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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跃辉:金刚怒目和菩萨低眉,一个人在世间所必须的两面 | 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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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10日,我和奶奶拍的最后一张合影
九十九

文/甫跃辉

奶奶过世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这么多年来,奶奶一天一天活过来,连前几年摔了一跤,小腿流血了,她都能慢慢好起来。而今,她无病无伤,竟然过世了。

有时候,我会有一种自己都觉得很虚诞的想法:奶奶是可以一直这样活下去的,就如一棵干瘦的老树,活得气息微弱,活得似有若无,但确实用枝头那挣扎出的几片绿叶活着。但奶奶竟过世了。

我昨晚三点半才睡,早上八点半醒来,拿过手机看,有阿爸用微信打来的两个未接视频电话。家里是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我的,我心中有些不安,第一反应不是回拨电话,而是打开手机上的“米家智能摄像机”——大概五六年前,我在家里装的这个,那时就想,如果哪天看到家里人来人往,肯定是奶奶不好了。当然,每次打开看,大多看到的是妈一个人待着,偶尔有邻居或亲戚来聊天。

这一次打开,竟然真出现了想象中的画面,家里人来人往,堂屋当中放着一张床。打电话回去,说是奶奶早上起来没多久,靠在门边,虚着虚着就过世了。又说奶奶已经生病好几天了。问怎么不早说?说是奶奶经常这样生小病的,怕说了么又没什么事。我重复道,你们应该早点儿说的。

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我很想再问问别的细节,但我有些害怕。

上一次我有类似的“害怕”,还是好多年前家里的黄狗被打死的时候。那是家里养了好多年的一只黄狗,鼻尖儿有一块儿黑色,我们就喊它“黑嘴”。黑嘴很听话,只是胆小。要说最常陪伴奶奶的是谁,那真是非它莫属了。我电脑里还存着好几张它和奶奶在一起的照片,奶奶靠在石阶上扭麻绳,黑嘴就躺在她脚边。奶奶像对小孩子似的对它,时常拿饼干啊火腿肠啊给它吃,我见过奶奶将白砂糖放在手掌心,让它舔着吃。舔净了,抬起头,眼睛黑黑地看着奶奶。奶奶拍一拍手,说没有了。它才哼哼着到一边去。然而,这么乖顺的黑嘴,六七年前就死了。


村外  作者拍摄

村里有人被狗咬了,几个月后狂犬病发作而死。县防疫部门来到村里,要求将所有的狗毒死。如果不愿意,就得签下保证书,保证家里的狗伤人了,自己负全责。没人签这样的保证书。村里的狗被集中到寨子门,很多小孩跟自己的狗感情很好,都哭喊着不让杀狗,然而他们的意见能起什么作用呢?妈说,防疫部门来的人往地上扔了有毒的肉饼,村里的狗都挤上去吃。黑嘴自然也想吃,回头看着爸妈,爸妈朝它摆一摆手,它便只是站在一边,眼巴巴看着别的狗狼吞虎咽。不一会儿,那些狗纷纷倒下,死了。防疫部门的人见黑嘴竟然没吃毒肉,就用木棍砸向它的脑袋,一棍,又一棍,它没跑,倒下了,死了……

当我知道这些,我问爸妈,为什么不把给黑嘴打狂犬疫苗,然后把它放到楼顶呢?放楼顶它就下不来了,就伤不到人了。妈说,黑嘴老了,它最近一直在掉毛,弄得家里到处是……我不忍再问什么。等我回家,我看到奶奶一个人待在大院子里,我也不忍问她知不知道,她的黑嘴已经死了,已经和村里的几十条狗一起埋在山里的大泥汪塘边了。奶奶昏了好多年了,她并不知道的吧?我多希望,她是真的不知道。

现在,我又在害怕。或许得等到很多年以后,我才会装作很随意地问起,奶奶最后那几天是怎样度过的。现在是不可能的,我仍然为没能在最后的日子里陪在奶奶身边深感愧悔。我去年八月初在山西参加完诗刊社的青春诗会后,本来是想过要回家一趟的,如果那时候回去了多好?!再如果,这阵子我多看看家里的摄像头,或许会发现家里和往日不同,那样我就肯定会提前几天回去的……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甫跃辉散文集

奶奶身份证上写着,1924年7月14日出生,到今天——2021年9月1日,用村里的算法(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算法),应该是九十九岁:在人世间活了整整九十七岁,吃了九十八岁的饭一个半月,再加上娘胎里那一岁。这样的算法当然不准确,但我愿意相信这不准确。

往常我回家,总会和奶奶说笑,加油啊,要活到一百岁以上啊。前些年,奶奶会笑着说,阎王爷先定死后定生,活得多少岁,哪个晓得?这些年,奶奶听了我鼓劲儿的话,是不说什么了,只是豁着嘴笑。终究,奶奶没活到一百岁。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啊,无论怎么算,都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儿。我安慰自己,这只不过是数字强迫症,生死之间,无论多少年岁,都是一生。

飞抵保山机场时,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奶奶过世了。按村里的算法,占着九十九岁了。每次回家都跟奶奶说,加油啊,一定要活到一百岁以上啊。以后没得说了。半年前拍的这张,是和奶奶最后的照片了。”配图是我和奶奶最后的合照。对我来说,朋友圈是为记住一些重要时刻,这一刻无疑是极其重要的。

人生九十九,奶奶是否满意,是否还有什么愿望没能实现?

每次我回家,问奶奶最多的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奶奶只说,你爸你妈拿给我的葡萄、橘子、桃子或西瓜还没吃完呢。有时候,我也不问她,直接将水果递给她,譬如将橘子剥开来递给她。黄的橘瓣挨到她布满老人斑的干瘪的手,她的另一首手摸过来,两只手笼住橘瓣,咧开嘴,露出嘴里孑遗的两三颗牙齿。她将橘瓣塞进嘴里,瘪陷的脸颊鼓起来了,嘴里发出汁水淋漓的声音,有时,果汁顺着嘴角流出来,她发觉了,便抬起手背擦一下,若未发觉,那黄黄的果汁便滴落在暗色调衣服上。日光如泼洒的淡糖水,薄薄地覆在她荡着笑意的脸上。

有时候,也不局限于问吃的。我出门时会问,奶,我下午要去街上,你有什么要买的?奶奶总是先推辞,说没什么买的,想了想又说,要买么,就给我买个打火机,买盒藿香正气水,再买包头痛粉。每一次,差不多都是这几样。这些东西不需要到街上买,只需到村口阴阳先生家开的小卖部就能买到。


从坟山远眺  作者拍摄

我没买打火机,妈让我给了她一个旧的。奶奶经常在她屋内烧火,墙壁都熏黑了,有一次她半夜烧火,火势太大,把邻居都惊醒了,家里就不怎么敢让她接触火源了。其他的东西,我各买了两份给她,她用两只手笼着这样东西,豪富似的笑得合不拢嘴,又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阿奶就靠这些东西“渡”这条命了。

——有时候,奶奶会故意示弱,显得特别委屈,特别无助。而有时候,奶奶又会比划着手势,大声骂着那些早已过世的人,显得特别泼辣,特别强悍。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我发现不独奶奶是这样,很多人其实都会这样。

金刚怒目和菩萨低眉,大概是一个人在这世间过活所必须的两面吧,只有这样,才能无所畏惧,也才能在历经种种劫难后,还能让自己得到某种安慰。而死,真正让一个人无所畏惧,也无须安慰了。

很多年了,我们仿佛都在为这一天准备着,但我没想到,这一天忽然就这样到来了。去年过年回家,2月10日那天,我还在大院子里跟奶奶自拍。太阳很好,大院子空旷无人,奶奶戴着粉色毛线帽,穿一件紫色厚外套,微微张着嘴,略带笑意地盯着镜头。当天,我将这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里,记下了这一刻,“和奶奶说,明天大年三十。奶奶说,现在阿是三月了?”时间在奶奶这儿,已经混沌了。我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这是奶奶生前和我拍的最后一张照片了。

此时,我从摄像头里看到,奶奶躺在新房子的堂屋中央,周围是她的晚辈在来来往往。死,就是这样一回事么?

当我写下这些,当我一次次从摄像头里看家里,我已经从浦东机场来到昆明长水机场,又来到保山机场了。奶奶始终只是躺在那儿。

但奶奶其实已经不在那儿了。

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现在,是2022年4月30日深夜——真没想到,这篇从去年9月1日在手机上开始写作的文章,整整八个月才最终在电脑上走向终章。写作期间,我从上海回保山,到岳阳、铜陵、麻栗坡、昆明、北京、成都、黄岩……然而,4月1日至今,因奥密克戎病毒,上海浦西封城,我哪儿也去不了了。

也就是说,奶奶过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没能回去看她。2019年,我写过一篇有关清明节的《清明天》,里面写到,奶奶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李元英”,墓碑上却写作“李仕英”,村里不少老人也喊她李仕英。我说,这是“一个错误的名字,在等待一个正确的人”,如今这正确的人被等到了。但清明这天,我在摄像头里看到亲戚们都去了,奶奶却没等到我和弟弟回去。


后山上看我们村  作者拍摄

4月8日,清明节后第三天,我在这文档里记了如下两段半文字:

“原本计划好清明节要回家上坟,因为上海前几天封城,不可能成行了。如果从3月28日浦东封城算起,今天是封城第十二天了。事实上,我从3月6日开始,就没出过小区了,小区有阳性,中间只短暂解封过几天。”

“在这段时间,只要打开手机,扑面而来的都是人间疾苦。早在上海封城前,乌克兰战争骤然飘来战争的乌云,那些炮弹和子弹,犹如闪电和雨滴,落在乌克兰人民和士兵的身上,当然也落在俄罗斯士兵的身上。这是奶奶不知道的故事了,她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的战争,是在1942年,距今整整八十年。那年奶奶十八岁,听她的讲述,似乎还没跟爷爷结婚。我不认识十八岁的奶奶,也很难想象十八岁的奶奶是怎样的。十八岁的她也不会知道,很多年后,她会跟孙子一次次讲述,她怎样躲在麦地间,怎样看见日军飞机撕裂天空,怎样扔下炮弹,炮弹怎样在远处炸裂,怎样爬出蛆虫飞出蚊子苍蝇,她劫后余生后,怎样摇摇晃晃站起,重新看见这个苦难而美好的世界……这些在我小时候听来如天方夜谭的事,竟然都真实发生过。在这片土地上,我有幸还未经历战争,但我在十多年前,近距离观察过缅北内战,能稍许体会战争里的无助、恐慌和虚妄。”

 “我们常说,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只有自己真实体验了,才会更深入的了解。我们总是指望战争的阴云永远不会飘到自己的头上,但战争的阴云似乎总不会消散,它不飘到我们的头上,就会飘到别人的头上……”这只能算半段文字,当时我想要接着写什么?如今记不起来了。


甫跃辉长篇小说

在写下这段文字前三天,我终于写完长篇小说《嚼铁屑》,若从2011年第一稿开始算起,这部电脑计数近五十万字的长篇,写作时间长达十二年。在这部长篇里,我写了几十个人的死,也写了几十个人的生。伴随着这上百人的生死,是我生活里真实的死亡事件。这些年里,不算认识的朋友,单说至亲,先是三十七岁的二表哥死了,然后是九十四岁的外婆死了,现在,是九十七周岁、虚岁九十九岁的奶奶死了。他们让我对“死”有了更切近的体验和更深入的思索,也让我明了,面对“死”,一切的话语都是苍白的。

我想起官市山上那烈焰腾腾的五色梅,想起那烈焰腾腾的纸人纸马,想起那烈日炙烤的青山和平畴,我想起我站立的地方,一块红土,一朵白云,一班黄花,一只粉色蝴蝶,它们的静默里,仿佛都隐藏着不可言说的深意。

从去年九月至今,我经常会想,奶奶在这人世间留下了什么东西?她住过的屋子,墙上烟熏火燎,空空如也。哦,想起来了!奶奶种过很多树,大院子里那片药圃里的仙人掌、蓝雪花和泥山药还在;龙潭边的酸木瓜树、桃树、甘蔗丛,后门口的枇杷树、石榴树、番石榴树和桃树,却都先她而去了。我还记得跟她在后院种番石榴那天,她说,过两年就能结果子了,你们两兄弟就可以吃了。

哦,我还想起来,小时候从她的针线筐里拿走过一件通体碧绿的玉石雕件,弯曲的圆柱形,一端像乳头,据说是旧时候用来安抚婴儿的奶嘴——这让我想到,我一岁出头就和奶奶在阁楼上睡,还吃过她的奶,那是另一种安抚奶嘴。这小物件常年放在老家的书架上,现在应该还在吧?在上海呢,我书桌上有一小块长方体木头,是当年给爷爷奶奶做棺材后零余的,我想看看这究竟是否真是传说中的金丝楠木,几年前让爸妈寄过来。虽然我至今没弄清楚这是什么木头,但已经确定,它不可能是金丝楠木,只是平常的木头罢了。即便如此,三十年前打造那两具棺材,仍然花了很大代价。买板子就花了上千块钱。将板子制成棺材,所耗之力更甚,木头的坚硬让充当木工的阿爸和一位本家吃尽苦头……这些事,我在《大云》里写过,可惜奶奶并未用上那具她守了几十年的棺材。


后山上看我们村  作者拍摄

还想起一件,就是很多年前奶奶给我的那小树杈。啊,这小树杈!我记得它的样子!我当年把它从云南带到上海来了,而且,几次搬家我都保存着。只是现在它在哪儿呢?我在书房里到处翻找,终于在一只收纳箱的最底层发现了,这Y字形的灰白色小树杈,攥在手里,有一点儿冷,有一点儿硬。我把它当到身后书架上的一只杯子里,杯子上印着两个字,“活着”。

除去这些,奶奶还有别的物件留给我么?

思来想去,只剩下蚂蚁了。

是真正的活着的蚂蚁。

小小的红蚂蚁,最早发现它们,是我赶回家奔丧那几天。我在二楼屋里躺着时,发现身上有东西爬动,一看竟是这小东西。后来我发现,身上有好多触目惊心的红疙瘩,应该就是拜它们所赐。回到上海后,我开始不时在书房里见到它们。它们总是忽然出现在书脊上、书桌上、甚至我正打着字时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它们这是从云南随我来到上海安家落户了?我发现一只,就摁死一只。

后来想起奶奶给我讲过的一则故事,一个小伙子上山砍柴,吃饭时发现一只毛虫爬在饭盒上,小伙子无聊,扯一根茅草,将毛虫从腰上系紧,慢慢勒成两截。等他回到家,发现妈妈死了,身子断作两截,堂屋门槛里一截,门槛外一截。原来小伙子的母亲会“放蛊”,她是思念儿子了,才化作一只毛虫到山上探望儿子。这样的故事,在老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们。比如,我们见到一只蜻蜓啊、蝴蝶啊飞进家里,奶奶或爸妈就会随口说,不要打啊,会不会是你阿公回来了?这么一想,再发现蚂蚁时,我很有些犹豫了:这些小小的红蚂蚁,不会是奶奶变的吧?但我又是不信鬼神的,我想如果它真是奶奶变的,那它们是无惧于死的,因为奶奶已经死了,哪里还会害怕死呢?我继续发现一只,摁死一只。


奶奶种的草药  作者拍摄

渐渐地,我却开始期盼着它们出现了,几天不见总要在书堆里找一找。再后来,我找来一只小铁盒,盒盖上有一部分是透明塑料,可以窥见铁盒内部。我抓到蚂蚁不再摁死了,而是将它们装入铁盒。书堆如高山,纸张若雪野,写作累了,我便在其中日夜狩猎。最多的时候,盒子里同时豢养着四五只蚂蚁。我想起奶奶给我讲过的系列故事里的一则了,故事的主人公名唤“慌张三”,一个贫穷而机智的年轻人。奈何时间久远,这故事我只记得模糊的轮廓了。我想象着回到那遥远的时间,我和奶奶躺在老房子处处漏风的阁楼上,屋顶瓦隙间射进一柱柱月光,奶奶的讲述里渐渐融入我的虚构,让残损的故事得以进行下去:

夏天来了,慌张三想向财主借黄牛犁田。财主说,得呢,只是你要送十斤肉谢我。慌张三说,那是应该的。财主带慌张三来到后院,指着杵臼边卧着的老黄狗说,你要借的黄牛就在这儿了,它的名字就叫“黄牛”。慌张三自知上当,却无话可说,牵了老黄狗回家了。老黄狗虽然不能帮慌张三犁田,但很听他的话,天天到田边陪着慌张三干活。几天后,慌张三将田犁完了,带着老黄狗到财主家去。财主说,慌张三,你来还黄牛了?你要谢我的十斤肉呢?慌张三说,路太远了,我拿不动。财主说,那我派个人跟你去拿。慌张三说,其实我知道一座山里肉更多,那儿到处是马鹿,抓都抓不完。财主说,那你快带我们去。慌张三说,那你要把这头黄牛送我。财主瞧瞧那条掉毛的老狗,满口答应下来。


甫跃辉诗集

财主带齐家丁,随慌张三走了好远的路,来到一座山上。慌张三带着老黄狗跑在最前面,到了这山又说马鹿在那山,到了那山又说马鹿在这山。胖财主和他的家丁累得气喘吁吁了,跑了好远,看到慌张三和老黄狗靠在一棵大榕树下乘凉。财主骂慌张三,你说,哪儿有马鹿?!慌张三指一指身后的大榕树。大家凑近了,看到慌张三伸出右手中指食指当做两条腿,嘴里模仿着马蹄声响,“磕橐磕橐、磕橐磕橐。”在不远处,是一长队正在搬家的红蚂蚁。财主又问,这儿哪有马鹿?慌张三嘴里只是“磕橐磕橐、磕橐磕橐”,许久才慢悠悠地说:财主不识财,人心不是肉。黄狗叫黄牛,蚂蚁当马鹿(在老家的方言里,“肉”读作“如”,“鹿”读作“卢”)。

“磕橐磕橐,磕橐磕橐,磕橐磕橐……”

我听见时间的马蹄,从那遥远的黑暗阁楼里启程,出村过城,翻山渡河,径直奔至眼底。灯光下,慌张三的两根手指和我敲击键盘的手指合为一体,马蹄声清脆,如风入雪,如雪入水,融入这篇文章的尾音。

本文原载《山花》2022年第6期,为节选。点击阅读原文购买本期《山花》

作者简介

甫跃辉,1984年生,云南人,居上海。著有长篇小说《刻舟记》《锦上》、小说集《动物园》《万重山》等十余部;2017年至今,在文汇报笔会开设散文专栏“云边路”;入选诗刊社第37届青春诗会、第12届十月诗会,著有诗集《去大地的路上》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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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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