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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耜
来源:光明日报
作为中国共产党在砥砺前行中催生的精神火花,红色散文自有强大而稳定的意旨基因和价值取向,但就其审美表达的物象与方式而言,分明是一个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既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高瞻远瞩,抒情言志,又有一代代革命事业后来人的嘉言懿行,高风亮节;既有峥嵘岁月里无数英烈先贤的壮怀激烈,出生入死,又有硝烟散尽后广大劳动者的艰苦创业,无私奉献;既有风展红旗的高歌猛进,又有山重水复的曲折回旋;既有踏访革命圣地的绵绵思绪,又有沉吟红色经典的涌动情潮……所有这些溢彩流光,在历史天幕上交汇成红色散文缤纷生动的艺术景观,同时也自然地呈现出属于它的突出个性与鲜明特点。新时期以来,多位作家学者不约而同地写下拜谒或重读马克思的文章,其中聂锦芳的《在〈资本论〉产生的地方》、朱增泉的《缅怀与思考》、梁衡的《特里尔的幽灵》等,均以新颖的见识丰富和深化着人们对真理的认知。华罗庚的《写给向科学堡垒进攻的青年们》、刘亚洲的《精神——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王巨才的《回望延安》、韩少功的《万泉河雨季》等,都承载了足够多的思想光泽和精神重量,它们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意义,给人以启迪乃至震撼。
人物形象立体而鲜明文学是人学。文学作品必须写人,小说是这样,散文亦复如此。不过同样是写人,小说和散文仍有区别:小说重在塑造客体的人物形象,而散文则更多披露作家的内心世界——散文有时也写客体的人物形象,但这些客体人物仍然浸透了作家直接的目光打量与情感评价,是作家心灵的延伸。唯其如此,我们才常把散文看作一个人的心灵史。而在这一维度上,红色散文同样多有佳篇。细读朱德《回忆我的母亲》,文中的老人家辛勤劳作,艰难持家,自己是穷人还不忘周济比自己更穷的人,对于儿子从事的革命事业,给予默默的支持。文章结束处,作家把母亲与千百万劳动母亲联系起来,深情写道:“我将继续尽忠于我们的民族和人民,尽忠于我们的民族和人民的希望——中国共产党,使和母亲同样生活着的人能够过快乐的生活。”这时,作品显示出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质朴本色与博大情怀。《可爱的中国》和《清贫》是方志敏在囚室里写成的红色经典。作品对恶魔戕害祖国母亲的猛烈抨击,对未来中国美好前景的殷切呼唤,对生命追求与个人操守的坦荡告白,把共产党人的肝肠与初心表现得酣畅淋漓。邹韬奋在生命最后时刻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要求,这使得一篇短短的《遗嘱》,尽显信仰的崇高与信仰追求的美丽。刘白羽的《长江三日》记述作家乘江轮顺流而下的经历,笔端呈现的或激流勇进或从容安详的情景,是三峡的性格,更是作家革命理想主义精神与激情的外化。李健吾的《我有了祖国》透过“我”在外国和旧中国的遭遇,表达了新中国成立带给自己的幸福和自豪。李若冰的《柴达木手记》,通过描写西部大地沸腾的劳动场景,传递出作家对社会主义建设者以及壮丽山河的深爱与礼赞。而一部《雷锋日记》则直接敞开了人民好战士的内心世界,使我们懂得了什么是“平凡而伟大”。周立波的《韶山的节日》、魏钢焰的《忆铁人》、梁衡的《大有大无周恩来》《方志敏最后七个月》,丁晓平的《老渔阳里2号的百年时光》,以及沈俊峰写邓稼先的《假如可以再生,我仍选择中国》等,虽然都是隔着时空为伟人和英烈画像,但由于作家进行反复的现场采访和细致的资料爬梳,同时又注入对历史和人民负责的写作态度,所以同样具有很强的真实感和可信性。由此可见,优秀的红色散文可以视为文学版的党史,它同样具有信史一般的认识价值和恒久生命。饱满的精神升华与情感绽放红色散文所高扬的精神旗帜,从来不是一种预设的、外部的存在,而是作家源于内心的真诚表达。许多红色散文家,首先是共产主义的信仰者和践行者,是无怨无悔的革命者。对于他们来说,驱笔为文不是寄托才情,更不是博取名利,而是基于理想、使命和责任的以笔为旗,直抒胸臆,是在斗争或工作中的精神升华与情感绽放,正所谓“血管里流出的总是血”。这样生成的散文之花,自然别有神采和魅力。散文可以有必要的合理的艺术虚构,但绝不能仰仗和放纵虚构。尤其是当散文作为相对完整的历史侧面或时代画卷加以呈现时,其形象的真实感和本质的可信性,仍然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艺术品质。在这方面,红色散文又一次显示了自身的不同凡响。一批作家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引,以严格的现实主义精神和非虚构手法为武器,充分调动个人介入历史与现实的独特资源和优势,留下了一系列具有历史现场感和艺术真实性的作品。陆定一回忆红军翻越瑶山的《老山界》、魏巍速写抗日战场的《黄土岭战斗日记》、东平报告新四军挺进敌后的《向敌人的腹背进军》、菡子描写志愿军战士的《激渡》、杨得志的《强渡大渡河》、荒煤的《奔向延安》、杜鹏程的《夜走灵官峡》等,作家就是作品中的人物,他们在历史现场有着深切记忆和丰富体验,笔下文字既有年代特征,又有生动细节,容易形成代入感和诚信力。方纪的《挥手之间》、子冈的《毛泽东先生到重庆》、刘白羽的《沸腾的北平城》、李水清的《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前升起》、朱增泉的《飞天记》等,记录了红色历史的大场面或大事件。作家作为当时的在场者和见证者,精心调整视线、焦距和节奏,努力再现各自锁定的宏观场景与整体过程,同时敏锐捕捉现场独特的画面、细节和气氛,从而将现场传真般的艺术长镜头,储存到时代的天幕上。生成于红色实践的红色散文,拥有助力民族解放、促进社会发展、推动历史进步的使命感和功用性,但这不意味着红色散文一向只注重内容厚重而不讲究审美营造。事实上,在红色散文的艺术长廊里,构思精妙、质文俱佳的篇章并不少见。茅盾的《白杨礼赞》《风景谈》用现代色彩的艺术手法,把寓于景物之中的延安生活和中国共产党人,表现得雄奇壮观、万千气象。秦牧的《社稷坛抒情》《长街灯语》将写景、抒情、思考和知识传播熔于一炉,让几个方面互为条件,相辅相成,构成浓郁立体的审美磁场,拥有强大的感染力。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用“我”的深情推动和浇灌叙事,使笔下的英雄愈发勇敢质朴、可敬可爱。刘上洋的《万里长江第一湾》,由长江水流的从容拐弯谈到中华文明的兼容并蓄、扬弃发展,再谈到中国革命的迂回曲折,改革前行,于是“弯”有了哲学意义,整篇作品也有了移步换形、曲径通幽之美。杨朔的名篇《茶花赋》《荔枝蜜》讲构思,讲意境,讲文采,把散文当诗一样写,曾经影响了一代人的文风。后来虽受到不少的异议,然而拉开时间距离再看时,其艺术上的某些特质迄今仍在散文的河流里或隐或显地赓续着、发散着。这仿佛提示人们,对于红色散文的艺术成就不容小觑,更不能低估。(作者:古耜,系中国作协散文委员会委员)来源:光明日报 黄堡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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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孙 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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