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要好好活下去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 l 微信公众号“通向远方的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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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 刘树鹏

前两天，老家有个兄弟来找我，让我帮他谋划干些什么。

这个兄弟以前生意做得不错，后来由于形势变化，赔了不少钱。又重起炉灶组织了一个小工程队，包揽一些建筑类的活计。

去年他干得不错，不仅挣了一些钱，还帮本村一些人解决了工作问题。没想到今年春天疫情加剧，他先是在村里封了好长时间，后来村子虽然解了封，但其它地方的疫情此起彼伏，只能这么闲着。

前几天他接到电话，外地有个不错的活儿，让他带人过去。他非常高兴，但后来对方又告诉他，按照当地的防疫政策，工人过去后，得集中隔离14天，费用自理。他算计了一下，除去工人每人每天几百元的隔离费用，这个活儿根本就挣不到什么钱，只好作罢。他很憋闷，想换个行业试试。

我建议说，这个年头，不要考虑什么新发展了，最重要的是要走稳了，要好好地活下去。

今年春天，伴随着疫情的肆虐，在手机上经常能看到跳楼的视频。我想，这些自杀的人当中，又有谁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少人其实是死于恐惧和绝望。

与我们小区相邻的一个小区，前些天有个人悬梁自尽了。听说这个人以小生意为生，在封控的时候，没有了赚钱的门路。其实，这个人刚刚自杀，小区就解封了。他如果能再忍耐一下，也许就能度过这至暗时刻。

这个年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方面要抛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脚踏实地考虑生计问题。类似于老人家所讲的“忙时多吃，闲时少吃，闲时半干半稀，杂以番薯、青菜、瓜豆、芋头之类”。最重要的，要勇于面对困境，坚定活下去的信念。

我所在的城市刚解封不久，虽然街上人不多，做生意也很难，但在街头，依然能看到三三两两卖水果小吃的人，一边声音嘶哑地招揽顾客，一边用警惕的眼光留意不知何时出现的城管。

妻子告诉我，前两天她在一个推着三轮的小贩那里买水果，小贩称完分量，把水果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递给她，她刚拿出手机要扫收款码，小贩忽然推着车就跑，连钱也不要了。妻子转头一看，才发现城管斜刺里冲了过来。

她说，这些小商贩太不容易了，卖点东西就像打游击似的。我说，我很佩服这些小贩，就是打游击，也一定要活下去。对于有些人来说，你尽管使出千般手段，也夺不走他们活下去的意志。

我曾经说过，我很少看中国当代作家的作品。但如果让我推荐的话，我建议大家看看余华的小说。

余华的小说《活着》，讲的就是一个咬紧牙关活下去的故事。

年轻的时候，福贵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尽管已经娶妻生女，而且妻子又有孕在身，他仍然每天沉溺于赌博，直至输光了家产和土地。父亲被他气死，妻子也赌气回了娘家。

福贵换了一种生活，租了几亩地，起早贪黑地干活儿。半年多，妻子带着半岁的儿子回来了，夫妻俩吃苦耐劳，日子渐渐有了起色。

可好景不长，福贵有天出门请阆中给娘看病，被国军抓了壮丁。两年后，国军惨败，福贵回到家里。这两年里，娘生病离世了，女儿凤霞因为发高烧成了聋哑人。

凤霞十二三岁时，为了筹钱让儿子有庆上学，福贵和妻子商量把她卖给别人去照顾老人。几个月后凤霞自己跑回来了，两口子心疼女儿，就决定全家人再困难，也不把她送走了。

一家四口相依为命，熬过大跃进和大饥荒的年代。有庆每天背着书包上学，学校的女校长是县长的老婆。有一次，校长生孩子大出血，急需输血。在老师组织下，学生们排队献血，但都血型不匹配，只有有庆一人匹配。由于血量需求大，医生不顾有庆脸色苍白，抽的血太多，导致有庆死亡。

有庆死了以后，妻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福贵不想妻子像有庆一样找个地方埋了，就借钱给她打棺材。没想到妻子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凤霞到了结婚的年龄，虽然聋哑，但幸运地找了一个叫万二喜的人，是工人，除了头有点歪，其他一切都好。结婚不久，凤霞怀孕了，全家人都高兴。但没想到，凤霞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医院的妇科大夫被打成了反革命，夺了产房大权的是学生造反派，就这样，凤霞死了，孩子活了下来。

再往后，福贵的妻子、女婿和孙子相继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买了一头牛，和它一起耕作，就这样一天天地活着。

《活着》曾被张艺谋拍成电影，但没能在国内上映。余华谈到这件事的时候说：“记得当时张艺谋时常说原作里的什么细节要改动，审查才能通过。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想他如此了解审查制度，对他十分钦佩。可是张艺谋拍摄完成电影后还是没有通过。我不再钦佩张艺谋，我钦佩审查制度。”

《活着》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孤单一人的结局更是让喜欢大团圆的中国人不喜欢。但这部小说却富有现实意义，它写出了一个没有盼望的中国人的苦难史。

是的，这部沉重的小说里没有盼望，因为作家自己也没有看到盼望。阅读这部没有盼望的作品，应该更能促使人们思考生命的出路在哪里。

昨天，看到复旦大学中文系严锋教授发的一个感言：“我经历过一些堪称历史性的时刻，文革、粉碎四人帮、改革开放、冷战结束、贸易战......但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强烈的见证历史的感觉。”

我也有这样的感受。在这个艰难的时代，再一次翻阅《活着》，更有一番感慨。

尽管背负重担，尽管步履蹒跚，尽管看不到希望，仍然要艰难前行。

要好好活着，要举目寻找，直至找到那支撑灵魂永远活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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