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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苦难的一生

园地耕耘者 一枚园地6 2021-08-21


(作者的母亲)

母亲苦难的一生

胡华珍|文

我的母亲是一个苦命的人,虽说她已去世十多年,但在我心中她一刻也没离去。我曾多次提笔想把她的一生记下来,又多次泪流不止,中途中断,只能断断续续把母亲的苦难记于笔下……

 

  ①

母亲一九三三年七月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家里虽说只有她一个女儿,但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母亲说:“小时候家里很穷,冬天下大雪时,没有衣服穿,仅仅穿三条单薄的裤子,冻得直打哆嗦,后来得了风湿性关节炎。”

     

母亲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经人介绍定了婚事,刚刚订下婚期准备结婚时,我的外祖母去世了。结婚三天准备回娘家时,我的外祖父又去世了。母亲哭天喊地,她说当时要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是独宝女儿,一时间变成了孤儿,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不知所措。

 

母亲嫁到胡家后,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回家的时间很少。祖父祖母对母亲都很好,但母亲总是想念着娘家的父母,自己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整日里愁眉不展。后来,祖父祖母常常劝导母亲,自己的日子也是要过的,不能总在低落的情绪下生活,母亲才慢慢地走出了低谷。

 

一九五三年,母亲怀孕了,她尽量放下思念父母的悲伤,为了宝宝能在腹中健康成长。十月怀胎,我的大姐出生了,那时候接生没有医生,是在村里叫一位老人,把孩子的脐带剪断包好就行了,没有任何消毒措施。不久,我的大姐就得了破伤风离开了人间。

 

母亲失去了第一个孩子,更加伤心难过……

 

一九五四年,母亲又怀孕了,生下了我的二姐。接生方法跟前面相同,接生的工具都没有消毒。我的二姐出生不久,也得了破伤风夭折了。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连续失去两个孩子更痛苦的事,母亲快要崩溃了,不吃也不喝,整天泪水不断……

      

几年后才有了我,这次父亲交待母亲一定要请卫生所的医生来接生,因为医生来接生的工具都是通过消毒后才能用。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才保住了我的命。

 

我出生五年后,母亲又生下了大弟弟。大弟六岁那年,我的小弟弟又出生了。我们家里有了三个孩子,祖父祖母都很开心。

 

虽说家里很穷,生活非常艰苦,但是有了我们三个孩子,母亲觉得再苦再累也开心,逐渐开朗起来,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平静幸福的日子总是太短暂,一九六八年二月十三日,不满三十四岁的父亲扔下了祖父祖母,丢下了母亲和我们三姐弟撒手人寰。家里的重担一下子全落在了母亲一人身上,天,都要塌了。

 

六口人的生活,怎么办?母亲强忍悲痛,以柔弱之躯,独自挑起了这一担破锅。

     

屋漏偏遭连夜雨,父亲去世后不久,老年丧子的祖母悲痛之下得了心脏病,还伴有心房震颤,连吃饭都要人端到手里,有时还要喂着吃。

 

母亲看到祖母病成这样,就和祖父商量让我休学,帮忙照看三个月大的小弟弟、照顾祖母,我小学还没读完就休学了。

 

母亲每天辛苦劳累,再加上没有什么吃的,小弟弟就没有奶吃。他太小又不会吃别的东西,只好想办法给他买牛奶。

 

那时一个公社只有一个供销合作社,计划经济下买牛奶也很困难,到合作社需要步行七八里路,还只能买一瓶牛奶。我记得那瓶很小,就像小汽水瓶那么大,一瓶牛奶只能吃二次,只好每天去买。

 

母亲和祖父要到生产队里出工,买牛奶的事只能我去。每天等大人出工回家做饭时,我就跑去买牛奶,天天如此,供销社的人都认识我了。

 

有一天中午,我去买牛奶时,供销社里一位好心的伯伯说:“每天都看见这个娃来买牛奶。”说完他就把我叫到外面,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五元八角钱塞给我,让我拿回家。那时哪一家都不宽裕。

 

我把钱拿回家交给母亲,母亲很严肃地问我:“是怎么回事,这钱是从哪里来?”我告诉母亲,我不认识那伯伯是谁,他说每天看见我这么小上街去买牛奶,家里肯定是很困难。

 

我再去买牛奶却没见到那个伯伯。母亲说:“知道人家的姓名后,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那时候都那么穷,也还有好心人,这个给我钱的伯伯,五十多年过去了,至今我还难以忘怀。

    

弟弟一天一天长大,不到一岁,他能吃点米糊、稀粥和面条了,母亲就把弟弟的牛奶断掉,不让他再喝了。弟弟断奶后又没有其它的营养补充,一天比一天瘦,让人看得心痛。

 

母亲和祖父为了把粮食省下来给我们三姐弟吃,毎天只吃稀菜粥。一碗稀粥端在手里,只见青菜和萝卜,根本没有几粒米,他们还要去做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尤其是冬天,出工做的事情是挑肥土,从河里取出来的污泥,挑到田里肥田,每人每天要挑一百斤重的担子,挑一百担才能挣到一个工分。

 

七十多岁的祖父也要跟着年轻人一起记工分,生产队里没有照顾老人的政策。母亲整天累死累活,回家还要做饭、洗衣、照顾小弟弟。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无能为力。

 

一九七一年,我又生病了。村里的医生说是恶性疟疾。但是疟疾治好后,一直头昏目眩,还伴有低热。在村医务室治疗了好长时间,低热一直不退,医生让母亲带我到县城医院去检查。


母亲带着我到父亲原来工作过的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是恶性疟疾引起的贫血。”医生和医院领导商量让我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在医生精心治疗下,我的病治好了。

 

母亲来接我回家时,医生叮嘱她让我回家好好休息,不能做体力劳动。母亲听后,就和祖父商量让我重新回学校上学。她带我到公社一所初中,找到学校领导,讲明了我去学校插班的原因。学校领导商量后,同意接收我在初一下学期学习,就这样,我重返学校了。

 

我不能再为母亲分担家务,母亲和祖父的担子更重了,每天的重体力劳动,母亲经常累得昏倒在地,白天干一天活后,晚上经常偷偷地流泪……

 

 ⑤

一九七四年冬天,我的祖父积劳成疾去世了。

 

那年我读高中二年级上学期,刚刚放寒假,祖父就说全身疼。他身体一直都很好,病后他坚持不看西医,不吃西药,坚持要看中医。那几天很不凑巧,正好公社开全体党员会,所有的党员都住在一起整风,那个中医是党员也在参会,要半个月才能结束。


祖父的病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可怜的祖父全身疼得打滚,疼了三天三夜,不吃也不喝,就这样结束了苦难的一生。

 

祖父的离去更是雪上加霜,大队得知我祖父去世的消息,经过开会研究后,大队书记来到我家,了解我家的情况,并通知我过完春节后,跟学校协商让我到大队医务室去上班。

 

就这样,我的高中学习到此结束。

 

我们在上高中二年级就分了专业班,为了给农村培养人才,我是分在卫生班里。春节后的那学期是实习时间,我在大队医务室上班就等于实习,这样可以照顾家里,还可以挣点工分,减轻母亲的负担。

 

一九七五年初,我开始在大队医务室上班。我的大弟十四岁初中快毕业,小弟七岁上小学一年级。母亲忙着出工挣工分养活一家老小,回家还要照顾身患重病的祖母,做家务杂事。面朝黄土背朝天,依然吃不饱、穿不暖,做不完的事,流不尽的泪……

 

我在医务室上班,有时回家吃午饭,就看见母亲昏倒在厨房的灶台旁边不省人事。我掐她的人中穴,母亲才醒过来。有几次是我正好碰到,还有几次是邻居的叔婶们看到后,到大队医务室去叫我。


一九七六年九月,大队推荐我上了工农兵大学卫生分校,我的专业是医疗系,就这样我离开了家、离开了大队医务室。


一九七八年,我的大弟高中毕业,母亲没有让他去考大学,让他去参军,把大弟送到了部队。


一九七九年九月,祖母因病离世了,母亲把祖母安葬之后,和我的小弟弟在家相依为命。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大队号召村里搬新村,母亲从不拖生产队的后腿,第一个同意搬新村。那时,粮食本来就很紧张,搬进新村,虽然房子盖好了,但缺衣少食。母亲和小弟在家整天吃红薯和青菜煮稀粥。时间长了,母亲和小弟饿得骨瘦如柴,简直是皮包骨,看上去就让人辛酸。


一九八五年的春天,喜讯传来,母亲接到了父亲单位来的通知,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把母亲和小弟从农村转进城市。刚开始进城,生活仍然非常艰苦,母亲不识字,又没有适合的工作可做,仅靠微薄的一点抚恤金生活。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到制药厂做临时工,给别人洗瓶子。做了一段时间,别人不缺人手了,母亲又到汽车站卖瓜子、花生、卖盐茶鸡蛋贴补家用。


一九八七年底开始征兵时,母亲毫不犹豫地又把小弟弟送到了部队,当上了一名海军。


小弟五年的海军生涯结束后,为了照顾母亲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年迈的母亲非常高兴。多年以来母亲长期的悲伤,强体力的劳作,得了冠心病,经常发作,时不时就要送进医院住院治疗,小弟就一人守护在母亲身旁端茶、喂水,悉心照顾。

 

我在家又要带孩子,又要上班,没有时间去照顾母亲。照顾母亲的事全落在小弟的身上。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怪自己无能为力。

 

一九九六年小弟结婚了。小儿子长大成家,母亲喜出望外,自己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变轻了。母亲高兴地说:“吃了大半辈子的苦,总算把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以后对你们的父亲好交待了。”


 一九九九年春天,母亲又病得很厉害,弟弟和我老公一起把母亲送到医院,医生诊断后说:“急性胰腺炎。”给母亲治病的医生是刚刚到省人民医院进修了胰腺专科的,非常有经验,母亲的病在他的精心治疗下,几天就有了好转。医生交待母亲要滴水不进,更不能进食。


母亲出院后,遵照医嘱,我们坚持让她三个月不吃不喝,只是每天用棉签沾点水把嘴唇擦一擦。同时按照医生的处方,到医药公司去批发药品,每天在家里输几瓶液体,就这样母亲的病基本痊愈了。

 

母亲的年龄大了,身体的各个器官都衰退了,虽说这场大病治愈了,但之后的日子里,依然备受病痛折磨,冠心病经常发作让她心衰、呼吸困难,彻夜不能卧床休息,整天整夜都是坐着,在漫长的日夜里煎熬着。

 

二零零六年九月初九,重阳节,母亲去世了。

 

母亲苦难的一生终于熬到头了。

 

母亲,愿您在天堂里再没有苦难、没有病痛。



【作者简介】胡华珍,退休副主任医师,天门人,现居武汉。爱好读书写字,曾在《中国人口报》《中国针灸杂志》上刊登过多篇作品及论文,论文已进入数据库。一枚园地耕耘者。

(编辑:安然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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