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燃”火的故事：从烧柴到电气

《往事》74

《老漳州记忆》30

（写于2022年5月14日）

人们总是把生活必需品说成：柴米油盐，“柴”排在“米”之前，虽排序不太准确，但肯定也很重要，人类常担心“无米之炊”，同样也不能食”无炊之米”呀！早期漳州没有煤，厨房烧水煮饭炒菜都靠烧柴。烧，闽南话写成燃，读hiaN，如：燃柴，燃火，燃水泡茶。

旧时城里烧的木柴，都是走水路从内山运来，街上有柴炭店专门经营，卖整担的木柴片和用竹篓简装的木炭，乡下也有农民挑到圩场卖。木柴都是将段木劈“爿”再用篾箍绑捆，买回去方便烧，而木炭是利用砍伐木材剩余的零星枝杈在山里的炭窑里缺氧闷烧而成，俗称硬炭（硬读dan），而火炉里熄火后的木炭叫“胖炭”（胖读paN，有人写“冇”，虚而不实），新正时围炉家家户户都要用到“火炭”。

木柴片还是农村战略储备

烧木柴火力猛，适合煮大鼎饭，炉中添加木柴多少可以调节火力，但要不时往炉膛中塞柴火，厨房离不开人。我在道口街的老家，灶脚（厨房）屋顶是砖坪（阳台），用垣子砖（侧面带釉的砖，垣，读雁）砌了一个连体双灶台，很有讲究，正面灶墙有个小洞，专门搁一盒“番儿火”（火柴），随时可点火又防潮。炉膛上下有炉条隔开，便于通气和清炉灰，还砌有回烟道，热效率高，烟囱直接埋在墙内，整洁美观。炉膛下还有一层储存木柴的小空间。那时很多人家的厨房多利用大厝房角，没有烟囱，做饭时往往黑烟弥漫，屋里的房梁，桷儿（屋顶支撑瓦片的木条）都会被熏黑。漳州竹器业发达，毛竹外皮有韧性可分多层劈成篾条，用来编制加工竹器，剩下的竹子内层没有柔性叫“篾壳”，只能用来烧火。

竹篓装木炭

穷人买不起木柴的，就只好四处捡柴火，在树下扫树叶，捡掉落的树枝，见树上有枯枝就将它折断，或找竹竿捅下，只要能烧的都会捡回家。我也曾在放学后去中山公园扫树叶，树叶扫成堆后，再实实地塞进麻袋背回家。“艰苦囡儿”（穷孩子）捡柴火还有一个捷径，就是到九龙江南岸旧飞机场或南坑的贮木场剥杉皮，看管木材的人并不干预，大概是把木材树皮剥掉可以防虫蛀吧。

木工场的柴头柴尾，“抠刀敛”（刨花），卖给人烧火。木材厂锯台每天会有大量锯屑（小时候不明白本地话为什么和蟋蟀同音），不容易直接燃烧，我记得家里曾烧过锯屑。找两段竹筒，一横一竖放炉中间，在竹筒边上倒下锯屑，然后塞紧，让锯屑坚实成形，轻轻抽出竹筒，中间就留下了空洞当燃烧室，只要烧少量的柴枝，引燃边上的锯屑，炉火会烧很久。当今锯屑变成了宝，都用来培育食用菌。当年粗糠没有粉粹当饲料，也拿来烧火煮饭。

鹰厦铁路通车后，北方的煤运到漳州，从此改变漳州人的烧火习惯。煤场在南坑火车站附近小山上，轴承厂边上有条小路，可以通到煤场，其实这条路是大同路的最北端廍仔顶，古时漳州城的北门。煤粉掺和了一定量的红土，做成煤球。煤燃烧值高，烧着后就不用照看，烧水煮饭都很便利。但起火是件麻烦事，先要在炉膛内放上刨花、木块，引燃后，再用铁质火钳逐个将煤球夹进煤炉直到煤球烧着，怕点火失败还得使劲用扇子鼓风。晚上炉火常会熄灭，第二天就得重新升火，家里平时很节俭，总是把没烧透的煤球去掉外沿的炉灰，重新放进炉中发挥余热。

煤球厂先是用手工加工煤球，后改为机制。煤球在炉里燃烧不充分，晚上炉火“待机”也很难掌握。以后改进为烧蜂窝煤，做成圆柱体煤饼，中间留有多个孔洞，既能流通空气又能用炉门控制燃烧，最后家家户户都用了蜂窝煤炉。后来福建也开采煤炭，改变了北煤南运，本人在龙岩当过矿工，曾买过本矿的原煤回家加工蜂窝煤。

修文西路还有柴炭店旧招牌（游海杰画作）

煤炭定量供应，每户发给煤炭供应本，类似购粮本，每本有个基数，再按人口递增，买煤时登记，也曾使用煤票。街上的柴炭店转行变成了国营煤球店，那时大家经济能力都不好，买煤要精打细算。店里每百斤蜂窝煤1.85元，大约60饼，板车运到家还要加工钱，我就经常借三轮车到店里买煤，有时甚至用脚踏车后架驮个木箱来装蜂窝煤。如果自己到南坑煤场买原煤粉，每百斤1.5元，似差价不大，因可以掺1/3红土，自己印制还是很合算的。那时很多人家里都备有印煤模具，我们也多次买煤粉在家里后门外延安北路人行道家印蜂窝煤，晒干后成叠收起堆在墙角，可烧大半年，很有成就感。漳州糖厂烟囱里的废烟灰经回收后排进一个大水塘，经常见到有许多人在沉淀池里捞煤灰回去烧。

家家户户都印过煤

烧煤产生的废气含硫，会腐蚀铁件金属，家里厨房有个白铁皮雨披已用了多年，烧煤后就很快生锈坏掉，家里种有葡萄，靠近的藤叶也会变枯黄。后来搬入单元楼后，发现室内的金属也会受腐蚀。当今讲究环保，才知道烧煤是制造温室气体的元凶。

九十年代居民陆续使用液化石油气，好处明显，做饭炒菜随开随旺，很方便，不用像以前下班回家第一动作是打开煤炉门预热。但支出明显增加一大截，热水开水都要省着烧。同时电饭锅、电水壶出现，饭熟跳起，水开断电，厨房更方便了。曾有个友人给父亲送来一个日本进口电饭锅，可惜是110v，我只好变通串接一个大功率二极管，半波整流起到降压效果，也使用了一阵。

文物：蜂窝煤模具

以前革命导师有句名言：“共产主义就是苏维埃加电气化”。从小对“电气化”这词一直不明白，知道电力机车是架空电线供电，内燃机车是烧油，蒸汽机车靠蒸汽推动但也不是“气”，所谓电气化就不知用什么动力？现在总算理解了，电气化就是用电和用气来“烧土豆炒牛肉”！

共产主义的“灶脚”：电气化

现在管道天然气通到各小区，接到各用户，不用担心煤气罐用完菜炒一半，费用也比液化气省。又使用微波炉、电磁炉、电烤箱，最近又新兴空气炸锅，不放油靠加热空气来油炸，家庭做饭炒菜烹调做蛋糕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回想过去的燃火历史，从柴草到电气，变化太大了！现在农村厨房也普遍用气、用电，农民不用再辛苦上山去砍柴割茅草，植被生态因此得到了保护，山上的山獐现身，野猪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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