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原宿女孩：一场东京街头时尚邂逅
◤Instagram @fruits_magazine_archives
这座城市拥有一切：喜剧、悲剧、挽歌、情色……这是一个完美的剧场，人们的欲望在此交织。
——森山大道
”1996年的一天，日本摄影师青木正一（Shoichi Aoki）在他居住的东京原宿闲逛时，两个前所未见的女孩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她们有着「彻头彻尾完全属于自己的风格」，青木正一后来回忆道。
她们其中一人在日本传统的羽织和服外衫下套着阿迪达斯运动裤，另一人则用黄色的运动鞋来呼应她的黄色假发。这样混合了日式和欧美元素的「无厘头」搭配在当时的人群中跳脱而出，暗黑又中性的风格中还能看到川久保玲和山本耀司的影子。
◤激发Aoki在1996年推出FRUiTS杂志的女孩 / i-D Magazine 下：青木正一也曾创办过《STREET》杂志 / 图片鸣谢青木正一
青木正一的眼睛无法从她们身上挪开。「这些崭新的面孔横空出世，并且有着改写日本时尚的潜力」，他说道。「我当时有种直觉，这将是日本时尚史的一个新纪元。」就像任何一名敏锐的摄影师一样，他记录下了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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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照片中的两个女孩成为了他日后创办的街头杂志《FRUiTS》的基调。《FRUiTS》诞生于1997年，每一期都记录着混迹于原宿的「潮人」们，他们离经叛道的装扮，以及他们开启的新时尚。
个性张扬的印花衬衫、皮毛靴子、虹色假发、重金属链条、毛绒玩具、荧光配饰、牛仔帽、超大尺寸的腿袜——这些都在《FRUiTS》里出现过，有时甚至是所有元素同时出现。在前后20年多年中的2万余张街拍里，青木正一也在不经意间建立了这片街区最完整、最鲜活的潮流档案，并且激化了原宿作为街头时尚圣地的崛起。
◤Instagram @fruits_magazine_archives, Museum of Applied Arts & Sciences, Dazed Digital
尽管《FRUiTS》纸刊在三年前宣告停刊，但它在网上获得了一批新的追随者。Instagram账号@fruits_magazine_archives一直在更新曾经的杂志中的照片，如今，电子版的杂志也可以在tokyofruits.com购买。这些都是青木正一为了延续他所在的这座城市的街头时尚所做的努力。「大多数表达方式都有一个记录和保存的体系，但从前的街头时尚没有。因此，我决定要去记录它。」
◤《FRUiTS》汇编，Phaidon Press在2001年出版 / Phaidon.com
青木正一不是第一个关注东京街头时尚的摄影师，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毕竟，这座城市最不缺乏的就是大胆打破传统、在全球文化中寻找灵感、并在不同风格间进行探索和自我表达的人。今天，MTM就带你走遍日本街头，揭秘这里始终保持时尚生命力的潮流密码。
自我新表达
尽管在日本艺术与文化中，西方影响一直存在，但战后的日本以更开放的姿态迎来了欧美电影、音乐，和时尚。其中，50年代，Bill Hayley的《Rock Around the Clock》将摇滚乐的狂热率先带入了这座城市，至今没有衰退。来自全球的影响还催生了60年代日本影坛的「新浪潮」运动。
对西方世界的热情让日本的年轻人更清楚地认识了自我，他们摒弃了长辈们传统的价值观，并且有了属于自己的风格和态度。
◤上：1980年代代代木公园外的东京Rockabilly俱乐部 / AP images；下：由松本敏夫执导的1969年电影《玫瑰葬礼队伍》/ Newnownext.com
随着日本青年文化的兴起，越来越多的摄影师成为了这一现象的见证者。60年代，渡边克巳穿梭在东京新宿区，在霓虹灯下捕捉着这里的夜生活。在他的照片中不仅有风俗业和黑帮成员，也有追随punk、disco、greaser等亚文化的年轻人，通过张扬的服装和姿态大胆地展示着自己的个性。
◤Katsumi Watanabe 1960年代的街头摄影 / Artsy
紧跟着渡边克巳脚步的是森山大道，他对比度极高的黑白照片展现到了战后东京的活力与生机。「这座城市拥有一切：喜剧、悲剧、挽歌、情色，」他说道。「这是一个完美的剧场，人们的欲望在此交织。」确实，在他的镜头下，传统和现代性在东京街头上胶着在一起，照片中的年轻人隔着镜头都能感到他们的叛逆不羁和挑衅。
◤上：Daido Moriyama 1960年代的街头摄影 / MoMA, SFMOMA；下：2020年出版的《森山大同的东京》的一页 / Juxtapoz
到了70年代，日本的青年文化已经成为了街头时尚的基石。从新宿到横滨，年轻人们纷纷身着惊世骇俗的服饰走上街头，用时尚大声宣告自己的创新和独立姿态，与循规蹈矩的传统社会决裂，开始了永不停步的潮流革新。
◤上：寺山修司《蝶服记》/ Pinterest 下：980年代的日本学风 / ACROSS
从80年代开始，日本的学院风（也被叫作hamatora或joshi daidei）如野火般传遍了大街小巷。受到美国大学生的影响，他们在休闲的风格中搭配着纽扣衬衫、针织开衫、乐福鞋。其中，《POPEYE》和T. Hayashida创办的《Take Ivy》是最具代表性的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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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C风潮——D代表设计师（Designer），C代表性格（Character）——使年轻人回归到Pink House和Comme des Garçons等日本本土品牌，让他们能通过这些前卫的品牌打造自己的时尚辨识度。其他风格也快速跟进，例如受启发于agnès b.等巴黎设计师的法式风格以及来源于洛杉矶热带服饰的Paragal风格。
◤1980年代Comme des Garcons广告（上） 和1982年在东京街头出现的全黑karasu-zoku（乌鸦部落）样式 （下） / Pinterest, ACROSS
这些街头时尚并不仅限于好看，同时也暗示了每个人所属的亚文化群体。这些被称作zoku的群体并不以社会或经济地位来区分，而是以相近的时尚品味而聚集在一起。例如，fuuten-zoku就深受嬉皮文化的影响，偏好廓形肥大的衣服；而kogyaru文化则将日本女生校服元素融入她们的穿着中。在这些亚文化当中，最活跃、最经久不衰、最受欢迎的当然要数里原宿风（Urahara或Ura-Harajuku）了。
◤上：Instagram @fruits_magazine_archives；下：1996年《 CUTiE》杂志 / Pinterest
里原宿风格起源于90年代原宿区的后街，《CUTiE》等时尚杂志推动了这个风格的兴起，Hysteric Glamour、Undercover、A Bathing Ape等潮牌随后也在这片街区立足。里原宿风格没有任何定式，而是将不同品牌、街头风元素、古着等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混搭在一起。这也让它为更小众的风格在原宿提供了发展空间——从维多利亚时代演变出的洛丽塔风格到由动漫演变出的decora风格。
◤在FRUiTS杂志中展示的decora（上）和Lolita（下）风格 / Dazed Digital, Tumblr
1996年，着迷于这些穿搭和潮人的青木正一决定创办《FRUiTS》杂志，以此来记录这令人眼花缭乱的「时尚变革」。与其他时尚刊物相比，它将里原宿风格宣扬和推广到了原宿以外的地方，并且这种影响经久不衰。「原宿的势力并不局限于日本」，他说，「它的影响遍布全球各地」。
◤原宿青年穿着的FRUiTS x Opening Ceremony T恤, 2017 / Tokyofashion.com
原宿精神在继续
在《FRUiTS》的影响力之下，原宿成为了全球时尚爱好者的「潮」圣地。在这里，短短的一条街上汇集了从赛博朋克到仙女系等不同风格，还有一些无法被任何一个流派归类的穿搭。青木正一说：「每三个月，原宿的街头就会出现新的潮流。」
◤Instagram @fruits_magazine_archives 下：福居精进的邪典影片《匹诺曹964号》/ Dennis Cooper Blog
九十年代原宿的地下黑色电影，Floating in the Dark Mirror，讨论视觉系与哥特萝莉塔文化 / Medium
1999年，步行街区Hokoten的关闭让青木痛惜不已。「那是一个完美的地方，它为原宿独特的时尚风格注入了生命」，他说。Hokoten的关闭加速了这里的商业化，随着优衣库、H&M等连锁品牌接连入驻，原宿的交通也比往常繁忙了许多。到了2004年，流行歌手Gwen Stefani首次公开了她的伴舞组合「原宿女孩」——这让原宿变得越来越大众化的同时，也在加深人们对这里的偏见。自此，原宿的前卫性和原创性也开始逐渐消退了。
◤上：Gwen Stefani于2015年在好莱坞推出了她的《原宿恋人》儿童服装系列 / Getty Images；下：Kyary Pamyu Pamyu的《PONPONPON》音乐视频, 2011 / Gfycat
尽管如此，日本街头风和街拍的影响依旧随处可循。里原宿风格已经潜移默化地融入到了不同的品牌中，从Maharishi到「西太后」Vivienne Westwood，与此同时，「卡哇伊」的外表下也包装了许多流行歌手，例如「卡莉怪妞」Kyary Pamyu Pamyu。00年代，The Satorialist和FaceHunter等街拍博客纷纷涌现，而青木正一可以算是他们的鼻祖。
◤上：Uniqlo 2011年的广告活动《东京时尚地图》复制了街头摄影的风格 / Uniqlo；下：《 The Sartorialist》于2009年出版，编辑了Scott Schuman博客中的街头风格照片 / The Sartorialist
当《FRUiTS》在2017年停刊时，Opening Ceremony在它的纽约门店推出了一个胶囊系列并打造了一个装置作品，以纪念这本传奇杂志的深厚影响。与此同时，圣罗兰在2018年发起了一个艺术项目「SELF」，以此来展示森山大道鲜明的个人美学。他的最新作品目前正在东京摄影美术馆的展览「森山大道的东京」中展出。
◤上：FRUiTS x Opening Ceremony饿2017胶囊系列 / Opening Ceremony；下：Saint Laurent的艺术项目「SELF」第一版，由森山大道摄影 / WWD.com
尽管如今的原宿更像是一个购物街区，而不是时尚街区，但这里依旧时不时闪现着前卫街头时尚的踪影。除此之外，Tokyo Fashion等线上平台以及各式东京街头时尚杂志也在传扬原宿特有的潮流气息。日本的年轻人既然曾经创造出了如此鲜明的时尚风格，谁说他们不会在未来再次惊艳世界？尽管今天的青木正一不再拍摄原宿街头的潮流风景，他对这一天的到来深信不疑。
◤上：Tokyofashion.com 下：青木正一也创办了《TUNE》与《STREET》杂志 / Amazon
「人们会再次意识到时尚的力量」，他说，「日本的年轻人有着无可比拟的时尚感，而我们成年人要做的就是为他们提供一个野蛮生长的环境。」
如今的日本街头，或许正准备着下一场时尚革命的到来。
◤Kawaii lifestyle on Wordpress
文字：Min
翻译：Yujia
编辑：Liz
Reference
https://qz.com/909573/japans-wild-creative-harajuku-street-style-is-dead-long-live-uniqlo/
https://www.dazeddigital.com/fashion/article/29001/1/fruits-future-pop-fashion
https://www.bbc.com/culture/article/20170920-the-outrageous-street-style-tribes-of-harajuku
https://i-d.vice.com/en_us/article/xwdzy7/the-editor-of-fruits-magazine-on-the-rise-and-fall-of-harajuku
https://www.instagram.com/fruits_magazine_archives
https://artsandculture.google.com/exhibit/tokyo-street-fashion-and-culture-%C2%A01980-2017/ogKCPmGdPtB7I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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