃逸的被称为“飞船派”。
而“联合政府”没有选择“飞船派”的原因是飞船太“小”——“小的生态系统,不管多么精确,都经不起时间的风浪。”
为了论证这个观点,刘慈欣甚至在小说中举了一个实验。
“飞船派”制作了一个小型生态系统——10厘米直径的玻璃球,装上水、放入虾、藻类和细菌。虾吃海藻排出粪便,细菌分解粪便转换成二氧化碳和无机物,最终供养藻类继续生长。“飞船派”希望实现只要有“人造阳光”这个小玻璃球世界就能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但事实上在几十天之后虾就死掉了,这个玻璃球世界崩坍了,就是因为“过小的生态系统无法承载长时间的运转,而只有地球这样气势磅礴的生态循环才能使生命万代不息。”
刘慈欣在小说中比喻称,人类离开地球就像婴儿在沙漠里离开了母亲。
单从这句话看,或许能解读出“对故土的眷恋”,但通过上文的描述可以发现,这种“眷恋”是通过“理智的推演,是基于生存的考虑而不是感性的热爱。”
当然,在电影中郭帆解释“带着地球跑路”的原因是“能救更多的人”,这是一个理性的答案。
但电影确实加入很多中国观众喜闻乐见的桥段,除了上述的“宇宙版人定胜天”之外,还有“百万人的饱和式救援”可以看做是“宇宙版本的众志成城”。
当看到众多矿车在冰原上掉头回驶加入最后救援行动的时候,我所在的影厅内众多观众发出“哇”的轻叹。
作为导演,郭帆确实懂得中国观众的心,他真的“找到中国人能够理解的方式和中国人喜欢的故事。”
理性对应无趣
感性对应共鸣
相信郭帆导演不是不知道原著的精神内核,他之所以选择“人性化故事”和电影的表现形式有关——书本的内容不见得适合影视化拍摄。
在原著中,“氦闪”章节称得上是全书最高潮的部分,电影没有选择这个桥段作为自己的高潮,而是重新写了一个“点燃木星”的故事。郭帆在谈到电影改编的时候说了他和刘慈欣的谈话。
“我跟大刘(刘慈欣)有聊过,这方面达成了共识:我们创作载体不一样。小说有它的表达方式,基本上不受限制,比如大刘老师更多是从太空这种宏观视角看待地球和人类,但这很难呈现在电影里面。如果电影用两个小时讲世界观,就变成科教片了,所以电影只能以人类情感为主要依托。”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他如此表达。
这段话很好的说出了电影《流浪地球》如此感性化的原因,在电影中“畅谈理性”并不见得是观众喜爱的表现方式,冷酷的理智甚至给人带来“无趣”的观影感受。就像郭帆说的那样,很容易变成“科教片”。
要想让电影获得更高的观众评价,获得更高的票房,就需要更好的打动观众,引发人们的共鸣,而这是原著中不曾有的情节——原著带给读者更多的是思考,但观众过年期间走入影院,是为了开心,为了兴奋和感动,而不见得是为了思考,从这个角度看《流浪地球》电影改编的非常成功。
刘慈欣也肯定了这种改编。
“电影融入了许多原来没有的内涵和深度,比如将中国人对家园、对亲人的感情在宇宙尺度、太空尺度上表现出来,这是原小说中没有的,也是电影的一个很大的成功。”在谈到电影改编时,刘慈欣在多个场合如此表述。
因此《流浪地球》是一个好看的科幻片,是成功的改编,是一个中国式的科幻片,甚至是中国科幻电影的里程碑作品,只是对于原著迷和大刘迷而言,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刘式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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