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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为的文化,你是否认同?
星期五
陌上美国
1999年11月1日,我正式向任正非递交了第一份辞职报告,为了避免见面的不快,我给他发了一份传真。主要意思是:在华为工作了4年6个月之后,由于身体和家庭的原因,不得不提出辞职。
当时我心里已经认定,他也许正等着我主动辞职呢。所以,我的计划是11月1日我写辞职书,2日或3日他就会批准,4日我就可以走人,5日正好到利德华福报到。但是,当天任正非根本没有理我。只有郭平来电话问我是不是闹情绪了,是不是对最近的任职有意见。我回答“都不是”。郭平说:“你不能走,你是华为惟一外来的副总裁,你走了影响不好。”
时间紧迫,11月2日,我不得不写了第二份辞职报告:由于身体和家庭的原因,我再次请求辞职。我希望能尽快回到北京去,回到家中去,过正常的家庭生活,在家人的照料下,能逐渐恢复已很糟糕的身体。
我一天都在等着任正非的消息,但是直到下班也没有任何回音。
11月3日,迫不得已我写了第三封辞职书,大致内容和前两封一样:我身体有病,家在北京,需要有人照顾;在华为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想要叶落归根;华为是一个高节奏的企业,我老了,不愿拖累公司。
11月4日,任正非终于有了回音。他的秘书打来电话:“任总约你下午1点来谈话。”
郭平和我同一时间到任正非的办公室。任正非正在埋头批阅文件,我们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郭平来作陪谈话,也许是因为我进入华为时,就一直由他做我的联络人并帮助我安排过许多事情。
任正非开门见山地质问:“李玉琢,你的辞职报告我看了,你对华为、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
我解释说:“我没什么意见,华为给了我很多机会,你也对我悉心培养,我感谢都来不及呢。只是这样的身体,病了都没人给我一口水,突然死了都没人知道。”
“假话,我不听!”任正非很愤怒地大声说道。说完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又去批改文件了。我与郭平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气氛凝重。
我当时心里很气愤:走肯定是因为有意见,但现在说有意义吗?当时,我的确有拍案而起、拂袖而去的冲动,但细一想,哎,都要走的人了,何必呢?而且他这种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对别人说骂就骂,对我这样应该算是轻的了。况且他毕竟是在挽留我。
一会儿另一位副总裁周劲也来了,见我们都不吱声坐着,也识趣地坐下不说话。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任正非又过来了。这一次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口气也缓和多了:“李玉琢,如果你觉得生产总部不合适,咱们可以再商量。”
接着任正非又跟我谈了一通华为的未来发展以及他个人的想法,也评价了我的人品和工作:“我们对你的人品和能力是肯定的,你在华为还有许多工作可以做。”这样的话此时已经不再起什么作用了。
讲了大约半个小时,我打断了他:“任总,非常感谢你谈了这么多,但是我不想拖累华为。另外,我爱人又不在身边,我已经七年单独在深圳。”
他说:“那你可以叫你爱人来深圳工作嘛!”
我说:“她来过深圳,呆过几个月,不习惯,又回北京了。”
任立刻说:“这样的老婆你要她干什么?”
我说:“她跟了我20多年了,没犯什么错误,我没什么借口不要她。”后来我把这句话说与妻子,她不但没怪罪,反而笑道:你看任总就是有水平,连劝人都与众不同。
任正非在父母面前是个十足的孝子,在弟妹面前,又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哥,他的几个弟妹都在华为工作。他对孩子也很好。有一次到他家里开会,我去早了,此时他接到儿子从外地打来的电话,屋子里就我们两人,所以听得非常真切,任正非居然用我从未听到过的、温柔之极的声音和儿子讲着话。不过,任是事业重于家庭的人。因此,他可能不太能够理解我和妻子的感情。
无话的几分钟时间,我看着这个满脸胡碴儿、高大威严、一般不太理人、说起话来又滔滔不绝、时不时说出出人意料见解的人,心里颇生感慨:做个企业真不容易,抛家舍业,牺牲健康。说起健康,我脑子里突然跑出任正非说过的一句话:“为了这公司,你看我这身体,什么糖尿病、高血压、颈椎病都有了,你们身体这么好,还不好好干?”言下之意,恨不得大家都得累病了他才舒服。当下我心里就想:“任总,你终于如愿了,我现在得了冠心病,莫非你还让我把家也丢了不成?”
差不多谈了1个小时左右,任最后对我说:“好,李玉琢,那你先养病去吧!”这话基本上已经允许我辞职了,正如段永基当年对我说:“李玉琢,你到华为学习去吧。”
当天,我就收拾行囊,准备第二天离深赴京,考虑到任正非尚未正式批准我辞职,走时给任正非留下了一份离职报告。
写完离职报告之后,似乎觉得意犹未尽,于是另留了一封短信。
就这样,我于11月5日启程飞赴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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