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工作那么累，为什么还要穿高跟鞋啊？
提到空姐制服，人们总会想到铅笔裙和高跟鞋。这种标配似乎一年四季都未改变，人们对此也不觉得有何问题。
事实上，这样的制服设计给空姐带来了许多不便和痛苦。
近期，德国欧翼航空开始为空乘配发运动鞋。每周五的“Sneaker Flydays”，空乘人员可在航班中穿着运动鞋上班。这样的转变并非首次，“拒绝高跟鞋”成为越来越多航空公司空姐制服的趋势。
铅笔裙和高跟鞋如何成为空姐制服的标配？这种着装是航空公司强加的规范，还是空姐自身专业素质的体现？
让我们一起来回溯90年的空姐制服史，试着从中找到答案。
1930-1970年代：
从“实用”走向“性感”
世界上第一位空姐是来自美国爱荷华州的艾伦·丘奇（Ellen Church）。在她之前，空乘人员只有男性。
1920 年代末，丘奇在旧金山医院当护士，并利用业余时间学习飞行知识，还取得了飞行员执照。然而，当她走进航空公司，经理却告诉她：“很抱歉，我们公司不雇用女飞行员。”拥有飞行梦的艾伦只能退而求其次，到另一家航空公司自荐当空服员。
当时航空公司刚起步，很多乘客对飞机的安全性仍有所怀疑，坠机事故的发生，让有些乘客甚至患有飞行恐惧症；由于早期商用飞机的飞行高度较低（6000英尺，如今为35000英尺），导致许多乘客晕机。而艾伦拥有护士经验，能够让飞机上的乘客更安心，也能为乘客及时提供帮助。
于是，她以此说服航空公司的高管雇佣历史上第一批女性空服员（包括她自己），并取得了成功。
1930年代，航空公司开始招募和训练女性空服员，而护士资格成为这一时期女性空服员的入场券。
艾伦在试用期间，还为公司招聘了7名合资格的护士。公司为这8名空姐定制了统一的服装，上身是双排银扣的深绿色羊毛套装，外罩羊毛披肩保暖。
她们的日常工作除了服务用餐、保持乘客镇静之外，还要将座椅固定在地板上，甚至在乘客下飞机后协助将飞机推进机库里。因此，为了方便工作，她们的制服披肩上设计了一个大型口袋，可以装进一把扳手和一把螺丝刀。
联合航空第一批空姐站在一架三引擎波音飞机旁。
当时，这些女性乘务员被波音称为“空中女孩（Sky girls）”，筛选条件非常严格：她们必须是注册护士，单身，年龄不超过25岁。
由于当时飞机机舱小，天花板较低，所以航空公司规定空姐身高不能超过162厘米。另外，早期飞机承重有限，飞机越重，消耗燃料越多，成本也越高，所以空姐还被要求体重不能超过50公斤。
到了二战后的五六十年代，随着各国社会经济重回正轨，民用航空也逐渐发展起来。60年代的空姐制服更加多元，一些航空公司还会邀请时尚设计师来设计空姐制服。
除此之外， “太空热”也催生出一批独特的制服。当时，空姐还头戴以太空人为灵感的圆形头盔，但由于机舱空间有限，头盔也没有存放空间，这种制服很快就取消了。
值得注意的是，当时不同国家的空姐制服有很大差异，不像如今千篇一律的铅笔裙。
到了七十年代，欧美的商业航空迅速发展，并成为一个竞争异常激烈的行业。正是在这个时代，我们开始看到空乘人员的“性感”被不断强调，并用作营销。
1972年，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甚至喊起 “性感才最卖座”的口号，空姐的制服裙子也越设计越短，空姐被安排穿着迷你裙、热裤及长靴吸引乘客。
其它航空公司也疯狂打“性感牌”，推出一次性的纸制服和无袖制服，文案也很荒谬，比如“你老婆知道你在跟我们一起飞吗？”，性暗示成为航空公司的主要营销手段。
1971年，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空姐身着热裤和长靴（左）；1968年，环球航空公司的一则广告中，空姐们穿着一次性纸制服（右）。
除了制服之外，空姐的仪态和表情也和航空公司的形象被牢牢绑定在一起———温婉的嗓音、耐心的服务和优美的姿态，变成各大航空公司“留得住人”的无形商品。
为了在同行竞争中“脱颖而出”，针对空姐的种种规定都力求凸显传统女性气质，这也导致空中乘务员的角色越来越明显地性别化。
从铅笔裙到长裤：
改变从现在开始
在空姐们的联合抗议后（主要诉求为反对性剥削，反对基于性别、外貌和年龄的歧视，要求被作为专业人士认真对待，包括更好的薪酬和福利），如今航空业不再像七十年代那样，明目张胆地营销“性感”，不过大部分航空公司的空姐制服标配，仍然是铅笔裙和高跟鞋。
近年来，也有一些航空公司已经发生改变。2021年10月，乌克兰一家私营航空公司SkyUp Airline宣布旗下空姐制服新设计将会弃用短裙配高跟鞋配搭，改用长裤配运动鞋。
SkyUp航司在决定制服改革前，曾经向员工征询意见，许多空姐都反映传统制服有诸多不便。
因为空姐们除了要提供空乘服务，还要进行安全检查和机舱清洁。发生意外时，她们还要身兼救生员的职责。在大量体力劳动下，看起来漂亮的铅笔裙和高跟鞋，只会加重工作的负担。
27岁的空姐Daria经常跟往返长途飞行的航班，这意味着她需要站立12个小时，此外还有4小时的安检和清洁工作。她在每天下班后，几乎无法正常走路。由于长时间穿着高跟鞋，Daria有很多同事都是足科医生的常客，而静脉曲张和蜘蛛纹也是同行当中很常见的疾病。
注：蜘蛛纹是指蜘蛛网状静脉，是一种在皮肤下可见的细小、扩张静脉。
此外，空姐还面临着被偷拍的风险。日本航空联盟曾对1600名女性职员作过调查，结果显示，高达六成的员工表示自己曾被偷拍。
有空姐认为，制服设计比较紧身，特别凸显了胸部及臀部的线条。在帮助乘客放置行李时，空姐容易被男性乘客盯着看，她们对此感到很不舒服。此外，当工作时需要蹲下，裙装更容易导致走光。
值得一提的是，革新制服的公司不在少数。根据中国交通报2021年的报道，南航是国内少数为空姐配裤装的航空公司。换季期间，乘务长会检查往返两地气温，让空姐在气温低时换上裤装和大衣。
放眼国外，2019年3月，英国航空公司维珍允许空姐不化妆，空姐可以选择穿着裤装；2019年12月，日本航空表示，将于2020年废除女性职员必须穿着裙装上班的规定，并加入裤装的选择；2020年，韩国Aero K航空发布“无性别制服”，所有乘务人员都可以穿轻便的裤装和运动鞋……
铅笔裙高跟鞋：
是强加规范还是专业体现？
去年，澎湃新闻采访国内航司有无空姐制服改革相关打算，结果是“国内已有航司允许空姐穿裤装工作，但各大航司暂无全面的制服改革计划”。
还有国内空姐认为，运动鞋和裤装会影响美感，不符合空姐 “温婉美丽”的气质，并表示套裙制服对身材的要求相对更高，这也能时刻提醒自己注意保持身材。
然而，空服员的专业体现在服务和保护乘客安全上，特别是遇到事故时能够引导并协助乘客逃难。空姐着装通常对飞机功能或乘客安全几乎没有助益，甚至可能影响空姐的行动——很难想象短裙和高跟鞋在遇到危机时会有什么帮助。
那么，空姐穿铅笔裙和高跟鞋为什么那么重要？空姐为什么一定要“美丽”？这样的搭配为什么成为空姐对“美丽”的期许？
2021年10月，一名乘客目睹海南航空的一名空姐穿着短裙制服，瑟缩在路边等车。照片引发热议后，海南航空回应称，正在调研冬季服装的款式和材质。
从90年的空姐制服史来看，铅笔裙和高跟鞋之所以成为如今许多航空公司的空姐制服规范，是因为一定程度受到欧美航空的制服历史的影响。
而继承这种历史的制服，即显现女性细腰长腿的铅笔裙和被认为有女人味的高跟鞋，多年以来与空姐形象绑定在一起，并被推崇为“美丽”。违反这种规范的空姐制服，例如长裤配运动鞋，容易被归为不够“空姐”、不够美。
但需要提醒的是，这种“美丽”只是窄化的、单一的“美丽”，并不是美的全部。
其实，制服改革的例子，不仅限于航空业。几十年来，一些运动项目的女性运动员在大部分情况下都穿着类似比基尼款式的紧身衣，腿部完全露出。而在2021年夏天，挪威女子手球队在面临罚款的情况下，依然坚持穿短裤而非比赛规定的比基尼泳裤。
同年，德国竞技体操队放弃了比基尼剪裁的紧身衣，穿上长裤紧身衣进行比赛。德国体操运动员伊丽莎白·塞茨（Elisabeth Seitz）说，“我们想告诉大家，每一个女人，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穿什么”。她希望，其她运动员在未来可以随心所欲地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
但是，无论在航空业还是体育圈，改变短裙或短裤制服习惯的仍在少数；而在其他场合，想穿短裙的女性可能还会被要求不要“太暴露”。能够真正选择穿什么样衣服，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很难到达的理想。
可能更重要的是，少数的改变让我们知道，部分制服背后存在的不合理性和原因，带来更平等多元的选择与可能。
https://www.traveldailymedia.com/sneaker-alert-at-eurowings/ https://worldhistory.us/american-history/ellen-church-the-first-flight-attendant.php https://www.aerotime.aero/articles/28032-stewardess-flight-attendant-history#:~:text=A%20male-dominated%20profession%20The%20flight%20attendant%20profession%20began,on%20transatlantic%20routes%20from%20Europe%20to%20North%20America. https://www.msdmanuals.cn/home/heart-and-blood-vessel-disorders/venous-disorders/spider-vei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