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金融科技观察 | 综合型中央银行数字货币是什么？

编者按：综合型中央银行数字货币是什么？2019年12月，欧盟议会经济、科学和生活质量政策部门发布报告《公共还是私有？货币的未来》（Public or Private? The Future of Money）介绍了一种新型央行数字货币——综合型央行数字货币（Synthetic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公私合作：综合型中央银行数字货币

随着公众对数字支付系统、私营部门发行稳定币的兴趣日益浓厚，中央银行发行数字货币（即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的想法已成为政策讨论的重心。许多中央银行已经将传统的准备金或结算账户中的货币数字化，而与此相比，CBDC无需商业银行作为中介机构参与即可由家庭和企业直接持有，是一种新型的央行数字货币。在本部分，我们将重点介绍央行发行CBDC的一种特定的机制，即与私营部门合作发行“综合型央行数字货币（sCBDC）”。本部分将详细介绍sCBDC的设计，并给出证明：要使中央银行能够同时实现三个政策目标——利用大型高科技公司的先进技术，建立完善的稳定币监管框架，维持信任——相比发行“纯粹”的 CBDC，发行sCBDC可能是更好的选择。什么是sCBDC？CBDC是由一国货币当局发行和监管的数字形式的法定货币。与纸币和硬币一样，CBDC的名义价值固定、被普遍接受、可作为所有交易的法定偿付手段。与任何其他的国家货币一样，中央银行的目标是使CBDC实现作为交易媒介的有效性、作为价值贮藏的安全性以及作为经济和金融交易价值尺度的稳定性。当下，许多中央银行都对CBDC的发行很感兴趣（见表1）。与私营部门发行的稳定币相比，CBDC具有明显的优势。首先，人们对于政府有更多信任，认为私营部门发行的稳定币有隐瞒、欺诈、破产的可能。因此，CBDC天然具有稳定的贮藏价值和价值尺度的功能。除此之外，政府可通过CBDC，实现货币供应控制，监控、调节资本等目标。再者，CBDC可以丰富央行的货币政策工具，如中央银行可以设定目标价格（Bordo和Levin，2017），消除零利率下限（Agarwal和Kimball，2015）。鉴于上述优势，央行发行CBDC似乎势在必行，如何发行CBDC以及何时发行才更是当前需要考虑的问题。近期有论文研究了CBDC的优化设计，例如Bordo和Levin（2017）认为CBDC需要基于账户和附带利息，以便充当一种几乎无成本的交易媒介，实现贮藏价值和价值尺度的职能。Agur等人（2019）考虑了不同设计下CBDC的影响，认为类似现金的CBDC将减少现金需求（并导致现金消失），而类似存款的CBDC设计可能导致银行缩减企业贷款。Fernández-Villaverde和Sanches（2019）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私营部门发行货币之间的竞争将导致效率低下，而政府干预则有助于实现有效分配。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近发布的报告中，Adrian和Mancini-Griffoli（2019）指出了创造出综合型CBDC的可能性：中央银行允许科技公司（以及其他电子货币供应商）在中央银行开户，而客户在这些稳定币供应商处持有账户。只要每一枚稳定币均由中央银行一单位本币支持，就相当于客户在中央银行持有本币——这也正是CBDC的本质。他们将这种CBDC定义为“综合型央行数字货币（sCBDC）”。CBDC和sCBDC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谁来维持与客户的关系：对于CBDC，是中央银行，对于 sCBDC，是私营发行部门。通过公私合作来发行数字货币有很多优点。实际上，这一概念与所谓的“狭义银行”非常相似。“狭义银行”接受客户存款，并将其投资到央行的有息准备金账户中。这些金融机构的巨大优势在于它们只持有高流动性和高安全性的政府债券（和货币），因此可以免受挤兑、破产和金融危机的影响。最重要的是，稳定币发行人还带来了数字货币发行的技术优势和创新能力，中央银行可以从中收益。在接下来的文章中，我们将重点介绍sCBDC相对于CBDC所存在的优势。

表1：进行中的央行数字货币项目

瑞典：数字克朗（e-Korona）

随着瑞典现金使用量日益减少，瑞典央行自2017年初起着手“数字克朗”项目。报告称，数字克朗将是现金以及当前电子支付的补充手段，因此是“基于价值”的。下一步，瑞典央行将物色技术供应商，可能寻求一种发展良好的分布式账本技术，以供数字克朗未来的开发和测试工作使用。

乌拉圭：数字比索（e-Peso）

2017年11月，乌拉圭央行开始了新CBDC“数字比索”项目试点工作，测试数字比索是否可以作为稳定的、在大范围内使用的交换媒介存在。乌拉圭央行发行了几种面值的独特数字钞票，并将钞票分配给用于登记数字钞票所有权的“电子钞票管理平台”。本次试点于2018年4月结束，据报道颇为成功。此后，所有的数字比索均被取消。目前，该项目处于评估阶段。

来源：Barontini and Holden (2019)

综合型中央银行数字货币（sCBDC）的优势

sCBDC的替代方案是以电子代币的形式发行数字货币，类似于纸钞或储值类借记卡。在这一部分中，我们给出三个论点，用以论证为什么使用sCBDC比中央银行以电子代币形式发行数字货币更好：（1）sCBDC的初始成本和维护成本更为低廉；（2）sCBDC有利于中央银行实现私营科技公司监管；（3）与公众保持距离将有助于央行维持其声誉。

1. 降低初始成本

CBDC的发行非常复杂，因为它结合了多个领域的专门知识。除了发行CBDC所需的技术平台，如分布式账本技术和提供数字钱包平台外，央行还需要协调客户管理、筛选和监督，包括“了解客户”、反洗钱和打击恐怖主义融资（AML/CFT）、监管管理和数据管理。Adrian和Mancini Griffoli（2019）强调了发行CBDC的复杂过程，并认为这会带来巨大的成本及风险。然而，如果使用sCBDC，中央银行只需向稳定币发行人提供结算服务和中央银行准备金，所有其他职能将转交私营实体。

鉴于大多数央行发行CBDC的技术状况尚不成熟，推动sCBDC的发行是有益的。国际清算银行发表了一份报告，调查了中央银行针对CBDC的研究情况（Barontini and Holden，2019）。调查显示，央行在CBDC方面所做的工作主要是概念性的，只有少数央行计划在中短期内发行CBDC。相比之下，脸书则计划在2020年即发行天秤币。通过赋予科技公司数字货币中介的角色，可以充分利用其技术优势。

在私营发行稳定币的威胁逐渐增长，可能扰乱国内央行主权的时候，央行迅速采用CBDC的做法至关重要。例如，2019年，脸书发行天秤币的消息一经披露，中国人民银行即宣布将会发行CBDC，以保护其货币主权。据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央行数字货币报告”称，中国人民银行将通过国有银行渠道和腾讯、支付宝、微信等广泛采用的支付服务向公众发行CBDC。由于大多数人已经在使用这些数字支付系统，受益于庞大的用户网络，CBDC的传播将非常迅速。

2. 改善监管条件以管控稳定币私营发行主体

自脸书宣布将推出天秤币之后，为避免潜在的货币权力滥用，全球货币监管当局就所需监管框架展开了讨论。然而，这场辩论的性质非常复杂，因为此类稳定币发行主体规模庞大，在全球金融市场的影响力也很大（七国集团稳定币工作组，2019年）。如相关规定要求，稳定币发行主体必须向稳定币生态系统内的所有参与者提供索赔相关的法律声明，必须保护数据隐私并提供健全的治理体系，包括稳定机制的投资规则。

为稳定币发行主体提供中央银行准备金的准入渠道（甚至限制他们只持有中央银行准备金），有助于建立一个有效的监管平台。首先如第4.1节所述，如果稳定币发行主体的行为类似于狭义银行，那么在管理稳定币储备，确保数字货币获得正确质押方面就没有风险，私营实体的运作因此变得更加透明而可信；第二，在私人数据使用方面，中央银行可以对稳定币发行主体制定较高的安全标准，只有达到要求的发行主体才能获得中央银行准备金准入资质；最后，通过控制大量稳定币发行主体的准备金供应，可以促进数字支付领域的良性竞争，推动该分支机构创新，使得供应商为客户开发优质产品。

3. 降低中央银行声誉风险

最后，我们认为CBDC有导致中央银行声誉恶化的风险。中央银行的首要任务是稳定经济中的价格水平。而众所周知的是央行的声誉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尤其如此。为了监管金融机构，实施宏观审慎政策，声誉管理已成为各国央行的重要工作。因此，央行沟通与前瞻性引导成为了许多央行的重要政策工具。不幸的是，由于声誉的非对称性，管理起来很复杂：成功的金融监管通常不会引起重视，但金融监管的失败则可能产生严重后果——削弱公众对金融体系的信心，甚至更糟的，使公众对中央银行丧失信心。这些都可能影响货币政策执行的有效性。

CBDC发行方还需承担运营职责，比如客户关系管理，而这些职责与央行的首要任务无关。如若央行参与此类工作，可能会引起公众的担忧，即央行可能会忽视其主要职责，从而导致央行声誉下降。此外，这种客户管理非常复杂，面临着高运营风险，涉及欺诈、技术干扰和黑客攻击。如果这些领域出现严重问题，负面记忆会被人们铭记，央行可能会永久性地丧失公信力。

根据以上分析，将这项工作转交给私营实体是合理的。发行的工作转交之后，央行就不必担心CBDC带来的操作风险，公众将把这一风险与央行保证其首要任务的能力分开。如今的商业银行也是如此，银行的经营缺陷并没有被直接归咎于央行。毕竟，John Cochrane在他的博客中说的没错：“中央银行不能经营零售数字货币。不然当你忘记密码时，你该问谁呢？”10

参考文献

10 Cochrane, J. (2019): Fed Nixes Narrow Banks Redux, The Grumpy Economist (John Cochrane’s blog), May 30, 2019.

翻译：王偲竹、刘文婕

来源：欧盟议会经济、科学和生活质量政策部门

本期责编：姚丽蓉  李润东

主编：闵文文  朱霜霜

本栏目由金融科技50人论坛与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共同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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