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女校中长大的男孩，终于遇到了爱自己的他｜Transtory
受访人献文。图片由本人提供（下同）
文｜Fran
（本文根据受访人献文的经历而写作）
「我明明是男孩」
对于自己是男生这件事，献文心中一直十分肯定。跨性别群体中常见的对于性别认同的疑虑与困惑，好像并没有出现在他身上。
在他的童年记忆中，《龙珠》与《足球小将》才是他的心之所向，但大人们给他的却是芭比娃娃和玩偶，这种错误的匹配只会让他觉得困惑。
同时，他对裙装的厌恶似乎也与普通男孩没什么两样。
在他上小学三年级时，学校会要求女生在演出时穿裙子，而献文的反应是「那样我宁愿不参加表演，太讨厌了」。
他生来就该是男性——这种认同似乎无关于任何他者的建构。
当我问到这种对裙装、娃娃的厌恶感是否因为这些符号代表着一种女性身份时，他十分肯定地告诉我，这更像是一种本能：「没有为什么，就是会很讨厌，这是一种单纯的反感。」
青春期的到来加剧了这种厌恶。随着十四岁时男性与女性的发育迅速走向不同方向，献文感到自己与身体的不调和感在直线上升。
很快他开始反感起自己的身体，反感起腰部的曲线与挺起的胸脯。这些越发明显的性征像是一排排界碑，在「男」与「女」之间划好了一道分明的边界，彻底破除了存在模糊地带的可能。
「我明明是男生，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当时的献文很是想不通。
而当他环顾四周时，似乎并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年少时的他找不到与他有相同疑惑的「同伴」。
献文感到自己像一条孤独的航船，一座缺少参考坐标的岛屿。
女校中的男孩
带着未尽的疑惑，自我认同为男性的献文进入了一所女校就读。
在这样一个性别单一化的环境中，献文的日常生活被女性同龄人环绕着，但他与女性朋友、舍友之间的天然界线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与男性同龄人交往的缺失，让青春期的献文丧失了在对比中推进思考的机会。他开始尝试用较为粗糙的知识，来填补自己「缺失」的身份认同。
拥有着「女性」的身体，但喜欢扮作「男性化」的外形，并且有着身为男性的认同——自己会不会是女同性恋中的「T」呢？献文想。
此时的他开始用层层叠叠的标签为自己「归类」，试图用心理暗示为自己垒砌出特异的归属感。
于是，在懵懵懂懂的摸索中，青春期的献文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今天，当献文以审视的目光回顾那段感情时，却并不觉得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它更像是特殊环境下一次失败的向内探寻。
「因为女校中只有同龄的女孩，所以我与女生谈恋爱，以为自己喜欢女生，但长大后发现根本不是这样。」献文说。
「对你来说，与女生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我问。
「女生的心思会很细腻，但与她们在一起时，我并不能完全放松。
「我比较像一条直线，喜欢直来直往；但我的前女友会更像一条曲线，喜欢暗示与旁敲侧击。如果对我有什么意见，她更愿意私下里告诉她的闺蜜朋友，这让我很不舒服。」他回答道。
「会不会是性格的缘故呢？如果对方是一个直率的女孩呢？」
「不，从女校毕业后我发现，我还是喜欢男生。」献文说，「从前我会与女孩牵手的，但现在，我对与女性的身体接触其实有些排斥心理。」
步入大学后，一个多元性别的世界向献文敞开了怀抱，与此同时，新的悸动与「crush」也在不断酝酿着。
这时他发现，中学时为同校女生躁动的荷尔蒙似乎有了更多元的目标，这一次它们义无反顾地扑向了男性。
与同性共处总是让献文感到更加舒适，这也让献文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作为男生去喜欢男生」。
从去年7月开始，献文开始使用雄激素，其作用很快在他身体特征上显现：喉结的凸起、毛发的生长都像是一次迟到的发育，弥补了献文年少时面对身体的刺痛。
激素的使用并没有带来我所以为的「恐慌感」与「焦虑感」，而是帮助献文清扫了身体原因诱发的自卑，放大了他开朗自信的一面。
献文16岁时，父母曾「收缴」了他的口服雄激素，统统倒进垃圾筐；而这一次，看着献文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家人选择了站在他这边。
「他让我变成了更好的我」
好事多磨，生活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时，献文遇到了那个爱他的男孩。
「我们是在交友软件上认识的。见面的第二天，我才告诉他我是跨性别，而他告诉我，如果不是我主动提及，他完全看不出来。」
对献文来说，这样的反馈无疑是个鼓舞，但他也明白，坦诚相待是一段感情的基石。
如果自己想与喜欢的男生正常、认真地交往，「跨」将是他必须去勇敢面对的一个永远绕不开的话题。
他会介意自己「跨男」的身份么？在自己与一副顺性别男性的身体之间，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他能够接受自己仍保留着一些女性特征的身体吗？
献文的内心有些忐忑，但他选择将这些问题留给对方，让他自行作出遵从内心的选择。
幸运的是，对方并没有给出让献文寒心的回答。他很果断地选择正视内心的情感，拥抱献文「有趣的灵魂」。
很快，他就正式作为献文的现任男友「挂牌上任」了。
在提起自己男朋友时，献文一连说了几遍「他真的很好」。
献文口中的男友是一个共情力很强的人。知道献文在性方面存有顾虑后，男友开始陪着他一同摸索，慢慢尝试解开心结。
男友心理学专业知识的「加持」对于他们关系的升温提供了助力，也让献文对自己内心的情感机制有了更深的理解。
日常生活中的他们与其他校园情侣一样，享受着彼此陪伴的时光：他们会在桌底里偷偷牵手，会在日常休息时挤在一处，会彼此偷拍，会在夜晚的路灯下亲昵一会儿再接着走。
「『跨』的过程对我来说是一个肯定自己的过程。我很感谢现在遇到的人，也很感谢那个『他』——他让我明白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也让我进一步发掘了自己的价值。」献文说。
采访的最后，献文将自己与男友的照片一股脑地发给了我。
我一张一张地看着，看着他们自由地拥吻——在休息室里，在草坪上，在阳光下，在黑夜中。他们眼中光芒闪烁，爱意在交汇的目光中，自然地流淌着。
献文与男友的亲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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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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