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分习作 | 《续写<普罗塔戈拉>之灵魂托付》
本文系中国人民大学2019年秋季学期本科专业基础课“古典学概论”满分习作，感谢作者授权“古典学研究”公号推送。2018年，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正式将刘小枫教授主讲的“古典学概论”列入专业基础课序列，作为每年入学新生的必修课。2019年，文学院的入学新生约70人，刘小枫教授在这门课上用了半个学期的时间带读柏拉图的《普罗塔戈拉》，余下的半个学期读刘小枫教授为这门课编的《古典教育读本》。整个学期配有课后小班讨论，由博士生和硕士生（共10位）带领，成效显著。期末考试采用由学生就所读文本自由写作的形式，有3位同学获得满分（100），5位同学获得95分的优异成绩。本公号选择其中若干篇推送，让大家分享刚离开高中的学子在大学“古典学概论”课后的学习心得。——“古典学研究”公号编辑部
想法
几天后的早晨，天蒙蒙亮，院里就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苏格拉底一听这手杖敲门的声音便知，希波克拉底，也就是阿珀罗多罗斯的儿子，法松的兄弟，又来了。
“苏格拉底，你醒了吗，不会还在睡着吧。”他大声嚷嚷着走着，直奔苏格拉底的小屋。
“已经醒了”，苏格拉底坐起身来，提高声音回到。
话音还未落，希波克拉底就推开门走了进来，熟练的摸到那张小床，坐在苏格拉底的脚边。
“怎么的，莫非又有什么令你激动的事要与我分享吗?”
希波克拉底满脸兴奋，“如你所说，苏格拉底，正是昨天，我和兄弟从奥伊诺尔将那逃跑的家奴追回，这会儿我的兄弟还累的在睡觉呢。”话到这，希波克拉底的神情却暗淡了些。
雅典科学院里的苏格拉底雕塑
苏格拉底察觉到这一变化，说，“这于你来说确实是件令人激动并开心的事。此外呢？”
“凭诸神发誓，昨儿我一夜未眠，”希波克拉底的头慢慢低下，“要是非得说出我的想法的话，正如几天前看过你与普罗塔格拉的争辩后，我一直不安，但忙于追回家奴，也未曾放于心上。直到昨晚，才有所想法，下了决定。”
“哦？”苏格拉底直起身，“年轻人，若你愿说的话，一夜的结果为何？”
希波克拉底看着他说：“苏格拉底，你知道的，先前我认为普罗塔格拉对最有智慧的东西有知识，且追求让他把我打造成如此有智慧的人，可如今，我却更渴望与你同行。”
爱欲
苏：若是如此，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对普罗塔格拉的看法有所改变，而并非是学习目的有所改变。那么请允许我猜测一下你的内心：先前，你认为如所有人说的那般，普罗塔格拉在言谈方面最有智慧，且赫赫有名。但在几天前的对话中，我的言辞被部分在场的人，甚至你，认为在某方面甚于他，所以在你心中我的形象随之高大，因此，你就放弃了对他的热切追求，转而渴求与我同行，是吗。当然，费用也可能也在你的考虑范围。希波克拉底啊，你觉得我说的正确吗？
希波克拉底听后，脸红了，音调也随之降低。“你说的是真实。”
苏：既然这样，年轻人，就像我们先前谈过的那样，若这时候有人问你，“希波克拉底啊，你现在渴求与苏格拉底同行，是打算从他那得到什么呢？与企图从普罗塔格拉那得到的有什么不同呢？”就像有人与建筑家同行是为了提高建筑水平，有人与医师同行是为了提高医术水平，有人与音乐家同行是为了提高音乐素养，与此相同，你与我同行，是在追求什么呢？是你认为的胜于普罗塔格拉的言辞艺术吗？可如众人所知，我那皆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与普罗塔格拉相比，既不专业，又无经验，更无名声。
希：这……我还未曾深入思考，并没想过要得到的具体是什么，又或者你与普罗塔格拉能带给我的有何大的不同。
结结巴巴的说完，希波克拉底的情绪好像越来越消沉，气氛也逐渐凝固。
苏：既然这样，希波克拉底，让我们暂且放下这个具体的问题，尝试去看看这冲动的追求背后是什么或具体或抽象的吧。我想大概与爱欲有关，你觉得呢？可曾了解过它？
伦敦皮卡迪利广场上的爱神雕塑
希：只是听过。
苏：并无大碍，我也仅是从一个智慧女人——第俄提玛那听说过，我们可以一起来探讨。首先，你觉得爱欲是什么呢？在那个女人看来，它既是人的根本的本性，就像人本身就具有的喜怒哀乐的情绪一样，也是人的热情与激情。而你的追求，在我看来，显然是属于后者，你可同意我的说法？
希：嗯，同意。
苏：那么朋友啊，我同时会认为爱欲所追求的东西从不设禁，就像我们可以说某个人的爱欲是高雅的，比如说追求自我完善，为民服务，或是低俗的，就像是那些以损民为乐的，但却不能说这个人的爱欲是越界的，毕竟爱欲本身就是人性所固有的，是诸神赋予每个人的权力，你认为呢？
希：应该是这样的。
苏：既然你同意我的说法，那么就不必再为你的追求和改变感到郁闷，因为一切出于爱欲所做出的举动，它的具体原因总是难以说明的。并且，它的好坏也如此。不过我们可以尝试去分析一下你的追求。前面我猜，你是因为认为我胜于普罗塔格拉才渴求与我同行的，并且你也肯定了这个猜测？
希：是的，你那样说，我的心确有波动。
苏：这便是了。你只是基于自己对正确与美的判断上，去追求你所认为的更美更正确的东西，可能是某方面的知识，可能是某种技能，虽然现在你还没想明白。但却是你的心以发展自我，追求美为目的所做的选择，是无可厚非的哩。
希波克拉底看着苏格拉底，心情逐渐恢复，天空也在俩人的交谈中泛起亮光。
质疑
苏：但要是在这个时侯，有人又问你说，“希波克拉底啊，暂不谈你在追求的是什么东西，是哪方面的美，但你有了解过你想要与之同行的苏格拉底有什么美，你有想过要把灵魂托付给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时候，你会怎么说呢？
希：（沉默片刻后）我可能会回答他们说，苏格拉底不仅在言辞逻辑方面具有美的东西，在德行方面也很美，他本身就是个美的有智慧的人。
苏：要是他们继续问你：“你说苏格拉底表现的很美，这个美是优秀，还是正确，抑或是两者兼顾呢？”
希：凭宙斯，两者兼顾。即比一些事上表现的优秀，完成的更完美。同时，立场也是正确的。
苏：那这个正确是对自己来说正确，还是对雅典城邦来说是正确的呢？
翱翔的雄鹰
希波克拉底小声说：“应该是两者都有。”
苏：若他们继续追问说：“如你所说，苏格拉底在很多方面都表现得很美，很优秀，但是术业有专攻，你敢说他在每一方面都是最美的吗？他本身不还自称是普罗狄科的学生，不还追过阿尔喀比亚德的青春吗？”
希：（希波克拉底试图反驳，却眼神迷茫。）这……确实如此。
苏：那么此时你如何看待与我同行这件事，你知道的，我确实向很多人学习了不同的东西，多师且无常师。
希波克拉底思考片刻说：“大抵是为了更加精进吧。苏格拉底，你觉得呢？”
苏：凭诸神，我十分欣赏年轻人对所向往的美的追求，且鼓励哩。不过希波克拉底啊，你认为我所具有的美确实过于抽象了，如众人所说，就像是过于全面，反而就过于不精那般。趁着年轻，为何不捡着哪个人的某项特别擅长的美来学习呢。就像雄鹰以敏捷闻名，野狼以顽强著称，长跑运动员以速度被人熟知，歌唱家凭声音获得发展，伯里克利以善谋为人称赞，你呢？众人可能会问：“希波克拉底，你打算以哪种美，或者说打算从别人那儿学习哪种美来发展自己呢？”
希：只能一种吗？
苏：好像是这样，但好像又不是。就像我从普罗狄科那儿学习一样，最后精进的肯定是他最擅长的那种美。不过，正如我们上面所谈到的，多师且无常师这一种可能。我向城邦里最擅长某一方面的人学习这一方面，又向最擅长另一方面的人学习另一方面。而并非从一人那儿，模糊笼统的学到全部。我想，你也会更乐意这一种的。
希：起码，现在是这样想的了。
建议
“很好”，苏格拉底拍拍他的肩说，“但若是这样，你便是要把灵魂交给很多地方，很多人了。而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暂以我为例，我既不收取任何费用，也不为任何人的灵魂败坏而负责。你又要如何去保证灵魂的安全呢？”
希：那依你来看呢，苏格拉底。总不至于害怕风险，而停滞不前吧。
苏：凭诸神，绝不是这个意思。
苏格拉底思索着，站起身来下了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院子里。
苏：你在来表达想与我同行前，可曾问过他人的意见，是否与别人商量过呢？
希：没有，想到便来了。
灵魂抽离
苏：那可曾想过灵魂托付的重要性，即我先前跟你说过的，一旦把学识装进灵魂，获得学识，离开时灵魂必然不是已经受到损害就是已经获得裨益。即使是与我同行，也依然是这两种结果。
希：这件事，起码，是想过的吧，毕竟我们之前讨论。
苏：那么让我来整理一下思路，先前我们谈过，你并不清楚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且对想要与之同行的我也只是模糊的状态。你并未与他人商量，但幸好，诸神庇护，你还记得担忧我们先前提过的灵魂受损。我说的真实吗？
希：是真实，我确实准备的不太得当。
苏：啊哈，你也发现了，这是灵魂托付前准备的欠缺。那么托付后呢，就以我为例，你把灵魂托付给我之后，就放心了吗？你知道的，很多丑的东西总是在过程中才更容易被人发现。你真的不防御或者说不挣扎了吗？
希：显然不应该是这样。
苏：是的，希波克拉底，诸神所见，你说的正确。在灵魂接受学识的时侯，应该与质疑相伴，以保证自己能时刻清醒，方便灵魂从这些学识中及时抽离。
说完这些，两人相视一笑，便分别了。
作者简介
申乐飞，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2019级基地班本科生。
（Dacia）
欢迎识别二维码关注“古典学研究”微信公众号
插图来自网络，与文章作者无关。
如有涉及版权问题，敬请相关人士联系本公众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