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可笑”到“可怕”，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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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随着7月下旬义务教育阶段“双减”政策的出台，各个地方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如火如荼地推行“双减”政策的落实。
所谓“双减”，就是减轻小学、初中生的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
初中、小学生学习负担过重早已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给他们减负实属必须。事实上，减负的口号早已喊了多年。
但高中生呢，负担重不重？相信每个有高中学生的家庭都有切身体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高中生为什么不减？
因为高考。大家都想冲刺985、211，再不济也得进一个“一本”。实现这个目标，先要努力进一所好的高中。
凭什么让你进好高中？凭长得帅？
不是，凭的是中考成绩。
想要中考成绩好，光靠智商好、老师水平高没毛用，至少对大多数人来没有决定性作用。
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刷题。在刷题中摸索规律，在刷题中训练解题能力。因为考试，就是考解题。
同理，小学阶段，尤其小学高年级阶段，也是如此。
所以，才有了作业负担重、校外培训负担重的现状。
所以，老师布置作业多、培训班开得多，那是现有教育体系设计造成的结果，不是原因。
要求作业少，砍培训机构，解决的也是果，不是因。治的是末，不是本。
任何市场都是因为需求形成的。没有需求就没有市场。
现在，需求还在，但市场没了。所以必定会产生地下市场。
正如毒品，有需求，但没有市场，于是有了地下毒品市场，于是有了严厉打击；打击越严厉，价格越高；价格越高，铤而走险的人就越多。
学科辅导自然不是毒品，但规律是一样的；因为不是毒品，处罚力度自然有限，但利润并不比毒品低，因此，没有“奇招”就不可能根绝。
招数“奇”到一定程度，就显得可笑，可笑到荒诞。
7月30日，宁波某家长建议教育局，立法禁止教师给自己子女补课，维持公平。
且不谈教育局没有立法权，教师给子女补课怎么监督就是个问题，难道给所有教师家里装上监控？
荒诞归荒诞，人家可是一本正经地提出来的。事实上，很多人没有觉得荒诞，更没有觉得可笑。
其实，早在一年多前，就有教育局发布了类似的规定。
2020年4月24日，“扬州发布”发布了一条消息：
江都区教育局明确！帮亲戚子女无偿补习，未报备者视同有偿家教！
江都区教育局规定，对于教师因特殊原因需要免费为亲戚朋友子女开展补习辅导的，学校每学期开学后半个月内完成在职教师无偿补课登记报备，不得超过5人，不得收取任何费用，不得影响正常工作。
请问：无偿怎么界定？尽管有亲戚朋友关系，但谁也没有无偿帮助的义务。你家亲戚是木工、瓦工或者水电工，给你家做装修免费么？凭嘛教师利用休息时间补习就得免费？
或者，既然免费了，作为礼仪之邦的一员，你是否得感谢一下？送点烟酒化妆品算不算收费？逢年过节给教师的老人孩子来个大红包算不算收费？
还有，未报备就视同有偿，你有什么权利视同？抓杀人犯还得讲究个证据，你多大权利想视同就视同？
所以这样的规定本身就是胡扯，它唯一的价值就在于，宣示对补课问题“高度重视”——如果还有价值的话。
最终，它就是个笑话。
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说列宁有一次去开会，警卫不认识他要查通行证，随行人员呵斥警卫说“他就是列宁同志”，但列宁掏出通行证给警卫，并夸他认真负责。
那时候因为这个故事对列宁敬佩得一塌糊涂，但长大后，发现问题远不是这么简单。
故事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所要传达的观念：规则是神圣的，不容侵犯！
这个故事中，发通行证的目的是防止有人混进会场搞破坏、暗杀列宁，所以检查通行证本身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如果列宁没带通行证，或者他的通行证丢了，让不让他进去？让他进，违反了规则；不让他进，目的实现不了，甚至演讲本身都不存在了。
任何规则都是手段，任何规则都不是目的。
并且，谁来保证规则的正确性和正义性？
若干年前，规定农民不能卖自家的鸡鸭蛋粮，规定人们不能离开户籍所在地做流民，规定不能私下交易，否则就是“投机倒把”，规定不能不爱谁，不能批评谁……
现在看来，这些规定可笑么，荒诞么？
是的，可笑，荒诞，但因为这些可笑、荒诞的规则而蹲了大牢中，甚至因为批评了谁就被公开处决了的大有人在。
其实，它不仅可笑、荒诞，还很可怕。
不错，这样的规定今天是没有了，但谁能保证，今天的许多规定以后看来不是同样的可笑、荒诞和可怕？
这段时间，各地都在建卡设点防范疫情传播，检查健康码、行程码，这本身没有问题。
问题是，这些都是手段，目的是防范来自中高风险地区的隐患，查码是手段，不是目的。
可事实上，它已经成了目的。
有些小区的居民进小区回家，明明他刚从小区出来不久，但检查人员非得要求扫码，否则不予通行，由此而引发的大大小小的纠纷不可胜数，甚至大打出手而躺进医院的也屡有报道，至于因此而被行拘甚至刑拘定罪的也时有发生。
似乎没有谁觉得这些有什么问题，但也许，若干年后，这些都是荒诞不经的笑话，可怕的笑话。
可怕在哪里？
可怕在制定这些规则的人权力太大了。今天因为这个原因制定一些规则，明天因为那些原因制定一些规则，将来，他们可以随便找个原因制定任何规则。
广东，将校外培训机构治理纳入打黑除恶专项考核。
湖北，多地“扫黄打非”办加入了整治校外培训机构行动。
可笑不可笑？
如果你是干这行的，你不会觉得好笑。
如果你不是干这么的，现在，它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规则限制在大街、公园这些公共区域时，即便有可笑荒诞之处，你还是安全的。
有一天，当为了某一个貌似正确的理由，把规则延伸到你家的庭院时，你就笑不出来了。
然后，它还会从庭院进入你的客厅，再从客厅进入你的卧室，最后到了你的床上时，你就再无安全可言了。
那个家长关于立法禁止教师给自家孩子补课的建议，现在看来很好笑、很荒诞，也许过不了多久，它真地就会成为现实。
也许，你不是教师，对你没有影响。
但是，请相信，总会有一款适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