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过专八和二笔的我去接了千字不到二十的翻译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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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篇想专门谈谈自己翻译兼职的经历——但是需要先说明一下，这个话题和“小语种专业”并不是密切相关的，因为即使是自学西语（或者其他小语种），在寻找兼职的过程中应该也会遇见这些问题。

首先，在这里，特别反驳一下那种看似有道理的P话，比如下面这种：

“变现”？

“做做翻译”？

“教教课”？

“同时自己再学学别的技能”？

看上去没毛病。

仅仅是看上去。

“做做翻译”当然是变现的首要方式。下面我就按时间顺序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4段笔译兼职的经历——时间跨度前前后后一共是从研一上学期到研二寒假。

第一份兼职是来自本科学姐在群里的分享，主要是翻译生活、旅游以及各个方面的句子，接活儿比较自由，可以选择自己有空的时候接。对方对翻译的质量也没有太高的要求，没有出现打回修改的情况。

第二份兼职是自己在微博上找的电视剧字幕翻译。需要发送简历，需要通过试译。我前前后后一共花费了8个多小时的时间翻译了一集电视剧。内容比较简单，多以日常生活对话为主。

第三份兼职，微博（微信公众号）上找到的人工智能标注。依然是翻译句子。西班牙语译中文，会有机器翻译作为参考。不需要任何翻译经验，但是需要提交证书照片，在平台上进行注册，签名等等。

第四份兼职，一位华裔网友邀请我分摊的翻译，西班牙语译中文，内容涉及合同和公司章程。2500字左右的内容，前前后后翻译和校对修改一共花了大概15个小时才结束。

以上是粗略的盘点，接下来我会详细介绍。

01

单价

不知道大家对单价在心里有什么样的期望，我在豆瓣劝退小组也看到过相关的讨论——

那么我以上四次兼职的单价是多少呢？分别是1000字/词：

40元左右

80-90元

15元左右

215元

02

市场现状

总结一下我四次兼职的经验：

一、兼职有风险。

除非是非常值得信赖的熟人介绍，否则务必要和对方签合同！！！

我第一次兼职就完全不知道这一点，导致薪水一共拖欠了半年，最后还是在已经离职的工作人员和其他受害者的帮助之下才讨回薪水。

我的第二份兼职是非常正规的，通过试译之后会签署两份文件，一份是兼职相关信息，比如交稿时间，单位价格等等，另一份是内容保密承诺书。

二、市场价格衡量机制参差不齐。

比如上面四次兼职，没有任何一次是明码标价1000字/词多少钱的。有的会以一句多少钱的形式标价，有的是一集多少钱。

三、兼职来源极不稳定。

总的来说，我认为来源是非常不稳定的，或者说，这是一种比较依赖人脉的变现方式。

另外，市场需求也难以预测——比如电视剧翻译的兼职合同我当时签的是为期两年的，但翻译了一集之后就没有翻译任务了。

和其他很多行业（比如律师行业）一样，翻译兼职活动中对“人脉”的依赖是比较明显的。对于兼职翻译这种活动来说，有人脉和没有会给你带来完全不同的兼职体验：如果你通过他人推荐或是和某个公司（当然不经过翻译公司更好）形成了比较稳定的合作关系，“接接翻译”可能会真的成为一种不错的变现方式，但是对于大多普通人来说，这种起步就是举步维艰的。

我之前的第一篇劝退文章也提到过，很多专业领域的翻译都需要有专业背景或者从业经验，或者会对你提出某个领域的翻译经验——这些要求，对于很多小语种本科生来说都是无法逾越的障碍。

那么，有没有不依赖人脉且翻译任务充足的兼职呢？有。

对，就是那份15块钱左右的——现在知道人家为什么敢出这种定价了吗？

关于这份人工智能标注的兼职，我之前写过（感觉不应该放在劝退系列一所以删了），现在详细说说：

03

数据标注

近几年，数据标注也是小语种翻译兼职里常见的一个工种。它的名字很多，“外语标注”“”语料标注“人工智能数据标注”“机器翻译数据标注”等等。很多知名企业也会招，比如科大讯飞，或者字节跳动、腾讯之类的互联网大厂。工作内容有些是要求翻译，有些只要求给机翻结果改错，还有的是给机翻结果评分，但这两种也需要自己在心里把语料翻译一遍。总之，你看到的那种按条计费、价格极其低廉的“翻译兼职”多半就是这个活。

在我看来，这个工作的优缺点大致是这样的：

优点：

1. 准时结账。达到100元平台每月结账，基本不会拖延。

2. 多劳多得。以五十句一次为最低标准，自主领取任务，无强制性要求。

3. 有证书即可，对经验无要求。

缺点：

1. 单位字数的稿酬过低。

2. 材料零散甚至时有残缺。

3. 翻译完成之后依然可能会被打回进行改正。

我个人认为这项兼职当中一个比较明显的缺点就是：平台上的句子前后之间基本没有任何联系，有的句子完全是不知所云甚至残缺的。而且，翻译过后还有校对的环节，校对人员与翻译人员的观点时而会产生分歧。

有时，在材料较为清晰且校对者水平更高的情况下，这种反馈能够帮助翻译者学习文化知识，提高表达能力，积累翻译经验。但在材料残缺的情况下，就不免会陷入比较难堪的境地——

举一个极端的例子，一张白纸上划两道线，你说是什么？翻译说是树干，校对说是河流。好，改吧。不直接改难道双方还为了1000字14元的翻译稿酬/1000字10元的校对稿酬细细推敲（更何况有的材料无法推敲）？这种资本家看了都流泪的操作，还是算了吧。

上述的一些因素，有的是客观的，有的是主观的。比如稿酬较低就是主观判断，对于一项稿酬，不同的译者会有不同的看法。某某某某公司在群内发布任务介绍时，一般会采用1000条多少钱的方式（请注意这里是“条”也就是“句”，并不是“字”）。

我曾经很好奇，千词的单位价格究竟是多少。于是，我在一次领任务的时候，对于五十句的单词数量进行了人为计数（不包括标点和空格）。最后发现，平均每句正好20词左右，再结合1000条的价格，最后的翻译稿酬就是：1000词15元（当然，根据最新的标准，如果还是每句20词的话，单位翻译稿酬是1000词14元）。

至于组内的人员，水平各异，专四专八五五开，B2C1五五开，B1C2的很少。不知道有没有人会有疑问，在这样的工资标准下，这项翻译任务是如何得以维系的呢？

我个人觉得，虽然该平台是自主领取任务且多劳多得，但是领取任务是以50句为最低标准的。即使一位新成员在第一次领取任务的时候就开始计算单位稿酬的话，对于已经领取的50句也必须按标准完成。而且，平台结算时对于达到100元的用户才会进行工资结算，所以，一位新成员至少要翻译大约350句才会产生实际收入。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每年西班牙语专业入学的人数，即使每人都只完成100元的任务（当然实际上有很多人会持续领取任务），此类翻译项目也是可以正常运转的。

这是翻译兼职群里之前的一些对话——

群友指出，价格并不透明，自己在接任务之前并不知道1000字的价格。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理清这个平台得以运行的思路——

对外发布兼职招聘的时候，会点名价格，但是这个价格是以句为单位的——一句话多长，或者，一句话多少词，不知道——只有在第一次领取任务的时候，你才会知道。

即使是“警惕意识”特别强的兼职者，也必须在领取了50句之后才能计算得出1000字的价格，但是领取的任务不能返还，对于这50句你必须完成。

有人可能会想：如果对于对于单价不满意，在翻译好50句之后就退出，及时止损，似乎损失也不大，毕竟还能拿到50句的稿酬——错。50句会换得15积分，但是只有积分累计到100时，才能兑现。如果翻译完50就退出，你就成了免费劳动力。如果你想拿到稿费，你就必须继续接任务，直到积分达到100。

很精妙，对吗？

你说它公开，似乎没有完全公开；你说它不公开，它好像又是公开透明的。

不过，群友的截图里的“1000字200到300”这样的例子，确实是非常乐观了。

是的，关于“人脉”的问题，确实没有什么固定的解决办法——人工智能标注兼职群里那些专八C1在手的人也不是傻子，如果有更好的兼职机会，他们不知道选择吗？

04

CATTI

在翻译兼职的问题上，还有一点特别值得说的，就是大名鼎鼎的CATTI。

看第二点，是不是职场法宝我不知道，敲门砖这种鬼话千万别信。

是的，CATTI是非常权威的翻译证书，笔译实务的通过率也一直不高，含金量自然是有的。但是，我很想对本科在读的小朋友们说一声，如果你希望考取CATTI证书来获得更加优质的翻译兼职任务的话，请你三思！

说到这儿，是时候祭出这张神图了（去年暑假第一次写劝退文章的时候也用过）——

我非常喜欢这个广告的模拟对话图，不仅仅因为它能反映问题，而且非常非常简洁有力。“好好学习”与“可以继续坚持用它变现呀”之间的差距，一目了然。

我自己大三考过了西班牙语三级笔译。（那时，西语的CATTI只在北京设有考点，所以现在回忆起来也挺离奇的——第一次去北京，居然是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考试）研一，我通过了西班牙语二笔的考试。

三笔二笔都是一次通过，应该挺幸运了。但是，我现在认为这两次考试都不值得，因为没有用。如果有小朋友不相信的可以去微博上搜一下“寻翻译”“51找翻译”等账号，从里面的兼职要求你可以发现：在寻找翻译任务的过程中你所遇见的困难绝对不是“三级笔译/二级笔译/一级笔译”，而是“翻译经验/3年翻译经验/3年专业领域翻译经验”。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想问我：那你考了三笔之后为什么还要去考二笔呀？

因为我傻啊。

即使是大四通过专八之后，我也没有着手寻找任何翻译兼职的任务，我毫不了解市场行情。我乐观地相信“好好学习”努力提升自己就会有收获。

其实我的这种想法，可以说是贯穿了整个本科生涯。我非常重视自己做事的态度，却不太去考虑自己做的这件事本身：既然志愿手册上有“西班牙语”这个专业，选它就是没问题的呀；既然有专四专八这种专业的评价体系，肯定是需要好好努力的呀；既然CATTI是权威专业的翻译资格证书，考下来对自己肯定有帮助呀……

这也是在第四份兼职中我的一些情绪的起因。我原本不想再这样接触西语，但是那位华裔网友分享的任务是和公司法有关的，我就欣然接受了。

这也引发了我对“复合”这个话题（见前天的推送《“多语种＋”/“复合型人才”与庞氏骗局2.0》）的一些思考——因为我发现自己虽然具有合同以及公司章程方面的基础知识，但是在翻译西语合同的时候并不会有太多实质性的优势。因为该公司的一些运作机制和当地一些比较专业化的表达，我完全是不了解的。这项翻译活动也是十分坎坷，除了需要解释“任命管理人员”这种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的搭配之外，任务结束之后对方让我总结一下和法律方面有关的中西关键词对照的要求也真的让我产生不适。

其实，整理一个文档不会花多少时间，但这种感觉，就像把一块已经吐出来的嚼不烂的肉又努力咽下去的感觉——不会有危害，但是说真的很恶心。

怎么说呢？华裔朋友有自己的专业，西语对她而言只是一种自然的习得，但是我如果要维持自己的西语水平或是做出一定的积累总结的话，是需要花费相当的时间和精力的。那种细心整理中西对照的事情，除了考试之外是毫无意义的，我希望自己到此为止。

再补充一点，其实本科的时候，如果你自己特别认真学习翻译整理常用短语积累中西对照的话，你大概率学的是政治经济类的材料，就像下面这种——

这种东西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它会花费你的时间，你需要付出精力，你会感觉自己很认真，你会学到一些知识，但是你学到的东西，基本在实践中没有任何用处，至少在我经历过的翻译兼职中，这些题材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真的是太奇妙了。

可能有人会说：你提高了自己的西语水平呀，仅仅因为你没有获得物质收益你就要否定这一切吗……

打个比方吧。

你遇到了自己的女神，你费劲心思地接触她讨好她，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女神终于有了回应，你和她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交集，你开始筹划你们的未来……

后来你终于发现，原来她早就结婚啦。

这时候就会有人对你说：不要紧的，如果你对她的感情是真实的，你真心付出过，你和她的点点滴滴（单方面以为的点点滴滴）都会成为你美好的回忆，又何必向往一纸结婚证呢……

05

无限拉低的单价  

话题回到人工智能标注的兼职——显而易见，开设西班牙语专业院校的增多，以及外语水平出色的西班牙语专业学生人数的激增，在推动诸如某某某飞这类公司人工智能翻译进步的同时，也为该类企业节省了成本、提高了效率、创造了更大的利润空间。

我在此绝不是想议论某某某飞公司。比如，对于翻译经验没有要求的特点，确实给了很多西语学生一个获得翻译稿酬的机会。另外，很多情况都源自任务的性质，并非公司任性而为。比如，为了监控管理任务完成进度，确实需要将材料拆开，一些材料不知所云的情况难以避免。另外，价格的问题也绝非刻意压低，而是市场规律使然——在“小语种很吃香”此类观念的影响之下全国遍地开花的西班牙语专业每年都会产出刻苦磨练听说读写基础扎实水平可靠手握专四专八DELE真诚希望能在西语行业有所发展或至少将自己专业所学知识付诸实践且认真负责珍惜翻译机会的大量西语学生——而公司以营利为目的，并非慈善机构，在14元就能招到足够数量足够质量的译员时，为什么还需要将价格维持在15元呢？

这不仅仅是某一个公司的问题，实话实说，我对这一行业（或者说翻译兼职这种变现方式）都是非常不乐观的。

价格被不断拉低的现象，做过翻译兼职的人可能都会有所感受，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也不难理解。但是，我想思考一下，对这种现象，有没有什么可能的规制方法呢？

在法律领域，也会存在律师为了竞争案源而拉低价格的现象。对此，法律是有规制的——比如《律师职业行为规范》第78条第2款规定“无正当理由，以低于同地区同行业收费标准为条件争揽业务……”属于不正当竞争行为。

但是，律师行业与翻译行业具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两类职业虽然都有官方的认证证书，但是翻译者的入门门槛较低，并不一定需要通过翻译资格考试才能够提供翻译服务。对于翻译行业的价格标准尚无法律强制性规定，而且，即使有了标准，对于线上完成的笔译，也几乎是没有操作可行性的。

个人认为，如果想要实现翻译行业的健康发展，必须要有双方之间的“默契配合”。翻译者按时提供质量达标的翻译成果的同时拒绝过于低价的任务，翻译服务的接受方也交付体面的价格。唯有形成良性循环，行业才能健康发展。但是，这种想法明显过于理想化，正如前所说，翻译者群体是非常零碎松散的，和法律、医生等行业具有高度专业性不同——并不是只有全国翻译协会的成员才能够提供翻译服务，所以，翻译行业的群体共识几乎不可能达成，“新手为了积累经验盲目接受低价兼职”的现象几乎是没有出路的。

另外，以上的种种，还并没有涉及到人工智能的冲击——我认为，“相互比拼谁更能贱卖自己劳动力”的现象几乎无解，所以即使不考虑人工智能，翻译行业的发展也是非常艰难的。

以上的种种，是我所经历的笔译兼职的感受和体会，并不涉及口译，因为我没有经历过。关于口译，B站有一位UP主分享过小语种同传的工作经验（在视频的后半部分）——

翻译方面的问题就说到这里，其实多以体会为主，也没啥干货，毕竟没在翻译公司上过班。只是希望能帮助小语种人（无论是小语种专业学生还是业余学习小语种的）能对这个行业增加一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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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想打羽毛球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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