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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志超:从配角到主角——俄罗斯中东政策的转变

粥棚 2023-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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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OUPENG

作者:唐志超

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洲研究所研究员


冷战期间,苏联和美国是中东竞技场的主角。随着冷战结束和苏联解体,作为原苏联继承人的俄罗斯在中东的地位一落千丈。由于政局动荡、实力缩水以及对外战略的根本转变,很长一段时期里俄罗斯在中东地区事务上沦为配角。进入普京时代后,俄在中东的地位逐步提升。尤其是进入新世纪第二个十年后,针对中东新乱局,俄罗斯持续发力,借助叙利亚战争积极重返中东,再度成为中东的主要玩家。“美退俄进”成为当前中东地缘政治发展的鲜明特征。不过,受实力所限,目前俄在中东地位仍难与美竞争,也难与苏联时期相媲美,普京的中东政策仍坚持实用主义路线,中东并非陷入美俄“新冷战”。


俄罗斯的中东政策:

从列宁到普京 


深刻反思了其中东政策的得与失,揭秘其中东外交政策的制定过程,并探讨了这些政策背后的指导思想。

 ©  粥棚


一 

俄罗斯中东政策的历史演进

俄罗斯与中东是近邻。沙俄曾与奥斯曼帝国、伊朗接壤,苏联则与土耳其、伊朗两国为邻。苏联解体后,由于中亚五国和高加索三国纷纷获得独立,俄罗斯不再与中东直接接壤,只是与土耳其、伊朗隔海相望(黑海和里海)。

 

俄罗斯对中东素有历史情结,研究当代俄罗斯的中东外交,必须要追根溯源。

 

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人攻陷君士坦丁堡,灭拜占庭帝国,建立起疆域遍及欧亚非的奥斯曼帝国。自奉为“第三罗马”的莫斯科宣布自己是拜占廷帝国的继承者和东正教的保护人。从17世纪至19世纪,沙俄与奥斯曼帝国展开了十多场血腥战争,结果是奥斯曼帝国丧失大量领土,而俄罗斯领土则不断向黑海南岸、巴尔干和东欧、高加索等地扩展。近代史上著名的“东方问题”,实际上就是沙俄与欧洲列强如何瓜分奥斯曼帝国的问题,这一矛盾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最终导致奥斯曼和沙俄两大帝国崩溃。在两大帝国的废墟上,分别诞生了两个新生政权:土耳其共和国和苏维埃俄国。

 

一战结束后,苏维埃政府实行支持东方民族的全新外交路线,即支持殖民地半殖民地的民族解放运动。为此,苏联积极发展与土耳其、伊朗、阿拉伯民族的友好合作关系。苏俄不仅是第一个在外交上承认土耳其共和国的国家,还为土耳其赢得民族独立战争胜利提供了关键性的军事和经济支持。1921年3月,苏俄是承认土耳其大国民议会政府的第二个国家,并与之签署《莫斯科条约》。苏维埃政权还支持沙特、埃及反对英国殖民的斗争。苏联是最早承认“內志和汉志王国”。1932年,沙特国王派其子费萨尔亲王访问苏联。只是后来由于沙特倒向了美国,苏沙关系才转冷。

 

二战期间,苏联与土耳其和伊朗两国的关系比较复杂。一方面,土耳其和伊朗是苏联获得盟国援助的主要通道,两国与苏联均保持密切合作关系。另一方面,由于土耳其和伊朗均不同程度执行亲德的中立政策,导致两国与苏联的矛盾与摩擦不断上升。1941年,苏联联合英国直接出兵占领伊朗,伊朗实际上处于英苏监护之下,这一状况直至1946年才结束。


二战结束后,苏联对中东政策发生重大转变。苏联与西方阵营围绕土耳其、伊朗等地展开激烈争夺,成为引发冷战的主要导火索。苏联向土耳其提出驻军海峡、归还领土等要求,并拒绝按先前约定从伊朗撤军,这一政策导致苏联与两国关系严重恶化。更重要的是,苏联的威胁还迫使土伊两国加入西方阵营,寻求安全庇护,并为美国大举进入中东提供了借口。


1947年初杜鲁门总统推出了“杜鲁门主义”,宣布向土伊提供援助以抵抗苏联的扩张,从而正式拉开了冷战序幕。这一时期,中东地缘政治版图发生重大变化。作为昔日“主人”的英法殖民势力被迫逐步退出中东,苏美则以“进步势力”身份乘机填补地区权力真空。与此同时,一大批新生的阿拉伯国家以及以色列出现在中东政治舞台上。苏联高举“三反”旗帜(反封建、反殖、反帝),大力支持地区民族民主运动和左翼政治组织,培育了一大批地区盟友,如埃及、叙利亚、利比亚、巴勒斯坦、伊拉克、也门、阿尔及利亚、苏丹等国。苏联被部分阿拉伯世界奉为“救星”,而苏联在地区也是以“救世主”自居,大力推销苏联的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发展模式。


在苏联支持下,1967年也门社会主义共和国(南也门)成立,成为中东唯一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也是苏联在该地区的最忠实盟友之一。自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埃及总统萨达特弃苏投美、苏联入侵阿富汗(1979年)以及两伊战争(1980~1988年)等一系列重大事件重挫苏联在中东的声誉和地位,特别是阿富汗战争激起了中东伊斯兰国家对苏联的敌意。沙特、土耳其等中东国家联手西方国家积极支持阿富汗抗击苏联侵略。以本·拉登领导的“基地”组织为首的全球圣战势力也由此开始崛起。


1985年戈尔巴乔夫上台后,在内政外交上推行“新思维”,单方面退让以寻求与西方缓和关系。在中东地区事务上,苏联抛弃或远离地区盟友,加速了中东国家对苏联的离心倾向。由于苏联减少支持,巴勒斯坦民族解放阵线被迫走上与以色列和谈道路。1990年,马德里中东和会确立了以“土地换和平”的原则。虽然名义上苏联与美国同为和会的两个主席国,但实际上苏联已沦为配角。苏联还大幅减少对南也门支持并撤军,实行多年社会主义的南也门被迫“改革”,并最终走上统一道路。1991年,海湾战争爆发,成为美国主导的中东新秩序确立的主要标志。苏联在中东已丧失了主导者地位。

 

冷战结束和苏联崩溃后,俄罗斯综合实力急剧下降。叶利钦执政初期,俄基本执行“一边倒”的外交政策,在全球重大问题和地区热点问题上大体按西方意愿行事。俄从中东大规模收缩,大幅削减对传统地区盟友的支持、援助。叶利钦在总统任内未安排出访中东。


1992年,作为苏联在中东及地中海地区重要军事威慑的地中海舰队遭解散,俄罗斯只在叙利亚保留了在中东的最后一个军事基地(塔尔图斯港)。在一系列地区危机中,俄虽然仍努力扮演协调人角色,开展斡旋外交,但并无多大作为。作为两个共同协调人之一,中东和平进程事务基本由美说了算,俄只是配角。在与伊朗的军事与核合作问题上,迫于美国压力,俄不得不停止或限制与伊合作,并一再推迟原计划于1999年完工的布什尔核电站完工日期。


1995年,美国副总统戈尔与俄总理切尔诺梅尔金达成一份协议,俄承诺限制对伊军售和核合作。这一时期,俄中东外交更加平衡,开始改善与以色列以及海湾阿拉伯国家的关系,并积极开展经贸合作。俄与以色列关系不断改善,签署了一系列合作协议。90年代有11万俄罗斯犹太人移民以色列,成为推动两国关系的积极因素。1994年11月,俄总理切尔诺梅尔金访问海湾四国(沙特、阿联酋、科威特、阿曼)。1992年1月和1994年4月,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亲王访俄。俄还与阿联酋、科威特等国签署了多项经贸和军售协议。这一时期,俄罗斯积极拥抱西方的政策并没有带来实质性回报,俄对美不满增加。西方竭力削弱俄在中东影响,而俄则针锋相对。


1996年1月,叶利钦解除了亲西方的科济列夫外长职务,改任著名中东问题专家普里马科夫为外交部长。普里马科夫担任外长和总理期间,俄中东外交进入活跃期。普里马科夫倡导建立多极世界,反对美国单极霸权和北约东扩,主张俄发挥全球性大国作用。这一时期,美俄围绕两伊问题斗争最为激烈,俄将加强与伊拉克和伊朗的合作作为中东政策的重点,反对美对两伊制裁,并动辄对伊拉克发动军事打击。车臣问题日渐成为俄罗斯与海湾阿拉伯国家、土耳其、伊朗关系中的一个突出问题。俄罗斯与沙特、伊朗和土耳其在中亚也展开了激烈竞争,竞相拉拢新独立的中亚五国,俄对中东三国对中亚的“双泛”(泛伊斯兰主义和泛突厥主义)渗透非常关注。

 

自2000年始,俄罗斯进入普京时代。这20年的俄中东政策可分为前后各十年的两个截然不同阶段。在前一个十年(2000~2010年),俄中东政策虽较以往更加活跃,取得局部突破,但在地区地位并无重大提升,在与西方的竞争中仍处于守势。2000年发布的俄联邦对外政策构想提出,俄中东政策的优先任务是恢复和增强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地位,特别是经济地位。此外,出于解决车臣问题以及反恐需求,俄罗斯也将加强、改善与中东国家关系视为解决维护国内稳定、打击恐怖主义等问题的重要途径。


2000年10月,俄外长伊万诺夫访问中东8国时声称在中东问题上俄发挥更大作用的时机已经成熟。普京打破了叶利钦时代俄总统近十年未出访中东的历史记录,多次出访中东。2004年,普京总统首次访问土耳其,其后又于2005年、2007年两次访土。2005年,普京访问以色列、埃及和巴勒斯坦三国。2006年,普京访问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2007年2月,普京访问沙特、卡塔尔和约旦,这是俄国家元首首次访问沙特以及阿拉伯半岛地区。对此,美国学者发出警告,“俄罗斯已重返中东”。


2007年10月,普京访问伊朗,这是俄总统首次访伊。2008年,普京访问利比亚。此外,梅德韦杰夫总统也多次出访中东。俄罗斯在地区事务上开始发出独立声音,不再完全追随美国。尽管如此,这一时期普京的中东外交主基调仍是务实主义。比如,在伊核问题上,俄与美对抗同时,也配合美对伊实施制裁。更重要的是,由于“9·11”事件后美先后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俄中东的传统盟友和伙伴纷纷脱离俄罗斯轨道加速向美靠拢:萨达姆政权被推翻;利比亚卡扎菲弃核;也门和阿尔及利亚选择成为美反恐伙伴;伊朗、苏丹和叙利亚在地区和国际上日益孤立。这导致俄在中东影响力在“阿拉伯之春”爆发前急剧下降。在第二个十年(2001~2020),俄罗斯借助中东之乱大举进入中东,坚决出兵叙利亚捍卫自身利益,全面拓展与地区国家关系,成功实现了重返中东,再度成为中东政治舞台的主角,一举扭转了昔日被动局面。



叙利亚战争助推俄罗斯重返中东:

从配角到主角的关键转折

普京时代前后两个十年的中东政策有着巨大差异,而叙利亚战争则是推动发生这一重大转折的最重要外部驱动力。

 

2011年初,西亚北非地区爆发席卷整个地区的大规模反政府抗议活动,直接导致突尼斯、埃及、也门和利比亚四国领导人下台。这场抗议活动也很快蔓延至叙利亚,并逐步演变为一场持续数年的大规模地区战争。俄罗斯决心捍卫自身利益,维护叙利亚稳定,为此开始逐步深度卷入叙利亚冲突。


从2011年至2015年9月,俄主要在政治、外交和经济上支持叙政府,并7次在安理会否决关于叙利亚战争的提案。随着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IS)的兴起,巴沙尔政权面临压力持续增大。2015年7月,叙政府正式请求俄罗斯政府出兵相助。2015年9月30日,俄罗斯以“打击‘伊斯兰国’”为名正式出兵,这是冷战结束后俄首次在原苏联范围之外采取军事行动。

 

俄罗斯之所以出兵叙利亚,主要是为了维护俄在叙利亚以及该地区的利益。自20世纪50年代开始,叙利亚就是俄罗斯的坚定地区盟友,这一关系经受了冷战结束和苏联解体的考验。1971年苏叙签署协议,叙同意苏联在塔尔图斯港建立军事设施,使苏联在地中海有了稳定的军事存在。1972年,苏叙签署《和平与安全条约》。1980年两国签署为期20年的《苏叙友好合作条约》。叙利亚也是接受苏联援助最多的中东国家。


1980~1984年间,苏联对叙援助每年达24亿美元。戈尔巴乔夫上台后大幅削减对叙援助,但1985~1989年间每年也有13亿美元。冷战结束后,俄叙延续了旧日关系。对俄罗斯而言,叙利亚是俄在中东的最后一个铁杆盟友。塔尔图斯港不仅是俄罗斯在中东及地中海地区的唯一军事基地,也是俄在原苏联范围之外的唯一军事基地,保留这一基地对俄具有重要战略价值和象征意义。

 

当然,俄决心出兵捍卫巴沙尔政权也受其他因素驱动。首先,俄反对西方搞“颜色革命”,并阻止“阿拉伯之春”向俄罗斯及周边蔓延。俄舆论普遍认为,“阿拉伯之春”的爆发固然内部原因是主要的,但美国及西方策划的“颜色革命”是重要外部因素,是西方的一个阴谋。2011年2月,梅德韦杰夫总统在国家反恐委员会会议上指出,中东发生的这一幕此前西方也为俄罗斯设计过,这在乌克兰、吉尔吉斯斯坦、格鲁吉亚都已上演。俄罗斯决心打破以往在南斯拉夫、利比亚等地节节退缩的惯例,从乌克兰到叙利亚开始对西方采取强势反击。

 

其次,深入前沿开展反恐斗争,维护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利益。2014年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异军突起是叙利亚战争中的意外事件。它不仅从全球吸引了数万“圣战者”,也吸引了大量来自俄罗斯北高加索地区的极端分子。“伊斯兰国”对俄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普京总统称,有5 000~7 000名俄恐怖分子前往叙利亚加入“伊斯兰国”极端组织。俄罗斯视这些训练有素、具有军事经验的大量恐怖分子对境内渗透为最重要威胁。俄出兵叙利亚,打击恐怖分子,可谓御敌于国门之外。在叙利亚挫败了大规模装备精良的恐怖分子时,普京高度赞扬俄军在叙利亚战场的上佳表现,“把我们祖国的巨大威胁阻止在遥远的边界之外”。

 

最后,充分把握时局变化,提升俄罗斯在中东的大国地位。一开始,俄罗斯对中东乱局持旁观态度。但随着局势变化,俄也开始调整政策。卡内基莫斯科中心主任德米特里·特列宁指出,普京外交政策的目标是恢复俄罗斯作为全球性大国的地位,与美国在中东展开竞争是作为大国的重要标志,为此才有了俄在叙利亚的行动。美国的政策调整与变化也为俄罗斯提供了空间。从地区层面看,奥巴马和特朗普在中东实施的是战略收缩政策,不愿陷入中东泥潭。


从2013年化武危机中奥巴马在最后一刻放弃动武到面对“伊斯兰国”日益猖獗而不愿动用地面部队,这充分显示奥巴马政府不愿深度介入叙利亚,对推翻巴沙尔政权心存犹豫,这一外部因素促使俄下决心深度介入,毋庸担心因此与美发生猛烈冲突。


此外,也有说法称,俄罗斯之所以出兵叙利亚,是希望借助叙利亚转移西方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注意力,并试图以叙利亚换取西方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回报。这一看法有一定道理,但其在俄出兵叙利亚决策中的地位不应被高估。

 

俄罗斯出兵叙利亚不仅是叙利亚战争的转折点,也是俄罗斯中东政策的转折点。俄罗斯的直接军事介入,不仅根本上改变了叙战场态势以及叙利亚局势走向,也极大改善了俄在中东其他地区的形势,提升了俄罗斯在中东以及国际上的影响力。俄直接军事介入使叙战局发生逆转,改变了力量对比和战场态势,遏阻了外部势力的军事干预,稳固了巴沙尔政权。


俄出兵前,叙利亚政府只控制约全国领土的1/6,可谓危在旦夕。据俄方称,截至2018年12月,俄军在三年半时间里,总共消灭了8.75多万名武装分子,解放了1 411个居民点和95%以上叙利亚领土。目前,叙利亚政府已经恢复了对全国近2/3领土的控制权。出兵叙利亚也使得俄在叙利亚问题上发言权得到很大提升,实现了由美主导向俄主导的格局转换。

 

政治上,俄罗斯另起炉灶打造了新的政治进程——“阿斯塔纳进程”,大有取代“日内瓦进程”之势,确保叙政治进程按俄罗斯设计的轨道发展。军事上,借助反恐,俄罗斯扩建了塔尔图斯海军基地,新建了霍梅米亚空军基地,两个基地租期均为49年。除了这两个永久军事基地外,俄在叙还使用多个空军基地、监听基地。安全上,俄罗斯构建战术联盟联合伊朗和土耳其,主导建立了四大“冲突降级区”,大大缓和了政府军与反对派的军事冲突,并逐步推动由政府军接管降级区。

 

俄军事干预叙利亚并获胜具有强大的外溢效应。首先,俄强力军事干预的决心和勇气推动地区国家改变对俄态度与政策。土耳其和沙特等海湾国家纷纷改变政策,寻求与俄合作。埃及、伊拉克、阿尔及利亚、伊朗和苏丹等重新寻求加强对俄伙伴关系。美国政府前中东问题特使丹尼尔·罗斯撰文称,为何中东领导人有事去找普京而非奥巴马,是因为俄虽在军事上逊于美国,但它比美更愿采取行动,而这已改变了中东的权力生态。“普京和中东领导人都懂得强制的逻辑。”

 

其次,俄罗斯出兵叙利亚推动了地区格局的转换,在地区和国际层面上确立了“一个新的战略范式”,不仅对叙利亚内战各方角逐及力量平衡形成,还对超级大国的全球竞争产生重要影响。俄罗斯在中东的新存在和新作用促使地区国家以及欧美重新考虑自己的地区政策,重新认识俄罗斯在地区的新作用以及与俄罗斯的关系。在保卫盟友安全和关乎地区稳定的重大事务上,俄罗斯的进与美国的退形成强烈对照。一向尊重实力的中东国家日益认识到,俄罗斯是唯一能够且敢于挑战美国的全球性大国,具有敢于实施其战略和维护其利益的意识和决心。

 

伊朗是俄罗斯出兵叙利亚的最大受益者之一。伊在叙利亚以及地区的被动处境得到迅速改善,一定程度上还与俄罗斯结成了战略联盟,地区和国际孤立状况有了很大改善。这又进一步推动沙特、阿联酋等国寻求加强与俄罗斯接触,希望通过与俄合作促俄远离伊朗。这实际上给了俄更多纵横捭阖的回旋空间。

 

借助叙利亚战争,俄构建了两个脆弱的准联盟体系。一个是俄罗斯、叙利亚、伊朗、伊拉克四国联盟。2015年9月,四国联合在伊拉克建立情报中心,共享有关“达什”的情报。另一个是俄罗斯、土耳其和伊朗缔结三国联盟,主导了“阿斯塔纳进程”以及“冲突降级区”的建立。2016年12月,俄土伊三国发表“莫斯科宣言”,就叙利亚停火事宜达成一致并充当协议保证国,推动建立了阿斯塔纳进程。“三国轴心联盟的缔结改变了地区战略平衡。”

 

俄罗斯强势回归在一定程度上挤压了西方的活动空间,对美治下的中东安全秩序构成严重冲击。中东国家纷纷转向俄,实际上隐含着对“美退俄进”地区权力新格局的接受。2017年9月,以色列的一个民调显示,52%的受访者认为,普京在中东事务中的影响力要大于特朗普。最新的中东地区民调显示,越来越多的阿拉伯青年人将俄罗斯当作盟友,而美国则是不可靠的盟友。2017年的佐格比民调显示,越来越多中东国家将本国与俄罗斯关系的重要性置于与美国同等相同的地位,尤其是土耳其和海湾阿拉伯国家。

 

第三,借助叙利亚战争,俄罗斯一定程度改变了中东乃至地中海、非洲以及印度洋的安全格局。叙利亚战争为在中东推广俄军事力量以及俄制武器发挥了重要作用,推动了俄与地区国家的军事关系。俄罗斯军队经受了局部现代化战争的实战锻炼,提升了战斗力,增强了军队信誉。俄军事装备得到了战场检验和新式武器得到了测试。俄防长伊绍古公开表示,“俄方在叙利亚获得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叙利亚成为俄罗斯新型先进军事装备的主要试验场,“虎式”、“台风”和“巡逻者”装甲车,“终结者”坦克支援战车,“伊斯坎德尔”导弹综合体,“阿玛塔”通用平台版T-14坦克,第五代歼击机苏-57等首次在战斗条件下进行了测试,在叙利亚得到了成功试用。

 

第四,通过在叙利亚展示力量和取得的成绩,俄罗斯借势全面出击,积极深度参与中东事务,以军事、经贸、能源和高科技合作为重点,积极拓展与中东国家的深度合作,取得显著成效。从叙利亚战争到也门战争,从伊核问题到巴以问题,从利比亚问题到波斯湾航运安全,俄罗斯几乎无处不在,充当调解人和代言人,发言权获得很大提升。

 

俄出兵叙利亚,成功遏制了俄罗斯在中东影响力持续下滑的颓势,有力保障了俄在中东的利益,扩大了俄在中东的存在,提升了俄在地区事务中的话语权,重塑了俄作为全球性大国的形象。俄出兵之初,外界有不少悲观言论。有专家称叙利亚将成为俄罗斯的“新阿富汗”,俄将重蹈苏联在阿富汗失败的覆辙。不过,这一预测似乎失败了。俄不仅已基本实现其在叙政治和军事目标,还大大借此拓展了中东外交,收益明显大于收获,俄并未陷入叙“泥潭”。普京也明确表示,总体上俄实现了在叙目标,尤其在反恐方面,俄取得“坚实成果”,“虽不能说百分之百地完成了任务,但总体上已完成了我们在叙利亚发起行动时设定的任务”。

 

俄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成绩,显示了俄政治、军事实力,但在战略、战术上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


第一,政治上敢于决断,意志坚定,行事果断。俄敢于支持危在旦夕的巴沙尔政权,这在政治上是一场冒险,也是赌博。


第二,总揽大局,正确判断形势,抓住时机,果断出手。从2011年到2015年,俄在叙利亚战役进入第五个年头才出兵,既是因为俄罗斯完全摸透了奥巴马不会出手推翻巴沙尔政府的底牌,也是由于巴沙尔政权到了最危急时刻。


第三,坚持师出有名。俄既有叙利亚政府的正式邀请,又抗着反恐这杆大旗。


第四,建立战术联盟。除了叙利亚政府外,俄还与伊朗、黎巴嫩真主党、伊拉克、土耳其之间建立了不同类型的多层次联盟,既有保巴沙尔联盟,也有反恐联盟,还有维稳联盟。


第五,设定有限目标,进行有限干预,及时止损。俄坚持以空军为主,适当出动特种部队和军事警察,充分利用叙政府和伊朗等地面部队,避免出动大规模地面部队。在取得重大进展后,及时撤回主力部队。以反政府武装为主要打击对象,维护巴沙尔政权不垮台为主要目标,避免多方作战。尽量避免与美发生直接军事对抗,与美建立热线和战场联络制度,确保不误判、误伤。第六,审时度势,注意轻重缓急,选择有利时机和理由解决难题。这特别表现在解决“冲突降级区”问题上。为避免与土耳其等方面冲突,俄先建立冲突降级区,而后再择机逐一收复降级区。



三 务实主义主导的中东“新政”

进入普京时代的第二个十年,俄罗斯再度成为中东主要外部玩家。俄积极参与地区热点问题,全面发展与各国关系,政治、军事、安全、经贸、投资、能源、科技、文化和旅游等领域合作全面推进,在中东影响力达到了后冷战时代的顶峰。为此,美主流媒体都惊呼,“俄罗斯正重返中东”。

 

普京个人对中东事务给予高度重视,在推动俄罗斯重返中东方面功不可没。这一重视体现在访问中东之频度上。自2012年以来,普京17次出访中东,足迹遍及中东各地。普京对土耳其、伊朗、以色列、埃及以及沙特格外重视,其中访问土耳其高达9次之多。普京与土领导人埃尔多安、以色列领导人内塔尼亚胡保持密切联络,频繁互通电话。

 

积极参与中东热点事务是俄罗斯重返中东舞台的一个主要着力点。参与地区热点和重大国际事务的深度与广度,既是验证一国国际影响力大小的主要标志,也是检验一个大国实力、能力和智慧的重要标尺。近年来,俄罗斯在伊朗核问题、叙利亚问题、巴以问题、利比亚和解、也门战争、卡塔尔—沙特外交危机、库尔德问题、地区反恐、反海盗和波斯湾安全等地区问题上深度参与,派特使、发倡议、提方案,发挥了独特而重要的作用。在叙利亚问题上,俄罗斯参与不断深入,并逐步成为主导方。


在伊核问题上,俄罗斯是伊核协议谈判“6+1”机制的主要成员,在推动核协议履行中承担了重要职责。在利比亚,俄影响力一度急剧下降,如今借助支持东部实力派武装“利比亚国民军”司令哈夫塔尔将军,俄已实现重返,并成为解决利比亚事务不可或缺的一方。


2020年初,俄土围绕土耳其出兵利比亚发生严重争执,酿成一场危机。“俄罗斯在利比亚的存在为西方带来了新挑战。”在巴以问题上,俄罗斯积极调解,劝和促谈,并举办和平对话会。在也门问题上,俄罗斯与冲突双方都保持关系,与胡塞武装有一定联系,并发挥一定斡旋作用。针对日益紧张的波斯湾航行安全形势,俄罗斯外交部于2019年7月及时发布《波斯湾地区集体安全构想》,提出建立俄版的波斯湾集体安全架构。

 

俄罗斯积极恢复与昔日盟友关系,重建新的盟友体系和伙伴网络,竭力打造新的朋友圈和恢复传统势力范围。俄与埃及关系“正在复兴”。2014年2月塞西以国防部长身份访俄,这是推翻穆尔西政权后他首次出访。8月,塞西再次访俄,这是其当选总统后首次出访非阿拉伯国家。


埃及与俄罗斯重建了战略伙伴关系,签署《全面合作与战略伙伴关系条约》(2018年),建立了“2+2”高级对话机制(防长+外长),签署了一系列军事、经贸、能源、旅游、农业和反恐合作等协议。其中包含一些重大项目: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军火交易;俄为埃兴建埃及第一个核电站项目;在埃建设“俄罗斯工业园”以及埃与欧亚经济联盟建立“自由贸易区”。埃及外交正由昔日的“弃苏投美”转向今日的“弃美投俄”。

 

俄与伊朗战略合作持续深入。俄不仅在叙利亚问题上与伊开展紧密的政治和军事协调与合作,还扩大与伊在军事、核能及经贸等方面的合作,向伊出售“S-300”防空导弹系统。俄不仅支持伊加入“上合组织”,还有意吸纳其加入欧亚经济联盟,推动欧亚经济联盟与伊朗建立自由贸易区,积极支持共建“南北走廊”。2014年以来鲁哈尼总统4次访俄,普京3次访伊。

 

俄罗斯还积极重建与伊拉克的战略合作关系。经济和军事合作是俄重建与伊拉克战略合作的主要武器。目前,俄企业在伊投资额达几十亿美元。伊向俄采购大量军火,以减轻对美军事依赖。2012年俄伊签署价值42亿美元的军火合同。普京强调,伊拉克是俄在中东地区长期、可靠的伙伴。美国《新闻周刊》酸溜溜地承认,“美国盟友伊拉克正转向俄罗斯寻求军事援助、石油交易以及国家建设”。

 

阿尔及利亚是俄长期盟友,双方有着深厚的政治、经贸和军事关系。阿是俄罗斯在中东和非洲最早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国家(2001年),也是俄罗斯武器在中东非洲的最大买家。2014年,俄阿签署军事合作协议。通过阿尔及利亚,俄罗斯增强了在马格里布以及非洲的地位。2009年12月俄罗斯—阿拉伯合作论坛成立,截至目前已举行五届部长级会议。

 

俄罗斯重建与美国在中东主要传统盟友关系,大幅改善与以色列、土耳其、沙特、阿联酋、卡塔尔、突尼斯等国关系,并建立不同水平的战略伙伴关系。对俄而言,这意味着在与美国的长期博弈中正取得历史性突破。俄罗斯与以色列关系达到有史以来的最佳状态,双方在地区事务以及军事、反恐、经贸、文化等领域保持密切合作。两国领导人保持密切交往。以总理内塔尼亚胡多次访俄,普京三次访以。

 

俄罗斯与昔日对手土耳其关系发生逆转。土是北约成员,是西方在中东的主要盟友,也是西方遏制苏联和俄罗斯的重要前沿。但进入新世纪以来,双方关系取得历史性突破。2011年,两国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建立了由两国元首主持的“俄土合作高级理事会”。普京与埃尔多安频繁会晤,仅2017年就在多个场合会晤8次。2012年以来,普京8次访土。俄土联合实施了一系列重大项目,如修建核电站、兴建“土耳其流”天然气管线2014年普京访问土耳其时提出倡议。该项目计划从俄罗斯,经黑海海底抵达土耳其,然后输往希腊和欧洲,计划投资130亿美元。、出售S-400导弹防御系统等,夯实战略合作。虽然双方在叙利亚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双边关系受土击落俄战机事件严重冲击,但很快重回正轨。


受美国因素以及意识形态等影响,海湾阿拉伯国家长期以来对苏联和俄罗斯态度冷淡,怀有敌意。这一状况目前已发生根本改变,阿联酋媒体甚至称俄阿拥有“共同价值观”。继2007年首次访问海湾后,2019年10月普京再次出访沙特、阿联酋。俄罗斯与沙特关系取得历史性突破,“两国关系正处于历史最好时期”。


2015年9月,沙特副王储穆罕默德访俄,双方在能源、太空、基础设施建设、贸易等领域达成6份协议,并签署了价值100亿美元的投资谅解备忘录。2017年10月,萨勒曼国王访俄。这是沙特国王历史上首次访俄,具有里程碑意义。访问期间,双方共签署了14份合作文件,涵盖油气、核能、交通、通信、农业等多个领域。俄罗斯与阿联酋关系持续升级。两国在政治、经贸、能源、投资、文化、安全、军事、核能和空间技术等领域开展深入合作。


2018年,两国宣布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俄公民在迪拜长期居住人口高达6万。俄罗斯与卡塔尔关系也取得重要进展。2016年卡塔尔埃米尔访俄时两国宣布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此外,俄罗斯也与西方在北非主要盟友摩洛哥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2016年,摩洛哥国王穆罕默德六世14年来首访俄罗斯,签署能源、反恐等多项合作协议。

 

加强军事存在,以军事促政治和经济,不断增强俄罗斯在地区事务上的影响。重建地中海分舰队,在地中海开辟新战场,是一项关键性举措。冷战结束后,俄罗斯解散了1967年建立的地中海分舰队。2013年3月,俄宣布重建黑海舰队地中海分舰队。近年来俄地中海舰队规模不断扩大,并在叙利亚战争中承担了重要角色。俄在建立军事基地方面取得重大进展。俄与叙利亚续签塔尔图斯海军基地协议,对塔尔图斯军港进行了升级改造,并新建了新的空军基地。


俄在埃及取得临时性军事基地。2015年11月,俄埃签署了允许两国战斗机相互利用对方空军基地和领空的协议,为俄增加了在中东的落脚点。2017年俄埃还达成协议,允许在埃部署俄特种部队。苏丹政府也提出希望俄在苏丹境内建立军事基地。若俄同意,将为俄进入非洲、红海及印度洋提供重要跳板。

 

此外,俄还参与国际护航,加强了从红海到亚丁湾的军事存在。2019年,俄罗斯联手伊朗、中国在波斯湾举行军演。俄军事介入叙利亚后,伊朗还罕见地为俄空军提供过境通道和转场的空军基地。

 

军售是俄向中东拓展影响力的最重要工具。武器出口不仅可以赚取利润,还可以增加政治影响。目前俄只占中东武器进口的10%,远低于美欧的市场份额。对俄而言,空间依然很大。阿尔及利亚、伊朗、叙利亚、利比亚、伊拉克和埃及是俄武器在中东的传统买家。近年来俄在土耳其、海湾国家也有斩获。


2013年美暂停对埃15亿美元军事援助后,俄罗斯迅速跟进。2014年9月,双方达成价值35亿美元的军事合作协议。在伊拉克,2013年以来俄向伊出售了价值50多亿美元的军火。在阿尔及利亚,2014年达成27亿美元军售协议。在伊朗,2015年1月,俄伊签署军事合作协议。


2015年4月,普京总统签署法令,取消俄向伊出售S-300的禁令。此举被视为有可能改变地区军事平衡的行动。值得一提的是,俄还打进了长期为西方所垄断的海合会成员国以及土耳其的武器市场。阿联酋、卡塔尔、沙特、土耳其等国纷纷采购俄军火,价值高达上百亿美元。土耳其不顾美国反对和制裁,执意购买俄S-400导弹防御系统,价值20亿美元。2017年,俄与沙特、卡塔尔签署军售谅解备忘录。


沙、卡两国还提出购买S-400,在西方引起震动。阿联酋与俄罗斯还联合进行武器研制和生产,如联合研制第五代战斗机。2019年5月,特朗普不顾国会反对执意批准向阿联酋、沙特和约旦出售价值81亿美元的军火,主要理由就是担心俄罗斯和中国抢占军火市场。据兰德公司研究,2011以来俄在中东军售市场平稳上升,2015年中东占俄对外军售的36%。

 

核能合作是俄罗斯进军中东的又一重要武器。除了20世纪90年代伊朗布什尔核电站外,近十年来俄与土耳其、伊朗、苏丹、埃及、约旦、阿尔及利亚、阿联酋、沙特和突尼斯等多国签署了核能合作协议。俄不仅为伊朗、约旦、土耳其和埃及等国建设首座核电站,还积极提供人才培养、技术和材料供应等方面支持。


2010年,俄与土耳其签署修建土第一座核电站协议,价值高达220亿美元。2018年4月,土第一座核电站阿库尤核电站开关建设,土总统埃尔多安和俄总统普京在安卡拉以视频连线方式出席开工典礼。预计2023年完工。2012年,俄与阿联酋签署核能领域合作协议,俄将为阿第一座核电站提供铀燃料以及铀转化与铀浓缩服务。


2014年,俄与伊朗签署新的核能合作协议,计划为伊建设8个发电机组。2015年1月,俄与约旦签署价值100亿美元的核电站建设协议。2014年9月,俄与阿尔及利亚签署和平利用核能的政府间协定,俄将为阿提供人才培训以及帮助阿建设该国第一座核电站。


2017年,普京访埃并出席埃首座核电站——塔巴核电站项目的签字仪式。该项目总投资约300亿美元,是俄埃两国最大合作项目。2016年,俄与突尼斯签署核合作协议。2017年10月,俄罗斯与沙特签署和平利用核能合作政府间协议。2017年6月,俄与苏丹签署和平使用核能领域合作备忘录,同年12月,双方正式签署了原子能利用协议。

 

经贸合作在俄新中东外交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俄罗斯大力开展与中东国家的经贸、投资、能源、科技和旅游合作,并取得一系列积极进展。2019年俄罗斯与西亚北非国家的贸易额约468.71亿美元,比2011年略有下降。土耳其为俄罗斯在西亚北非地区最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高达260亿美元。俄罗斯与海合会国家的经贸合作是俄对中东经济合作的一个亮点,双方在贸易、投资、能源和科技等方面开展了深入合作。俄与GCC成员国贸易额由2011年约27亿美元增加到2019年约41亿美元。

 

在投资领域,俄吸引海湾投资取得重要进展。卡塔尔投资局(KIA)在俄投资超过25亿美元。2016年,卡塔尔投资局投资俄罗斯石油公司,成为该公司的第三大股东。2015年,沙特公共投资局(PIF)决定将在俄投资100亿美元。阿联酋的两大主权财富基金阿布扎比投资局(ADIA)和穆巴达拉投资公司也承诺在俄投资数十亿美元。穆巴达拉公司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Gazprom)建立合资企业,在俄开发油田。俄罗斯直接投资基金与GCC的主权财富基金开展合作,签署多项联合投资协议。

 

在能源领域,除核能合作这一亮点之外,俄罗斯还在三个方面有重要收获。


一是与伊拉克、阿联酋、伊朗、阿尔及利亚、土耳其和利比亚等国签署价值上百亿美元的油气开发协议。


二是与沙特、阿联酋和卡塔尔等海湾国家由竞争走向合作,开展了有力的能源政策协调,确立了“欧佩克+”的合作模式,与欧佩克建立了“建设性对话”关系。俄罗斯与卡塔尔还在天然气领域开展紧密协调。2018年1月,俄与阿联酋签署共同稳定国际能源市场协议。


三是与土耳其合作建设俄天然气西输南部走廊重大项目“土耳其溪”。2020年1月,“土耳其溪”天然气管道正式启用,普京总统亲赴土耳其出席启用仪式。


据悉,建成后管道可向土耳其和欧洲年输送天然气315亿立方米。该项目的实施是俄与中东能源合作的重大突破,帮助俄打破对“北部走廊”依赖,实现绕开乌克兰向欧洲输送天然气。正如《华盛顿邮报》指出的,能源在普京中东政策中占有很重要地位,它决定了俄将继续加深在中东的存在。



结 语

自沙俄时代以来,不同历史时期俄罗斯与中东关系有不同特点。从沙俄的侵略性政策到苏联的争霸中东,从叶利钦时期的收缩到普京时期的重返中东,可以看出俄罗斯中东政策的历史演进有三条较为清晰的脉络:

(1)俄主导中东事务欲望已大大下降,实现了从主导到参与的转变。

(2)由殖民、争霸的主从关系向合作型伙伴关系转变。

(3)由高度意识形态化向务实主义转变。虽然普京谋求以大国身份重返中东,但其政策并未脱离现实,务实主义仍是主基调。


对俄重返中东的实际影响不应给予过高估计。俄出兵叙利亚,实际上也是背水一战,是一场为扭转在中东持续下滑颓势的阻击战。美国的战略收缩也为俄重返中东,创造“中东奇迹”提供了很大空间。俄重返虽对美构成严重挑战,但短期内并不能改变该地区仍由美国主导的局面。


尽管俄美在中东的竞争与博弈较以往激烈,但很难回到冷战时期美苏两极对抗的局面,“新冷战”恐难出现。囿于实力,当前俄重返中东地位还不牢固,未来仍充满挑战。即使在叙利亚,俄仍面临如何将军事胜利转换为政治上的胜利的艰巨挑战,受到来自美国、土耳其、以色列的多方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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