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重写互联网规则，《数字市场法案》正式生效

11月1日，欧盟《数字市场法案》（Digital Markets Act，以下简称DMA）正式生效，并将在6个月过渡期后即2023年5月2日予以适用。新法瞄准互联网领域的“守门人”企业，旨在通过一定的义务规范杜绝网络平台的不公平竞争行为。而所谓“守门人”企业，是指达到一定门槛且对欧盟内部市场有重大影响力的大型科技互联网平台。因此，法案生效后，包括苹果、谷歌、亚马逊、Meta在内的硅谷巨头都将受到影响。以下为对DMA立法背景、法律规则及后续影响的简要介绍：

一、

Part.1

DMA立法背景

近年来，随着数字时代的快速发展，数字经济规模逐渐扩大，大型平台公司的地位和作用日益凸显，对市场的影响力不断加强。一方面，大型平台公司拉大了市场中收入分配的差距。另一方面，这些公司具有稳固和持久的市场支配地位，可能利用其支配地位损害市场竞争，进而降低整体经济活力。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欧盟现有的竞争法律已无法在监管大型科技公司市场影响力方面发挥有效作用。如何对大型平台公司进行有效监管，促进用户、企业、平台公司和整个市场环境和谐共生，成为欧盟亟待解决的问题。

为跟上数字时代的高速发展，完善欧盟数字服务法律框架，2020年12月，欧盟委员会提出了一项雄心勃勃的数字领域改革计划，其中包括《数字服务法》（DSA）和《数字市场法》（DMA）。作为对规范数字空间需求的回应，新法针对提供所谓“核心平台服务”的大型科技公司，立法者认为这些公司最容易出现不公平商业行为，从而对消费者造成伤害。因此，新法为包括搜索引擎、社交媒体、在线市场和网络浏览器在内的数字服务平台制定一套全面的新规则，旨在创造更安全的数字空间，更好地保护用户的基本权利，为在线经营的企业建立公平的竞争环境。今年3月，欧盟理事会和欧洲议会就DMA达成了临时协议，并于5月得到了欧盟成员国代表的认可。2022年7月18日，欧洲理事会正式通过DMA法案，并于11月1日正式生效。

二、

Part.2

DMA规则亮点：强调“守门人”（Gatekeepers）义务和责任

1、整体架构总体而言，DMA制定了一个强有力的法律监管框架。在此之前，部分欧盟成员国已经从国家法律的层面对平台进行监管，但各国不同的监管制度也造成了欧盟内部市场出现监管碎片化的情况。据欧盟委员会估计，欧盟约有10,000多个平台，其中90%以上是中小企业。欧盟的数字服务目前必须应对27套不同的国家规则。只有最大的公司才能处理由此产生的合规成本。DMA的通过将在欧盟层面统一监管制度，并降低了跨境运营平台的合规成本。根据DMA，欧盟委员会将是规则的唯一执行者，并与成员国相关机构展开密切合作。同时，DMA对企业的违法行为提出了明确的惩罚措施。如果企业违反法案的相关要求，欧委会将有权对该公司处以高达全球营业额10%的罚款；在屡次违规后最高可处20%的罚款，或定期支付高达每日平均营业额5%的罚款。如果这些“守门人”企业存在系统性违反义务的情况，欧委会还可以采取必要的行动或结构性补救措施，以确保义务的有效履行，例如剥离（部分）业务，禁止进一步收购等。最后，DMA赋予欧委会进行市场调查的权力，确保规定的义务随时跟上数字市场的变化与发展。DMA的通过反映了欧盟反垄断从事后干预到事前监管的转变，并将从根本上改变在欧大型数字平台的运营方式。2、“守门人”平台正如欧盟所称，新法目的在于解决作为单一市场数字“守门人”平台的某些不公平竞争行为所产生的消极后果。这些平台是在线经营企业接触消费者的重要通道，其稳定强大的市场影响力赋予它们作为私人规则制定者的权力，并在企业和消费者之间发挥关键掌控者作用。从某种程度来说，平台已经成为了沟通和交易的“类公开空间”（quasi-public space）。因此，DMA建立了一套狭义的客观标准，对监管平台进行了更加明确的界定，从而实施监管。根据欧委会官方指南，所谓“守门人”企业需满足以下条件：一是拥有强大的经济地位，对欧盟内部市场有重大影响，活跃于多个欧盟国家；二是依靠着与大量用户和企业的连接，获得强大的中介地位；三是已经享有或可预见将享有稳固且持久的市场地位。这意味着，如果该平台在过去3个财年都达到前述两项标准，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地位将保持稳定。在此基础上，DMA量化门槛标准以设定“守门人”的具体依据，即股票市值超过750亿欧元、在欧洲年销售额达到75亿欧元、拥有4500万终端活跃用户以及上万家企业用户的平台，才将受到DMA的监管与约束。另外，DMA对目标平台提出了“应做”和“不应做”的义务。大体而言，平台应：

1. 允许第三方在特定情况下与“守门人”企业提供的服务进行交互操作； 
2. 允许企业用户访问他们在使用平台时生成的数据；
3. 为在其平台上做广告的公司提供必要的工具和信息，以便用户对广告进行独立验证；
4. 允许企业用户在平台之外推广他们的产品。

而平台不应：

1. 将自身提供的产品或服务在排名上优于其他企业用户的产品或服务；
2. 阻止消费者与平台之外的企业建立联系；
3. 阻止用户根据自身意愿卸载任何预安装的软件或应用程序；
4. 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出于定向广告的目的，跟踪企业核心平台服务之外的最终用户。

3、其他企业DMA在欧盟范围内制定了统一的数字竞争规则。对于作为平台用户的其他企业来说，单一市场下通用、横向和协调的数字竞争规则降低了企业的合规成本，有助于营造更加透明、公平的竞争环境，激励创新型中小企业和初创企业的发展。小微型企业无需遵守合规成本最高的义务，但可以适用最佳实践（best practice），因为它们具有竞争优势。另外，透明的在线平台内部流程、允许企业访问“守门人”平台持有数据、多样化产品及服务提供方式，都将助力中小企业或初创企业作出更明智的商业决策，平衡内部市场，让小企业用户能在平等的条件下与“守门人”企业的产品或服务进行公平竞争。4、用户对于平台最终消费者而言，DMA致力于打击网络非法行为，为消费者提供了更加安全自由的网络环境。例如，新法提出了举报网络平台非法内容、商品或服务的简单明了的方法，强化了平台的尽职调查义务。同时，DMA采取多项措施以保护用户言论自由等基本权利，如保障用户知情权及异议权，提高平台条款透明度，加大对未成年人保护等。此外，针对平台操纵推荐系统、滥用广告系统的不法行为，新法要求大型在线平台和搜索引擎必须优化算法系统，加强风险管理，减少虚假信息的传播，提高内容审核规则的透明度，明确广告赞助商，说明向用户推送该信息的原因及方式，允许用户退出相关推荐，禁止某些定向广告等。最后，一些大型平台借其对数字市场的重大影响，以“要么接受要么离开”的条件控制着消费者的访问权及替代方案的选择权。因此，DMA明确禁止不公平行为，要求提高消费者获得更多创新替代服务选择的可能性，消费者也可根据自身意愿切换平台。

三、

Part.3

DMA的影响

1、 DMA对大型平台公司的影响

过去20年里，谷歌、苹果、Facebook、亚马逊和微软等科技巨头建立起了庞大的数字帝国，而DMA的生效进一步凸显对这些大型平台公司进行严格监管的时代趋势。短期来看，该法案可能限制“守门人”平台的发展。欧委会认为，数字巨头在互联网上扮演着“准入控制者”的角色，应该通过特别规则让其受到约束。因此，为了满足法案的要求，大型平台公司可能被迫要在数字服务及公司发展战略上做出改变。长期来看，DMA有助于建立和完善数字服务的市场秩序，鼓励良性竞争，刺激创新，有利于数字市场的健康发展。2、 数据要素市场立法可以为我国实现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提供借鉴随着全球数字经济的高速发展，DMA为其他国家对大型平台企业监管提供了一些参考，但是由于制度、国情和发展阶段的不同，各国针对大型平台的监管政策也将存在较大差异。最近几年，我国也在逐步加强对平台企业的监管，规范平台企业发展。2022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明确了加快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的总体要求、主要目标和重点任务，其中就要求打造统一的要素和资源市场，并提出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建立健全数据安全、权利保护、跨境传输管理、交易流通、开放共享、安全认证等基础制度和标准规范，深入开展数据资源调查，推动数据资源开发利用。然而，相较于欧盟通过DMA等一系列法律建设统一的数据要素市场，我国面临的首要问题是缺乏全国统一的数据要素市场法律法规。现有的数字市场规范多为零碎的部门法规、行业规范。从某种程度来说，我国的企业也面临着欧盟DMA出台前的监管碎片化的难题。因此，我国迫切需要构建全国统一标准的完整的数字市场法律体系，强化顶层设计，加强数据要素市场建设的科学布局与合理规划。与此同时，从平台垄断、数据泄露等问题入手，强化对数据要素市场的事前事中事后监管，加大对违规设置市场准入壁垒、降低数据互操性等不公平竞争行为的处罚力度。为此，DMA或许能成为我国数字立法借鉴，统一数据要素市场立法也有利于实现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

尾注：https://ec.europa.eu/commission/presscorner/detail/en/IP_22_6423

https://ec.europa.eu/info/strategy/priorities-2019-2024/europe-fit-digital-age/digital-markets-act-ensuring-fair-and-open-digital-markets_en#new-rules-in-a-nutshell

（作者：中国贸促会欧亚片区海外常年法律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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