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色高中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听听北师大袁桂林教授怎么说！

自 2010 年以来，“分类多样发展” 成为国家和地方普通高中事业发展与办学改革的总体战略要求，其中加强特色办学成为落实总体战略的一大举措。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 （2010- 2020 年）》明确提出“鼓励普通高中办出特色”，并把普通高中开发特色课程列为当前推进素质教育重大改革试点项目。在这种背景下，普通高中特色化、多元化建设已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课题。

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高中多样化建设？如何实现高中多样化发展？国际上有哪些优秀的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带着这些问题，校长会采访了本会首席专家，北京师范大学袁桂林教授。

中国高中应该打造出特色

校长会：您之前是在什么样的契机下开始研究高中多样化办学的呢？

袁桂林：我们做课题的时候研究过。这是2011年立项的国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2014年已经结题。课题组对一些国家特殊类型高中做了比较研究。我觉得这些研究非常必要。我国普通高中类型比较单一，目前还需要促进高中的多元化发展，打造高中学校特色，这是今后发展的方向。

比如日本的超级科学高中是文部科学省主持的，2004年启动。另外还有超级英语高中、国际化高中、挑战型高中、鼓励型高中，以及东京都等地方政府启动的升学示范性高中，促进了高中多样化发展。

它们先要经过学校申报，文部科学省或者地方政府进行评选，最终确定下来。确定下来后，高中能够得到政府提供政策和人财物支持。

美国的高中有两个系统。一个是公立学校系统，一个是私立学校系统。很多好的高中是私立的，这方面我们关注相对少一些。我们关注政府的教育政策比较多，所以主要研究美国的公立高中系统。

历史上，美国的公立高中主要是保证公平、普及性质的，保底的，而不是主抓特色建设的。每个州的情况基本相同。很多私立高中学校质量高，有特色，不分学区，各地的学生可以自由选择。

欧洲的私立学校系统和美国差不多，有专项的特色，也有综合的特色，甚至还有高中与大学合作性的特色。很多学校不仅是知识理论水平高，还有实践操作能力强。它们的历史比较悠久，和“双轨制”传统有一定的关系。一个是“穷人”的轨道，一个是“富人”的轨道。富人的轨道相当于大学的预科。

校长会：最近大家关注的美国高科技高中属于私立学校系统？

袁桂林：公立学校系统里面没有这个名称，是私立系统里面自己的宣传，便于扩大招生。我们关注美国公立系统的高中，政府的制度设计没有高科技高中这个名称。

校长会：公立学校有特色化学校吗？

袁桂林：在纽约市就有，Specialized Public High Schools，我们课题组当时翻译成“特殊高中”。这类高中目前可能只在纽约市存在，它就是属于公办学校系统。1904年就已经开始尝试办学了，中间经历了一些波折。我在和美国学者交流时，他们告诉我，这类高中只在大都市才有，可能芝加哥也有，但是不确定。

校长会：特殊高中以什么作为特色呢？

袁桂林：上面提到的特殊高中纽约市有九所，有科技的、综合的、艺术的、拉丁文的、美国历史研究等等。比如，拉瓜迪亚就有艺术特色的特殊高中。演艺界高层次人才培养的摇篮，毕业后继续到艺术类的高校深造。

孩子们一旦进入特殊高中这个系统，不用交学费，是免费的义务教育阶段，学校质量高，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鲜明特色。

所以，这九所特殊高中有特殊高中考试制度SHSAT，竞争激烈，报名人数多，录取率比重低。与美国其它公办高中没有入学门槛相比形成了巨大反差。

在SHSAT考试当中，数学和英语两科的卷面分数都是50分，但学生最终拿到的，是经过折算后的分数，单科满分均为400分。卷面成绩的1分并不是相对应地折算为8分。

在每个考生的单科卷面成绩中，低分段的每一分对应的折算分数都不高，而高分段的每一分对应的折算分数就要高很多。体现了对高材生的渴求，也体现了对偏科学生的爱护！

科学高中目标就是培养科学家

校长会：特殊高中里面的科学类（高中）具体有哪些特色呢？

袁桂林：高中学校培养目标有各校的具体表述，科学高中的目标就是培养科学家。目前我国的问题实际上是没有突显学校的培养目标。学校有“三风一训”，很少有培养目标的表述。

美国的高中学校直接提培养目标，国家不进行规定。学校有设定培养目标和设置课程的权利。科学课程、大学先修课程等课程设置都为培养目标服务。它的特色重点体现在学校课程方面。我们是以国家课程为主。

美国著名大学招生主要看三个方面的表现：

SAT或者ACT成绩，类似我们的高考，但是权重只占三分之一。

还有大学先修课程，要看学生在高中阶段学了几门大学基础课程，成绩如何。这方面的权重也是三分之一。

第三是学生的社会实践。美国学生的社会实践不是简单介绍参加了哪些公益活动、社会实践，而是要能够说出让你印象最深刻的一个案例，而不是泛泛地说参加过什么活动。社会实践也占三分之一。

校长会：这三条评价标准是规定了形式，但没有规定具体内容。

袁桂林：对，内容是大学规定的，各大学即看申报材料还要有面试。

校长会：这种评价方式也给了特殊高中能够发展的空间。

袁桂林：是的。刚才提到的纽约九所特殊高中和其他的学校都可以报考大学，大学的评价标准就是这三方面。

校长会：从这个意义上说，咱们国家目前以高考作为主要选拔方式，是否在一定程度上限定了高中特色化办学的发展？

袁桂林：是的。我们国家也在改革，综合素质评价越来越重视了。但是，国家课程是学校无法改变的，而且是高考科目。各高校的招生自主权有限。

校长会：这样说的话，中国目前很难建设类似美国的特殊学校，特色化高中。

袁桂林：对，很难。我们国家的文化传统与西方国家不同。国情差异很大。我国从《教育法》、《义务教育法》、《高等教育法》、《职业教育法》等等，都明确提出培养建设者和接班人。评价目前主要是中考和高考。我们目前说的普通高中多样化发展，主要是分层次的样类。重点高中就是层次较高的一类，一般高中则是层次较低的一类。

日本可以借鉴的经验可能更多

校长会：美国科学特色的特殊高中的目标是培养科学家，是某种意义上的精英教育吗？

袁桂林：是，他们就是精英教育。公立系统是保底的、普及的，但是这九所高中是精英教育的。其它大部分私立高中也是偏向精英教育。特殊高中学生自愿报名，纽约市范围的学生都可以报名。

校长会：咱们国家以前也有一些外国语高中，现在还有一些学校保留外国语学校的名称，这类学校能够称为高中办学多样化吗？

袁桂林：我国过去的外国语学校是专门为外国语类大学、外交学院培养人才的，它属于精英教育。当时是精英教育里面的特殊需求。满足国家对外语人才的需求。今天倡导的普通高中多样化发展、特色化办学是与普及高中教育相联系的，是新的发展方向。

校长会：高中多样化发展是普及意义上的多样化？

袁桂林：对，没有普及就没有多样化。没有普及（高中）只能是少数人接受教育，那就是精英教育了。国家办学必然有一个从精英化到普及化再到大众化的过程。

我们现在从数量的层面看，高中教育已经基本达到了普及，但是精英化的思路还是没有彻底改变。为什么这么说呢？现在还是强调重点高中和非重点高中。这只是层次上的特色，但不是类别的特色。类别意义上的特色高中在我国还很少。

校长会：评价标准单一很难实现多样化发展吗？

袁桂林：是的。学校无法决定入学对学生的选拔，必须通过统一的“中考”成绩招生，那么一个高中提出培养科学家这样的目标，某些希望学习文科的学生怎么报考？学校又没有拒绝接收成绩达标学生的权利！美国特殊高中在选拔阶段实现了分流。

校长会：它是从选拔到课程再到评价的一个系统。

袁桂林：对，培养目标就是这个系统里面的旗帜。我们现在的特色高中都是不区分目标和课程下的特色，培养目标和国家课程是不可改变的，只能在社团活动、学校管理和学术报告等方面体现特色。所以有必要深入研究不同国情下的高中多样化特色化办学问题。

实际上，日本的经验可以借鉴一些，日本文部科学省推出超级科学高中这个项目，每个学校都可以报名，经过专家评选确定入围的学校。政府提供相应的政策支持，派专家下校指导学生进行科学活动。

专家指导包括宣讲各领域科技前沿发展动态，科研选题，信息资料收集，研究过程，专利申报，发明创造转化等诸多方面。体现了科技人才的早期培养，这个战略思想很有启发。同时，他们学校课程实际上还是不变的。

超级英国语高中也是一样，它是外语教学相对好的学校，希望孩子多与外国交流，非营利日本国家层面的战略思想。

至于国际化高中，是鼓励某些在教育质量方面处于中下游的学校去和小的国家进行校际交流，加强国际联系与合作，进行民间外交，国家给予人财物方面的支持。一旦国家需要时就会对国家的外交活动起到补充作用。而挑战型高中、鼓励型高中在日本属于对薄弱学校的改造项目，体现了促进学生人人成才的追求。

责编 | 赵矗

排版 | 虫子

配图 | 闫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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