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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那天,我摔了一个狗吃屎,也彻底摔出了我的中年危机

空间作者 二湘的六维空间 2021-05-13


图片来自《大话西游》


那天,我摔了一个狗吃屎


文/宣



那天,我摔了一个狗吃屎。

当时我刚刚离开家准备去上班,一面琢磨着工作上要交的活儿,一面听屋里抱着老二的媳妇在和老大的学习较劲,一面计划着要不要去修车,一面想着股票账户是不是应该割肉,一面盘算着房贷什么时候还清,一面担心着父母的体检报告......

总之,众多的事情在我脑子里冲来冲去,竞争有限的大脑资源。大脑只好把看路这件事的优先权一降再降,以至于我完全没有留意到马路牙子,一脚踢上去,扑通一声摔了个经典的狗吃屎。

等到我清醒过来,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了。

这一跤摔得真不是盖的。我只觉得浑身酸痛,两眼发黑,身体正在被猛烈地摇晃着,耳边传来媳妇带着哭腔的喊声:“老公,你怎么了?快醒醒,快醒醒。你可不能出事儿啊,你要出了事儿,我们娘三可咋办啊?”

等到脑海里的轰鸣过去之后,我勉强翻了个身,仰面朝上,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世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天空更蓝了一点,空气在比地面略高的地方快乐的打着转,一些金色的小点在空中随机的飞舞,然后媳妇焦急的脸突然出现在了眼前,那些可爱的小金星顿时幻化成了蝴蝶,呼啦一下子全都飞散了。

“老公,你没事儿吧?你怎么摔了?”

“我没事,等我起来啊,我还要去上班呢。”我深吸一口气,就开始起身。我上身刚一坐起来,就觉得浑身乏力,天空一下阴沉了下来,小风嗖嗖刮着,脑中一阵晕眩。

“哎呦,不行不行,我还得躺一下。”我赶紧躺下了。说来也怪,我一躺下,一切就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阳光普照,清风徐来。

“老公,你别乱动,救护车马上就到了。”话音刚落,一辆救护车就闪着灯停到了房前,像极了一个三流电视剧的剧透,完全不给人半点准备时间。救护车上跳下来两个医护人员,麻利的在我身上测了一遍血压心跳,看看没事就准备把我扶起来。结果我一抬起上身,就又觉得不对劲:天空变暗,狂风大作,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没办法,只能再躺下。两个医护人员和我媳妇商量了一下,就从车里推出了一个担架,然后把我平着端上担架,开车直奔医院。

见到医生,又是一堆测试,一切正常。医生于是准备把我扶起来,可也真是奇怪,只要我一起身,就是老问题:眼前发黑,呼吸困难,四肢无力。

“介尼玛呀?”医生嘴里念叨了一句,搬来仪器再测一遍,还是一切正常。医生脸色凝重,看着我不信任的眼神,顿时感到自己的专业知识受到了挑战和质疑。他快步走出急诊室,一顿猛查资料后,才回来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对着我说:“你患了非常少见的‘综合性压力起身晕眩恐惧症’。”

“啥?”我还处于懵懂蒙圈状态:“性压力恐惧症?"

医生端着一个杯子正准备喝水呢,听到这个一口水喷在了杯子里,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回答:“是‘综合性压力起身晕眩恐惧症’!“他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解释:”这病简称‘恐起症’。简单点说,就是身体如果平躺着,就一切正常,只要起身,就犯病。”

“就是说,我还是可能有性压力?”我似乎脑子清醒些了,已经可以主动从别人的话里抓自己的兴趣点了。

医生这回嘴里的水倒是没有喷在杯子里,而是直接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如同两道利箭,射到地上激起了两朵小小的浪花:“ 我说大兄弟,你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喝口水了?”趁着我一脸的迷茫,医生赶紧擦擦鼻子,又咕咚咚把一杯水灌到肚子里,才舒畅地出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性压力我可不知道, 那得另找专家。我能确诊的就是你这病叫恐起症,至于和什么压力有关还有待进一步调查,嗯,性压力目前也不能被完全排除。”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关心则乱呐。”我脑子似乎更清醒了,下意识地挺挺腰,一脸的羞涩:“其实我一点性压力都没有,身体棒着呢!”我停了一停又问:“那大夫您说说看,我这病咋治呢?”

“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一直躺着,别起来,因为一起来就犯病。”

“那我啥时候能起来?”

“如果要根治呢,就要找出是什么压力导致的,然后或者消除压力,或者增加自身对于压力的抵抗能力。”说到这里,医生又顿了顿:“当然,我再重复一遍,性压力也不能被排除。事实上,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个恐起症的原因,业界分析了很多,唯独没有提过性压力。嘿嘿,说不定我可以发一篇巨牛的论文呐!”

图片来自《武林外传》

眼看这医生一脸诡异的微笑着开始神游天际,我有点着急了:“医生,医生!”我大声喊着:“如果找不出压力原因呢?”

“咳咳,”医生从脑海中的意淫里回过神来,咳嗽两声:“那就一直躺着。压力总有一天会消失,对吧?等你发现哪天起身时没有头晕目眩的症状,就好了。我一会叫救护车送你回去,你回家就卧床。我会把病情和你家人交代清楚,另外给你公司出个证明,要是有什么疑问随时找我。”

就这么着,我又坐在同一辆救护车上回家了。不,准确点说,是躺在同一辆救护车上回家了。

在家带娃的媳妇终于盼着我到了家,她已经和大夫通过电话,了解了详情,知道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了心。

我就这么在家无忧无虑地躺了三天。三天里,媳妇好饭好菜地伺候着,连说话也都如春风拂面温柔体贴。

三天后,我的病还是没有起色,依然是只要一起身就头晕,眼黑,呼吸紧,身体软的像面条。不过,我还是准备开工了,毕竟家里四张嘴呢,再不开工就该被开除了。为了迎接开工,聪明能干的媳妇特地给我做了一个小平板车。说白了,就是在一个比单人略大(我身材很是瘦小)的木板下面装上四个小轮子,像极了一个大号的滑板。

平板上再铺上垫子枕头,笔记本用架子固定在小车上方,这样身为码工的我不用起身,只要肚子上放个键盘,就能躺着把钱给挣了。休闲之余,我还可以躺在小板车上用手推地面,自己滑着四处溜达,简直就是一个地铁通道里坐小车要饭的丐帮兄弟加强版。此外,吃饭喝水睡觉也全都能在小板车上解决。

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上厕所。如果是小便还好,平板上被掏了个洞,需要的时候,我翻个身洞下面放个小盆就可以了。如果是大便,我基本上采取的是能忍就忍的策略。实在忍不住了,就用最快的速度把小板车滑到厕所,坐上马桶尽快解决。

当然,也有几次比较惨,我在马桶上因为时间过久,直接晕了过去,只好靠媳妇儿把我拖回小板车。后来,我也练出了一项绝技,在马桶上最多只要两分钟就可以解决问题。以我的体格,两分钟的晕眩我还是可以忍受的。

我和我的家庭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虽然我不能起来,不过好歹可以工作了,家里又有了现金流,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现在的我每天是这样开始的:早上六点半准时从小板车上醒来,然后我把自己滑到朝东的窗户下,躺在清晨的阳光里先练二十分钟气功,气沉丹田,运转三次大周天(按我媳妇的话说,练的啥气功啊,明明就是睡个回笼觉),然后吃完早饭,开始工作。

我是舒服了,我媳妇可就惨了,一个星期之后,我的媳妇病倒了。

那是一个周一,我在结束工作以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家里四处都静悄悄的。我合上电脑,开始一个人躺小车上满屋子里溜达,就好像是黑暗王者在悄无声息中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我先轻轻地滑到了俩娃的房门前听了听,里面悄无声息,看来睡得挺香。我满意地点点头,将小车调了个头滑向媳妇的卧室。

刚刚靠近房门,我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我大惊失色,赶紧推开门,滑了进去。

“亲爱的?怎么了?为什么哭 ?”从我的角度看去,媳妇的身影异常高大,此刻,她正坐在椅子上偷偷抹着眼泪。

媳妇低下头泪眼婆娑地俯视了我一眼:“你的病一直都不好,两个娃老大不好好学习,天天和我对着干。老二不听话,就会调皮捣蛋,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说完她企图站起来,结果头一歪一下子栽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怎么摔倒了?” 看到媳妇闭眼躺在地上,我赶紧趴在小车上出溜过去,抓起媳妇的手去摸她的脉。脉搏倒还平稳,正踌躇间,就听见媳妇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睛睁了开来:“我没事儿。”说完她就要站起来,谁知刚刚一起身,就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我怎么一起身就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浑身发软啊。”

听到媳妇儿这话,我顿时惊呆了:“难不成你也是恐起症?这病该不会是传染病吧?不行,我要带你去医院。”

“你都起不来,怎么带我去?而且孩子怎么办?”

“孩子都睡了,还有摄像头实时监控,我现在就给朋友打个电话,请她过来帮忙照看一下。咱们立刻就走,说不定朋友还没到,咱们就回来了。咱们去看急诊,很快的。”说完这话,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运起自己每天早上修炼的内力(媳妇儿,你还说我是睡回笼觉?现在你知道我气功的厉害了吧?),慢慢站了起来。我忍住头晕,先把媳妇扶上了小板车,拖到停在屋外的车前,又把她扶上了汽车。

“你行不行啊?”媳妇儿问。

“我还可以忍受,咱们马上出发。”我匆匆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告之家里的门锁密码,然后就启动了车子。媳妇斜斜地躺在副驾驶座位上,两人直奔医院。

医院不远,离家五公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谁知我两车子才离开家不到五分钟,我媳妇就“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两眼在昏暗的车内刷刷放光:“老公,我觉得我好了,完全没事了!”

我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纳闷的看着媳妇:“你好了?刚刚不还是要死要活的?”我伸出手摸了摸媳妇的额头:“没发烧啊?”

媳妇一把把我的手推开:“我真的好了,突然就觉得没事了。你过来,我开车,咱们赶紧回家,我还担心孩子们呢。”

我看着媳妇坚定的眼神,只好作罢,准备下车换到副驾驶上去,我刚推开车门,一只脚迈出车,就又收了回来,嘴里嘀咕着:“怪事,怪事!我怎么也觉得自己好些了啊?”

我媳妇也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你也好了?你不是病的趴小平板上都起不来吗?你不会是为了让我伺候你,装病吧?”

“真不是!”看着媳妇一脸的不信任,我给吓得赶紧指天发誓:“十足真金,绝无虚言!如果撒谎,五雷轰顶!再说了,医生不是也给你打过电话?我得的是恐起症啊!”

“对对对!医生确实打过电话,说你是什么‘综合性压力起身晕眩恐惧症’。他还特地强调说不排除性压力的原因。”

“你就别提性压力了,行不?”我忍不住用手掩面:“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

“好,不提了。”我媳妇忍住笑,两人突然同时冒出了一句:“什么狗屁医生,蒙古大夫吧!”然后两人对视一眼:“赶紧的,回家!”

我掉头就往回开,媳妇则赶紧给朋友打电话,说不用过来了。刚打完电话,朝着家的方向开不到几百米,我媳妇突然脸色煞白,两眼一翻,一头栽在座位上:“老公,我好像又不行了,又眼冒金星了。”

我赶紧把车停下:“我也觉得不如刚才好了。算了,咱们还是去医院吧。”说完这话,我咬牙忍住眩晕再次掉头,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两分钟后,我在媳妇儿的“老公,我觉得我又好了!”的欢呼声中第三次把车停在了路边。我先是一脸的愤懑,然后又是一脸的疑惑:“你这是诈尸呢?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的。哎,等等,我怎么也又感觉好些了?难道是因为......”

“因为什么?”我媳妇儿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我二话不说,再三掉头朝家开去,两分钟后,身边果然传来了媳妇儿有气无力的呻吟声:“老公,我又晕了!”

“啊哈!我特么也觉得晕了!”我一脚刹车把车停下,虽然头晕目眩但却满脸的兴奋:“我知道你的病因了!”

“什么病因?”

“你的病因就是家庭和孩子压力太大啊!”我强忍着恶心给媳妇儿分享自己的想法:“而且你这个压力还有一个工作半径,就是以家和孩子为中心,半径大概两公里的一个圆轨。离开这个圆,你就没事儿。回到这个压力圈里,你就不行了。”我转头看媳妇儿一脸的蒙圈,又补了一句:“不信?你看着,我现在就退出这个圆轨!”

说完我就开始在无人的马路上倒车,才倒了两三百米,媳妇儿就好像一个弹簧似的,兹愣一下,精神抖擞的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老公,我好了!”她看着我,两眼冒着星光:“果然如此,你出了轨,我就好了!老公,你也太天才了!”

图片来自《武林外传》

我嘿嘿一乐:“你这灵敏度够高的啊。你还别说,我也感觉出轨之后好多了。”说完我把车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公园,停在了停车场,把自己的座椅放倒,又把天窗打开,才舒服的长出一口气,拉起了媳妇儿的手:“媳妇儿啊,你看,这星空多美啊。”

“是啊。”我媳妇也长出了一口气:“和咱俩谈恋爱时一样的美。”

此时,有初春的风轻轻吹过,还有蛙声隐约传来。我俩就这么牵着手躺在车里,看着头顶的繁星。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媳妇才慢慢开口:“老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刚刚也在想呢。”我叹了口气:“知道了压力来自哪里,就好办了。你的来自家庭和孩子,我的稍微复杂点,我猜来自家庭和工作两头。所以呢,孩子你就当是来咱家借宿的,别太在意,给自己放轻松。另外,我的小板车可以改造一下,改成双人的,咱俩一起躺。我跟你说啊,在这小车上躺着,只要你能学会啥都别想,就贼舒服,可治愈了。”说完我转头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媳妇:“到时候咱俩还和从前一样,枕一个枕头,盖一床被,说不定还可以顺便解决一下压力过大的问题呢。”

“滚一边去。”我媳妇儿狠狠地拍了我一下:“那你要不要给医生打个电话,告诉他病因找到了?”

“打个屁啊!”提起那个医生,我就一脸不爽:“那蒙古大夫还打算用我的例子写论文呢,美的他!就让他在性压力的歪路上越走越远吧,我祝福他早日成为业界的笑柄。不过说到医生,媳妇儿啊,我想清楚了,咱得逼着娃学医啊。这医生就是学的时候苦一点,工作以后说不定就可以混了,别人还说不出啥。”

“哈哈,学医是个好主意。”说起娃的学习,我媳妇忍不住兴奋起来,不过马上她就又捂着脑袋开始叫唤:“哎哟,不行,一提到娃的学习,我就又开始眼冒金星了。”

“对对对,别提别提。可不能因为这个要了咱俩的老命!”说完,我温柔的看了一眼媳妇:“这几年,可真是辛苦你了。”

我媳妇也慢慢的转头看着我:“嗨,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我俩的手拉的更紧了,两个人也越靠越近,心情激荡之下,不由自主的就在这漫天的繁星之下开始了,呃,诉苦大会。如此星辰如此夜,可不正是互吐苦水倾诉衷肠的大好时光?

吐完苦水,两人安静了好一会,我媳妇才又开口:“那咱们现在回家吗?别看是春天了,这风还真有点冷呢。”

“回家?再等会吧。”我用手机看了看家里的摄像头:“两娃都睡得香呢。”我关了手机,一脸的惬意:“来,媳妇儿,我教你念首词啊,这词念完了,咱就回家。”

“什么词?”

“你听就知道了。”我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地念了起来。

“莫听熊娃哭闹声,何必管她行不行,竹杖落下如鞭马,谁怕?一顿暴揍治一生。

料峭春风吹自醒,微冷。小板车上喜相迎。回首向来压力处,归去,再多风雨终须晴”

说完,我点着了汽车引擎:“媳妇儿,咱们回家!”然后我又意犹未尽地喊了四个字:“继续战斗!”

“哎哟,我又开始头晕了!”旁边传来我媳妇痛苦的抱怨声:“你快给我闭嘴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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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宣:混在美东,平日靠做码工养家。酒足饭饱,闲暇之余,写点奇怪的东西,娱人娱己,仅此而已。个人公众号:歆悦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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