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七年前我在舞台上饰演跨女，现在我对跨性别议题有着更多思考｜卓凡姐姐会客室第4期
文｜冯卓凡
前几天的一次活动，我认识了圆圆。
活动上我跟圆圆的交流其实不多，主要也就是在一场酒会上的几句交谈。不过，又高又帅的圆圆还是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当时我顺势安利了「卓凡姐姐会客室」，不想圆圆欣然应允。
由于我们之间的了解还不是很深，因此访谈前，我让圆圆发了一小段自我介绍过来。
当晚我收到了圆圆写的介绍，其中有一句话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应该多半是）顺性别男性」。
「应该多半是」，这个说法让我很感兴趣，也有了更多的思考。
受访人圆圆，图片由本人提供
几天后，我们的访谈开始了。
我先问了问圆圆，他和性/别议题的接触情况。
圆圆说，他自己其实有系统地自学过性/别理论，也在大学时加入了复旦的知和社。
「在知和社的时候，我参加了《阴道独白》的演出，当时有在里面饰演了一位跨性别女性的角色。」圆圆接着补充说。
这段经历立即吸引了我的兴趣，于是我便让圆圆接着说一说当时的故事。
「当时是2013年，跨性别群体的可见度还没有今天这么高。在我去演出之前，我有专门跟一位跨性别女性进行了交流。
「演出那天，我穿上了女装，是一件森女系的连衣裙。不过其实以前我也穿过一次裙子啦，那是在我三四岁的时候。
「之所以小时候穿过裙子，一方面是妈妈觉得好玩，从同事那里拿了一条小女孩的裙子给我穿过一次；
「另一方面是那时候男女生没有特别要『分开养』的概念，所以小朋友穿异性的服装，其实也不是一件特别大的禁忌。
「长大以后当然就没有机会再这样穿了，一直到那次的演出。和小时候相比，演出时穿上裙子，我的感受很不一样。
Photo by Joshua Rondeau on Unsplash
「记得小时候我穿的是件半身裙，而连衣裙则是一整件宽松的衣服。穿着它，我觉得我的身体好像是直接袒露在空气中的，气流会直接从下面上来。
「这种感受，和穿男装是截然不同的。
「另外，为了穿裙子我还专门去除了腿毛，同时戴了胸罩来突出胸部，这些也都是以前没有做过的。
「更主要的在于，这是我第一次在几百人面前穿裙子，去扮演一个和平时不那么相同的性别。
「我记得我并没有在过程中太过紧张，反而觉得很放松，也许有一种释放感吧。
「我的角色在演出中的戏份不多，一共出场时间也就十分钟左右吧，主要内容就是讲述一位跨性别女性的自我认同历程。
「记得当时我有句台词是『我是一个女人，一个没有阴道的女人』。当然这次的演出，我对于跨性别的理解还是比较浅的。
「我更多地其实是把我作为同性恋者的纠结代入其中，尝试通过这种类比来表现我的角色吧。
「总之，这次的演出是我对跨性别的第一次接触吧，不过让我借此对于这一群体有了更多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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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呢，那下面我们来聊聊你对于性倾向的认同过程，可以吗？」我很快找到了下一个希望交流的地方。
圆圆对此并不介意，也大方地跟我聊了起来：
「我其实一直就对于男性有欲望，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刻意地压抑着。直到大三的时候，我才敢于去面对和承认自己的性倾向。
「我自己其实有纠结过，自己究竟是男同性恋，还是跨性别女异性恋，但最后我还是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跨性别吧。」
「不过我其实有点好奇，就是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是同性恋，而不是双性恋或是泛性恋呢？」我临时加了一个话题进来，并且这其实也和跨性别的主题相关。
圆圆说：「我觉得一方面是我确实对女生没有那种欲望，但另一方面也跟社群里对双性恋的污名化相关吧。」
这一点也说明了，在LGBT社群中实现双（泛）性恋去污名化的必要性。
我们又聊起了最开始的问题，也就是圆圆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跨性别」这件事。
圆圆跟我说：「我自己其实不太想认同自己为男性啦，但是又感觉自己和跨性别者之间又『有点距离』。
「这种『距离』，可能是因为我的外形还有性别表达等等，跟大家对男性的认知比较吻合，并且别人不会对我的性别产生困惑吧。
「对这个问题我曾经纠结过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所以也就没再纠结下去了。」
受访人圆圆，图片由本人提供
我在进行「卓凡姐姐热线」交流陪伴时，也经常会面对这样的提问；圆圆的选择，也是我会告诉接线对象的答案。
不过这里头其实存在一个问题——
如果说跨性别运动是一种基于性别身份的运动，但大多数人却又认为自己不属于这一群体，那么这应该说是不利于推动我们运动发展的。
实际上在我看来，跨性别运动并不只是为了一个少数群体平权，而是为了消除性别指派制度所带给每个人的不公正安排，保障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权利。
说得直白一点，在眼下这种性别结构之下，人人都是跨性别，人人也都应该参与跨性别运动。
对此，我想一方面我们可能需要反思现在对于跨性别的定义，也就是反思现有的概念对于许多人的「距离感」。
另一方面，我们的社群可能也需要做到更加开放，欢迎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换句话说，大众人群不应该只是旁观者，而应该也是我们运动的一员、社群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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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聊的下一个主题是性别红利。
上一期和丫丫聊的时候，丫丫分享了她的一个认识，也就是「男性」（指派性别）在成长过程中会获得更多的性别红利。
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也想听听圆圆的看法。
圆圆说：「我觉得这种性别红利对我来说应该是存在的。比如说我可能在生活中不太能感受到对于女性的歧视与压迫。
「像是性骚扰现象，我自己在生活中其实没有这方面的遭遇，但是我周围许多女生朋友都表示自己遭受过性骚扰。说实话，对此我也觉得震惊。
「另外我也感受到，许多人似乎更愿意听男性说话。举个例子，作为男性去和客户沟通，似乎会更能得到客户的认可。
「我发现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有些时候我会『被迫』发挥男性的性别红利，用以推动性别平权。
「比如有一次我去参加反性骚扰的活动，当时便有人来采访我，其中有问到我为什么作为男性也来参与这类活动。
「其实我本来也没有觉得自己是男性啦，但这时候可能就『被迫』去扮演一个男性，因为这时候我基于男性的身份来发声，是更有利于性别平权的。
「当然啦，在成长过程中我也因为自己的性别身份而遭受过许多不好的事情，比如会被人说是『娘娘腔』这样。
「总的来说，我应该是有享受到一些基于男性身份的好处，但是也因此受过不友好对待。
「我实际上还是不希望突出自己的男性身份啦。
「像是在参与女权运动时，我会注意把女性的视角放在第一位，但并不希望突出自己是『男性女权主义者』。」
受访人圆圆，图片由本人提供
圆圆的回答，特别是其中「被迫发挥性别红利」的观察，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性别红利应该说是存在的，不过这种红利的「获得」是否以指派性别为准，这一点或许还需要更多的观察。
但无论如何，任何性/别运动都不可能仅仅依靠某一个性别群体而取得成功。
无论这种性别红利是如何分配的，其最终都可以而且应该被用于推动性别平权。
我跟圆圆最后聊了聊性的方面，这也是我每次访谈在结束前必问的内容。
相比于之前的几期，我这次主要询问了圆圆作为男同，对于性器官的看法。
「很多Gay会比较看重阳具，但实际上性器官并不重要。」圆圆先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我接下来问了问圆圆，他对于跨性别朋友恋爱交往的看法或是建议。
「比如对于跨性别男同，你觉得他们怎样可以更好地交到男朋友呢？」我问道。
「我觉得可能从线下认识会更好一些。毕竟现在各种软件的生态环境都不太好，而且标签化比较严重。
「所以如果是在现实中认识，对方先认识的是你的人，那么可能会更好地消去一些不必要的顾虑。」
受访人圆圆，图片由本人提供
我补充问道：「那么在性行为的方面呢？如果你和一位跨性别男生交往，你会在性的方面有所顾虑吗？」
圆圆跟我说：「我觉得是有的。
「我自己倒没有说排斥『女性』的性器官，但其实男同大多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因此要是我交了跨性别男朋友，可能在性行为之前，我也得做很多准备工作才行。
「我想我们可以争取多出一些带有跨性别元素的『小电影』。
「比如我和顺性别男生在性的方面比较自然，那这可能就和我在『小电影』见得比较多有关。
「但是我在『小电影』里就没有见过关于跨性别男生的情节，所以我可能就会对此比较陌生，也会觉得有些不自然。
「总之我觉得跨性别朋友谈恋爱不应该存在太大的困难，所谓的顾虑可能都是因为一些人缺乏相应的经历与认识。
「我们可以加强关于跨性别的性科普，让大家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说得通俗一点，很多人或许没有跟跨性别者作过艾，但是至少要让很多人都『见过』这些事。」
受访人圆圆，图片由本人提供
后 记
和圆圆的交谈同样非常愉快，他的许多观点也给了我很大启发。
圆圆还跟我说到，现在的男同社群比较顺应顺性别的主流认知，也有非常多的人会刻意压抑自己「娘」的那一面。
因此，跨性别运动对于男同社群而言，其实也是有很大帮助的。
我自己多次倡导「人人都是跨性别」的概念，因为在现有的性别结构之下，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指派性别的压迫。
不过我们似乎需要反思跨性别与顺性别的划分，以及圆圆在访谈中所说的自己和跨性别之间的「距离感」。
我们不应该停留于关于性别身份形而上的迷思，而应该引导更多的人加入社群，推动运动的发展。
这次的访谈让我有很多思考的，还包括了对于「被迫发挥性别红利」，以及关于跨性别的性科普等等方面。
这些问题，这一次的访谈显得意犹未尽，就在今后继续探讨吧。
卓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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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回顾
附：跨之声关于如厕议题的四点倡议
① 充分尊重各方诉求，考虑不同群体的情况；
② 各方共同推动严厉打击偷窥偷拍行为；
③ 各方共同推动封闭厕所隔间，增加「一键报警」等措施，营造安全的如厕环境；
④ 允许特殊人群变通使用卫生间，并推动「厕所不分性别，大家自由使用」，推进建设全性别卫生间，避免不必要的性别划分，方便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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