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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已至,一场集体高烧在岁末年初快速蔓延到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让人措手不及。疫情像是一场考试,高温下的人间百态,既有说不清的愤怒,也有点滴的温暖。生产生活的每一环在高压下缓慢运转,暴露出来的有社会问题,也有人性善良与平庸。这场全民劫难最让普通人崩溃的不是高烧,而是无法掌控的日常。在平庸之恶与平庸之善中祈祷疫情政策调整之后,北京成为第一座迎战奥密克戎感染高峰的特大城市。12月6日,恢复正常办公的第2天,办公室的小伙伴便先后成为北京疫情的第一波感染者。抗疫整整3年,真正与奥密克戎面对面的时候,才意识到人对新冠感染如此陌生。在“全身痛”“刀片嗓”“水泥鼻”这些热词还没有得到科普之前,第一批感染者是在自我怀疑和茫然无措中度过的。嗓子干、发烧、流鼻涕、咳痰……走过完整的一遭后,才切身体会到,它比普通感冒要凶猛得多。而身边的同事、家人、朋友,大多被奥密克戎塞了一顿完整套餐。熟人中唯一幸免的,是心宽体胖的堂哥,除了抗原阳性之外,没有任何症状;而症状最重的,是同处一室的M先生,发烧十天,新冠合并细菌感染……昏昏沉沉中,打开手机,热评中不乏“放开派”与“封控派”的互相攻击、骚动与不安。和大奸大恶相比,他们只是用愤怒的语言表达自己对自由或生存的诉求。而绝大多数的旁观者,既不属于“放开派”,也不属于“封控派”,只是一群自我救助的普通人。只因我们身边有七八旬的脆弱老人,他们在病毒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也有因疫情困在校园的学生,在本该激昂的青春岁月,只能隔着屏幕学会成熟。表达是一项个人权利,但共情、审慎和反思是一种美德。与其被“放开派”与“封控派”的舆论不断烦扰,我们更愿意看到不幸的感染者分享自己的经历。#中青年阳了7天会发生什么#、#阳过阳康的真实经历#、#从阳过到阳康的指南#……真实经验的分享是一件好事,有足够多的案例作参考,给这场大型传染病祛魅。让更多茫然的人了解应对新冠的整个过程,不再手足无措。当普通人感染后,便可以镇定地选择药物;当伴侣感染后,身边人便懂得如何照顾;当异地的父母感染后,儿女便可以恰当地分辨轻重症,不至于焦虑;当远方的朋友感染后,便可以淡定地分享经验,彼此保重……朋友圈经验分享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与平庸之恶相对应,是闪着光的普通善意。有人感染后,把自己买到的退烧药两粒两粒包好,挂在自己的窗前,供急需的邻居使用;药店老板按颗把退烧药分给附近的居民,收到药品的人特别感激,提出“不能白拿”,硬是扫码付了钱;孩子发烧41℃,在业主群发了求助消息,邻居默默送来了一瓶美林;考研教室里,答题声伴着轻咳,教室外,是拎着药箱随时准备着的医护人员;孕妇群里的姐妹各自分享降温、止痛、止咳方法:温水擦身、红糖姜水、柠檬水、电解质水、淡盐水……与网上弥漫的茫然感、悲伤感、荒诞感和些许笑料相对应,普通人与身边的人抱团取暖,祈求疫情早点过去。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是参与者;但在社会共同的挑战面前,一点小小的善意,都会带来大大的感动。看见万分之一的不幸专家呼吁“非急危重患者不要占用医疗急救资源”“95%的人可以不用就医”……但当疼痛落在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普通人如何判定那5%的界限在哪儿?12月的北京医院,是当下最贴近现实的人间真实。虽然是三十岁的青年,12月12日,M先生连续5天发烧39.8℃后,前往北京新冠定点救治医院,排队4小时,CT、验血过了一遍,被医生诊断为新冠合并细菌感染,开了抗生素。结果第6天烧到40℃,退烧药不起作用,我们直奔协和医院的发热门诊。幸运的是,发热人群不必在零下3℃的冷风中等候,弯弯曲曲的队伍在低气压的发热门诊大厅中沉默,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环顾周围,多是穿着素衣的长者,其中不乏拎着氧气瓶、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每隔半个多小时,排队在前的三五人可以进入下一个排队环节。将近4小时的等待,我们终于见到了医生,之后是按部就班地抽血、拍片。排在我们前面的老伯,因连日的高烧,血管状态非常不好,换了2个护士轮流轻拍了好久才抽血成功……等我们取完药,走出协和医院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已经在里面待了9个多小时。发烧第8天傍晚,因症状持续加重,我们又来到了医院急诊,与发热门诊相比,急诊嘈杂得多,也越发让人不敢出声。轮椅上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也有二三十岁的年轻姑娘,几位经不住高烧的患者直接躺在了地上,在疾病面前,没有体面和尊严的空间。护士拎着氧气瓶和输液袋在大厅的人缝中穿梭,所有人都像泰坦尼克号沉船前眼巴巴望着救生艇的乘客。在缓慢静默的队伍和漫长的等待中,稍微能体会那“5%”的沉重。私人救助在这场公共领域的医疗救助面前,显得特别脆弱。即便万分之一的不幸,落在一个普通家庭的身上,也是百分百的灾难。那万分之一的恐惧对于亲临者来说,是渗入骨缝中的疼痛。演员王劲松哀悼被疫情带走的母亲,祈祷高烧4天的父亲能熬过这场疫情;广西10岁女孩第5天高热时,被夺走了生命;现实中离我本人最近的一场失去,是大学时期的教授,因呼吸衰竭抢救无效去世……前两天下班打车回家,自称已经阳了2次的司机师傅感慨:“东郊殡仪馆外排队的时间,比医院还紧俏,供不应求,黄牛票都上3万了,难啊!”让人崩溃的,是凌乱的近在咫尺的日常12月19日,北京转阴的上班族开始陆续复工。对于我们这个小家而言,庆幸的是,M先生已经退烧了,我早起了一个小时,开始准备一天的饭菜……复工的人流浩浩荡荡,但城市交通缓慢运转,班车停运,出租车紧俏,上班高峰期,拥挤的6号线驶过了6次,很多人依然没有挤上车……晚上下班回家,门口堆着快递,早上喝豆浆的杯子,三餐的餐盘狼藉地摆在桌上,早晨丢进洗衣机里的衣服,还老老实实地在里面待着……看到躺在床上刷视频的M先生,心中满是委屈,突然崩溃:“你在家一天,连把碗收进洗碗机,把衣服挪到烘干机的力气都没有吗?”即便他麻溜地收拾,也没有抵消我的怨气,直到半夜起床,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虽然烧退了,但依旧不停地出汗,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瞬间觉得“算了”……看到热搜上不断出现的让人劝分的“阳过”夫妻日常,会酸涩地发现,大家的老公都差不太多:妻子阳性后躺了三天,走出房间后更晕了:随意堆放的杂物、没有收拾的碗筷、地上的垃圾到处都是……老公的解释是“你没说放哪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女子阳性后搬折叠椅躺在厨房门口指导老公做饭,因为老公很少做饭,担心他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她老公也表示以后会慢慢学习,多学一些家务。剖宫产第二天,老公阳了,婆婆怕传染不愿来照顾,产妇只能挣扎下床,一边照顾小的吃喝拉撒,一边给老公端水喂药。上周六的一条文字消息——“阳了之后才能看清男人到底怎么样?”,评论区有人晒幸福,有人吐苦水。公众号评论区留言退烧药或许可以帮助大部分的新冠感染者走出这场疫情,但单方面的付出无法治愈失衡的婚姻。疫情这场大考,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看见社会、看见他人,看见自己,也看清最重要的东西。直击疫情,面对整个社会的慌乱,我们会茫然,也会被点滴的温暖感动;面对弱者,看见那万分之一的不幸,我们会惋惜,良善地关照每一份脆弱;但面对触手可及的亲密关系,这种无法掌控却绵延存在的日常,会让失衡的一方崩溃。它就像一根小刺,不致命,却时不时扎一下,看似是小委屈,却是最常见的无奈,日积月累成大矛盾。被困在家务中的女性,是时候反抗了;习惯了张嘴伸手的男性,是时候改变了;普通打工人长期失衡的家庭关系,这个老问题,值得被郑重摆上台面谈一谈了。疫情过后,或许还会有不经意的意外和必然的衰老,抛开婚姻关系中的爱情和亲情,想要共同抵御风险,日常家务是男女双方都应习得的一项必备技能。祈愿我们能在2023年迎来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