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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铁哥:我在美国过圣诞节

园地作者 一枚园地lll 2021-02-19

题图:1986年圣诞节,我和我的美国房东一家在一起。我手中的衬衫,是房东送给我的圣诞礼物。


圣诞快乐。今年无论是在中国和美国,大家都过得不容易。愿我们都同保重,共平安。


那年,我在美国过圣诞节

大帅铁哥 | 文


今天是12月25日,西方的圣诞节。

看着网上沸沸扬扬的有关抵制“洋节”的争论,我想起我三十多年前在美国当访问学者,在美国与普通老百姓朝夕相处,一起过圣诞节的情景。

一、基督徒房东

1980年代中,国门刚刚开放不久,我到美国密执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 当访问学者。在大学所在地安娜堡和中国留学生住了一段时间,基本熟悉了周围的情况后,便到美国人家庭里去租住了。

那是在中国留学生联谊会活动中认识的一对留学生夫妇介绍给我的,这对夫妇自己曾经租住在这美国人家,离开时便介绍给我了。

户主名叫汤姆
(Tom),在一家医院维修医疗设备,妻子戴比(Debbie)做秘书工作。他们就夫妻俩自己住,还没有孩子。

汤姆和戴比的房子是带有地下室的平房。租住时,汤姆让我挑是住在他夫妇隔壁的房间还是地下室的房间。为了互不打扰,我选择了地下室的房间。于是他和我一起到装修超市去买来材料,给我住的地下室房间装上天花板。

装修时,我给他当助手,想不到他要按每小时6美元付给我工钱,说在租金里面减扣。我曾听说过美国的文化里,父亲给帮助干活的儿女工钱的事情挺普遍,没想到自己作为租客帮助装修自己住的房间也被付工钱了。

不久,汤姆的父母过生日,汤姆夫妇请他们和我一起吃饭。汤姆事先告诉我,今天他请我,我的费用由他付,不过他父母会自己付他们的部分。幸好他事先告诉了我,要不然我一定会觉得奇怪。

那时候租房连包吃,费用是每月200美金。早餐是面包牛奶,午餐我自己带面包去学校,晚餐是女主人下班回来做。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我这个中国人的缘故,晚餐她经常做米饭,有时候女主人没空,就电话让外卖送来披萨。

汤姆和戴比夫妇是虔诚的基督徒,饭前的必然程序之一是男主人翻开《圣经》折好的一页念上一段,念完后再折上待第二天继续,然后说:“感谢上帝赐给我们粮食、衣服和住房,阿门!”,然后我们才开始进餐。

吃饭时,我们经常会谈论一些在白天遇到的有趣的事。

有一天,汤姆告诉我们,他白天在医院里看到一张桌布,中间有个洞。他很奇怪,就问是怎么一回事。医生告诉他,原来以前桌布上放置来一台显微镜,太阳照进来后,显微镜聚焦,就把桌布烧了一个洞。

戴比说,她从前在外地旅游时曾经在一家餐馆吃饭,女招待知道她来自密执根大学所在的安娜堡镇,就很羡慕地说也想来安娜堡读大学。没想到没过多久,戴比果真就在校园里遇见了她。她真的来上学了!

我觉得,每天用餐的时候这些有趣的分享,是餐桌上又一道特别可口的菜。

餐厅和厨房连在一起,透过餐厅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后的草坪,再过去是小树林。草坪上立了一人高的木柱子,柱子上有小木格。汤姆每天会把小米之类的鸟食放到格子上,等着小鸟飞过来啄食。有时候我也去喂食。

汤姆说,冬天的时候小鸟觅食困难,要多给它们放一些。

汤姆家喂食小鸟的木格。

有一次,我听到汤姆好像在责备戴比,忙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戴比给了我几小包“帝王”牌茶叶,汤姆担心“帝王”这个词会引起我对过去的一些不好的回忆。

我告诉他,中国的封建帝王是历史过去的存在了,我们会铭记历史,更珍惜美好的现在,我不会因这个词而烦恼。汤姆才放下心来。

这是很小的一件事,但是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它让我看到了汤姆为他人着想的细心。我很感动。

二、教友邻居

汤姆很反感一些电视节目里充斥着暴力内容,家里根本就没有电视。在我看来,这真是很难想象,在电器如此发达的美国。

有一次,汤姆夫妇上教堂做礼拜时邀请我一起去了,正好我也想体验一下美国教会。礼拜快结束的时候是收取教徒的自愿奉献,汤姆告诉我,我不是基督徒,不需要捐。还有一次,他带着我去教堂,去观摩他的一位朋友的婚礼。

汤姆和戴比经常晚上出门去开会。我问他们开的是什么会,戴比告诉我是教会的活动小组的会,还分享给我许多有趣的事。

原来她们邻近八个家庭组成一个小组,丈夫们和妻子们轮流去聚会。他们聚会是男女分开的,丈夫们每星期一次,妻子们每月三次,主要内容是分享各自正在遭遇的困难,互相帮助祷告,以及分享一些有趣、高兴的事情。

有一次聚会,戴比告诉大家汤姆找到新的工作了,那些妻子们都祝贺她;还有一个妻子说丈夫出门两个星期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孤单,希望可以有一些陪伴;还有一个妻子诉说她丈夫整天都在工作,几乎没什么时间跟她在一起;还有一个妻子说她家小孩给蜜蜂咬了,肿得好厉害,她很担心......大家开心的事和困难都彼此分享,互相给予安慰、建议和帮助。

活动小组的人都属于同一个教会的社区。教会提倡大家自愿奉献
(一般是收入的百分之十,多少不限,不强求一定奉献),用于提供给负责这个社区的牧师的生活费,以及教会的公共事务的活动花销。不是基督徒的朋友也欢迎参加社区开设的课程。

有一次,汤姆夫妇从教会开会回来后告诉我,那天的会议很特别,是好几个人轮流上去分享自己是如何成为基督徒,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从不信到信的见证。台下有很多听众,差不多近千人了。

他们的社区之间一人有困难的时候,大家都来帮忙。有一次,戴比需要到医院动个小手术。我都准备来给做饭了,但是戴比说不用,会有邻居来帮助。果然,戴比休息养病的那几天,住在附近的一个女士就来帮忙了。戴比说是她们教会的姊妹,她们彼此经常互相帮助。

他们教友之间的活动很多,在我看来都是一些互相联络感情、丰富生活的活动。有体育运动、出游、晚会等等。他们也经常轮着请大家来家里吃饭,我就曾跟着汤姆到别人家吃饭,也在汤姆家里看他们请别人来吃饭。这么多家庭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家庭似的,感觉很温馨。

珀姆是和汤姆经常来往的邻居,有一次他们家组织了一个家庭晚会,让邻居都带着孩子来参加。晚会上,先是珀姆以一些圣经故事或圣经上的话语作为谜面,让小孩们猜,好多小孩都猜出来了。此外有钓鱼、咬出浮在脸盘上的苹果等许多游园活动都有的项目。大人和小孩都很快乐。

此外,他们还经常一起组织野餐、到果园摘苹果等。我想,这种教会组织也许是美国社会生活的重要细胞。在我看来,它对维系人们之间良好的关系,彼此给予精神支援起着很好的作用。

珀姆家的晚会活动之一:咬苹果。

三、珊迪同学

珊迪(Sandy)是我现在还保持着联系的同学。认识她是我第一次上统计学课时,我在用一支笔筒带有熊猫形状的圆珠笔做笔记。课间时,她好奇地问起我的圆珠笔,很感兴趣地摆弄着。我便把笔送给了她,她很高兴。我们自此成了要好的朋友。

珊迪在一所为犯罪青少年设的学校里任教,大概她们也要求业余进修取得一些学分或学位。一次,珊迪邀请我去她家玩,后来也邀请我去她任职的学校参观。

她对我说,她刚到这个学校的时候,看到这些学生有的有偷窃记录,还有的甚至有杀人的犯罪记录,心里很气愤。但理智告诉她,不要只看到这些孩子的过去,更需要看到把他们改造好的未来。

她把我带到这些孩子聚集的一个课室,可能她事先告诉过孩子们一个中国人要来看他们,孩子们见我来都很兴奋。我告诉他们中国离美国有多远,在地图上什么位置。我问他们知道中国吗?他们有人说出中国功夫,要我说说功夫。我告诉孩子们,功夫首先是用来健身,然后是防身,决不是为了打倒别人和主动进攻别人的。

珊迪曾经好几次请我跟她一起到一个黑人老太太家里,请她一起吃饭。老太太可能是因为眼疾而失明了。珊迪告诉我,老太太曾经是她的老师。珊迪经常去看望和帮助她。

珊迪的这种感恩和慈善之心令我感动。

还有一次,在统计学课堂上,课间休息时,大学教育学院办公室的女秘书捧着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进了教室,为黑人女教授莫里森庆祝生日。原来那天是教授的生日,是同学们和办公室的人事先商量策划好了为她庆祝。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分享着蛋糕,纷纷祝莫里森教授生日快乐,那场面非常动人。

我和珊迪之间的情谊在我离开美国回到中国后还一直保持着。九十年代,珊迪曾作为志愿英语老师来到中国,结束后她经过广州,特地到我的校园住了几天;我当时在念小学的儿子还专门带她到越秀公园游玩。今年疫情中我们也一直互相问候和祝愿安康。我相信,中美人民之间这样朴素的情谊,是任何力量也阻隔不了的。

四、在美国体验圣诞节

1986年的圣诞节快到时,我的美国朋友们都兴奋地准备这节日的庆祝。珊迪邀请我到她家与她一起准备圣诞树。珊迪的丈夫和我,带着他们家的狗一起上山挑了一棵小松树,砍下来带回家当圣诞树。满山的小松树都是要出售给人们拉回家当圣诞树。



我们一起把小松树拉回家,珊迪和我把小松树竖了起来,然后用彩灯和各种小挂件把圣诞树装饰了起来,灯一亮,已是满屋的喜气了。


珊迪家的圣诞树亮起来了。


汤姆也为我这位中国朋友一起过圣诞节做了精心准备。

圣诞节前,他邀请我去音乐厅听圣诞音乐会,夫妇俩还特意为我多买了一张票,由我选择带任何一位中国朋友共同前往。我便借花献佛地邀请了仍在密执根大学访学的张老师
(北师大著名心理学教授,当时任中国心理学会副会长)

音乐会上,那种别样而天籁般的声音令我如醉如痴。那乐声,似乎是在柔软地抚摸着我的心灵,使我的灵魂进入到洁静无暇的境地。是宗教的力量,还是向善的力量,还是音乐的力量?也许都分不开,宗教向善的宗旨,借助音乐的力量到处飘散了。

圣诞节前一天的平安夜,是汤姆夫妇带我到戴比父母家里过的。戴比父母以前也曾邀请我一起去观看橄榄球比赛,尽管他们试图向我解释橄榄球比赛的规则,但我仍是看得稀里糊涂,可是场上那种观众全心投入的疯狂,我是立即就感受到了,还跟周围的观众一起制造“人浪”,直接参与进了这种疯狂里。

晚饭后,我们一起在圣诞树下打开各自互送的礼物,他们送给我一件漂亮的衬衫。记得之前,他们曾送我一件T恤衫,T恤衫前写着:“I am grass root”,译成中文就是:“我是草根。”

是啊,我们都是草根,来自土地,平凡得很。


第二天是圣诞节,汤姆带我去他姐姐家过节。他姐姐家住在一片田野中,显然是一个农庄。姐姐的儿子,开着三轮摩托,载我在起伏不平的土地上狂奔着。闻着泥土的芳香,看着辽阔的大地,我真感受到“草根”的力量。


我结束在美国的访学回国时,汤姆送给了我两本书:分别是英文和中文的《圣经》。



这两本圣经,我至今珍藏。

一晃三十四年过去了。又到了圣诞节,刚刚收到了珊迪给我用微信发来的圣诞祝福。


她问候了我和妻子圣诞快乐,很开心还可以继续用微信跟我们联络。

圣诞快乐。今年无论是在中国和美国,大家都过得不容易。愿我们都同保重,共平安。



【作者简介】大帅铁哥:高校心理学教授。曾在美国密执根大学人类发展研
究中心当访问学者。专著有《叙事心理学与叙事心理辅导》、《学校心理与
教育研究--行动、反思、叙事》、《在自尊的数轴上》、《心理怎么了》、《教育怎么了》、《德育怎么了》、《现代家长的忧思与求解》等。一枚园地
耕耘者。

(本文编辑: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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