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瞭望 | 这些上影节纪录片，是否有你不知道的幕后故事？
6月9日，第二十五届上海国际电影节（SIFF）正式开幕，最受影迷关注的展映环节正火热进行中。此次SIFF放映的纪录片数量占电影总数的10%以上，其中大部分作品更是首次与中国观众在影院中见面。战火与纷争、遗忘与告别、自然与社会、亲情与爱情……这些作品在国别、主题、风格等多方面都呈现出开放、包容和多样的特点。
本期推送为大家选编了展映单元中三部主题不同、风格迥异的纪录片作品及其导演访谈，分别是入围2023年哥本哈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另一个账号》，荣获2023年圣丹斯电影节世界电影纪录片单元评审团大奖的《永恒的记忆》，以及荣获2022年苏黎世电影节金眼奖的《替身女性》。让我们跟随导演的讲述，深入作品幕后故事，探索影片想要传达的思考与意义。
来 源：Variety
原作者：Lise Pedersen, Guy Lodge, Marta Balaga
编 译：王悦阳
寻找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账号
Le vrai du faux
导演：阿梅尔·霍斯提乌
法国 | 2023 | 82 min
在网络时代，我们或多或少都遭遇过信息被盗用的经历，你是否想过亲自去会一会那个身份不明的“网络替身”？纪录电影《另一个账号》正是诞生于导演阿梅尔·霍斯提乌(Armel Hostiou)拿起摄影机去寻找世界上“另一个自己”的奇思妙想。
《另一个账号》导演阿梅尔·霍斯提乌
影片的开始，导演阿梅尔在社交平台脸书(Facebook)上发现了另一个自己的账号，上面不仅有他本人的照片，还有和无数朋友的互动往来。更奇怪的是，这个“替身账号”的朋友大多是住在刚果首都金沙萨的女性，而且这位“替身”还在为即将于刚果拍摄的电影组织试镜。
阿梅尔向平台申诉关闭账号，却被告知这不是一个虚假的个人账号，因此无法关闭。“当我得到这个回答时感觉很荒谬，仿佛暗示着‘我’可能是假的，而另一个‘我’才是真的，就像一部奇幻电影的开头。”阿梅尔说，于是他起身前往金萨莎寻找“另一个自己”，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私人侦探游戏”与超现实之旅的展开。
《另一个账号》剧照
旅途中，阿梅尔在金沙萨的艺术家驻地结交了新朋友，他们决定帮助他进行调查。而当阿梅尔逐渐了解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及其文化时，影片的主题也从调查转变为一场关于互联网时代全球身份的探讨。“这部电影一开始是对身份盗窃的调查，但影片随后在更抽象的维度上讨论了有关‘身份与替身’的主题。更加有趣的是，观众会随着导演的即兴发挥，踏上一条充满悬疑和惊喜的神秘旅程。”
刚果首都金沙萨街头
“多亏了这个骗局，我才得以来到刚果并结识这些人，现在他们都成了我的朋友，”阿梅尔解释了他是如何发现这个充满无数故事的国家，并笑着说道，“我喜欢这个故事，就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双重人格》(The Double)一样，我的‘替身’取代了我的位置，并开始在影片中制作他的电影。”事实上，导演在影片高潮处将摄影机完全交给“另一个自己”来主导，达成了形式上的精准点题。
《另一个账号》剧照
“我们就像互联网中的小白鼠一样，愈挣扎愈深陷其中，”阿梅尔用“网络移民时代的陷阱”来形容自己与社交媒体的关系，“最大的陷阱是人们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进行无偿的‘数字劳动’，每个人都成为自己企业的代言人，每个人都拥有自己推广的小品牌，我们在免费为他人创造内容，让他人从中获益——这种反常的现象充分说明了当下资本主义世界的扭曲。”
爱在夕阳遗落时
永恒的记忆
The Eternal Memory
导演：梅特·阿尔贝蒂
智利 | 2023 | 84 min
近年来，由于《困在时间里的父亲》(The Father,2021)、《迪克·约翰逊的去世》(Dick Johnson Is Dead,2020)和《遗落家庭》(Relic,2021)等电影，阿尔兹海默症在银幕上得到了广泛的刻画——这些电影作品对任何有类似经历的人都发出了预警敏感信息的“触发警告（trigger warning）”。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迪克·约翰逊的去世》《遗落家庭》海报
梅特·阿尔贝蒂(Maite Alberdi)的纪录电影《永恒的记忆》(The Eternal Memory)不同于以上电影，以一种更轻松、更抒情的方式来处理这些沉重的素材——作品较少关注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日常受到的折磨，而是关注记忆本身的模糊性、短暂性，以及记忆如何在个人意识和更广泛的集体意识中形成、留存和遗忘。
《永恒的记忆》拍摄时间长达四年之久，从2014年主角奥古斯托被诊断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开始，直到奥古斯托的记忆逐渐模糊、甚至无法认出自己与妻子波琳娜的脸这一漫长而折磨的过程。影片虽然讲述的是变化莫测的衰老和精神衰退，却充满温暖、柔和的质感。
《永恒的记忆》剧照
开场为整部影片定下了基调——比丈夫小17岁的波琳娜轻轻叫醒奥古斯托，告诉他“她来这里是为了帮助他回想起来”。在波琳娜的耐心引导之下，奥古斯托逐渐明白她是他的妻子，而他们正住在共同生活了20多年的房子里。
随着影片的进行，奥古斯托的健康状况日益恶化，甚至妻子的安抚也无法完全消除他的惶恐和绝望。“这样会持续多久？”他叹息，“我实在太孤独了。”然而，即使在最严峻的挑战下，波琳娜的关怀始终如一。在影片甜蜜而深情的配乐中，波琳娜陪着奥古斯托在花园里踱步，用一双充满爱意的手抚摸他的脸颊，或者读书给他听，这些场景无不充满了坚定的温柔。
《永恒的记忆》剧照
除了对于阿尔兹海默症的特殊关注角度，影片还将主角奥古斯托的个人回忆与智利新闻历史影像交叉并行。奥古斯托·贡戈拉(Augusto Góngora)曾是智利一位经验丰富的政治记者，致力于为子孙后辈保存国家记忆。《永恒的记忆》并不像帕特里克·古兹曼(Patricio Guzmán)的《故乡之光》(Nostalgia for the Light,2021)那样具有极强的概念性或知识性。相反，影片中奥古斯托和他的妻子、前智利文化部长波琳娜·乌鲁蒂亚(Paulina Urrutia)之间的爱情故事，赋予这部电影以动人心弦的内核，使其在圣丹斯电影节上赢得观众亲睐。
影片的时间线因为加入档案影像而极大延长，记录了奥古斯托的职业全盛时期和这对夫妇更年轻的时代，并以一种暗示记忆本身短暂、模糊、跳跃的方式进行剪辑和组织，全面展现了这对伴侣传奇的职业生涯，以及他们在20世纪90年代相识后的美满生活。
《永恒的记忆》剧照
此外，片名“永恒的记忆”也耐人寻味。在智利独裁政权垮台后，奥古斯托撰写了一本名为《智利，被遗忘的记忆》(Chile, the Forgotten Memory)的书，反思如何确保国家的历史能够被人们所铭记，并予人启发。“只有当记忆帮助我们进行身份认同时，这本书才有意义。”他当时写道。而“永恒的记忆”这一说法的微妙意味恰恰与奥古斯托晚年的遗忘相悖。或许导演将个人记忆的丧失与国家记忆的模糊相提并论，正是意图提醒我们，在时间的长河中，想要留存记忆的举动也许最终只会是徒劳。
银幕后伤痕累累的女英雄
替身女性
Stuntwomen
导演：埃琳娜·阿夫迪亚
法国/比利时/瑞士 | 2022 | 85 min
如果一名男性特技替身演员在进入行业前要付出异于常人的辛劳，那或许，女性特技替身演员要经历更多的痛苦，甚至是身心上的双重煎熬。导演埃琳娜·阿夫迪亚(Elena Avdija)的纪录电影《替身女性》(Stuntwomen，2022)通过采访并记录三名女性，弗吉尼(Virginie Arnaud)、佩特拉(Petra Sprecher)和艾斯黛拉(Estelle Piget)在成为特技替身演员之后的心路历程，揭露了特技表演行业鲜为人知的等级观念与性别潜规则。
《替身女性》剧照
尽管影片的主人公在行业中都小有成就，但专业的电影替身行业仍然是男性的世界。那些置身该行业中的女性，往往只能扮演受害者的角色。“电影对性别暴力很着迷，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影片中时而会插入女性遭受痛苦、被绑架或强奸的场景。”导演阿夫迪亚指出。
通过将特技排练中的暴力片段与经典电影中针对女性的暴力场景进行交叉剪辑，影片冷峻地呈现了部分观众对银幕中性别暴力的病态渴求。“我们在屏幕上看到的内容会影响整个社会和我们的思维方式。影片中不时出现性别歧视或性别暴力的画面，使其在我们的脑海中被正常化。然而，我们必须要找到新的方式来谈论它，比如米凯拉·科尔(Michaela Coel)执导的《我可以毁灭你》(I May Destroy You,2020)就是一个很好的灵感来源。”
《替身女性》剧照
阿夫迪亚在影片中展示了女性替身演员试图明确拍摄与现实的差别，但有时，界限会变得模糊。“当她们必须扮演受害者，而她们的同事扮演加害者时，这就像是一场游戏，你永远不知道游戏何时停止，现实何时开始。”
与此同时，电影替身行业晋升的大门很少向女性敞开。“弗吉尼正试图专注于成为一名特技协调员，但这很困难。因为这个行业实际上是一个垄断的卡特尔（cartel）组织，你必须属于某个‘联盟’才能获得工作机会。”阿夫迪亚解释道。尽管这份工作步履维艰，甚至得不到家人的认可，但这些女性仍然坚持着，试图在行业中走得更远。阿夫迪亚对此感同身受：“我们都知道得不到家人理解时的感受。一直以来，我在家人面前从未提过我的导演工作。”
《替身女性》剧照
“这部电影由女性制片人监制是非常重要的，”阿夫迪亚提到，“她们帮助我根据这些女性的经历和创伤，找到了合适的话语和切入点，使得影片不仅仅只是关注这些女性超常的身体素质。”
最终，影片由女性特技替身演员的处境过渡到现实中女性面临的困境。“总会有女性特技替身演员的工作，因为总会有关于女性受伤的电影。”阿夫迪亚说道，“女性替身演员不仅仅只局限于她们所扮演的角色，包括所有女性在内，她们值得更多、更好的工作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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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何苏六
主编：韩 飞
责编：王 侯 李金斋
编辑：王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