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华丨润物细无声 ——追忆陈章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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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章太先生

润物细无声

——追忆陈章太先生

文丨王建华

得知陈章太先生仙逝的消息，我很悲痛。虽然已了解先生近年身体状态不佳，但前一两年还常见到他出现在学术场合，此刻驾鹤西去让我难以接受。先生指导的博士洪波兄说，先生有遗愿，丧事从简，告别仪式就在医院小范围举行。未能送上先生最后一程，心有不安。在网络空间，看到冯志伟先生痛悼老友的文字，听到他充满感情地演唱《怀念战友》，十分感动。近日又陆续读到先生当年的同事或学生的纪念文章，从不同侧面回忆先生做人做事做学问的往事，语言管理和研究的成就贡献，培育后学的师者长者风范，丰满了先生的立体形象。我无缘做先生的同事，亦没能成为其弟子，但作为学界后辈，在学术上同样得到章太先生不少帮助。除了感恩在心，也值得写下来，作为对先生的追思和纪念。

一

章太先生长期在社科院语言研究所、语用所工作，又担任国家语委领导，像我这样的京外学者，与他的接触大多是在学术活动或会议中。比较重要的如1987年深圳的双语双方言研讨会、1991年北京怀柔的应用语言学学术会议、1995年北京香山的应用语言学成立筹备会议以及2003年我在杭州承办的全国语言文字应用研讨会等。之后在国家语委和应用语言学社会语言学领域举行的多种活动中也经常与他见面。作为国家语言文字事业的领导和学术领军人物，先生运筹帷幄把握大局的能力，协调各方平衡矛盾的水平，开宗立派学术洞见的功力，温和儒雅平易近人的风范，让人如沐春风，心悦诚服，在学术界有广泛的好评。

二

我印象最深的、最值得称道的是先生对年轻学人的褒奖和提携。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章太先生是1987年暑假在深圳召开的首届“双语双方言”研讨会上。先生既是语用所负责人，又是那次研讨会的主持者之一。他年富力强，精力充沛，那明亮的双眸和响亮的声音让我感到格外亲切。当时我研究生毕业刚两年多，在浙江教育学院工作。根据工作需要在中小学语文教师中做了一番社会调查，对他们在学校、家庭和社会使用的语言情况进行分析，写成文章《语文教师的双方言现象》参加会议。我不是方言研究的学术背景，也没有双语的能力，文章是以社会语言学的方法进行统计分析和讨论。在小组发言之前，我有些忐忑，壮着胆子请章太先生审看拙文，听取指教。事后想来，对于刚认识的前辈学者提这样的请求是有点过份的。但章太先生很认真地看过文章，抬起头来以热情的目光看着我说：“好的，这样的选题有价值，内容也不错，我赞同。”一位学术大家对初出茅庐年轻人的关心爱护和鼓励，溢于言表。先生熠熠发光的眼神、充满热情的话语给我极大鼓舞。这个场景我至今仍历历在目，清晰如昨。后来文章被收入中山大学出版社的《双语双方言》论文集，再后来循着先生的鼓励和指点，我又撰写了《当代中学生的双方言现象》一文，发表于《语言研究》1992年第1期。

章太先生对年轻人的关心和帮助还延伸到我的学生。2004年，我在浙江大学指导的硕士生吴小芬毕业，报考了先生的博士生。录取之前章太先生来电话了解小芬的基本情况，录取之后他对小芬的学习、生活全方位地指导和关心。小芬博士毕业后，先生帮她在北京找好工作。几年后，因种种原因小芬想回浙江生活了，章太先生又亲自打电话给我，嘱我想办法找单位安置好。德高望重的老领导老前辈，如此细心细致地关怀年轻人的学习、生活、工作，这只是众多例子之一。由此他长期得到广大青年学子的交口赞誉，也为我们树立了很好的学习标杆。

更让我感动的还是章太先生对后学的帮助常常默默地进行，不事张扬，润物细无声。上述对小芬的关心是这样，我本人也深受其惠。2002年，我与两位学者合著的《现代汉语语境研究》一书出版，我第一时间寄给先生指教。没想到他很快亲自撰写了书评《语境研究的新篇章——现代汉语语境研究评介》，具体从“以语用学的理论为指导构架全书体系；分析具体问题既注意理论探索，又注意联系实际；论证问题的思想方法系统、辩证，具有很强的思辩性”三方面展开，称“王建华教授是国内较早研究语境并取得丰硕成果的学者之一，早在1987年初，他就在《中国语文》上发表了《语境歧义分析》，此后也一直关注语境的研究。他们的这部著作在全面吸收前贤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运用语用学理论对现代汉语语境中的诸多问题进行比较全面而深入的分析，构建了语境研究较为完整的体系。”并进一步指出“结合更多方面的语言应用来论述语境问题有所不足”“对语境研究的发展趋势及问题，没有很好地作前瞻性分析”等有待加强之处。既热情鼓励，褒奖有加，又客观中肯，指导到位。此事他事先并没告诉我，我是读到先生发表在《语言文字应用》2004年第3期上的文章才知道的，为之深深地感动。

三

还有一件事也应该提起。上世纪末，国家语委在全国范围物色人选进京工作。风传在当时担任高校领导职务的语言研究学者中选了3—4名比较年轻的候选人。最终是华中师大副校长宇明兄脱颖而出，进京担任教育部语信司司长、国家语委副主任，他在这个岗位上为国家语言文字事业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章太先生是此事的主要推手，几名人选他都熟悉，也是他向上级组织推荐的。据说我也是这几人之一，但我从未听他主动说起过此事，而是由其他学者告知的。若干年后一次见面，我冒昧地向章太先生询问，最终证实确有其事。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为国家语言文字事业发展，为语言学科管理选拔人才，章太先生展示了高尚的情操、高远的目光和高贵的品格。先生的逝世，是我国语言文字事业和语言学研究的重大损失，他的贡献，他的精神，他的榜样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继承。章太先生千古！

第三届全国语言文字应用学术研讨会

作者简介：

王建华，浙江科技学院/温州大学教授，曾任三所高校的校长、党委书记，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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