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西：摸一摸“双减”后教师负担的“底牌”！结果令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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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落实“双减”政策，需要通过科学的抽样调查，对教师负担来源形成更清晰的认识，对减负成效和改革方向作出更准确的判断。“双减”政策背景下，中小学教师负担发生了哪些变化？负担究竟有多重？近日，“镇西茶馆”公众号做了一份覆盖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的调查，其中的一些数据值得关注，有助于我们摸清教师负担的“底牌”。

01

学业压力是教师最大负担

调查将教师现阶段负担来源进行了分类，具体分为专业类、行政类、事业发展类、社会事业类、时间类以及突发事件等六大类别。

从专业类方面来看，教师面临的学生成绩（升学率、平均分、优秀率等）考评、班级管理考评、作业批改和教案检查、教学设计与教学研究考核分别占比为81.21%（多达5403人）、62.81%（多达4179人）、65.83%（多达4380人）以及46.72%（见表3），不难看出，学业压力仍然是教师的最大负担。

表1 教师现阶段负担（专业类）

从行政类方面具体来看，教师面临的干部作风、同事沟通、评优评先（绩效考评）、非本职工作执勤以及校领导应酬陪同分别占比为46.42%、16.20%、74.85%（多达4980人）以及69.28%（多达4609人）以及9.05%（见表4）。可见，教师在行政方面的压力集中于与自己利益密切相关的绩效考评以及非本职工作执勤。

表2 教师现阶段负担（行政类）

在事业发展类负担中，较之教师的学历提升与进修，教师的职称评聘（91.41%，6082人）成为更关注的焦点（见表3）。而在社会事务类负担中（多选），教师的非教育性社会事务与政府部门检查占比为90.37%（多达6012人），明显高于家校沟通占比（47.71%）（见表6）。另外，从时间方面来看，教师们的负担主要来源于节假日上班、开会或其他组织活动，而非正常教学时间内的早晚自习。

表3 教师现阶段负担（事业发展类）

表4 教师现阶段负担（社会事务类）

表5 教师现阶段负担（工作时间类）

而在调查搜集的主观样本容量中，教师列举的突发性事务诸多，部分留言如下：

1.紧急通知，督促学生和家长完成普法学习（禁毒，交通，消防，防疫等等学习），要求全员参与，人人过关，明天统计合班完成情况。

2.排查各班家长旅居史（骑车戴头盔情况，家长接种疫苗情况，学生假期到水边情况，学生特异体质，家长下载某Ap情况等等等等），或者表册家长签名，下午截止，汇总上报。

3.明天领导视察（绿色验收，达标，常规检查，现场会等等），请每人准备公开课（推门课），学生统一校服红领巾。

4.创文明城市，老师去值勤打扫卫生，入户宣传、垃圾清捡，指导学生家长做问卷调查并收截图等，大家停课背诵应知应会内容，比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城市文明公约等等。

5.晨午检并填很复杂的表册，填一个表册最少得一节课，还有请假学生跟踪表，智慧黑板使用表册，课后服务相关表册，午餐缺勤表册，班会记录，政治笔记，危险物品登记册，消毒登记册，留守儿童帮扶文字和影像资料，进城务工字女帮扶文字和影像资料，图书借阅登记，校本研修记录本（还有很多，以上只是九牛一毛）

由此可见，教师的压力已由教育教学、班级管理下移至非教学的事务性工作中。

02

教师对于作业研究的时间相对较少

从教师的视角出发，此次研究还调查了“双减”政策背景下对学生的学业影响，具体关注学生作业情况和放学时间两方面。

从作业的数量来看，学生的作业量没有太多变化，“和以前差不多”占比56.74%（有3775人），明显多于学生的作业量减少（43.26%）（见表6），而在学生放学时间以及教师下班时间方面，下午18:00放学以及20:30放学成为主要的放学时段，教师下班时间也相对应的集中于18：00-20：00（见表8、9）。

表6 “双减”政策背景下学生作业数量

而这也给作业的质量造成一定影响：学科组已加强对作业的研究，布置的作业质量有明显提升明显占比为26.69%（有1776人），学科组没有太多时间加强作业研究，布置的作业质量有待提升的占比为73.31%，多达4877人（见表7）。可见，“双减”政策下学生作业数量不但没有减下来，教师对于作业研究的时间也相对较少，作业的质量也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表7 “双减”政策背景下学生作业质量

表8 “双减”政策背景下学生放学时间

表9“双减”政策背景下教师下班时间

03

教师工作最大变化：

时间延长、压力变大

表10“双减”给教师的工作带来的变化

为了充分了解“双减”给教师带来的改变，此次研究在进行充分调研后设置了8个选项，其中包括客观的正向变化与真实的现实描述。

其中，占比排在前三的选项是：“工作时间延长，影响个人生活”、“工作压力增大，职业幸福感降低”、“工作强度变大，可是工资待遇没有变化”，占比分别为82.92%（多达5517人）、77.30%（多达5143人）、75.32%（多达5011人）。

排在第二梯队的占比约为第一梯队的一半，依次是：“课后服务项目多，备课量变大”占比37.32%，“学校教研密度更大”占比25.24%，“备课所需时间变长”占比24.33%。认为“培训研修力度增加，个人教学能力提升快”仅有402人。

部分教师的主观表达如下：

1.难以顾及家庭，自己的孩子都没法照顾，家庭矛盾，吵架……影响到个人生活了，开始不爱这份工作了。

2.非教学性事务实在太多了！作为班主任，每天忙于各种表格统计杂事收表等！没有过职业幸福感！

3.工作纸质留痕更多，从早自习到晚自习结束教室全程高清监控，工作机械化

4.心理焦虑烦躁，目前有心理疾病现象。

同时，也有教师在问卷中质问：严格控制学生作业量，严格要老师提升教育质量（成绩），没有静心备课的时间，没有练习的时间，怎么提高质量？更有教师提出：把“双减”和延时等同是个伪命题，支持“双减”，反对延时。是课后延时加重了老师负担，“双减”没有。

03

教师过重工作负担的5个维度

如果， “双减”给教师带来了过重的工作负担，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此次调研在问卷设计中加设了5道题，分为课程开发、学生管理、教学组织、工作量与工作时间等五个维度。

表11课程开发是否更多？

选择“课程开发变多”的占比为42.48%（2826人），选择“没有变多”的占比为56.85%（3782人）。“其他”选项（45人）主观反馈为：大家比较应付课程开发，因为没有时间；各类素质课、社团课都让我们老师去上，虽然种类多，但感觉质量并不是很高；课程开发，我们学校基本没有。

由此可以判断，有约一半的学校处于课程研发阶段，一多半学校的课程研发没有改变，从45人的描述中能推断出大致情况：学校没有开发课程，或者社团质量不高，或者穿新鞋走老路，继续上文化课。

表12学生管理是否更繁？

从学生管理难度来看，觉得学生管理更加繁琐的占比为90.91 %（6048人），觉得并未变得更繁琐的占比为8.66%（576），其他选择占比0.43 %，仅有29人。还需进一步探索学生管理繁琐的原因。

表13教学组织是否更难？

从教学组织角度来看，觉得教学组织更难的占比为74.27 %（4941人），觉得并未变得更难的占比为25.02%（1665人），其他选择占比0.71 %，仅有47人。选择“其他”选项的教师留言：非文化类教学任务增多，比如安全教育、禁毒，防这防那等；学生不能静心学习；因为混班，课服比较难管理。

表14工作量增加与否？

从工作量的角度来看，觉得工作量增加的占比为83.93 %（5584人），工作量未发生改变的占比12.93%（2860人），工作量减少的占比仅为3.14%（209人）。那么，教师工作量具体增加在哪些方面？从老师们列举的事项中可以了解详情：

每天每周都要进行作业公示；各种作业台账记录，检查表格更多了；课后服务的素质拓展课需要备课，辅导学生，时间比之前更长；主科教师想尽办法变花样；老师总是不断地在做资料，所有的考核全凭一张资料定义；看晚自习，答疑，无法安心备课；会议经常在延时服务之后开；对单独学生辅导时间和次数增加；放学后托管都压给正副班主任，作为一年级班主任非常辛苦，想在孩子们早点放学后歇歇气，备备课都没时间！还有各类无关教学的任务要完成！双减带来的巨大的资料工程，师风建设，安全教育平台，少队学习平台还要督促家长加入，下班也没得停！

表15教师工作时间延长与否？

从工作时间的角度来看，觉得工作时间延长的占比为84.91 %（5649人），工作时间不变的占比12.35%（822人），工作时间缩短的占比为2.74%（182人）。这一问题与上一问题的反馈几乎一致。

教师工作时间具体延长在哪些方面，从老师们列举的事项中同样可以了解详情：

1.早上七点就要到班，十二点放学，下午两点到班，持续到六点十五分才放学。晚上七点又要到班，班主任往往晚上六点半就要到班，晚自习九点二十才结束，再找一下学生整理一下东西，九点半才回家，回家不得十点？

2.早七点半到校，看管八点前入校学生，还有七点半到八点校门口执勤任务。课后托管一个半小时，回到家吃完饭都得八点，如果执勤，还需要从四点二十等到五点四十，然后课后延时放学去执勤，好不容易没有课后服务，因为执勤还得等到课后托管结束，站完岗再回家；

3.原来所有的工作都做的情况下，平白无故多出几个小时课堂辅导时间；

4.物理科，4个班，每周4个班轮着课后服务，一周五天有四天得延迟下班；

5.课后延时结束时间远超过正常下班时间；因为课后延时均在个别辅导，导致本可以批改作业备课的时间减少，所以带回家的工作越来越多；

6.为了不让学生把作业带回家，在学校得抓紧时间督促学生完成作业，并且批改，争取基本上都过关，那其他做材料的任务只能放学后才做，教案反思只能放学后写；

7.课后延时服务，因为双减要求班主任每天要拍摄班级作业上传到群里，所以每天都要很晚下班，双减后班主任事务更多，没什么时间备课。

04

九成教师认为“双减”增加了教师负担

表16“双减”实施后，教育主管部门检查事项变化情况

“双减”实施后，教育主管部门检查事项变化情况为：各项检查有增无减占比为76.28%（5075人），没有太大变化占比为22.10%。各项检查都有减少的占比为1.62%（105人），分别来自四川成都、陕西榆林、江西赣州、河南郑州、甘肃张掖、重庆等地。

表17学校落实“双减”，是否增加了教师负担

认为学校在落实“双减”过程中，增加了教师负担的占比为91.54%，多达6090人。

这两个问题的反馈结果，应当引人深思：各项检查由哪些部门发出？这些检查有多大的实用价值？学校怎样落实“双减”才能兼顾教师的身体健康？要如何全面统筹学校工作才合适？

05

关于“双减”，老师都有这些建议

对于希望怎样解决“双减”给您的工作带来的困惑和压力，调查中老师们提出如下建议，值得关注：

 1.双减应该是把教育真正还给学校，还给老师，而不是换汤不换药。学校需要真正安心教书育人，而不是为了应付各项检查。

2.不论是“双减”还是任何一项工作，都不应以一种冗杂的程序化工作方式作为证明手段，频繁的检查只是在增加压力。另外检查的目的是发现并帮助解决问题，不能高高在上地一味批评，动辄通报。希望各项工作都能规范化，不仅是受检查者，也包括检查者本身。

3.解放孩子的前提是解放教师。教师如果始终是被奴役被驱使被监督的对象，何谈学生的自由与创新。一切政策的落实，都不是靠弄虚作假组织上报各项相关材料就能达成的。

对于教师来说，减少各种笔记材料的抄写，减少不必要的检查与评比。让教师自我教育能力，反思能力成为驱动个人与学生成长的源动力。才是最有效最直接的双减。

学校与上级的教育职能部门，摆正位置，做好服务，切实解决教师的健康问题，工作餐问题，职业规划问题。把处理具体的教学与教育问题的权限交给每一位教师。本着尊重与相信的原则，让每一位教师能高扬着头颅，心平气和地面对学生与家长还有这份沉甸甸的衣钵。

4.“双减”政策初衷是好的，但是一些地方主管部门不顾本地乡情校情，并不是在学生、家长、教师真正“三方自愿”的情况下，一刀切式地强力全面开展“延时服务”，尤其是农村小学，与城市小学不同。一方面大部分年轻父母长期在外打工，而是由爷爷奶奶陪伴代管，接送上下学的。而且农村家庭基本都是下午五点左右吃晚饭，延时服务后下午六点多才放学，接回家吃饭已将近七点了，对农村家庭来说真的太晚，农忙时节更不妥。另一方面，延时服务后，师生在校时间突然增加了将近一百分钟，超过了十个小时，农村小学现在实行校内吃午饭，尽管安排了午休时间，但因学校条件所限，学生们只是爬在课桌上假寐，并没有效地午睡，老师们更无法保证午休，下午四点半后，师生们都是又累又饿，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展“延时服务”，其效果如何可以想象得出。

专家声音

精准减负要摸清教师负担“底牌”

教育部教育发展研究中心首席专家、研究员王晓燕认为：

“双减”要取得实效，真正达到提质增效的目的，教师减负需与学生减负同向而行。

放眼世界，日本、英国、俄罗斯等一些国家为减轻教师负担，都建立或委托专门机构进行系统监测，从调查监测教师工作负担，到明确减负重点，再到减负策略的研究和推行，都有细化配套的管理制度和管控举措。

目前，我国尚未建立起教师工作负担的系统调查机制，也缺乏全国教师工作负担的精准数据。进一步落实“双减”政策，需要通过科学的抽样调查，对教师负担来源形成更清晰的认识，对减负成效和改革方向作出更准确的判断。

为此，应根据“双减”工作的推进重点、阶段目标实行国家年度监测、专项监测和重点监测相结合的监测制度，全面摸清不同地区、不同年龄、不同学段、不同岗位、不同性别教师群体的负担情况，精准界定教师负担的具体来源和表现，为教师减负工作提供精准目标、精准对象、精准内容、精准策略，形成界定科学、权责清晰、系统治理的教师减负管理制度体系。

来源：综合整理自“镇西茶馆”、中国教育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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