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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益丨治疗犬:疗愈路上的重重阻力

新闻学生 新闻学生 2021-09-26


“我们会带着小朋友的手,放到狗狗嘴边让狗狗舔一下,或者是闻一下气味。有的小朋友可能一开始还不敢去接近狗狗,到后面甚至可以去和狗狗拥抱。”金毛犬“花生”的主人说。


“花生”主人口中的小朋友,是患有自闭症的“星星宝宝”。她发现,通过带着“花生”这样特殊训练后的狗狗与自闭症患儿互动,“有不少小朋友会更愿意打开心扉。”


像“花生”这样特别的犬类就是治疗犬,又称精神抚慰犬或陪护犬。它们性情温顺,能够通过肢体接触来陪伴人们、安抚人的情绪。目前,治疗犬会参与到对老人、特殊儿童、退伍军人、残疾人士和精神障碍者等群体的辅助治疗中。



起步:发展缓慢的爱心事业


世界上第一只治疗犬是服役于二战期间的母约克夏㹴Smoky。今天,在欧美国家,治疗犬公益已经是一项相对机构健全、体系完善的事业。美国有超过50000只治疗犬,其最大的治疗犬组织,治疗犬联盟(Alliance of Therapy Dogs,即ATD),在全美有超过15000名志愿者。


治疗犬sugar的主人Rain是一名英国留学生,也是英国治疗犬公益机构Therapy Dogs Nationwide的志愿者。Rain告诉我们,在英国,人们对治疗犬的接受程度很高,治疗犬公益被认为是一件神圣、有意义的事情。很多医院、养老院都会开设治疗犬项目,有的学校甚至会在考试前夕专门提供治疗犬服务,为学生缓解压力。

Sugar与在校学生互动,提供治疗犬服务

国内情况则有所不同。1991年,亚洲动物基金会发起了亚洲第一个动物辅助治疗项目“狗医生”。2012年,动物行为专家吴起带领团队创立“中国PFH治疗犬”,这是中国第一家将动物辅助治疗应用于自闭症、阿尔兹海默症等疾病的宠物培训机构。


到今天,尽管治疗犬项目在中国已有了近十年的发展历史,它的应用仍然很少:全国被认证通过的治疗犬只有200只左右,服务对象也基本局限于特殊儿童和老年人,这与欧美国家覆盖了多种人群的治疗犬公益网络相比仍显不足。作为从西方传入的新型公益,治疗犬公益在中国发展推广的道路上,还面临着种种困难和挑战。

治疗犬主要服务对象


培训:更加艰难的“求学”历程


金毛犬“花生”在2019年顺利通过亚洲动物基金“狗医生”项目的考核,成为一只治疗犬。“考试要求不能跳,不能护食,给吃的能从嘴里拿出来,扯它身上的毛不吼不叫,能随便摸摸它。”“花生”的主人在谈到狗狗参加考试时笑道,“我本来以为它过不了的,没想到最后通过了。”


为确保狗狗天性温顺亲人、适合治疗犬工作,亚洲动物基金和PFH项目都会要求在狗狗“上岗”前做一系列相关测试。PFH项目负责人吴起称,中国治疗犬的考核标准基本与国际接轨


但在现实中,中国狗狗想要成为治疗犬,往往面临着比欧美国家的狗狗更大的挑战。


吴起告诉记者:“在欧美有很多的公共空间是比较容易让宠物进入的,但中国很多的公共空间,比如商场、学校,还有一些公园,基本上都是不对宠物开放的。所以其实在我们中国,狗进行对应的社会化的难度更大。”


作为一个动物福利机构,亚洲动物基金的“狗医生”考试仅旨在于测试狗狗的天性是否适合治疗犬工作,并不鼓励对狗狗进行过多的行为培训,以免让狗狗承担太多压力。PFH为志愿者和狗狗们提供相应的培训课程,内容包括宠物行为学知识、动物辅助治疗原理、治疗犬活动实践等等,这是欧美国家所没有的。


吴起坦言,在欧美,治疗犬的评选标准直接建立在宠物犬的标准之上,例如服从性,社会化程度等等。而国内缺乏对宠物犬进行家庭训练的传统,许多人对宠物犬也抱有误解甚至厌恶的态度,认为狗狗“不干净”,不能进入公共空间与人互动。所以,从“宠物犬”到“治疗犬”,国内的犬只需要接受更严格的训练。


活动:治疗犬的“就业”困境


“五,四,三,二,一——”


老人们围坐在一处,一边笑一边倒数着。金毛犬阿酷趴坐在中央,身上顶着一瓶矿泉水。五秒钟到,矿泉水纹丝不动,老人们一齐拍手欢呼起来。一位老爷爷拍了几下阿酷的脑袋,连声说:“好棒!阿酷好棒!”


这是PFH在北京朗诗常青藤养老中心举办的治疗犬陪伴活动中的一幕。据《福布斯中国》2020年5月报道,目前吴起团队长期合作的,仅养老院机构及自闭症儿童康复机构加起来就有几十家,8年时间服务了近10万人次。


亚洲动物基金也曾在国投健康嘉栖长者公寓进行过一系列“狗医生”探访活动。“很多长者看到‘狗医生’时挺开心、挺兴奋的,会主动上前去和‘狗医生’打招呼。”长者公寓的冯社工告诉记者,“在与‘狗医生’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长者们都变成了话痨,与其他长者、志愿者交流、分享很多话题,比如养狗的经验、通过狗狗引申到孩子的教育问题等。一些平时不太说话的长者也会渐渐参与到讨论中来。”


在这些长者中,有一位奶奶给冯社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奶奶的身体不是很好,平时比较少和别人交流。第一次开展“狗医生”探访活动时,奶奶只静静地坐在场外观看,工作人员邀请她一起和狗狗互动时,她也一直摇手拒绝。


后来冯社工才知道,奶奶年轻时是医生,因为曾经亲眼目睹过狂犬病发病的状况,所以一直很害怕狗。经过志愿者们的科普和示范,奶奶开始愿意尝试抚摸“狗医生”。


有了第一次尝试,奶奶慢慢成为了“狗医生”活动的常客。


冯社工说,奶奶每次都会早早地来到活动现场,还会要求抱着治疗犬们一起合影,“她每次都笑的很开心,与旁人的交流也变多了。”


但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沟通之后接受治疗犬。在英国做治疗犬志愿者的Rain也偶尔会遇到强硬拒绝甚至赶走治疗犬的病人。在中国,大众对治疗犬的认知普遍较少,对狗狗的安全性和卫生情况比较担忧,这让治疗犬在很多时候难以发挥作用。

Sugar陪伴着重症室的病人

另外,像国投健康嘉栖长者公寓一样,了解、接受甚至主动联系治疗犬公益的机构在中国同样非常少。在发达国家,几乎每个疗养院都配有治疗犬,但中国只有不到1%的疗养院有所配备。“一些机构即使知道治疗犬,也会因担心它们不够安全而不愿意接受治疗犬服务”,吴起告诉记者。


运作:“更多是依靠我们的信念来坚持


“都是志愿者,什么补贴也没有,路费自理,需要治疗犬的地方有很多,但狗主人有时候比较忙,时间有时也不合适,活动地方很远时,没有车的人只能打车,滴滴有些司机也不愿意带狗狗,货拉拉就还行吧……限制因素很多。”


谈及治疗犬所面对的困难,“花生”的主人表现出一丝无奈。她告诉记者,在国内治疗犬还不能上公共交通,很多公园也不能进,“这在以前很让我气愤”。


除了志愿者,治疗犬公益机构在运作上也面临着重重阻碍。


在国外这些机构大都通过基金会或爱心人士的募捐来获得资金支持。在国内,据吴起所述,大众在公益机构的透明度上会存有一些顾虑。目前PFH主要用自身做培训学校赚取的钱来投入到项目的运营,“它的收益并不是真正能够去负担这些,更多的还是要依靠我们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信念才能把它持续下来”。

Sugar与医院护士

在英国的志愿者Rain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每周五带着治疗犬sugar前往医院看望病人。“特别是重症病区,医生会告诉你这个病人这周情况特别不好,但你看他和狗互动的时候超级开心耶,你看他这周都没有笑过,现在他一直在笑。”Rain说。这也是支持她一直做志愿的动力之一,“就算遇到一些不喜欢狗的病人也没有什么,碰到更多能够得到帮助的人更重要一点。”


此前,由吴起和李佳琦合作开展的治疗犬培训过程被拍成了纪录片《奈娃家族的上学日记》。该片自2020年4月22日在哔哩哔哩开播以来,至今已有355.7万播放量。据了解,在李佳琦代言后的几周内,有1000多位狗主人签署了吴起的宠物治疗犬加入计划。

pfh2020年12月的自闭症儿童探访活动,

孩子们在志愿者带领下与治疗犬互动

“我们要在将来结合一些行业,多做一些行业上的合作,与同行业共同发展,一起去把治疗犬工作做得更好”。这是吴起提出的中国治疗犬公益未来的发展方向。距离治疗犬在中国真正得以推广,让“用生命影响生命”的初心不只停留于口号,志愿者和治疗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斯琦 方伟楠 郭一蒨采访

张斯琦 方伟楠 郭一蒨 苏欣玥 撰文

  受访者提供 图片

方伟楠排版

苏欣玥 郭婉盈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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