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查德-洛尔（Richard Rohr）神父是美国方济各会会士，著名的灵修学家，著作等身、演讲活跃，深受教会和社会人士的喜爱。此文是他近日在自己创立的“行动和默观中心”（Center for Action and Contemplation）的网站上发表的对“邪恶”问题的反思，读来发人深省。联想到不久前教宗方济各发布的《众位弟兄》通谕，我们不难看出，他们都在指向一个常常被社会大众忽略掉的事实：个人之所以要作恶、能作恶、敢作恶，根本是因为一个“隐而不彰”的“邪恶体制”在“遥控和操纵”。因为这一有意无意的“忽略”，人类社会基本都是忙着“消灭”作恶的个人，但却不遗余力地维护“始作俑者”的体制，或曰“文化”、“传统”、“习俗”、“组织”等等。于是，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法院、监狱、死刑、军警，但人类社会却离公平、正义、和平越来越远。与此同时，但凡有人敢指出和挑战体制的邪恶之处，很有可能会被贴上“不忠”、“背叛”、“另类”等等的标签而口诛笔伐，好让该体制继续完好无损地延续下去，甚至如罗尔神父所说的“敬礼、颂扬”它。
早在三年前，我和一些人在谈及二十一世纪的神学和灵修时，曾提到说德日进神父在上世纪三十年代说过，“把人类和宇宙武断地分开是导致我们当代伦理困扰的根源！”比如说，一个人投毒把另一个人毒死，就会被判处死刑偿命，或者一个人拿枪杀死另一个人也会被视为杀人犯受到法律的严惩，但我们把大面积的空气和水源污染了，造成无数生灵涂炭，却没有人来负责，而一国军队杀死成千上万的他国军队和平民还要被记大功、授予军功章……言毕，其中有位朋友告诉我说“两千多年前我们中国的墨子在他的《非攻》中所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杀一人，谓之不义…今至大为不义攻国，则弗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如今再读洛尔神父的短文，我只能说“英雄所见大同”——尽管时空间隔太长、太远……
（*下文由樵帮助翻译，深表感谢！）
假如你是一个贩奴船上的黑人，而那只船的名字是“耶稣号”(Good Ship Jesus），要你成为基督徒是很难的。——詹姆斯·鲍德温 (--James Baldwin，美国黑人诗人，1924–1987)
“肉体”是邪恶、死亡或麻木的第二原因，它源于第一根源——“世界”或者“系统”。保禄通常用“肉体”作为否定词，用来形容任何纯粹个人过份的、片面的、因此不可信的东西，而不是特指身体本身。“肉体”表现在我们个人的罪行中。但导致怨恨和恶意的主要原因不是个人罪行，而是更深层次的谎言或幻像。个人罪行是堂而皇之地犯下的，因为其根源和合法性来自潜在的、未说出口的共识，即为了共同利益某些邪恶是必须的。 然而，坦率地讲，这使我们感到矛盾与困惑。我们说杀人是不对的，但是又说我们发动的战争是正义和必要的；我们说个人的虚荣心是糟糕的，但是又说我们国家或企业的骄傲是值得称颂的；我们说人不应该说假话，但是又说谎言和掩饰有利于保护整体利益（教会、美国私利、政府）。这是我们的基本道德困惑，说明了为什么我们绝不能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改造个人层面（即“肉体”层面），以图改造世界。 当保禄谈到“恶势力”时，他用了“权力”、“君主”和“宝座”（见哥罗森人书1:16）几个词。几乎可以肯定，保禄用的这些词是我们今天常说的“公司”、“机构”、“民族国家”、“组织”的“前现代词”，它们的共性都是要求我们完全效忠，并因此在许多方面成为偶像——不只是“大到不能倒”，甚至是大到了不可以被批评。突然间，中世纪的恶势力概念离我们如此之近了。 当“这个世界”的系统以一种伪装了的邪恶方式运作时，它们很快就会成为“空中的幽灵”，对世界造成巨大的破坏，但它们是隐形的，更无法追究其责任。因此，当那些机构用高额薪水、忠诚奖励、奖章礼品、花枝招展的游行、激动人心的歌曲和旗帜诱使人们欢天喜地地对它敬礼、颂扬，承认它是他们生活中神圣、浪漫和理想的依靠时，就同这样的“恶势力”如出一辙。这就是“恶势力”如何伪装自己的！我们没有不屈膝参加其中的。 我们必须首先给邪恶的组织形式定罪，而非其追随者。这些追随者可能是相当善良和圣洁的，有问题是那些“光鲜耀眼”的组织本身。其次，我们必须考虑民族国家、战争经济、刑罚制度、银行制度、医药制度等。它们本身都是好的，也是必要的，但是当我们把它们偶像化，崇拜它们，拒绝让它们负起完全责任的时候——我敢说这些不能说的话——他们通常会以某种形式变成恶魔。我们往往认识不到它的真面目，或者说认识到时已经太晚了。任何被认为不可批评的东西很快就会变成恶魔。不要忘了，玛窦福音中记载的第一次驱魔不是在妓院，也不是在酒吧，而是在犹太会堂里（1:23-28）。*************************在洛尔神父的最后这句话后，我也想加上一句：不要忘了，在四部福音中，耶稣常常和罪人、税吏、有病的、附魔的人在一起，却谴责那些动不动拿“梅瑟法律”、“犹太传统”、“希腊罗马文化”来排斥他们、拒绝他们、给他们定罪并试图用石头砸他们的司祭长、经师和法利塞人。当然，最后祂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