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网络首发 | Kindle 走后怎样:数字阅读的未来

图书情报知识 图书情报知识 2024-01-09


网络首发时间

2022-07-13

网络首发地址

https://kns.cnki.net/kcms/detail/42.1085.g2.20220711.1751.002.html


Photo by Rishikesh Sreehari on Unsplash.


对谈人

_

李一武

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

《论数字阅读的互动性》


_
_

吴一赟

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

《 数字阅读对人类文化空间的重构》


_
_

张一云

当当出版物事业部

《数字阅读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_
_

翁子扬

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断开的视线:数字阅读中的图像》

主持人

_

许一洁

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阅读,是一种需要培养的能力》



“珞珈信管+ ”为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推出的学术活动品牌,下设大咖谈、青年说、听讲座、新书会等系列。“珞珈信管+ 青年说”第四期邀请了五位青年学者,他们将从Kindle 退出中国市场这一事件作为观察点,一起来聊一聊关于数字阅读的未来。


本次在线直播视频回放链接:

https://owl.h5.xeknow.com/sl/1zJAmE,也可扫码观看回放。





_

李武

论数字阅读的互动性


_


人类的阅读进化史也是一部媒介迭代史,这其中最大的跃迁就是纸质阅读向数字阅读的转变。从概念上来看,数字阅读与传统纸质阅读相对应,是指以二进制数的形式记录、处理、传播、获取过程的信息载体为客体的阅读行为,具体包括利用桌面电脑、平板电脑、智能手机和电子阅读器等数字设备开展的阅读活动。根据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发布的数据,2021年我国数字阅读用户规模为5.06亿,相比2020年又增长了2.43%。由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发布的《第十九次全国国民调查报告》显示,2021年我国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数字化阅读方式的接触率更是高达79.6%和72.5%。


那么,如何理解从纸质阅读到数字阅读的载体变化及其所带来的行为变化?也许互动性(interactivity)可以为我们回答这个问题提供些许洞见。自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互动性成为研究者们在审视“新”媒体时经常用到的概念工具。借鉴以往针对网站、广告和在线学习互动性的研究成果,可将数字阅读的互动性划分为三个具体的维度:人机互动(human to system interactivity)、人文互动(human to text interactivity)和人人互动(human to human interactivity)。以图书阅读为例,数字阅读的三大维度的具体指向如下所述。


首先,人机互动是指读者跟阅读设备和阅读系统之间的互动。在纸质阅读环境中,这个层面的互动发生于读者跟实体出版物之间。每本实体图书都有自己特定的设计和装帧风格,读者可以触摸纸张,随意翻页,但无法调整图书的开本和版式。在数字阅读中,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设置阅读界面(如背景颜色、字体字号)和操作方式(如翻页效果)。有些系统还提供特殊功能,比如听书功能和阅读标尺,读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决定是否开启这些功能。


其次,人文互动是指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与原始文本的互动。区别于人机互动,人文互动的对象是文本内容。在数字阅读过程中,读者可以点击超文本链接跳转到相应的文本位置,如从目录到正文,从正文到注释等。此外,跟传统纸质阅读一样,读者可以针对不同单元的文本(如字词、句子、段落等)进行批注、高亮和划线。但不同于在纸质书上做批注,在电子书中做批注不受篇幅限制。根据Ruvane的批注伞框架,数字阅读中的批注传播范围也更广。这些互动的结果通常能为原始文本添加新的内容或内容线索。


最后,人人互动是指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围绕文本与他人开展的互动。不同于聚焦于原始文本的人文互动,人人互动强调的是读者对他人的评论进行点赞或再评论。在这个过程中,读者与他人开展同步或异步在线交流。根据互动的公开程度,这种围绕文本而开展的人际交流可细化为公开互动行为和私密互动行为。前者是指读者之间的互动是公开的(如点赞、回复和参与在线讨论),所产生的内容可被其他读者浏览和获取,后者则指读者之间的私下互动(如私信),所产生的内容对其他读者而言是不可见的。此外,根据互动的发生场景,人人互动可以产生于电子书阅读平台本身,亦可产生于诸如豆瓣读书这样的网络阅读社区。


当试图用上述互动性三维度框架去理解数字阅读时,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数字载体并不是创造了阅读的“互动性”(至少不是所有维度),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彰显了这些互动性。以人人互动为例。在纸质阅读环境中,读者的阅读体验主要是由个人独立完成的,阅读因此被认为是私密的、孤独的个体行为。尽管如此,仍然存在亲子阅读、课堂共读和通过图书俱乐部或读书会之类的机构开展的阅读分享和讨论活动。随着信息传播技术的发展,传统纸质阅读中人人互动变得非常便捷,读者基于互联网的人际交流不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也突破了传统社会规范所带来的局限。社会化阅读(digital social reading)由此进入我们的视野,人人互动在数字阅读环境中可谓得以极大地彰显。


因此,我们应该以一种连续体的眼光看待纸质阅读和数字阅读在互动性上的相对位置。事实上,就算在数字阅读内部,不同的数字阅读方式也呈现出明显的互动性差异。比如,以Kindle为代表的电子书阅读器就是专为模仿纸质书而生的数字阅读设备,除了在材质上采用接近纸质显示效果的电子墨水屏之外,在功能上也为读者提供低互动性(尤其是人人互动)的阅读环境。相反,以微信读书为代表的社会化阅读软件则强调围绕阅读而开展的社会互动,其口号就是“让阅读不再孤独”,这也与约翰逊的论断不谋而同――社会化阅读“允许读者与他人共同开启一段既现实又充满想象力的旅程”。


值得注意的是,高互动性并不必然意味着“优势”。在媒介生态视角下,互动性是媒介的一种技术特征。由于载体的变化,数字阅读相较于纸质阅读确实拥有了更高的互动性,这是独立于读者感知之外客观存在的技术功能。但从用户中心视角来看,互动性是一个指向用户感知层面的心理变量。技术上的互动性并不一定都为读者所感知或关注,而且用户对互动性的感知并不总是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我们在2016年针对电子书阅读客户端的用户研究中甚至发现,强调人人互动的互动价值显著负向影响用户的满意度。这一研究结果很好地启发我们思考互动性对提升读者阅读体验的有效性和条件性。在笔者看来,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读者的阅读动机和需求。由此,数字技术在彰显阅读互动性的同时,对读者的阅读素养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要学会如何“明智地”利用数字阅读的互动性服务于自身的阅读需求。





_

吴赟

数字阅读对人类文化空间的重构


_


1   数字阅读的变与不变


阅读具有改变人类生活、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人之所以具有文化属性,离不开阅读行为的支撑与形塑。对于人类社会个体来说,人的智力发育、知识建构、人格健全、素养形成、参与社会化的过程,均有赖于阅读行为的实施。


近年来网络阅读率大幅增长,网络在线阅读和手机阅读成为两大主要阅读方式,新媒体阅读潮流势不可挡,国民阅读正步入数字时代。阅读作为一种社会行为,每一次传播技术的革新和媒体语境的变迁都会造成其对象、形式、性质的变化,新媒体环境下的数字化阅读更是如此。尽管数字环境下的阅读在对象、形式、性质等层面发生了变化,但究其本质,阅读本身是人从符号中获得意义的一种社会实践活动和心理过程。现有的不少实证研究表明,阅读方式的改变并不一定导致阅读心理的退化和阅读理解的困难。无论读者选择何种媒体阅读,都面临着一个阅读内容选择的问题,阅读内容、阅读重点、阅读时间分配等都需要进行甄别和思考。


2   数字阅读重构了“ 阅读”概念


对“阅读”的理解,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阅读是指一切从符号中获取信息的行为,这里的符号包括文字符号、声音符号和影像符号等;狭义的阅读则是指一种从书面语言符号中获取意义的心理过程。拙著《阅读的嬗变:新媒体阅读的多维考察》将“阅读”界定为:读者对视觉输入的语言文字材料进行解码从而获取信息、提取意义的心理过程;将“新媒体阅读”界定为通过互联网、移动通信等现代信息技术,以电脑、手机等数字化设备为载体和传输工具,获取包括文字、声音、图片、视频等在内的多媒体合成信息和知识,完成意义建构的一种超文本阅读行为。当前,“数字阅读”和“新媒体阅读”两个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是一致的,只不过从字义来看,二者有不同的倾向:新媒体阅读侧重于指阅读载体新,而数字阅读更侧重于指阅读内容的数字化。值得一提的是,在英语世界的概念使用上,一般多用digital reading,而少用new media reading。所以,拙著的英文书名中使用了digital reading概念。


数字阅读对传统的“阅读”概念进行了重构,但这样一个对概念的认知过程仍然存在磨合、碰撞。一方面,我们现在经常可以看到“阅读”概念和不同的传播介质、不同的感官与感知方式并行搭配使用,如有声书阅读、视频阅读、视听障碍者的阅读等。在这些概念表述中,“阅读”已远远超越了传统的诉诸于纸质文本和视觉感知方式的信息获取行为。但另一方面,对于“阅读”概念,在近一时期的不同时空情境、不同群体范围内,仍有不同理解,不同国家关于阅读的国家法律政策中对“阅读”等概念的不同表述可说明这一状况。


美国是对阅读促进和推广非常重视的一个国家。1998年美国国会通过的《卓越阅读法案》(Reading Excellence Act)对“阅读”是如此界定的:“阅读”是指依靠下述能力理解书面文本的过程:(1)在默读或朗读中使用拼读技能的能力,即对字母和发音知识的掌握,迅速、轻松地将拼写与读音关系运用于印刷文字的能力;(2)运用以前学过的策略进行阅读理解的能力;(3)对于文本意义、消息和审美价值进行批判性思考的能力。这一界定表明,上世纪末的美国在国家层面对“阅读”的认知是局限于书面文本阅读的。


再看我们的近邻韩国,则是另外一种看法。2013年韩国修订后的《阅读文化振兴法》将“阅读文化”界定为:以阅读文字内容为活动中心,由此形成的精神层面的文化活动及精神产物;将“阅读资料”界定为由文字构成的图书、连续出版物等印刷资料,以及视听资料、电子资料、为残疾人服务的特殊资料等。这两个概念表述明显外延更广,将“阅读”概念做了泛化处理。


2017年国务院法制办颁布的《全民阅读促进条例(草案)》对“阅读”概念没有做明确的界定,但通观该政策全文,我们可以看出它所指的是印刷媒介阅读行为和书面阅读文化。


所以,我认为,数字阅读的确对“阅读”概念产生了泛化和重构的现实影响,但当下对于“阅读”概念的认知仍然处于磨合、演进的过程之中。


3   数字阅读对人类文化空间进行了解构和重构


数字阅读为人类重塑的文化空间是一个复合文化空间,是一个线上与线下、在场与缺场交互统一的社会空间。


社会学关于空间的思想和理论对传播研究的发展影响很大。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贝尔的后工业社会空间理论、福柯的权力空间理论、布迪厄的场域空间理论、吉登斯的时空理论、列斐伏尔的空间生产理论、哈维的空间正义理论、卡斯特的网络时空论等理论对传播学均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当下,城市传播研究、身体传播研究、媒介与传播地理学等研究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空间社会学的影响。


每一次传播技术的革新和媒体语境的变迁都会造成阅读的对象、形式、性质的变化。就人类整体的信息交流、信息获取行为而言,都存在这样一个特点。印刷媒介出现后对人类信息交流的影响即为一个典型的例证。


剑桥大学教授约翰 • B. 汤普森(他是社会学领域为数不多的将研究重点放在媒介与社会变革、新传播技术和出版产业的社会学家,我们应该对他有更多的关注)就认为,印刷媒介在突破空间限制进行传播的过程中,造成了新的空间区隔:符号与其社会作用的疏离、文本的意义和作者意图之间的疏离、读者阅读语境与书写文本语境的疏离、文本与其指称对象的疏离。


就空间而言,数字媒介及数字阅读行为对人类的空间感知和空间建构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复旦大学潘霁教授曾指出,书写印刷主导的文明传承主要采取线性逻辑形态,人与符号世界的当下接触和双向投射借助纸张或屏幕等二维扁平化的界面发生,由此产生的平面化(flattening)令人类面对自然与文化获得了巨大的分析力和控制感。但作为代价,大众媒介符号运作中更复杂的空间性被视而不见,空间本身因而被视为符号流动的容器。数字技术令媒介运作获得了更多空间化形态:公共空间的互动大屏,城市地标无处不在的二维码、光影投射、谷歌地图和基于定位的算法等“地理媒介”即为新沟通条件的集中表达。人与数字媒介的关系无论在隐喻意义还是实际上更多采用三维空间的原型。数字环境下,媒介运作不再只是“真实”环境的信息渠道,或随时可关闭的功能装置,媒介成为人们栖身其中的一种情境空间。


目前数字阅读应用的“个性化”与“社交化”已经成为两大趋势,我们在看到这两者带给我们便捷与精致的阅读体验的同时,也应注意到两者为我们带来的一些新的文化空间情境。例如,数字阅读的分享、转发、点赞功能让阅读逐渐从一个纯粹私人化的行为转变为自我展示的一部分。随着数字阅读应用的社交性不断增强,我们即将面临的问题是阅读的工具化――阅读开始从“后台”走向“前台”。





_

张云

数字阅读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_


感谢“珞珈信管+青年说”提供的机会,很高兴与大家见面,我分享的主题是数字阅读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1. 亚马逊自营业务和Kindle先后退出中国市场,阴谋论的说法是中美关系恶化,外资企业受到排挤;玩笑点的说法是,Kindle是完美的泡面伴侣。


2. Kindle是一款优秀的产品,电子墨水屏技术成熟、闪屏较短、内存容量大、携带方便、防水,但为什么在高调入华9年后退出中国市场?我认为原来设定的靠硬件吸引人、靠内容收费的盈利模式被改变,是其退出的关键原因。当初的盈利模式在近十年受到了哪些巨大冲击呢?


(1)亚马逊中国的技术封闭、决策权小和中国的反垄断:Kindle的系统优化比如嵌入音视频、对接第三方支付和阅读接口等都需要亚太区总裁和总部技术副总裁同时批准方可实行。亚马逊中国前CEO王汉华曾说:“亚马逊中国在全球市场扮演着区域运营中心,而非决策中心。”而这两年的反垄断在一定程度上破除了Kindle的“硬件+软件”的渠道限制。


(2)中国用户的消费习惯往往追求更高性价比,期望购买的产品满足“一专多能”的要求。比如,手机要兼顾游戏、视频和高清拍照;烤箱要蒸烤一体;洗碗机除了洗碗还能洗菜,支付工具要同时支持微信、支付宝、网银等。智能手机的普及让单一功能的数码照相机、电子阅读器不再成为首选。


(3)智能手机和PAD芯片的优化:各类阅读APP阅读内核和排版的优化,让在手机上阅读电子书的体验大幅提升;通过这些APP内置的阅读内核,可以实现彩屏和墨水屏、看书和听书、看视频和玩游戏等功能的自由切换。


(4)电子书市场份额较小:目前纸书电子版的市场不到20亿,净利润为负,高昂的技术开发、数字版权采购费用、电子书加工成本和用户能接受的较低价格等因素多头挤压了电子书的利润空间。


(5)纸书销售折扣持续走低:2021年的开卷年度报告显示,网店渠道纸书的平均销售折扣为5.8折,短视频图书电商的销售折扣是3.9折,而电子书的主流销售折扣是纸书定价的3折到4折;在售价差不多的情况下,读者宁愿选择纸书。此外,电商促销常态化让购书变得更方便,而亚马逊纸书和Kindle的电子书售价则基本不变。


(6)纸书、电子书用户重合度低:根据当当的运营数据,纸书和电子书的购买者重合度不到20%,网文读者和纸书电子版的读者也几乎不重合,这意味着把纸书用户往电子书用户进行转化时成本较高且转化率不好;2019年亚马逊退出中国市场的纸书自营和招商业务,让Kindle变得更加孤立无援。


综上,数字阅读市场的剧烈变化导致电子书盈利模型崩塌,阅读媒介的多样化让其变成一个过渡性产品。这是我认为Kindle退出中国和其他品牌的阅读器销售下滑的深层次原因;但这样的变化也孕育了新的数字阅读模式。


3. 经过十年的变化,数字阅读的现状是怎样?


(1)以成年人数字阅读为主,电子书市场中网文(阅文53亿、掌阅20.7亿、晋江12.5亿)占大头,网文中耽美作品比重较高。网文的盈利模式是“付费+影视及游戏等IP开发”;纸书电子版销售为辅,包括当当、微信读书、Kindle等,主要靠单本付费,但可选择的品种数量有限,不足40万种,大量的畅销书纸书、电子书无法同步上市;目前市面上免费和盗版电子书盛行,打击盗版刻不容缓。从用户规模来讲,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数字阅读的MAU(月活跃用户数)为5亿,但付费用户只占1/3,付费方式主要是会员订阅。


(2)听书APP如喜马拉雅、懒人等拥有广泛的使用人群,听书在做家务、开车、旅行、出差等场景中,收听比较方便;听书业务主要靠“免费+广告费+会员订阅”进行变现;但是头部企业喜马拉雅连续多年亏损,2021年净亏损7.6亿,上市变得遥遥无期。


(3)细分类的数字化产品在兴起:旅游、美食、考试、在线教育、学习强国等APP都包括在内,由此带来的结果是旅游、菜谱、公务员考试、注会考试等纸书的销售受到了较大影响;如果再把范围扩大点,抖音、头条、微信(公众号、视频号)等社交化媒体,小红书、知乎等知识类论坛,融合了传统文化知识点的游戏(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成立电子竞技工作委员会)、单独开发的电子书包等,都是数字阅读的组成部分。


(4)儿童的数字阅读还是摸索中。目前市面上有一些儿童听书、儿童在线教育、融合了视频音频和简单交互功能的儿童玩具等产品;但是占儿童图书销售大头的儿童绘本类图书,还没有找到好的数字化方法;包括纸书在内的青少年分级阅读体系和分级标准还未搭建起来;儿童数字阅读盈利模式未知。


4. 阅读数字化和产业化的未来在哪?


(1)继续深耕用户的需求和各类应用场景。比如,精准化的知识APP,如已经开发成APP的现代汉语词典、新华字典、辞海等;融合了更多新技术的多媒体APP,如头条系、B站;融合了知识图谱和信息检索等功能的APP,能将针对同一知识点、关键词相关的电子书内容一起呈现,像升级版的“知网+百度百科”;为智能制造、芯片开发、元宇宙等高新技术产业服务的多学科、多目标的交叉领域专业知识服务。


(2)需要用新技术改革数字出版、阅读的方式、方法。比如利用用户在数字阅读中的痕迹,如电子笔记、精彩章节标注和分享次数、各页面的浏览时长等数据,来辅助作者进行更好地创作;用更精简的形式来写科普书,将图文、动画更好地结合起来,比如讲好量子力学、数学原理等;当然,待破解课题也有不少:元宇宙下的数字阅读是什么样?“双减”大背景下政府推动的在线教育课堂工程会怎样?阅读大数据的安全如何保证?等等,需要全行业一起去探索。


(3)图书不是快消品,全行业需要沉下心来,仔细研究读者需求,认真打磨内容。行业需要更多“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主播、荐书官和领读人。





_

翁子扬

断开的视线:数字阅读中的图像


_


1   断开的视线


数字阅读的语境下,我们的研究范围包括了内容生产、文本组织、编辑发布等方面,同时也关注到软硬件技术带来的信息交流方式变化。但在上述研究范围中仍然存在漏洞,即研究过程中人们更多考虑文字类信息,几乎完全地、主动地把图像研究排斥在外。这种忽视某种意义上阻碍了知识的有效传递,且在某种程度上断裂了普通数字阅读受众从“简单观察”到“复杂思考”的转化链条,也将推迟数字阅读新形态、新产品、新场景的涌现。


当前,出版学教育教学和项目实践中,研究者和从业者普遍忽视了文字与图像之间的天然联系。从更广大的学科范围来看,如符号学、心理学、美学、艺术史论等研究中有关图像的研究成果,多半回归了“文本层面”,缺少图像解读等图像研究的研究基础。数字出版学的许多研究缘起于社会科学,相关领域的绝大多数研究只与文本相关,如文本内容研究、文本阅读体验研究等,而数字阅读中的图像研究几乎已经进入了漫长的瓶颈期。同时,在视觉感知、阅读信息和分析思考过程中,读者形成了“无法理解-忽视图像-缺乏图像分析能力”的恶性循环。“新”文献与“旧”图像断开了直接联系,文字就又成为了全新、独立、非图像伴随的文本信息,将文字阅读与图像阅读的鸿沟进一步扩大。


图像在知识服务领域的巨大潜力还没有被充分认识和有效释放。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数字出版领域很少出现新的研究理论和研究方法,也较少出现技术支撑下的新产品形态。从市场现状来看,在受制于载体的数字阅读场景中,图像或是受限于硬件尺寸、软件环境,其呈现效果未免失真;或是沦为文字内容的“附件”,成为配图、插图、图表等。这从客观上消解了读者对于图像本身的关注。从学术研究领域看,较为热门的图像语义研究多对图像进行切割并进行标签标注,其侧重点在于通过摘录、定位和标记来实现信息迁移,而并非真正关注图本身的情景、情节和空间所直接关联的知识内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真正服务图像知识的高效传递。


2   图像- 数据- 叙事


针对上述研究蓝海和图像进行知识服务的巨大潜能,本文提出数字阅读中的“图像-数据-叙事”研究。


2.1   图像的存在场景


研究数字阅读语境中的图像,首先需要明确图像的存在场景。图像阅读并非孤立存在:在视觉获取、阅读浏览和思考重构的交互行为中,受众对图像的阅读情况是受其过去阅读情况影响的。读者在不断接触和获取某些图像信息的过程中,形成了“感知-获取-整理-输出”的图像阅读思维链条,指导着其对未来图像阅读的分析和探索。图像对于受众的思维模式、价值观念、情感认知和知识生产都将产生巨大影响。


2.2   图像的价值重塑


研究数字阅读语境中的图像,其次要强调图像的价值重塑。图像蕴含着内容丰富、体量宏大的思想信息,是链接时空、社会、价值、文明的浅层表征,对阅读受众产生直接影响。需要强调的是,图像的研究必须具有正确的历史观,才能剥茧抽丝,去伪存真地发现图像的核心价值。图像产生于早期人类文明的劳动过程,在文明演化过程中逐渐地出现服务于权力的特征;随着政治权力发展,图像需求逐渐开放,出现了图像定制服务于权力的记录;在更大的社会组织形态下,图像的教化功能被启用,被应用于社会教化;而后期阶级社会中的工业化图像复制,则影响着社会演化与阶层认知;商业社会时期,图像传播与图像的商业价值紧密相关,促成了普惠环境的形成;数字时代,图像交互则使图像的长尾收益与场景价值进一步凸显。在这一过程中,图像的阶层不断下沉,图像的总量出现激增,但图像的价值也被不断消解。这一过程是值得我们关注的。


图像与传统出版的关联紧密,但以往价格高昂的图集和画册却受到数字化的冲击。定制内容的商业定价与消费降级,图像故事的消费降级及共享付费模式,学术茧房和阶层认知的图像理论,图像周边带来主题收益与流量价值,在这一过程中阶层不断缩小,图像的价值也不断解构。图像与数字阅读的关联也很紧密,图像与数字阅读形成交叉学科,需要硬件赋能,催生了创新领域;内容服务是在软件环境和阅读刚需的基础上产生的;数据故事与消费需求和付费养成息息相关;数据获取有其生命周期,并影响认知阶层;数字技术是构建内容生态与数字生态的重要支撑;线下衍生产生主题收益、实现价值变现。受众阶层不断扩大,图像价值也得以不断重塑。


2.3   图像的数据性


研究数字阅读语境中的图像,突破口在于图像创作过程中的知识组织是具有数据性的。开放环境下的图像服务于全体阶层,开放环境下的图像定制服务于档案记录,开放环境下的图像教化开始被应用于治理服务,图像复制影响着社会进化和全域阶层。数字环境中图像的传播创新了业态,图像交互则体现了技术赋能与场景价值。在这一过程中,阶层不断上升,图像的价值不断增加,我们提出“感受+计算=价值”的观点。


比如,知识图谱和舆图都是很重要的图像类型。知识图谱在图书情报界成为知识域可视化或知识领域映射地图,是显示知识发展进程与结构关系的一系列各种不同的图形。用可视化技术描述知识资源及其载体,挖掘、分析、构建、绘制和显示知识及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能为学科研究提供切实的、有价值的参考。舆图是一种地图,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的自然面貌、军政形势,展示了人们对空间的感知及相应表达方式的变迁。多种内容输出形式的本质是打散重构的数据形构,而传统编辑形式下的输出品并不具备开放的、分布的、可生长的知识组织可能。在未来阶段,离开我们的可能不只是kindle,而是一种固化的阅读思维和产品开发思维。


3   图知识服务


本团队的研究视线交汇于视觉与思维的同频:如何将大量“过去的图像”串连起成为开启未知知识的钥匙。同频与跟踪的研究,则需要更加深入的基础研究。诸如云资源集中的素描稿、早期的黑白档案、著名艺术史家收藏的艺术品数据、修复的历史照片、各种科学手段检测到的图像、实地拍摄数据等涉及到海量数据如何关联打通?视觉搜索的习惯与开发产品的思维习惯能否更类脑、更智慧?加入可实现追踪图感知过程中的视觉习惯,是否可以为未来构筑改变阅读提供研究支撑?数字阅读体验中书籍图像中的文本是否可实现图像检索?如果实现以图搜图、以图搜文,那么阅读行为的动态是否会发生改变?


面对数字阅读及其思考的问题,我们尝试突破单一的数字出版价值讨论,转换到如何设想并实现一种首创的图知识服务形态,并从社交传播、数据交互等方向分享图计算以及图价值。当前,我们的局部技术突破可以将核心数据集扩展为建立分布式的图像资源库,底层依然是以Folder(文件夹)的形式建立,包含不同的folder和album(图片聚类),可以不断添加相应的“知识类图像”。隐藏的检索需求逻辑由算法支撑,算法的建立依赖于数据组织框架;数据总量是保障内容输出的坚实基础。顾及此,逐步实现开源、分布式的图像与关联文本数据基建,阅读与探索才能耦合生发。基于此,通过开发基于图计算的关联数据链接,思维将可以突破文字的线性桎梏,视线则可以在图册阅读基础上开拓考察,对图像观察与思考的成果将继续为互动图像资源库添砖加瓦。





_

许洁

阅读,是一种需要培养的能力


_


前面几位对谈人讲的都是数字阅读,或者说技术对阅读带来的影响。这里我想补充的是关于阅读本身的一些思考。


首先,不言自明但又必须强调的是,阅读,或者更确切地说文本阅读,是一种后天习得的能力,而且这种能力需要客观环境和主观意愿协同作用,经过教育和训练才能培养出来。不管是数字阅读还是纸质阅读,阅读的核心还是人的大脑对信息的处理加工、是对文字的感受与领悟,所以谈到阅读,应该有一个基本的共识:阅读能力的形成是阅读的基础。根据目前的主流阅读理论,阅读分为四个层次:基础阅读、检视阅读、分析阅读和主题阅读,而且四个层次是递进的,高层次的阅读需要由低层次的阅读发展而来。基础阅读能力是青少年,一般来说是小学低年级以前要养成的能力。错过了这个阶段,后面的阅读层次就难以养成,或者说需要专业的阅读矫正方法加以弥补。至于为什么小学低年级以前是发展出独立、自主、终身的阅读能力的关键阶段,很多语言学、教育学、认知科学和脑神经科学的研究已经进行了充分的实证研究和验证。


其次,我们在当前的社会语境下讨论阅读,包括阅读推广和全民阅读,指的是以系统理解、全面掌握、深入体验作为目的去阅读一部完整的作品而不仅仅是一个片段。碎片化的阅读不用推广,因为作为碎片化信息载体的热媒介特质往往迎合了受众的娱乐消遣需求。人人都喜欢刷微博、刷朋友圈、刷短视频。“刷”这个动词,本身就非常形象地说明了这种碎片化获取信息方式的瞬时性、感官刺激性和浅层性。人性的特点决定了我们在面对丰富又容易的选择时就不会选择困难的事。与之相对的是,完整而系统地阅读需要特别能力和巨大的付出。例如,要完全理解《独立宣言》的前两段,正确的读法是要花上几天,几星期甚至好几年的时间;阅读和理解《红楼梦》甚至成为了一门专门的学问。完整阅读一部文字作品的能力跟阅读的载体和媒介无关,而与系统化的思考能力、图式的认知方法和长久的注意力投入有关。耶鲁大学有项研究表明,人的寿命跟阅读长篇书籍的能力有关系。我国近代教__育大家叶圣陶、夏丏尊就非常重视整本书阅读。叶圣陶基于20世纪40年代学生不读整本书的现状,建议中学语文教科书“除单篇的文字而外,兼采书本的一章一节,高中阶段兼采现代语的整本的书”。


第三,阅读和美食、音乐一样是生活,而不是仪式或运动。2022年4月23日,首届全民阅读大会在北京开幕,习近平总书记发来贺信,号召全社会都参与到阅读中来,形成爱读书、读好书、善读书的浓厚氛围。2022年,阅读推广被连续第九次写入政府工作报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阅读变成一件需要领导人号召、政府推动、媒体关注的事,“读书人”成了一种人设。市面上关于阅读方法、阅读技巧、阅读捷径指南和小册子层出不穷,甚至有人专门讲授“速读法”,告诉大家如何在十分钟内读完一本《追忆似水年华》。我们之所以如此地强调阅读、重视阅读,正是因为读书这件事离日常生活越来越远,越来越变成高高在上的神圣仪式。事实上,对整个社会而言,理想的阅读是一件嵌入每个个体日常生活的,像吃饭、喝水和呼吸一样自然而又个人化的事。开卷有益,不用管读这个书有没有用,不用在意读完之后是否记得住,也不用因为读了某些书就生出优越感。读书没有鄙视链,读书也不应该追求速读,否则就显得不值得读。读了就忘也没有关系,积累的阅读会在生命的某一时刻被唤醒,就像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时说:“这个妹妹我在哪里见过。”贾宝玉在遇到林妹妹之前的所有阅读,都是为了这一刻的见面所做的准备。


“阅读是一所随身携带的避难所”天才小说家毛姆的这句名言近年来似乎变成了召唤人们阅读的鸡汤。事实上,毛姆的原话是“培养阅读的习惯就是为你自己构建一座避难所,让你得以逃离人世间几乎所有痛苦与不幸。”不论读屏幕还是读纸书,都有赖于阅读习惯的养成,所以,从现在就开始任性地读书吧。




_

*参考文献略,请详见原文。

_



END





版式设计

陆澜


制版编辑

卢慧质





关注公众知识状态 / 引领学科发展潮流

Focusing on the State of

Public Knowledge

Leading the Development Trends of

the Discipline



网络首发 | 知识重组与场景再构:面向数字资源管理的元宇宙

网络首发 | 论加快构建中国特色档案学学术体系

网络首发 | 因信而行:信息接触与信任对新冠疫苗接种意愿的影响(内含视频摘要)

网络首发 | “三个走向”:从《“十四五”全国档案事业发展规划》看档案工作发展趋势

网络首发 | 文件档案管理领域区块链技术应用研究综述(内含视频摘要)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