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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中的绝世美景:翻越雪山

梦绪 陌上美国 2019-03-28

2019年3月20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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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前文《冰原中的绝世美景(4) 众神的殿堂


大本营的那一夜,我在饥寒交迫中渡过:刺骨的寒意丝丝缕缕,从四面八方袭来,我穿着羊毛裤、某宝羽绒裤、羊毛内衣、抓绒夹克、软壳夹克,四个暖宝宝,加上10F(-12C)的睡袋,所有的这些在海拔5000多米的寒夜里、像一片薄纸般不堪一击!后背寒气飕飕,仿佛暴露在冰窖里;手脚冰凉无知觉;浑身冷得发抖。辗转反侧之际,我念叨着回家后立即把行前犹豫不决,价值500刀的Marmot Lithium 0F的睡袋拿下!这种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地上的冰明显厚很多


恍惚之间,天终于朦朦亮,瞄一眼手表才5点,摸一下眉毛,发现有层冰霜。夜里受了些凉,肚子不太舒服;睡袋里没啥暖意,也无可留恋,赶紧起身穿衣。坐起来时看到睡袋表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帐篷内壁到处结着冰碴;估计是呼吸出的水汽,在高原的低温里结成了冰。


水中的倒影


在外转了一圈,走回营地,看到厨房有动静,走过去掀开帐门,看到厨师阿里在烧水煮茶,我问他可否进来烤火?阿里站起来很热情地招呼我进帐。厨房里没有任何椅子和坐垫,地上都是大小石头,阿里给我搬了一块稍大点的石头,把他用的一块毛巾垫在石头上让我坐下,又给我的水杯倒满热水;热热的水温暖了我冻得麻木僵硬的手。我靠近炉头坐着,不久浑身也暖和起来。


太阳从山的背面升起


阿里的英文不好,他跟我比划着,努力聊着天,就这样我知道他有三个孩子,做挑夫超过十年。一会儿锅子里煮的东西滚了,阿里打开盖子,我一看是奶茶;平时给我们提供的奶茶看着不好,我没喝过。此时阿里问我要不要来点?我不好意思辜负了他的好意,只能点头。他站起来找了个杯子,用开水冲洗了一边,再倒奶茶给我喝。我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地好:奶茶刚刚煮就,很烫,我慢慢茗着,奶味不是很香,也吃得出砂糖的味道,但是那温暖的感觉从口腔弥漫开来,一直通到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做饼全过程


这时厨师助手Shabi拿着面团进来,和阿里开始做我们早餐吃的干饼- Chapati,看两个大男人捏饼、干饼、甩饼、烤饼,十分有趣,阿里把一张刚刚烤好的Chapati拿给我吃,热热的饼、和着奶茶,跟平时早上做好放很久才端上桌给我们吃的,口感有着云泥之别。


帐篷是录制K2大本营节目时留下,有著名户外品牌“North Face”赞助


吃喝完毕,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站起来跟阿里道别,感谢他收留我一个早上,让我摆脱了难忍的饥寒交迫。


整個營地上,只有我們一隻隊伍的三頂帳篷和一個餐帳


走出厨帐,看到大家已经齐聚在餐帐里,我也赶紧进去坐下,早餐很快端来,我基本吃饱喝足,就随便扒拉了两口,几分钟吃完,走出餐帐,此时太阳已经升高,天空碧蓝如洗,阳光刺眼夺目,我转了一圈,在旗杆下站定,听上面的多国旗帜随风而动,猎猎作响。


我们的帐篷和K2,K2看上去似乎也没多高 ...... :)


此时的我思绪万千,感慨万分,多年的心心念念的目的地,这一日终于达成所愿,顺利地站在这里!我静静地站着,望着旗杆发呆;然后拿出手机录了一段,本想说几句,却又感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看到Sharif和Zakir就站在附近,想着还是先和两个向导合影留念,万分感谢他们这些天的照顾和帮助。


Sharif, Zakir and me at K2 Base Camp on 7/12/2018


吃完早饭,收拾一下,我们启程回Concordia,按计划会在那里修整一晚后,第二天去阿里营地,然后午夜出发攀登Gondogoro La Pass,行程中最艰难的一天就要到来,我有点惴惴不安,不知道那个雪山到底是如何的艰难?


滴水成冰


回程的路上,到处可见厚厚的冰,日头刚刚升起不久,气温尚没有高到能融冰的温度;前一天找了半天路的冰缝里没有了湍急的流水,我就不再害怕,脚一抬就过去了;很快到达Broad Peak Base Camp,穿越营地时,我听到一声闷雷声,抬头一看,就看到左手边,Broad的半山腰发生了一个的雪崩,一声巨响后,雪团越滚越大,直扑山脚下的一个黄色帐篷,声势浩大,白色的雪雾弥漫,经久不散,我远远看着都十分心惊肉跳。


一个小冰沟,清晨水很少;水流湍急的时候,如果掉进这个冰沟里,会十分危险;冰沟内壁坚硬滑溜,很可能通往很深的冰缝,或者地下暗河。


无数冰塔林逆着光,闪着幽深而纯净的蓝色


Broad Peak Base Camp再一次出現在眼前


我們的马队和巨大的K2山体


巍峨雪山


雪崩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山脚


一个小雪崩也声势浩大


过了Broad的大本营后,我又开始了腹泻,没有第一天那么厉害,但人也有明显不适的感觉:肚子鼓胀,微有痛感。队伍里小胡的腹泻比我厉害很多,据说前一天晚上起夜好几次,也是一夜不眠。原本Zakir替我背着包的,我看小胡气色不好,就跟Zakir要回了背包,让他去背小胡的。两次腹泻后,我掉在队伍的最后,Zakir一直陪着我,努力用轻快的语气跟我说话,想让我开心点。



我有点焦虑,不肯说话;心里宽慰着自己:反正大本营已经到了,此行程的最大目标已经达到,如果明天身体情况恶化,我就原路返回,不走哑口了。


我一瘸一拐慢慢地走着,满地的石头让脚底更加疼痛难忍


走到后来,我的右脚底不知为什么痛起来,走在坑洼不平的路上特别不舒服,真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就这样一步步,好容易挨到Condordia,我的右脚已经痛到不行,赶紧找到坨包,翻出一片止痛药吞下,然后爬进帐篷,闭上眼睛,啥也不想,先睡一觉再说!


终于看到Mitre Peak,这天我是队伍里最后一个回到了Concordia营地


醒来正好日落时分,Concordia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温柔光芒中,四周的雪山被笼罩在层层雾霭之中,眼前是360度无死角的雪山美景,十分壮观!若在平时,我肯定会欣喜若狂,到处拍照;这一天却因为身体状况,焦虑不安,对美景视而不见,更没心情拍照;晚饭也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餐帐有点冷,我坐不住,索性站起来,去厨房要点热水喝。 



去阿里营地的清晨,太阳从G4后升起,光线朦胧迷人


Sharif正好在,替我的水杯加满水后,把我让进厨房里,把炉头的火调到最大,炉子上炖着的水壶冒着热气,厨帐里非常温暖,我坐下和Sharif聊了几句,谈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对过哑口的一些顾虑;他让我别担心,他和他的团队都会帮助我翻过雪山。聊了一会儿天,一颗焦躁难安的心稍稍平复一些,回到睡帐,洗洗睡了。 



4-5个挑夫挤在石头堆里,上罩塑料布过夜


Concordia是4600米的海拔,比K2大本营低了500多米,温度高了几度,我的睡袋终于能发挥保暖作用,小小的暖宝宝让睡袋里十分温暖,我晚上不再感到寒冷;加上前一晚彻夜未眠,白天数次腹泻,身体十分疲累,我爬进睡袋,闭上眼睛,瞬间入睡,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深沉!


Concordia 营地上的帐篷和雪山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我看到帐篷里红彤彤的一片,是个大晴天!心中大喜,预计中的阴天没有出现,老天开恩,再一次给了我们一个美丽的艳阳天!我开心地爬出帐篷,看到太阳正好处在G4顶端,云烟氤氲,雾气弥漫,把周围的群山晕染得深深浅浅的青黛色,光线十分迷人。


各个队伍在集结,准备出发


太阳渐渐升高,光芒四射


好一阵人仰马翻的行前安排!等辎重马匹原路折返后,我们也出发前往阿里营地,刚刚走出Concordia营地,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很大的冰川陡坡。三个队伍的挑夫们排成长长的一队,依次走上冰川,整个队伍有条不紊,非常壮观!他们走上陡坡,很快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外。


我们在冰川上行走


壮观的挑夫队伍


我没穿冰爪,试了几步,冰面非常滑,很难走上去;挑夫们背着重物轻松走过,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还是巨大滴! Sharif和Zakir几个大步,很轻松地冲上陡坡,在困难的地方停下,两个人帮助我们逐次走上冰川。


我们爬上冰川陡坡


队友们一一走上



在冰川高处看风景



继续向Ali营地挺进


翻越Gondogoro La Pass是K2BC行程中最难的一段。翻垭口有几个好处:一是可以走个环线,看不同的风景,无需原路折返;二是终点是Hushey,从Concordia去那里的路程比回Askole短,可以节省出2天的徒步时间;三是,站在5585米的垭口顶端,可以看到喀喇昆仑山脉里所有4座8000米的高峰,那个眼福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乌云密布的冰雪路


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翻一座雪山,上下山都很陡,虽然有路绳的帮助,其艰难程度远比原路折回高很多。 Zakir在跟我们做行前概述时,再三强调,在任何情况下,双手都要拉着路绳,绝对不能放开!我听后心里不停地打鼓,万一握不住路绳怎么办?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们一早前往Ali营地。


一阵冰雹把大家的士气打到低谷


走上Upper Baltoro冰川后不久,老天开始变脸,它一反多日来的晴空万里,露出狰狞的面目,先是天边的乌云滚滚,过不久前方迷雾袭来,白茫茫一片,能见度陡然降低;很快大风就来了,接踵而至的是一阵冰雹。


短暂的休息


我们赶紧停下脚步,从背包里翻出雨衣穿上,整个队伍很安静,没有人说话;穿完雨衣后,大家低着头顶着寒风,放缓脚步,排成一队跟着Sharif向前走去。我紧跟着Sharif,休息的时候看他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对我轻轻摇头;我知道如果这种恶劣的天气继续,翻越垭口将会成为不可能,我们就得折回Concordia,然后原路返回。


辛苦的挑夫们,看到有的挑夫还赤脚穿着拖鞋。


下午一点钟我们到达Ali营地,脚下的雪越来越厚,整个营地已经处在冰雪的世界里。冰雹已经过去,天开始放晴。营地设在Baltoro & West Vigne 两大冰川交汇处的一个裸露出冰面的碎石堆上。这个营地是以一个叫Ali的挑夫的名字而命名,这个Ali是有记载的第一个翻越Gondogoro La哑口的挑夫。


到达阿里营地,云开雾散,大伙们开心地欢呼起來


吃完简单的午饭后,我走出餐帐,开心地看见云开雾散,蓝天白云下,银白色的世界纯洁无暇,令人神清气爽!我无暇仔细欣赏风景,赶紧钻进自己的睡帐,抓紧时间休息。营地里毫无遮荫,阳光直射,紫外线太过强烈,帐篷里的温度骤升,让睡午觉的我大汗淋漓,熬了半小时,实在待不住,赶紧逃出睡帐,跑去厨帐,躲在一个角落里,继续闭目养神。



山舞銀蛇,原馳蠟像


我們的餐帳和3個睡帳


日落西山


吃完晚饭,接着睡觉,没有太多的睡意,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不知午夜的行程会怎样?迷迷糊糊中,感觉天色暗沉下来,四周悄然无声,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被同伴叫醒,睁开眼睛的刹那,我的心中突然充满了悲壮的情绪!默默地起床、穿衣、收拾好驮包,一部分挑夫和所有的帐篷等辎重会回到Concordia,然后原路折回;剩下9个挑夫背着我们的驮包,加上两个向导跟我们一起翻越垭口。


晚饭后,钻进睡袋,我给自己拍了一张selfie,以做留念


每个队伍,无论人数多少,都需缴纳$1000的登山费;这笔费用是用来支付二名高山协作,还有路绳的维护开销。临行前,我们的高山协作给每个人穿上Climbing Harness- 攀登安全带,上面带有一个很牢固的搭扣,可以把自己挂在路绳上,有了这个装备我再也不用担心万一手握不牢路绳,会跌下陡坡,这让我对翻越垭口的信心一下子提高很多。


登山路上遇到一个“僵尸”队伍


凌晨12:40我们从营地出发,Zakir一直跟在我的左右,一对一负责我翻越垭口时的安全。我俩走在队伍的前面,紧跟着高山协作。走了一个小时左右,步道上完全被雪覆盖,看不到岩石。 Zakir招呼大家穿上冰爪,然后一一检查,以确保冰爪穿得正确;之后队伍继续前行;黑夜茫茫,唯一的光源就是头灯照亮的眼前那一小块地方;大家都静静地走路,气氛显得庄严肃穆。


哑口上曙光乍现



这时我们看到前方有一个队伍,他们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harness,带着头盔,左手拿冰镐,右手抓结绳,约5米一个人,一队人沉默不语,步伐一致缓慢地走着,我们不禁莞尔: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队僵尸!原本悲壮的情绪突然被眼前的场景打破,大家拿出手机拍照,嘻嘻哈哈开起玩笑来。


哑口上看喀喇昆仑里的所有8000米高峰: K2, Broad Peak, Gasherbrum IV, Gasherbrum III, Gasherbrum II


没多久我们也没力气笑别人了,山路陡峭起来,一根很粗路绳出现在我们眼前;我收起登山杖,放入背包,Zakir把自己的背包交给一个挑夫,然后抢过我的背包背上,让我空身行走,我没再跟他客气,最艰难的时刻已经来临,我需要尽可能保持体力,以应付这艰难的路程。


我和这些著名的、世界级的雪峰合影


挑夫们在下山前的小憩


雪山的寒夜,冰凉刺骨;我的手指被冻僵;山路越来越陡,握着路绳的手臂酸痛无力;高原加疲劳,让我的步伐越来越慢;耳朵也随着海拔的上升嗡嗡作响,耳边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气声,走几步就停下喘口气,再继续。在Zakir和高山协作的帮助下,我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终于在凌晨4:15分站在垭口的最顶端!


我们的队伍,队友加导游和部份挑夫,最右边穿绿色衣服的是高山协作


那时天刚朦朦亮,无风无雨,垭口上万籁俱寂,喀喇昆仑山脉里所有的8000米的高峰,在这个曙光微曦的清晨,在我面前一字排开。我心中充满喜悦,心脏不知道是因为高强度的运动,还是登顶后的激动,大力地跳动着!我和队友们拥抱欢呼,合影留念。晨曦很快来临,眼前的雪峰渐渐露出真实面目,Zakir拉着我,面对东方,在我旁边轻轻数着那几个著名的8000米高峰,从左到右依次是: K2, Broad Peak , Gasherbrum IV, Gasherbrum III, Gasherbrum II。


在山頂上看下山的路


此时哑口上曙光乍现,东方出现鱼肚白,我很想在山顶上看日出,可是向导们催促着赶紧下山,因为太阳出来后,气温升高,积雪稍稍融化后,雪崩的可能也会增加不少。安全永远比其他任何事情重要,我们听从向导的建议,列队下山。


哑口的另外一边就是Hushey Valley


下山的路远比上山艰难,道路是如此的陡峭漫长。我们从垭口到西南面下山,资料显示最陡坡度有50度,在现场的感觉还远不止,我双手拉着路绳,Zakir走在我的前面保护我,当我看着眼前的路,依然有心惊胆颤,两股颤颤的感觉。


下山的路陡峭无比


路上还有好些地方是岩石,冰爪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遇到路绳交接的地方,需要将Harness的搭扣重新挂在新的路绳上,因为手指僵硬,我几乎做不了这个动作,Zakir帮着我完成;我的防水手套湿了,手指冻到有强烈的刺痛感,Zakir把他的手套跟我交换。


紅衣是我,Zakir走在我的前面


由于胆小畏行,我一直控制着下降速度,不敢有效地借助下山的势能轻松滑下,这个动作让我过度地使用了大腿的肌肉,快到山脚时,我右边大腿不幸抽筋,痛得我眼前金星乱闪;我赶紧吃下两颗止痛药。抽筋过后,右大腿外侧的一块肌肉疼痛无力,止痛药在此时也无啥效用;迈步时,右腿哆嗦晃悠着不敢着地,我几乎是用龟行的速度往前慢慢挨。



这时天已大亮,此时Zakir和我走到一个巨大陡峭的山坡下的一条小路上,离山脚还有相当距离;山坡上满是大小不一、松动欲滚的石头;天一亮,气温升高后,一旦高处有石头滚动,就会引起大量石头一起从山坡滚下,引起山体滑坡,如果人在山坡下,绝无生存的可能。这种情形在这里经常发生,所以Zakir一直催促我快走。我右腿痛得无法迈步,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陡峭的雪坡,即使有路绳的帮助,也让我十分的心惊胆颤


突然一阵石头滚动的声音,Zakir紧张地扫视四周,是我们身后的一个小滑坡,“那是警告!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我听到Zakir在自言自语,突然他停下脚步,把背包移到胸前,然后走到我面前蹲下,示意我上来。我非常不忍,前方的路依然陡峭得让人望而生畏,加上巨石密布,背着人后怎么走? Zakir看我还在犹豫,大喝一声:赶紧!我别无他法,只有听从,让Zakir背我一段,先离开这个危险地段再说! 



Zakir背上我,在巨石上穿腾跳跃,快速奔跑;我吓得紧闭眼睛,不敢看前方的路。突然Zakir脚底一歪,人一个趔趄,站立不稳,摔倒之前,还不忘调整方向,没把我甩下悬崖;我听到他痛苦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我摔在他身上。我极度内疚,眼泪唰唰流出,忙不迭问他: Are you OK? 他说他没事,爬起来接着背我,我一直在流泪,如此连累他人,真的于心不忍!



终于拐过一个弯,Zakir远远看见Sharif带着队友们在山下一个安全地带等我们,他赶紧告诉我;这时Sharif也看到我们,他立即上山抄近路向我们奔来,Zakir此时信心大增,以更平稳的脚步背着我往山下跑去。十分钟左右我们汇合,Sharif换班背我,很快到达山下安全地带,与队友们汇合。



我们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Sharif让队友们先行半步,他和Zakir陪我在后面慢慢走,往下的路已经没有危险,遇到巨石陡峭的路段,他们两个轮流背我;平缓的地段他们由著我一瘸一拐慢慢往前,终于在9点多,我们到达风和日丽、草肥水美的Khuspang营地。



到达Khuspang营地,旅行社已经从Hushey给我们送来另外一套餐帐和三个睡帐。我走进餐帐,一屁股坐下,再也站不起来了。坐了半个多小时,大腿肌肉依然很痛。我挣扎着回到睡帐,又吃下二颗止痛药,然后顺势倒下,一晚上没有睡觉,眼皮沉重,头昏眼花。


尖尖的Laila Peak


帐篷在骄阳下闷热无风,热得我大汗淋漓,几乎昏厥。实在待不下去,赶紧跑出睡帐;餐帐大且通风,倒是不热,可只有几把简易的塑料椅子,后背很低,我坐着打盹,睡着时头猛然往后仰倒,差点连人带椅摔在地上,吓得一机灵,再次站起来,路过厨篷,看到Sharif,问他哪里能睡一下?他指厨房里面,那里铺了好些坐垫,上面乱七八糟地堆着挑夫们的背包,我也顾不上脏乱,进去坐下,半靠着背包,眼睛一闭,就昏睡过去。



山坡上开滿了红景天


这一觉睡得十分深沉,睁开眼时,一时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想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这时看见身上搭了一个黑色的睡袋,是Sharif的,非常老旧而且单薄,几乎没了鸭绒,我决定徒步结束后,把自己10F的睡袋送给他。


还有这样紫色的野花


睡饱走出厨房帐,伸个懒腰,大腿肌肉缓和很多,走路依然不太利索,但已经没有那么尖锐的痛感。看到厨房外站着Sharif和Zakir,我走过去向他们深深道谢,这一天可把两个向导累惨了! Sharif剃了胡髭,看上去年前好几岁,他们的精神都不错,我们也安全到达营地,没有人受伤,不然我的良心如何能安?


Sharif拿着我的手机拍照,姿势还很专业 :)


夕阳时分,Sharif拿着我的三脚架,找到我,要我带他去拍夕阳,说他辛苦背了一路的脚架,无论如何也要用上一次。我们出门去找景,我的右腿走平路还好,一走有坡度的山坡,马上有明显痛感,尤其是下坡。没敢走太远,看到一个小冰湖,左手的小山坡上开满了野花,里面有很多野生的红景天,因为红景天可以用来防止高原反应,加上其他一些用途,据说国内已经被采光,很难再见到野生的了。



由于在一个山谷里,太阳很早落下,没有看到真正的日照金山。


湖的对面就是Laila Peak (6096米),湖里能看到它的倒影;这个山峰看上去很像大提顿的主峰,著名的派拉蒙电影公司(Paramount Pictures) 就是以大提顿山峰( The Teton Range) 做为它的象征图案。我选中这个地方拍日落,顺便和Sharif交流了一些拍照片的经验。



风景最美的洗手间!


晚饭后,爬进帐篷,早早钻进睡袋休息,真是累极了,头一挨到枕头就睡着,又是一夜好眠!第二天早早起床,吃完早饭,6:35分我们出发去18公里以外的Saicho营地,因为这天要横渡几次冰河,要趁中午前,冰水未来得及融解太多,河水流量不大时过河;万一融水太多,过河会很困难。


好大一块玉石!大伙们在上面跳了好半天


原以为过了哑口,往下就是坦途一片,结果这一天又把我走到欲哭无泪的地步。这一天我们穿过Condogoro大冰川,开始状况还行,我跟上Sharif横穿了冰川,到了冰川的另外一头,走在大石头堆上,几次上下折腾后,我的大腿又开始痛起来,再往下每次下坡时,都是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冰川上的冰河


巨大的冰缝,Sharif一跃而过


我们的挑夫


队友们


步道旁出现绿草


队伍收尾的Zakir同学再一次收留我,陪着我脱队慢慢走着,我们走过冰川,走过草甸,跨过冰河,万分感激他耗费如此耐心,陪着我以蜗牛的速度晃悠了一整天。再次看到粉红色的高原玫瑰之时,我们到达了海拔3350米的Saicho。


橫渡冰河


我一步一步慢慢挨着


晚上,是给向导、挑夫们发放小费的日子,我随着大家出了自己的那份小费外,又额外给了背我坨包的挑夫和厨师一些小费;给了两个向导Sharif & Zakir每人额外$200的小费,以感谢他们对我一路的关心和照顾。 9点钟左右,挑夫们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我跑去看了一会儿的热闹,录了一段,录像里的挑夫老想邀请我去一起跳舞,可惜我大腿酸痛无比,连站着都吃力,别说跳舞了,实在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前方是真正的坦途


徒步的第12天,也是最后一天,我早早醒来,非常兴奋,今天就会到达Hushey,终于要走出大山,重新回到文明世界,有Wi-Fi,可以和家人朋友联系;最重要的是,可以好好洗个热水澡,那是我热切盼望的事情,没有之一!已经12天没有洗过澡了,身上的皮肤黏黏的,很不舒服。


再见高山玫瑰


吃完早饭,我背起包,走了两步,发觉我的大腿肌肉已经完全恢复,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抽筋带来的后遗症彻底痊愈了。我开心地跟上Sharif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不知道Sharif是不是想测试我的脚程,他越走越快,我也毫不示弱,紧跟其后,把队友们远远甩在后面。


通往Hushey的路上已经看得到绿色植被


这天Sharif特别健谈,跟我说了很多的事情,关于挑夫的生活,他本人的一些经历,还有巴国政府的腐败。他告诉我,他曾经背过超过100斤的重物,几乎和他的体重相仿。我听后默然不语,我背包徒步十几年了,知道背包最好不要超过自身体重的三分之一,否则回伤害到脊柱和后背肌肉。


Hushey河兩岸的风光


当我告诉Sharif这个数字时,他大笑着说,Jen,我们是为了生活!我又陷入沉默:确实,对于我们这些吃饱喝足的人,背包是为了躲避繁华世界的吵杂喧闹,享受荒野中的遗世独立,享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挑夫们呢,他们用体力和健康换取日常所需,生活的重担是那样的沉重,他们除了咬牙挺住外,别无他选;他们所经历的辛苦劳累是我所未体会过的;他们付出身体的代价也是我想像不到的。


这个挑夫背着我们的塑料餐桌


那时我们沿着Hushey River岸边的高岗上走着,步道的下方就是汹涌奔腾的河水。因为是冰川融水,一路裹挟了大量的泥沙,河水呈黄褐色,混浊不清;Sharif指着河水说,渴了就喝这样的河水,我再次震惊,脱口而出,这样的水怎么能喝,为什么不煮开再喝? Sharif苦笑着说,渴时,什么都能喝的。


挑夫们背负的行李是按量计酬,为了赚钱,他们根本不会花费额外的体力给自己背水,渴了,就趴在河边直接喝河水,也无法讲究煮水杀菌。喀喇昆仑山区里到处都是河流,可是水里有泥沙,水质非常差;经常直接饮用这样的水,很容易生病,其中肾病,尤其是肾结石,是挑夫们普遍患有的疾病之一。


Hushey River的河水和简易木桥;巴国山区的生活条件基本是国内6、7十年代的水平。


当我还沉浸在挑夫们艰难困苦的生活中时,Sharif已经把话题转移至巴国政府的腐败、低效率和不作为上。巴基斯坦有非常丰富的水资源,只要修水电站便可解决电力问题,有了电力,其他很多民生问题都能得到大力改善。可是这里电力还是非常稀缺,基础设施及其糟糕,教育十分匮乏,公立学校的老师经常翘班不上课,孩子无学可上;各级政府间腐败及其严重。确实我在坐车进出喀喇昆仑山脉的途中,经常看到十来岁的男孩在街上兜售水果,而不去读书;在斯卡度的几天中,经常性停电,有时停电长达数小时。 Sharif提及政府腐败时的悲愤神情,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进入Heshey村庄,我们此行的终点站


两个多小时后,我看到前方出现石头垒起来的石墙,又一个村庄到了! Sharif告诉我们这就是Hushey,我开心地跑了起来,一气跑到村庄里的游客中心,我们此行的终点站! Hushey,我终于走到了。



我们团队和两个向导及部分挑夫的合影


这次K2BC的徒步,历时12天,徒步188公里,爬升4500多米;我克服了强烈的高原反应;克服了身体上的不适;克服了低温严寒;克服了12天无法洗澡,在2018年7月16号的上午9点,终于走到了终点🏁!


(完)


作者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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