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生活将我变成了一个“冷漠”的人:复学经年小记 || 渡过

渡过作者 渡过 2022-08-09
文 / 七月是个小女孩(21岁)  图 / 张进

不知道这个标题有没有让朋友们心头一震,不过既然点了进来,就听听我的故事吧。

我大二下学期因抑郁休学,经过一年多的调整以及疫情期间居家上课,我终于正式复学,回归校园。关于休学期间的经历,我在写过一篇《休学抗郁,是我人生中最精彩的经历》(点击阅读)

如今,回归校园生活已有经年,状态总体良好,并即将迎来毕业,在此回顾一下这段日子。

一  

回归校园后,我跟着小一级的学生一起上课,寝室也换了,有了几个新的室友,他们最初给了我不少支持,但是后来情况有了变化。随着时间流逝,一些面纱被揭开,我和室友们相处变就没那么好了。

寝室是三人间,两个室友,暂且叫室友A和室友B。

室友A是个非常自我、不很体贴的人。有一次B跟A说起她很喜欢的一首歌,A用不知是开玩笑还是奚落的语气说:“你怎么听这么土的歌。”她还有严重的睡眠障碍,每天六七点钟就关灯上床休息,我和B晚上进出寝室都得小心翼翼,如果我一不小心弄出一点声音,比如喝水放杯子没有控制好力度,她就会踢一下床,“当”得一声响,问她怎么了,她就会说没什么,让我们心里膈应得很。可她自己,睡眠却很差,经常吵到我们,我吃安眠药都偶尔被她吵醒。

我们试着和她沟通,她终于同意把熄灯时间眼到晚上十点,后来却说我们在孤立她。她有时也会对我们道歉,说以后不会那么影响我们,可是不久就依然如故。

那我是怎么解决的呢?

首先,去找间教室上一会儿晚自习,减少冲突,毕竟这是集体寝室,如果能找到都舒适的相处模式最好。

如果沟通多次无效,实在忍受不了,就放开吵一次,可能会稍微有一点效果,让她知道我的需求、底线,我越来越明白,你如果不坚持你的底线,别人就会无视它。说句实话,之前的我很讨厌向别人提我需要什么,我讨厌麻烦别人,感谢这位室友,让我有了变化。

当然,也要提高自己的适应能力,尽可能在吵闹的环境下,也能做好自己的事。

室友B和我的关系更好一些,她从辅导员那里知道我的情况后,没有刻意安慰,没有廉价的同情,只是知道而已,却一直陪着我,倾听我。虽然她有的建议让我很无语,甚至受伤,但我真心相信,她是善意的,不用别人教我说“她也是为你好”吧啦吧啦的。

可是她也有一点让我不适,就是整天说自己有什么缺点,哪里不好,比如不会打扮,不会跟人相处,总觉得跟别人关系不好,自己也有错。有一次,A因为B拉拉链的声音吵到了自己,又把床踢得当当响,她连忙道歉。我看不下去,如果这样的声音也会吵到A,那这间寝室我们真的就待不下去了。我就跟B说:“你不觉得她也有错吗?”

她的自卑和负面情绪,让我越来越难受,我不再过多和她交心。

要是以前,我会很纠结、内耗,她们经历的痛苦(失眠、严重自卑),我都曾经历过,何况我新住进寝室时关系那么好,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但我现我清楚了,我们面对共同的痛苦,反而可能会把对那样的自己的厌恶,投射到对方身上。共情与互助需要强大的内心能量,我暂时没有。最近找咨询师谈话,他跟我说,你似乎很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尤其是亲密状态的人际关系,大概真的是这样。

既然暂时没有足够的能量,于是就先独善其身,和她们保持距离,这样我们的友谊也可以维持。现在我跟她们见了面,仍然可以互相说笑两句,节日和生日会互送礼物,有一次A生了急病,我陪她去看急诊。这种程度的关系,我们都能感到舒适。

这样的事情,我还遇到过几次,曾经在我的艰难时刻陪伴我,非常投缘朋友,经过一系列大小摩擦后,我意识到,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我曾以为,纯真的友谊可以跨越一切考验,可是,这样的友谊恐怕只能存在于童话里吧。

二  

记得回校几天后,我在食堂遇到我对门寝室的一位老同学,她呆呆看了我一眼,也许也在尴尬,然后掏出手机,低头装作没看见我,大部分同学都是这样。

我的老室友,依旧和以前一样不好的关系还是不好,关系就那样的也没啥可聊的。我告诉她们要换寝室时,她们也就“哦”了一下,然后就沉默了。只知道我复学后,我的空床位——我曾经是那个寝室一员的证明——立刻被分配给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仿佛我从未在那里存在过。

那就试着在新同学结交一些新的朋友吧,但这对不善社交,还是半道加入的我,并不容易。

而且,我能分明感受到,一些同学眼神中对我的恶意。

有一次我们去医院参加专业实习,我表现得非常热情,同学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帮忙,结果被同组的女生(她和我没有什么具体的过节,实习前几天我们处得不错)阴阳怪气地说:“你怎么那么爱帮忙?”但是对别的同学帮忙,她没有这么多牢骚。我有一点生气,这关你什么事,她面无表情而冷淡地说:“哦,没什么,只是随口一提。”

当时读的是大三,竞争保研已提上了日程,图书馆、自习室挤满了同学,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最初我的成绩是排在全级前几名,保研名额很稳定,本来没有谁会和我争,可也因此不少和我没什么来往的同学都知道了我这号人,盯上了我(何况我还是插班生)。后来,因为复学后就读的那一届,培养方案有很大调整,我为了长远未来选择了新的培养方案,于是不得不补修很多课程,再加上人际关系的内耗,成绩下降到保研线的边缘,正是保研竞争最激烈的绩点段……

除了保研名额的竞争,专实习地点的分配,也有着各种明争暗斗,我尽力维护自己的权利,也难免和其他同学龃龉。

这就是最现实的利益之争,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我们哪怕表面再怎么聊的开心,他们心里不会接纳我。

既然融不进同学的群体,何必那么执着,于是我开始广泛社交,不担心别人看法和碎嘴:“你看她就讨好老师,你看她真装”等这种很恶意的话。专业实习期间,我大胆跟导师交流,认真地照顾、接诊患者,最后除了本校的同学,其他同事、我的导师,都很欣赏我,一些我现在还在联系。实习期间接诊、照顾的患者,对我印象也很不错,有一个患者最初因为我是实习生而颇有怨言,后来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在知道我即将结束实习回学校时,觉得有一点舍不得。

所以,当你在一个群体里感到不愉快,似乎永远不可能融入,那就断掉,去认识别人,“让你不开心的人请远离”,去坚定你想做的事情,你再回头看,他们所追求的跟你完全不一样。某些时候你会孤独,但确实快乐了很多。

三  

这一年多来,我的症状出现过几次明显的反弹。

在医院实习的那段时间,我忽然非常嗜睡,一天中完全清醒的时间很短,不过我也很幸运,有几天跟的老师患者不多,甚至有一个老师就一个患者,我就会不管老师怎么看,在桌子上卧倒睡觉。也有老师好奇我到底干什么了那么困,我只能微微一笑,接受批评。也感谢我的一些同学,把最闲的班排给我。

去年十一放假,我的情绪、状态也不太好,我每天躺宿舍,不吃饭,渴的时候喝一口水,实在饿得受不了,我才艰难爬起来,逼自己吃一顿饭。也出现莫名的呕吐,以及长时间、反复心便秘、拉肚子。有时候半夜胸闷,好像心脏都要撕裂开了,只能蜷缩在我的小床上偷偷呜咽。

还有几次,情绪忽然崩溃,在公共场合爆哭,没有办法停止,只好找到离着最近的厕所跑进去,疯狂擦眼泪和鼻涕,或者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无声地抽咽。

偶尔觉得实在坚持不住,会适当的让父母知道,注意是适当。如果把全部的病情都跟爸妈说,则无疑是把负面情绪强迫输出给父母,记住,没人喜欢这个东西,父母也是一样,即便他们真的很爱我,这是人的本性,虽然父母会说:“我们撑得住,没事的”。但你要知道,哪怕是精神病医生和心理咨询师面对压抑,也要互相求助同事。

至于学校的心理咨询,因为如果我坦白我的情况,心理中心会向学校反应,我能够成功复学就已经不容易了,我不想因为这个,被再次强制休学,甚至可能毕不了业。所以直到我毕业论文答辩结束,开始办毕业的各种手续,离校只剩几个月,我才申请学校的心理咨询。

除此之外,我基本上选择自己扛着。虽然为了稳定病情开的药也在吃,不过我觉得吃药唯一的用处就是不让我去想自杀,或者有自杀想法时候,让我能压得住,仅此而已。

毕竟,以你现在的位置和能力,希望别人能理解你,很难有人会在意,何况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不要幻想别人能共情你多少,哪怕别人也在难过。每个人遭遇痛苦时,都会觉得自己是最痛苦的,我患病住院期间,看朋友圈某个女生因为分手发表一些言论,我也会鄙视地想:“他们有我惨吗?,我休学还不知道能不能复学呢!”

所以,如果有人拿自己的例子安慰你,说自己更苦,所以你没有必要那么矫情,你要知道,人与人的痛苦,没有高低之分,对方这么想也很正常,只是对方不明白这一点而已。

就算对方真的是冷漠,也不用太在意,我逐渐明白了,冷漠是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本能性的反应,冷漠某种程度上也帮助了我,让我不对他人有什么过高期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既然用冷漠保护自己,也应对别人的冷漠有所理解。

四  

最后是点杂七杂八的体会。

首先,如果你准备休学,要提前注意培养方案可能的变化,并为此做好准备,不要像我那样粗疏,结果几个月前都在为学分的事跑前跑后,那时候我甚至想,毕不了业,只能领肄业证也接受,反正都尽了。如果心理的痛苦尚且可以由他人帮忙排解,那么学习的事只能你自己努力,生活如同战场,即使有战友掩护,你也只能自己拿着武器冲锋。

第二,根据你自己的情况,可以主动放弃一些目标。我在学校里除了关乎毕业的课程,以及无可避免的人际应酬,那些可有可无的社交,还有一些活动我真的没心情参加;至于在学业上跟同学竞争,也要适可而止,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第三,虽然很多人让我不爽,但社交确实对我恢复有帮助,一些基本的社交技巧还是要去学会。不久前我跟在驾校新认识的一起学车的女孩,一起逛街、吃火锅,我很开心,已经盼好久了。

网络社交也对我有帮助,我会在一些比较开心的话题去留个帖子,然后等评论,然后去回复,再接着等留言,再去回复这样循坏,来转移我的注意,让我不用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当然我肯定会避开那种会有各种讨论以及杠精的地方,我也从不聊我的病。虽然网络很复杂,但不能否认网络上也有温暖。

还有,多运动,当然不要和别人攀比运动量,选择自己喜欢的运动方式,自己舒服就行,能坚持下去最重要。

最后的最后,我之所写这篇文章,也是对这段时间一些不良情绪的宣泄。在复学后因为各种事情,我甚至都怀疑我不能毕业。有朋友听了我的故事,也对我说:“这上个大学,真实拿了个地狱剧本。”

还有,虽然我抱怨过我的导员,她让其老师和部分同学知道我生病的事情,让我有些困扰,不过因为担心我情绪不稳定出事,她对我有些特殊照顾,至少是我的事,她会更加麻利地处理,所以我对导员也抱有一点感激。

说句实话,我依旧很痛恨我的病,但我不否认,这个病让我意识到,我心灵免疫力需要加强,改变了我的看法和认知,甚至影响了我的性格;也让我的父母更加对我放手,我们之间相处变得和谐了。如果真的有啥遗憾,那就是我要是早点醒悟就好了。

我通过这个病换取我无可替代的财富,让我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最后的象牙塔时光,初步面对成年人的世界。这不是赞美苦难,我只是不想向苦难低头,这是涌流在我血液里的倔强。

谢谢你看完我这个“奇怪”女孩的故事!真诚地祝福各位,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健健康康的!


相关阅读:

抑郁初愈的青年医生,走上战疫前线
去大胆寻找你的爱吧:给那时候,那个人
在精神科病房,我和我萍水相逢的好友
两位抑郁少年,关于友情的烦恼与觉察
我堕落了,我也成长了:人生脱轨之后
那些年来,陪伴我的,我陪伴的
平凡之路——我在抑郁和遗传病夹击下重生
三个月,我怎样从地狱走到阳光下
抑郁像流放太空,死寂、无可凭依
直到确诊双相那天,我才知道我从未好好活过

作者过往作品:

休学抗郁,是我人生中最精彩的经历






青少年八周线上成长团体
找到自己的力量

活动时间:初定6月19日晚开课
每周日20:00~21:30,共8周

点击下图海报了解详情、报名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