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99公益日是在作死,还是在求生?
公益人希望腾讯公益给流量,腾讯公益却希望公益人带去流量;公益人以为腾讯公益是主事者,腾讯公益却认为自己只是在搭建一个平台;公益人希望能在99公益日这三天筹到足够多的经费,腾讯公益却希望公益人全年都在线联结。
两者之间的观点和行为的不同频,是导致腾讯99公益日长期以来扭曲变形的原因所在,也是腾讯99公益日被社会很多人讥讽为公益赌场的直接原因。
但腾讯公司和腾讯公益基金会难道没有求变吗?难道不深知其负面影响吗?他们仍旧一意孤行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怎么做,才可能不前功尽弃?
一、越来越繁琐的规则,却没有带来越来越高的收益
有研究过腾讯99公益日几年来历史的人发现,腾讯99公益日最爽快、透气的是2015年,当时真的是你捐一我配一,只要赶到点上,最后测算下来,综合筹款系数至少有0.8左右。
2016年腾讯公益不甘心自己作主角,一心想回到公益平台的角色,认为自己出费用只是象征性的引导,更理想的情况是更多的基金会和企业来“配捐”。当时也真有不少企业被说动了,一起来腾讯99公益日平台上参演。当然,出资方都是习惯于提要求的,2016年的要求,明显就比2015年的要严格起来了。
2017年与2016年有些相似,有些实力强悍的基金会,甚至筹措到了一些暗配捐,就是明着没有参与配捐游戏,暗地里却对通过自身上线的公益机构,给予一定量的“补贴”,有的补贴额度非常高。当然,这也形成了公益人之间的差异,能够有幸得到基金会宠幸的那些公益机构,就会比较好的收益;没机会得到其他基金会、其他企业配捐的公益机构,只能去“抢”腾讯基金会提供的配捐,虽然腾讯一年增加一个亿的额度,但仍旧块肉难敌群狼。
三年之后,腾讯99公益日的运营者惊异地发现,其实配捐这个人类公益史上的伟大发明,引来的不是公益人群狼相争,引来的不仅是草根机构、商业公益机构、政府公益机构之间实力的博弈,甚至是有商业公司把投资腾讯99公益日当成了非常好的营收机会。筹款系数0.2,这对公益机构来说很低,但如果是商业机构,一年的投资回报率达到20%,也是相当高的,可与民间高利贷媲美了,聪明的商业人,谁会不行动呢?只需要化妆成公益组织,就可粉墨登场。而在中国,恰恰是商业领袖和政府官员,最容易注册“公益组织”了。
连续被戏弄与操控之后,腾讯公益平台由爱心泛滥变得警觉多疑。一个平台一旦变得疑神疑鬼,当然就会拼命的设计规范条款,2018、2019年,基本上就是腾讯通过条款对公益人进行约束的两年,这两年抑制了商业投机,但也抑制了社会疯狂参与的热潮。
2020年,腾讯的规则进一步变得繁琐讨厌,甚至让人不知所从,原因也仍旧是一方面想要发动社会,一方面又要对社会上各种纷涌到公益业的邪恶能量严防死守。在尴尬中求生存,当然就要具备千变万化身。既要在变化中获得喜人的成果,又要在变化中保持洁净美好的伟光正形象。
其结果却是,最真实地做公益,最需要筹款的草根公益人、草根公益机构,被腾讯公益层层叠叠的规则,给吓退了,给压服了,给赶跑了。他们发出最常见的喟叹,就是繁琐没有带来收益,只带来了负担。
二、到底谁该支持谁的流量?
如果你通过电脑打开腾讯网,你会没有一点儿腾讯99公益日的感觉。前一阵子甚至有消息说,马化腾准备关闭腾讯网,这两天腾讯又传出来2020年9月底关闭腾讯微博的消息。
这其实已经很有意思地表明,腾讯虽然有QQ,有微信,有网站,但这些平台都并非他们真正看重的流量。他们真正带来营收的流量,是游戏。而游戏人,是不需要通过互联网平台入口切入的,他们都直接登陆游戏的界面。
腾讯和阿里的股票市值之所以如此高昂,原因在于他们控制了生而为人的两大刚需,一个刚需是社交聊天交友,第二个刚需是通用支付。为此,腾讯通过社交而切入了支付,一公司而兼具两功能。阿里拼命想要由支付而进入社交,但总是难以彻底跨越,阿里旺旺与钉钉,本质上并不是社交工具,而是交易和工作软件。
一般的社会人很容易相信,腾讯微信如此强大的通用公众接口,腾讯网如此庞大的公众浏览量,用于帮助公益人导流,是完全可能的。但如果我们用阿里的公益系统与腾讯的进行对比就会知晓,阿里的支付宝平台、淘宝平台,之所以筹款会比较顺畅,原因不在于他们对项目进行了严格的挑选,而在于他们用公益与商家或者说金融活动进行了“交易”。淘宝的“公益宝贝”最为明显,对于商家来说,公益宝贝有利于他们的产品销售,而商家相对庞大的营收量,也让他们对捐赠比较有支付能力。
腾讯微信联结的多半都是熟人,两者之间很少谈及生意。微信平台也很少引导帮助大家去讨论公益,也没法引导。这就导致平台虽然宽广,应用虽然便利,但对公益人最需要的捐赠冲动却总是无法触及。腾讯表面上流量庞大,但实际上,一旦涉及公益捐赠时,都需要公益人去拼尽死力来引爆自己,挖掘自己的“私域流量”。
有时候我们确实会有一些幻觉,以为公益人天生就擅长社会发动,天然地愿意社会发动;很多也以为公益人天然地具有社会号召力,天然地具有流量吸引力。但可惜,在中国真正有号召力的人,从来都只是政府官员、企业老板、娱乐演员、体育明星,公益人的整体社会号召力,在整个社会中,仍旧处于低品位的级别。更真实的情况是,绝大部分的公益人,是不愿意发动公众的,他们有一股奇特的迷信,以为自己不应当去筹款,自己需要的只是帮助花钱。
这样,每一年的腾讯99公益日,错位就一再地发生了。公益人以为腾讯能给自己带来流量,结果却发现最终需要依靠的是自己的流量。腾讯以为公益人能够发动社会,最后却发现如果自己不发动,根本没有人能发动。而自己作为一家商业公司,如何正确而没有嫌疑地发动,终究是个难题和障碍。
同样的错位是,一些有心参与的商业公司,以为借此能够实现公益营销或者名号推广,却发现捐赠公益所带来的企业形象推广收益,并不像预期所想那样。因为公益本来就无法帮助商业营销,除非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这也是愿意参与腾讯99公益日的商业企业越来越少的原因。
而政府机构2020年的全情参与,有些出人意料,但分析下来,却也是趋势的必然。腾讯可以将政府型公益组织激情参与,当成自己的劳动成果,但政府型公益组织却心知肚明,这是公益国进民退策略的非常关键的一步棋。他们不仅要来抢走草根公益组织的流量,而且要暗示草根公益组织从此退出公益江湖。
三、腾讯的百变求生,到底该如何与草根公益人携手同行?
1949年之后,中国的公益基本上长期处于政府化的状态。1980年之后,陆续有商业机构开始进入公益行业。
这样的好处是公益的资金都是预算制的,无论是政府型的公益机构,还是商业机构、企业负责人举办的公益机构,本质上都不需要筹款。因为他们每年都有预算如期拨付,这也是政府型的公益机构和企业型的公益机构,长期以来无法参与公众筹款的原因所在。
可以说,在中国真正需要筹款的,是草根型的公益机构、公益团体。一家致力于公众发动的平台,必须找到最合适和精准的办法,就是帮助最需要筹款的草根公益组织,筹措到他们最需要的款项。
然而,悲催的是,草根公益机构只能自我认定,而无法通过外部的注册形式来区别。无论是基金会、社会团体还是民办非企业(社会服务机构),没有人有办法可以从外形上对运营机构的这些人进行区分。因为每个人谈起公益的时候都会泪流满面,都会慷慨激昂,都会具有强大的迷惑性。
只有真实地贴近一家机构并与其长期工作,才可能从本质上对他们的真实属性进行区分。而这样的区分要求,与腾讯平台上的“资质”要求,恰恰是相违背的。越是草根的机构,越是在资质上显得弱势。他们最需要筹款,但他们筹款的工具和通道最为简陋和难堪。
回首2015年来的腾讯99公益日,其实围观者也很清楚,腾讯99公益日本身,也是一个草根求生的行为。表面上看它风光无限,甚至有一定的号召力。但仔细掰开揉碎了分析,我们完全可以看到它是一个随时被各种力量,随意欺压的典型弱势群体。为了在各种强大的邪性能量中保持纯正和贞洁,腾讯99公益日一再进行努力的调整,希望至少能够不忘初心,能够实现实实在在地支持草根公益组织经费和能量的本原目标。
腾讯99公益日如果在接下来还想继续存活下去,必须在如下三个方面进行改良。
一是把腾讯平台自身的流量,导流到草根公益群体身上。一年如果不容易,那么就争取在这三天努力做到。腾讯平台的真正有效流量是哪些,估计只有腾讯自己清楚,如果实在不清楚,可去阿里平台考察一下。
二是一切说法都经不起行动验证。腾讯真正要监察或者说识别的,根本不是在99公益日三天里有没有套捐,而要与真正有发现力的团队合作,找到中国那些最愿意为了公益,而付出自身一切的草根公益团体。而要找到这些人,只需要对行动成果进行实地考察,只需要与公益人进行长期接触,自然就明白清楚了。中国的政府型公益机构,商业型公益机构,基本上经不起这样的透视和考量。
三是把99公益日三天的服务延长为全年的服务。不仅不该用三天去消耗全年的筹款能量,而且应当让三天只成为全年的一个序曲。腾讯公益可以回归平台本色,腾讯基金会甚至可以从此剥离出去。真正有发展前景的戏班子老板,是不会自己参加演出的;大饭店的老板也不会自己去炒菜。筹款是所有草根公益人,全年都需要接受的服务。而腾讯这样公众通用平台的特点,又把筹款与传播进行了最自然无缝的衔接。
因此,不要让“腾讯公益”去自创流量,而要让腾讯有流量的地方,融入公益的元素。这样,才可能真正为草根公益人着想,才可能真正地服务到草根公益人。
当然,腾讯99公益日也刺激出了一批真正服务草根公益人的公益中台团队,相信公益中台团队的服务力,可以反过来协助腾讯99公益日全年服务水平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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