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被切下的FtM乳房,让她开始思考是否迈出第一步|Transtory
受访人丞之。图片由本人提供(下同)
文|莱文
(本文根据受访人丞之的经历而写作)
1
丞之自小时候起,就觉得自己是一个特殊的人。
年幼的丞之是一个比较娘娘腔的孩子。因为抵触运动,她总是被班里的坏孩子欺负。
小学时,有人故意将他的鞋子扒掉,然后将甲虫丢在其中;到了初中,每当丞之离开座位,她的书包就会出现在厕所里。
不怀好意的同学见她总是在座位上沉默寡言,就抓起美术课时固定画纸的图钉在她眼前晃悠,直到胆小的丞之因为恐惧而被他们追出百米之外,才一哄而散。
丞之过于内敛的性格同样引起了家人的厌恶。她的父母均是高级知识分子,在体制内工作,自然对「儿子」要求颇高。
他们无微不至地关注着丞之的生活,衣食住行,面面俱到;但丞之明白,望子成龙的父母仅仅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获取面子的工具罢了。
如今回忆起来,丞之发现自己小时候经常因为成绩而与父母吵架——为了督促丞之的学习,父母不考虑她的意愿,强行将周末塞满。
而当丞之被坏孩子欺负或者考砸了时,他们却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去疏导孩子的情绪。
外界的恶意本就让年幼的丞之千疮百孔,父母的冷漠则更是雪上加霜。
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她忍无可忍,委屈地夺门而出,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如行尸走肉般地挪动着。
直到天黑,她才被姗姗来迟的亲属找到,带回那个所谓的「家」。
包办的父母不只剥夺了孩子自我探索的机会,实际上,他们对孩子的真实感受也常视而不见。他们习惯把自己的感受投射到孩子的身上,却以为那就是孩子的真实感受。
2
后来,丞之考上了重点高中,终于摆脱了那些「为非作歹」的同学,步入了一个相对理想的环境。
拜学校开放的风气所赐,丞之接触到了Cosplayer(「角色扮装」的扮演者)。
见那些男生理所当然地装扮为女生的样子,不仅不会被指责,反而还会被驻足围观、拍照称赞,丞之被冰封的自我似乎被点燃了。
丞之从小到大都对男装充满了厌恶。
虽然还未接触到「跨性别」这一概念,但电视中那些西装革履的男性,在小时候的她看来,是油腻的代名词,强行将这些衣服套到她的身上,让她有窒息的感觉。
尤其是衬衣,因为她严苛的父亲,正是每天都身着衬衣。
丞之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去寻找另一个自我。可惜13年左右人们的观念不是很开放,所以她也只敢尝试比较女性化,实际设定是男性的角色扮演。
15年的时候,丞之在知乎上了解到了「药娘」这一群体;但网络上关于这一群体的负面新闻实在太多,类似于「援交」「为了一张易性证明无所不用其极」等等,导致丞之对她们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高中的经历是丞之自我的真正启蒙。可惜祸福相依,后来高考时,丞之的数学答题卡没有涂,导致她与理想的学校失之交臂。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丞之当场昏倒,被校医抬了出去。
3
高考的失利令丞之寝食难安;巨大的心理落差,令她在学校里的每个晚上都一个人跑到自行车库啜泣。
出乎意料的是。严苛的父母却对高考失利这事没有太大的反应。
丞之原以为他们会让自己复读,却没想到父亲一反常态地直言道:「你吃不了复读的苦。」后来,丞之在本科毕业后,被送往了英国读书。
留学期间,在英国著名的LGBT之都布莱顿举办的「跨性别展览」,给丞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丞之只是在无所事事间偶然看到了这个展览,但却带给了她无与伦比的震撼。
她看到了一个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被切下来的乳房标本。这个标本被它的FtM(跨性别男性)主人随身携带着,仿佛是一种直面自我的证明。
丞之敬佩那些人的勇气之余,第一次意识到做自己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她开始重新思考是不是应该跨出这一步。
另一方面,初次坠入情网却让丞之陷入了苦恼之中:一个和丞之关系比较好的女生主动和她谈起了恋爱,但她是希望让丞之以男性的身份来爱自己。
当女友加班时,她会理所当然地要求丞之陪她,帮助她加班;但当丞之自己有任何抱怨时,女友却只会下意识地认为丞之矫情。
再加上性体验的不适,丞之感到有些恶心。
自从进入关系以后,女生之前对丞之的关爱都消失了,而更多是单方面对丞之男性身份的依赖。这不平衡的恋情很快就进入到了尾声,只留给了丞之充斥内心的茫然。
所幸,丞之在去英国之前,通过在北京实习期间参加的当地Cosplay活动,认识了一个足以改变她一生的人——她在丞之迷惘时,总是陪在她身边支持着她。
英国留学之旅和恋情的波折,冥冥中令丞之相信了另一种可能性,丞之迫切地需要和另一个人探讨真正的答案。
21年,丞之回国。那天丞之和好友聊了很多过往的经历,脑子突然一热,便出柜了。
这也是丞之第一次和别人公开这件事。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丞之的朋友里唯一一个愿意接纳她、真正认可她的人,甚至她还愿意帮丞之设计形象。这感动,让丞之无法形容。
「我本来就一直把你当作女孩。」
丞之的cos照
4
受好友的鼓舞,2021年8月,丞之终于下定决心前往回龙观医院。
为了避免尴尬,让医生觉得自己看起来就是个顺男,她在医院里给自己戴了顶假发。
忐忑之余,却没想到,在丞之推门的那一刻起,邸晓兰主任就早已得出了结论,这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仿佛得到了一个官方的认定……知道了自己的存在不是一个错误。」
但丞之的父母并不这么认为。在丞之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是跨性别女性后,迎面而来的却是父母的崩溃。
原本逐渐开明的父母,仿佛又回到了丞之小时候蛮不讲理的样子。
某个周末,丞之和跨儿朋友出去游玩的时候,父母又突然打了电话过来,问她和医院诊断相关的事。
得知她是和跨性别伙伴外出后,父母直接破口大骂她魔怔,直到地铁站嘈杂的人声让他们意识到这不是该聊这件事的环境,才悻悻作罢。
电话挂断后,丞之愣住了很久。
经过漫长的拉锯战,终于,父母联系了一名精神科医生,第一次了解到跨性别不是病。
可惜,那位医生的描述也比较片面。
直到在丞之的奋力争取下,母亲同意陪她再次去回龙观医院拜访邸晓兰主任,才逐渐理解了跨性别确实不是一个病。
父母意识到,丞之的存在是合理性的。
5
父母的接纳带给了丞之莫大的信心,但丞之明白,自己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
「社群里的很多人把转变性别当成了身份的全部,甚至很多人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和生活,我觉得这是不理智的。
「对于我来说,性别转换只是人生中的一个正常过程,在外界条件满足后,转变会很自然地发生;而这转变,也将帮助自己更好地完成学业和工作。」
丞之的职场生活,从严格意义上讲也算不上一帆风顺。
哪怕是在国内风气最开放的互联网公司工作,依然有同事对她留长发的行为看不顺眼,甚至直接在一场聚餐当中,与丞之针锋相对地质问她:「你能解释解释自己头发的问题吗?」
然而丞之逐渐接纳了这一切,哪怕不敢直接在职场中全面出柜,她还是叛逆地,将电脑桌面设置成了自己女装的样子。
丞之设置为电脑桌面的女装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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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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