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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梦推荐】期待、模仿与认同:儿童何以向传统的性别角色靠拢?

船思 性别梦GenderDream 2024-01-24


文|Wendy YUAN


儿童逐渐形成自我认知的过程被称为「社会化」(Socialization of Children)。社会学习理论认为,在这个过程中,儿童通过社会化中介学习社会知识以及规范,最终成为「社会的人」。


性别(Gender)是社会建构的,而性别角色(Gender Role)的形成是社会化的重要表现之一。


本文重点梳理儿童关于性别角色的认识是如何发展的,讨论塑造儿童的各种社会化中介如何体现当代社会的性别期待,呈现传统性别秩序中的男性气质与女性气质。


从过程来看,社会化并不会直接作用于个体,而是通过中介机制传达给儿童。社会学领域将这种中介定义为「社会化中介」,即「有重要意义的社会化过程在其中发生的那些群体或背景」。[1]


具体来说,社会化中介包括家庭、学校、媒体等等,几种社会化中介共同作用于儿童的性别角色社会化进程。


Photo by Ben Wicks on Unsplash


社会化的家庭

——早期的性别分化与养育


家庭是社会的最小组成部分。在儿童性别社会化过程中,家庭是早期的社会化中介,父母的教养方式与行为对儿童性别意识的塑造起重要作用。


「父母不仅是孩子的抚养者,也是其心理和行为的最早塑造者。父母持有的性别角色教养态度,对于儿童的发展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2]


一方面,父母的养育方式会影响孩子的性别认同。


父母的养育方式因性别意识而异,而单一固化的性别意识就表现为一种性别图式,即「性别图式是个体关于男性和女性的一套固定的观点和期望」。[3]


性别图式作为一种信息加工的认知结构,是性别刻板印象的一种直观的投射,而具有传统性别图式的父母,倾向用更传统的性别刻板印象去养育儿童。


这种图式的投射贯彻于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服饰的颜色偏好和玩具的选择。例如女孩应该穿粉色连衣裙,抱着布偶娃娃;男孩应该穿蓝色短裤,玩机器人和小汽车模型。


大热的育儿类综艺《爸爸去哪儿》中,演员胡军常常对儿子康康语气严厉,告诫康康要有男子气概。胡军在采访中也表示更宠爱大女儿,对儿子会更严格。


这种因性别而区分的教育模式和对儿子「男子汉」形象的角色期待,就体现了性别图式化的个体对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刻板理解。


而儿童会将这种性别图式加以理解后重新编码,潜移默化地建立起刻板的自我审视和性别认同,向传统的性别气质靠拢。


Photo by Melvin Thambi on Unsplash


另一方面,孩子会对父母的性别进行模仿。


精神分析学派的代表学者弗洛伊德指出,个体在婴儿阶段不具备性别的分化,性别意识是在与父母的相处中逐渐萌芽的。


弗洛伊德将2~6岁时儿童性别分化的重要表现,归类为男孩的恋母情结(Oedipus Complex)和女孩的恋父情结(Electra Complex),并认为儿童会对异性家长的行为进行模仿。


这种生物属性主导性别角色的论调也在学术界分歧较大,更多学者倾向于性别心理是社会学习的结果,即「童年不同于婴儿期,是一种社会产物,不属于生物学的范畴」。[4]


在社会观念不断发展的今天,家庭这个社会化中介对儿童性别角色发展的作用被广泛关注。


2017年,BBC一部名为《性别差异:男孩玩具 vs 女孩玩具》的纪录片以性别化的儿童玩具为切口,反思了父母养育行为中的性别刻板。


2019年,生产芭比娃娃的美泰公司推出「无性别娃娃」,表示娃娃的受众不受性别认同的限制,希望所有孩子都能在包容的环境中度过童年,自由地表达自我。


由此可以看出,家庭内部的性别教育不再是私域话题,而是逐渐走向公域空间,性别表达的多样化也越来越被接纳与鼓励。


Photo by Sharon McCutcheon on Unsplash


社会化的学校

——「权威」的性别角色示范与期待


科尔伯格的认知发展理论认为,儿童的性别角色发展与认知水平密切相关,并把发展过程分为3个阶段,即基本的性别认同阶段(2~3岁)、性别稳定性阶段(4~5岁)、性别恒常性阶段(5~6岁)。[5]


由年龄可看出,以上阶段的儿童大多数都在接受幼儿园教育。以柯尔伯格的观点看,大多数儿童在经历幼儿园教育后进入性别恒常性阶段,因此可以说幼儿园阶段是搭建起基本的性别角色认知框架的关键时期。


为了避免性别偏见、促进性别平等,「幼儿园无性别教育」的观点开始兴起。


2010年,在瑞典教育部的政策支持下,瑞典斯德哥尔摩的一所名为「埃加利亚」的幼儿园开始奉行无性别教育。


该幼儿园的校园环境内没有带着明确性别指向的物品,教师们与学生沟通时也注意模糊性别界限,常使用不含性别意味的用语,不说「她」和「他」,意图在于避免性别印象的固化。


时至今日,「有性别教育」和「无性别教育」的争论仍在被火热讨论。


学校作为教书育人的权威场所,为儿童提供集中的学习环境以及正式的教育课程,而学校的性别社会化的落脚点在于树立「标准」的性别角色榜样,主要表现为教师对学生的性别期待和教学内容的角色引导。


Photo by CDC on Unsplash


教师方面,「教师是儿童跨入社会的最初权威」。[6] 儿童被教师的权威震慑,进而认为教师的言语和行为具有高可信度,并积极回应教师的性别期待。


所谓「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教师的权威性和学生的高服从性,使得教师的性别敏感意识在性别角色引导方面至关重要。


另外,教师性别结构的平衡与学生性别角色的健康发展或许有相关关系;但近十年来,教师职业结构愈发呈现性别化的特征。


根据2017年经合组织发布的《教师职业的性别不平衡》[7] 报告显示,教师行业的性别发展不平衡,女性教师在总体比例中占68%(2014年)。


教学内容方面,教材的性别偏见是最受人诟病的问题。教材作为教学活动的基础材料,应当做到科学严谨、客观中立;然而,不少教材中呈现的性别偏见,使教材秉承的性别平等原则受到挑战。


2010年,学者王松林分析了1999年新课改后初中英语教材中性别角色的呈现,发现「男女人物所从事的职业类型还是具有明显差异」[8]:女性多从事感性工作,如教师和售货员等;男性多从事有创新性工作和体力工作,如电脑人员、司机和医生等。


我们可以看出,部分教材中呈现的性别角色榜样具有强烈的性别偏见色彩。


Photo by National Cancer Institute on Unsplash


社会化的媒体

——性别角色的视觉描绘与重复


媒介作为感知外界信息的重要渠道,对人的社会化起推动作用。


早在20世纪70年代,传播学者就在思考媒介与社会化的关系。在「媒介即是环境」的语境下,由美国传播学者尼尔・波兹曼提出的「媒介环境」学派(Media Ecology)认为,媒介环境与人的社会化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


波兹曼在其《童年的消逝》(The Disappearance of Childhood)一书中探讨了电视文化与儿童成长的关系,表示电视媒介使得儿童过早地接触到成人的信息,进而导致童年的消逝。


美国心理学家大卫·艾尔金德也指出,浸泡在全媒介环境中的孩子们被夺走了童年。[9]


童年消逝理论在数字媒体时代依然适用。在当今经济发展与技术支持的共同作用下,「手机用户低龄化」问题日渐突出。


2020年,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共同发布了《青少年蓝皮书:中国未成年人互联网运用报告(2020)》。


该绿皮书显示「10岁及以下开始接触互联网的人数比例达到78%,首次触网的主要年龄段集中在6-10岁」,并将这种现象概括为「出生越晚,触网越早」。[10]


数字视频泛滥的今天,视听技术的低门槛使得儿童延伸了认知的可能,数字媒介越发成为儿童社会化的重要中介。


媒介对儿童性别角色的社会化影响,主要是通过呈现不同的性别形象来实现的。社会学习理论认为,儿童善于模仿并学习内化观察到的性别角色,而媒体呈现的性别形象无疑是理想的模仿范本。


Photo by Creative Christians on Unsplash


值得警惕的是,缺乏性别意识的媒体传播内容不利于儿童性别角色的社会化。


一方面,媒体刻画的性别形象呈现单一化、扁平化的特征。


以儿童动画片为例,对于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中沸羊羊与美羊羊的外貌形象和性格刻画来说,沸羊羊的生理性别为男性,于是肤色黝黑,常穿蓝色衣服,肌肉发达,爱好健身;美羊羊的生理性别为女性,于是肤色白皙,常穿粉色衣服,爱打扮,兴趣爱好是编织饰品。


对于主要人物的刻画遵循传统的「女性柔美,男性阳刚」性别气质,且刻画较扁平粗糙,符号化明显。


另一方面,儿童动画片有向成人化靠拢的争议。


以少儿动画片《精灵梦叶罗丽》为例,动画目标受众为7~14岁的女童,动画片内容却表现出成人导向——


片中的女主角为一名小学五年级的小学生,在变身剧情的设定下成了穿着性感的成人形象;女性人物互动时充斥着恶意的雌竞行为;等等。


针对该动画的成人化内容,石家庄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要求出品方将该动画下架整改。


《法治日报》的一篇新闻评论指出了儿童观众对该动画的模仿性学习效应:「9岁的女儿看完动画片后,嫌自己的腿不够长,吵着要穿8厘米的高跟鞋。」[11]


因此,媒体在策划时应承担起社会责任,考虑到儿童受众的认识水平和感知范围,从而进行精准创作。


Photo by Afif Kusuma on Unsplash


参考文献

[1] 安东尼·吉登斯.社会学[M].李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135.

[2] 王美芳,袁翠翠,杨峰,曹仁艳.父母的性别角色教养态度及其与性别图式的关系[J].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013,21(04):646-649.

DOI:10.16128/j.cnki.1005-3611.2013.04.018.

[3] 孙丹,王美芳,曹仁燕. 学前儿童对攻击行为信息的错误回忆. 中国临床心理学杂志,2010,18(4):520-522.

[4] 尼尔 • 波兹曼.童年的消逝[M].吴燕莛,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4.

[5] 段淑君.幼儿游戏情境中性别差异研究[D].西安: 陕西师范大学,2009: 4.

[6] 张凤,高慧贤,雷秀雅.儿童的教师权威认知与师生关系的关系[J].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16,30(05):369-374.

[7] 王静,徐涵.经合组织报告:教师职业的性别差距扩大[J].世界教育信息,2017,30(08):72.

[8] 王松林,王惠萍,李克信.新课改前后初中英语教材中性别角色的比较研究[J].当代教育论坛(教学版),2010(01):66-67.

[9] 大卫·艾尔金德.还孩子幸福童年:揠苗助长的危机[M].陈会昌等,译,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09.

[10]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 青少年蓝皮书:中国未成年人互联网运用报告(2020)[R].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20.

[11] 丹.《精灵梦叶罗丽》被指成人化,儿童动画片岂能「儿戏」![N]. 法治日报, 2021-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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