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施塔特的《美国的反智主义》中文译本问世是学术文化界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这是美国史学史上一部传世的杰作,自一九六三年以来发生了广大的影响。承八旗出版社的美意,希望我写一篇「推荐序」。但我年事已高,最近又恰恰忙于整理并编定一部英文专著,实在排不出时间来重读霍氏原书与译本,所以「序」是无论如何也写不成了。为了引发读者对于本书的阅读兴趣,我愿追忆一下四五十年前接触本书的经过。因此下面写的只能算是「几句推荐的话」。本书出版后轰动一时,我大概在六十年代末便买来细读一遍。但万万没有想到,「反智论」这一论旨竟对我发生了深刻的影响,使我对中国史上的反智现象进行了多次有系统的反思。一九七三至七五,我回到香港两年,那正是大动荡笼罩的时代。我终于情不自禁,在一九七五年写了《反智论与中国政治传统》那篇长文。更出意外的是此文在《联合报》连载期间,却有意无意之间触动了台湾学术文化界的政治神经,因而引起了广泛而持续的强烈反应。我这篇文字主要是受霍氏原著的启发而构思的。这就是说,霍氏的《美国的反智主义》书中的某些论点早在四十多年前已间接地传入台湾了。我读霍氏此书并不是赶时髦,而是因为我对美国思想史一直保持着很深的兴趣。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曾在哈佛旁听美国思想史名家施莱辛格的课,他在课堂上对霍氏的史才与史学推崇备至。他和霍氏是当代两大天才,同样的声名显赫。霍氏年长一岁,一九四四年他的博士论文《美国思想中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出版,畅销二十万册,立成大名。一九四五年九月施氏《杰克逊时代》出版,也一举成名。但施氏后来承认,霍氏当时在《新共和》期刊所写的书评是《杰克逊时代》能够轰动一时的一大因素。这是我阅读《美国的反智主义》的背景。最后我要指出,反智论成为美国人文学界的一个热门话题,并不是从霍氏开始的。例如最近刚过世的哲学家怀特,我在哈佛曾修过他的历史哲学,早在1960年便写过《反智论的反思》,1962年刊在《代达罗斯学报》上。五、六十年代,一方面艾森豪威尔总统不重视知识人,另一方面狂热的反共参议员麦卡锡又在各大学和研究机构找知识人的麻烦。这是当时「反智论」兴起的政治背景。霍氏《美国的反智主义》是当时关于这一论题的集大成之作。由于他的研究将思想史、社会史和政治史融合为一体,所以特别获得广大读者群的欣赏。这部书为什么今天又引起很多美国人的兴趣呢?我相信这是和川普当选总统分不开的。“反智”的可怕,不仅在对知识的排斥,还在于对常识的颠覆。例如最好战的人,往往最喜欢动不动就在键盘上喊打喊杀,但是他们往往对情况最不了解,甚至对实际战争情形也毫不清楚,然而,他们却是最有情绪和煽动性的。如不加辨识,懒于思考,普通民众很容易陷入他们编织的陷阱之中。为此,先知书店诚挚推荐“反智主义专题”:《美国的反智主义》与《专家之死》。●“反智主义”这个问题,通常被认为是在理查德•霍夫施塔特的《美国的反智主义》中被定义的。作者理查德·霍夫施塔特,是哥伦比亚大学美国史教授,曾于1964年获得普利策奖。这本书集思想史、社会史、政治史于一身,从美国的建国历程、宗教传统、政治体制、商业精神、学校教育,从绅士的没落、知识分子的疏离与服从等角度,对美国的反智主义根源进行了系统且富有历史深度的梳理。●《专家之死》作者是托马斯·尼科尔斯,他曾是美国政府的官方顾问,国际关系问题专家。现在在美国海战学院以及哈佛继续教育学院任教。他写的这本书为西方民主在信息时代能否稳固长存敲响了警钟:“真正的问题不在于无知,而在于以无知为荣。美国人已经到了一种境界:把无知当美德,尤其是对公共政策领域的无知。”现代网络世界催生一批一知半解的、愤怒的公民,他们公开指责智识的完善。这与美国历史上由来已久的反智主义思潮不谋而合。阅读此书就不难发现,这种把无知当美德的社会趋势,正在把美国拖向崩溃的边缘。更可怕的是这种现象不只存在于美国,世界的某些地区其实更加严重。
鉴于反智主义在全世界的盛行,认清反智主义的本质,将有助于我们更全面地了解美国和世界,认识到逻辑与常识的重要性,从而避免陷入身边的反智主义陷阱。识别下图二维码,即可一键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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