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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服贴:金色的光

李服贴 你知不知道2 2019-08-04

那天晚上,我搞了我人世中第一个女人。有些东西,不在于有没有,而在于你要不要。那个时刻,把我那个时候的人生劈成两半,前一半还在天上,飞也好,爬也好。可能说飘更贴切吧。天上的云时明时暗,我呢,半梦半醒,那时我大约十九岁。


事情过了那么久,有些细节已经相当模糊,甚至面目全非。年少的时候爱做梦,或者梦想吧,现在想来,那是何等的幸福,无论现实多么操蛋,随便闭上眼睛,就能梦想出一个多彩的未来世界。那个世界由遥远的风景,多情的美女,无限的自由所组成。那个时候有首歌,大约叫《再过二十年》,对于歌中描绘的未来的美好,我深信不疑。


那天晚上,我看了会书,看不下去,就去南杂仓库找李亚鹏。李亚鹏房里灯亮着,却不见人,我就上坡去生资仓库,刘强飞房里点着煤油灯,三个女孩或坐或站,身影投在红砖墙上,晃来晃去。其中两个我在李亚鹏那里见过,一个叫卫鸡脑,一个叫辉疤脑,是两姊妹。都长得很好看。刘强飞说,卫鸡脑风玲两个去他办公室玩咯。那个叫风玲的说,要的啊,我还没到办公楼去玩过。卫鸡脑看起来有点不情愿。我在门外站了会,又下来,李亚鹏的门开了。李亚鹏说了两个事,一是前几天卫鸡脑她们的娘提了篮鸡蛋来看李亚鹏,说两个女随他挑一个,李亚鹏吓得要死。二是卫鸡脑两姊妹把风妹子骗到安徽卖了,上个月才被家里找回来,现在又天天在一起玩。才扯了几句,又一个女孩来邀李亚鹏出去,我就又去生资仓库,刘强飞房里已经熄了灯。我往回走,又好象隐约听到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区供销社大院里树影婆娑。春天有桃树开花,秋天有金桔挂果。我住在那栋两层办公楼一楼由西向东数第三间房。房里一床一桌一椅,吉他丟在床上,桌上胡乱的摆了一些书,还有一个小录音机,只有一盒磁带,《吉他谣》。我巳经在这个房子里看了两年书。两三个月前,有一个女孩天天来我房里,她是我同办公室统计员的小姑,刚考完大学。她听我弹吉他,看我写的日记。我的抽桌里,还有她前几天写来的一封信。信纸有淡淡的香味,夹有她两张小小的相片。我现在知道我当时很喜欢她,但当时我就知道,我不会和她有任何关系。


我又骑单车去二十一中。老赖在踩脚踏风琴,老徐在教女黄老师学吉他。老徐说,第一高手来了。就把吉他塞给我,我用手扒了一下,老徐说,这是琶音。女黄老师说,我知道你啊,我回家从你们区供销社门前过。星期六去你那玩。我一还是烦燥,二是没看到一个看书的人,心想这些人咋没一个好学上进的呢?


第二天老杨批评了我一顿,说我把南杂仓库的一批锅按百货的购销差率计算销售价格,造成了多少损失。老杨是领导我的物价股长。我有我的道理,但我懒得跟他说。我知道他会去给领导反映。中午彬女子喊我吃饭,因为头一天区社接待县社领导,在食堂摆筵席,财务室几个女的怂恿我去偷菜,我就偷了些放到彬女子那里。其实那天好象是我生日,但我谁也没说。李亚鹏也在。吃了一会,主任老袁也拿了瓶酒来了。吃完饭,李亚鹏走了。老袁说,你也要认真点,上进一点。这次核价,你又算错。我因为喝了点酒,我说,那批锅在百货柜台卖,不是铸铁锅,不是易碎易损商品,所以购销差价不能那么高,不是进了南杂仓库的货就是南货,老杨自已错了,还一天到晚瞎鸡巴告状。老袁就亲切了些,说你说的有道理,你有文化,要向组织靠拢,可以考虑写入党申请啊。彬女子把碗筷收拾到铁桶里要我送到食堂去,我提了桶子回来,看到门已关了,彬女子的女儿杨眉跑过来向我摆手,又指指房内,踮起脚尖想到我耳边说话,我没有蹲下来。杨眉六七岁,但已经精明得象个妖精。我把桶子轻轻的放在门口。窗户有点震动,房内有喘息的声音。杨眉要跟我讲的,我现在来翻译,应该是,他们在睡觉。


区供销社建在半山腰上。山顶有个烈士塔,再顶峰上有个小木亭子。塔和亭子周围,各有几颗泡桐树,树已经长得十分高大。春天的时候,我还经常上来,手里拿着英语书,那时我每天坚持记几十个单词。泡桐树还沒有叶子,花已开得一串一串,地上也落得到处都是。我还想去读书,考研,读博。供销社跟我没有关系,给我个县社主任我还看不上。

那天有点阴冷,已是深秋时分,凉风吹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酒醒了大半。供销社大院树木葱茏,由上往下,柴油仓库,石灰仓库,化肥仓库,百货仓库,南杂仓库,办公楼,栉次排列,最下面是食堂,副食厂,食堂边上几块菜地,一个小池塘,池塘边几棵桃树。只见人影,不闻人声,如果不是年底评奖,提职,大家相安无事,甚至象个世外桃源。


我先到了柴油仓库。刘强飞一见我就笑。又用手捂了嘴。后来忍不住笑出声来,又用手背揩了两把鼻涕。我说,肯定有名堂。要不你昨天搞了妹子。刘强飞说,没有,没有。然后又一个人笑。有人喊他加柴油。柴油房紧靠围墙,里面就几个笼头,油管从高处接下来。我爬上柴油房顶,围墙外是一片金色的稻田。有的正在收割,打稻机隆隆作响,一条白色的砂石公路,好久才有嘀的一声汽车经过。身上突然暖和起来,舒适通泰的感觉从头而起,似乎渗透到每一根毛细血管,整个世界透亮起来,阴郁凉意一扫而光。出太阳了。金色中,看到几栋白墙黑瓦的房子错落,房前有坪,坪里有谷,有两个女孩进出,在说些什么。有鸡,有狗。一切那么生动,甚至是生机勃勃。看得出那两个女孩是卫鸡脑和辉疤脑,现在是那么勤快,那么真实。刘强飞说,下去不?我说怎么下?刘强飞说可以翻围墙下去啊。那边是卫鸡脑她们屋里。刘强飞又开始笑,说,她们屋里好客气的,去了有腊肉下面吃。


我说,昨天你肯定三个妹子都搞了。刘强飞收了笑说没有,没有。又问我,你搞过妹子没?我说没有。我说妹子怎么搞的?刘强飞说,跟破竹子样。我说什么味道?刘强飞说跟吃肉样。


刘强飞半年后调县里去了。李亚鹏长得很标致,刘强飞个子高,长得一般,经常通身是柴油味,不修边幅。


原来我以为我跟李亚鹏刘强飞甚至徐老师赖老师他们不一样,他们不爱看书学习,不求上进,流里流气,只混日子。我甚至很讨厌他们勾勾搭搭的那些女孩子,包括女黄老师,一点也不正经。


那一天我突然就落到了地上。我觉得我跟他们一个样。我跟他们比,甚至还差得远。


一定有人关心我那一天到底搞了谁,我不会说的。事实上是因为年载久远,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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