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界乱象和多玛斯·牟敦六十年前的名言
多玛斯·牟敦(Thomas
Merton, 1915-1968)是美国二十世纪著名灵修学家,一生著作等身而且声名远扬。在其名著《一个有罪的旁观者的猜想》(Conjectures
of a Guilty
Bystander)一书中,他有如下一连串关于人类渴求“真理”的分析和检讨,在我看来字字扣心、句句精辟!虽然该书写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而且针对的是冷战时代和美国的越南战争及国内的种族歧视等问题,但今天——特别是面对美国国内正在发生的一切——依然有非常现实的意义。联想到在各个宗教领域内,也时不时发生的围绕“真理”、“善恶”、“对错”的争论,我不得不说牟敦的思想乃人类社会的一剂良药,提醒我们每个人,不要打着渴求“真理”的旗号而行违背“真理”的错误……如下是牟敦的著作摘译:
我们都自信地认为我们最渴求的是真理。这一点儿也不奇怪。渴求真理对人类这种有理性的生命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事(我仍然敢把人说成是“有理性的生命”!)。但事实上,我们渴望“成为对的”远超过渴求“真理”本身。为了真理而渴求纯粹的真理也许是我们的天性,但是我们并不能常常按照我们的天性来行动做事。我们渴求的并非纯粹的真理,而是可以将我们的偏见、局限和自私合理化了的部分真理。这已经不是“真理”了,仅仅是有力到足以证明我们是“对了“的论据而已。我们渴望自己“对了”的心愿往往和我们认为其他一些人(甚或是其他所有人)都错了的信念息息相关。
我们为什么想证明他们错了呢?因为我们需要他们错了!因为如果他们错了,我们对了的话,我们的“假”真理才会变为“真”真理,我们的自私才会变为正义和品德,我们的残忍和贪婪才不会被谴责。我们可以靠着“我们已经决心拥抱‘真理’了”这样虚构的事实来心安理得。我们所渴求的不是真理,而是为了证明我们的谎言是“ 对的”,并为了为我们的邪恶辩护。这就是我们为了扭曲我们对真理发自天性的渴求所做到的事。
难怪我们会仇恨!难怪我们充满暴力!难怪我们竭尽全力来准备发动战争!当然,在这样做时,我们给敌人制造了更多相信他自己是对的、他必须要武装自己、他必须准备好来消灭我们的理由。我们自己的谎言给他提供了真理的基础,他要在这上面建立自己的谎言,而这两个谎言彼此较劲,一起制造仇恨、凶杀和灾难!
我们生活在假真理的专横之下,这一假真理不断巩固自己的权力,并随着他们坚信自己正在抵抗错谬而越来越牢固地掌控了人。当我们屈服于似是而非和实际有用的谎言下时,我们就会生活在更多更明显的矛盾中,而为了掩盖这些,我们又需要更多甚至更不靠谱的谎言。从根子上说,虚假之处乃是我们说要完全献身于真理、我们将始终如一且诚实无伪地献身于真理的谎言:我们掌握了所有的真理,就像我们当下的对手掌握了所有的谬误一样!
我们于是告诫自己说如果我们同敌人进行对话,就无法保持目光的清澈和内心的安定,因为他将以他的错误腐蚀我们。最后,我们也相信除非毁灭敌人,我们便无法保存真理,这是因为我们将他与错误等同了,深信毁灭他就是毁灭错误。而我们的对头关于我们的想法也恰好如此,而且也是用完全一样的基本策略来保护他的“真理”。他在我们与不诚实、缺乏真诚和虚假之间划了等号,所以他相信如果我们被毁灭了,真理就会得以保存。
最终,没有人能够让对方看到他内在的错误,除非对方确信他的批评者首先看到并热爱的是他内在的美好。因此,虽然我们很想告诉我们的对头他错了,但如果我们不能欣赏他对的地方,将永不会行之有效地做到。同样,我们也永不会接受他对我们误点的判断,除非他能体现出来真的欣赏我们独特的真理。爱,只有爱,爱我们被蒙骗了的人类同胞本来的样子——带着他的茫然和罪过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打开真理的大门。只要我们还没有这样的爱,只要这样的爱在我们的生命中尚不主动且有效(因为语言和好的愿望永远也不够),我们就无法真正地碰触到真理。至少碰不到伦理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