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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玲：她不是变瘦了，只是变强了
看起来，这像一场事先张扬的励志大戏。贾玲再次执起导筒的新片《热辣滚烫》正在热映中。电影曝光的彩蛋是真实的昭示，如果将时针拨回一年前，故事的讲述方式又会迥然有别：一年前，导演贾玲决定在龙年“春节档”推出一部新电影。这一年里，亲自出演的她必须先增重40斤，以期脱离原本讨喜的形象，让观众产生一点陌生感。随后，就是脱胎换骨的减重100斤之旅。“魔鬼训练”的同时，贾玲需要打磨剧本，完成拍摄与制作电影后期，她必须克服剧烈的体重波动衍生的身体与情绪变化，带领整个剧组穿越诸多不确定性，保证影片如期公映。任何主观或客观的变数，都可能打碎这为期一年的精确倒计时。《热辣滚烫》正式海报只有洞察这一切，才能够真正理解贾玲究竟在做一件怎样的事？继深描母女关系的导演处女作《你好，李焕英》之后，贾玲执导的第二部电影《热辣滚烫》，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自传”。她把自己的经验与情感投到主角杜乐莹身上，又在杜乐莹与周遭世界的相处中吐露自己内心的款曲与块垒。“她只想赢一次”曾经自卑的、隐忍的、遭受不公的贾玲，在杜乐莹庸常的人生中时隐时现，到最后，通过减重、增肌、训练与比赛，兑现了“赢一次”的喷薄爆发。即便赢的只是过往的自己，即便生活的暴捶与重拳仍将继续，也丝毫不影响贾玲与《热辣滚烫》在某些瞬间给予的巨大鼓励。电影里，准备比赛的杜乐莹在候场通道的玻璃中看见了过去的自己。那个肥胖的自己，露出真切诚恳的微笑，给健壮的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这个赞，是杜乐莹给杜乐莹的，也是贾玲给贾玲的，更是贾玲给每一个在日常生活里想努力赢一次的普通人的。昨日今朝，流水浮生，人总会在时空里照见自己的叠影。贾玲用这部电影和这一年，完成了心迹的表白：纵然是叠影，依然可以热辣滚烫。*以下内容涉及部分剧透/叠进现实：“拍这部电影，我用尽了全力”/《百元之恋》剧照《热辣滚烫》翻拍的原作《百元之恋》，贾玲很早就看过了。与杜乐莹相比，安藤樱饰演的斋藤一子颓丧得变本加厉。《百元之恋》的第一个镜头，对准的是桌上的香烟和食物残渣。她的脚翘在桌子上，死皮清晰可见。头发乱如枯草，伸手去腰间挠痒，露出一圈赘肉。这样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寄生虫”，仿佛过得心安理得。因和妹妹大打出手，她选择离家出走。母亲递来一笔应急的钱，她毫不犹豫地接过来。这些都是日本社会的语境里，一个“废柴”的现实。《热辣滚烫》剧照深谙中国社会现实的贾玲，在改编过程中做出了调整，尤其是反映在一部“春节档”电影上。于是，杜乐莹的登场显得更“人畜无害”一些。茶几上堆陈的是吃剩的外卖零食，臃肿的身体在沙发上换个朝向，也要附带一点“梗”：张小斐饰演的妹妹吐槽：这就是我姐一天的运动量了。除了形体上的佝偻松垮和发声上的有气无力，杜乐莹与斋藤一子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现实中。喜剧人出身的贾玲，将主次人物的亮相处理得张弛有度，散布着小品风格的幽默，观众被逗引得笑声不绝。增添的情节，也很“接地气”。《热辣滚烫》设计了闺蜜和男友出轨的戏份。做媒体工作的远房表妹求杜乐莹上求职节目，只为一点收视率；妹妹以女儿读书为由，要求她过户房子。原作电影出现的母亲给女儿一笔钱的桥段，贾玲是这么设计的：女儿出于自尊回绝，却连房租都付不起，想开口问母亲要，母亲的消息却先到：“女儿，这次让我刮目相看。”她只好把话咽回去，没几秒，母亲的转账发了过来。骂与怨里隐匿的情，行动之间充溢的爱，欲言又止与词不达意，家庭关系的曲折幽微，还得是中国人拍给中国人看。贾玲显然擅长此道，她清楚地知道观众会被什么打动。但身为创作者，她的难得之处在于，并不以此为傲，仍旧不加保留地掏出自己想表达的部分。受访时，“观众”是贾玲嘴里的高频词汇。谈到电影的目标，她总强调观众的包容。可真有提问问道：想给观众传递什么？她又怕有好为人师的嫌疑，笑着用“也没想传递什么”滑过去。对于和观众的关系，她有总结：“我有一个很纯粹的目标，如果我以自己的能量为一些人带来薄薄的一层快乐，我都会觉得自己好棒。”贾玲在改编《热辣滚烫》时的会心与懂得，既是对世情的观照，也和她过往的经历息息相关。19岁那年，贾玲考上中央戏剧学院相声表演班。毕业北漂的头两三年，演出工作零零星星，贾玲为了养活自己的相声事业，依靠跑剧组和酒吧打工来补贴。胡同里租的小平房，月租仅500元，她形容那种逼仄，“狗来了都得竖着摇尾巴”。贾玲的姐姐替贾玲物色了一份行政工作，经常喊妹妹回老家湖北。贾玲每每用“再给我一年”来搪塞。催逼到后来，她只好搬出老师冯巩来劝说救场。电影中，杜乐莹过的日子，贾玲多少亲历过。媒体报道过，担任导演之前，贾玲对小品创作的参与就巨细靡遗。表演之外，她也关注服化道。衣服上哪个扣子不对劲，摆一个西瓜要切几瓣，每瓣多宽，她都会亲自设计。一个小品尚且如此，对电影这类大型项目的执著与认真可想而知。《你好，李焕英》的剧本，贾玲和编剧团队写了三年，累计上百万字，最终定稿用了3万字。此番创作《热辣滚烫》，贾玲既执掌导筒，亦领衔主演，她的名字更出现在编剧、电影插曲作词人的名单中，而改编如何将日本的社会现实、女性际遇、个体奋斗移植到中国，又如何将亲身的所见所谓与所思所想叠进杜乐莹的生命，贾玲无不事必躬亲地投身进去。《百元之恋》剧照有人曾问贾玲，为什么翻拍一部近十年前的电影？她回答：“我很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百元之恋》的结尾，斋藤一子打输了比赛，和男朋友反复念叨，真的好想赢。男友没有给她拥抱，只和她并肩迈下台阶，走向餐厅。饭还是要吃，生活还是要继续过。片尾曲适时响起，歌词在倾诉：“完结是因为开始过，失败是因为战斗过，分手是因为相遇过，这些道理我都懂，眼泪只会妨碍我，去看清那些重要的东西，明明不想，却还是流出来，反而让我更悲伤。”杜乐莹却上演了另一番戏码。打输比赛后，她把自拍照发在朋友圈，写着：已经赢了。当雷佳音饰演的前男友昊坤试图示好，杜乐莹婉拒三连，她挥着拳，跑着步，一路向远方，直到消失在镜头之外。喜欢《百元之恋》的贾玲，她要的是自己的《热辣滚烫》，“爱自己，更多关注自己的感受……看心情，看自己的心情过自己的一生”。/叠出自我：“照镜子的时候，为自己感到骄傲”/除了现实生活的投射，《热辣滚烫》也见证、记录了贾玲身心的蜕变。为了杜乐莹一角，贾玲先增重40斤，再减肥100斤。减肥容易明白，增重是为什么？贾玲说，要打破自己在观众心目中活泼可爱的形象，突破胖的极限。追溯拍《热辣滚烫》的初心，她坦言是有激情想去表达。人走到某一个阶段，想用电影这个载体去讲述一件事情，她有讲述的欲望。数年前，贾玲的母亲李焕英因意外离世，她与身边人都说，“再没有真正快乐过”。但在《你好，李焕英》的创作过程中，她找到了出口。《热辣滚烫》在制造什么样的出口？贾玲的解读是：“瘦不是我最终的目的。我想让观众看到一个人，她很积极的样子，她开始爱自己的样子。”可她没有说的是，20岁出头的贾玲曾因节食把身体弄垮，后来只要不吃饭，全身就会起皮疹。她不爱运动，为了高强度录节目熬夜，习惯性点外卖。这一切，被如今的她翻盘改变。“我有一天，在照镜子的时候，为自己感到骄傲，就冲着镜子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贾玲也把这一幕放在了杜乐莹身上，然后，她问自己：“我在给我的现在竖大拇指，还是在给我的过去竖大拇指？”答案是：这两个人都值得。作为极具票房号召力的中国商业片女导演，贾玲正在逐渐获得话语权的空间。这条路，道阻且长，放眼整个春节档，她作为唯一的女导演去讲述以女性为主角的故事，将赛道拓展得更为宽阔。另一则新闻宣告着索尼影业购买《热辣滚烫》的全球发行权，这是好莱坞在中国大陆首部未参与出品就购买全球发行权的电影。“她不是变瘦了，她只是变强了”，贾玲始终强调自己的初衷，她无意引发大众对身材的焦虑，也不想讨论个体的胖瘦问题，她更希望观众去电影院看过电影能发现：当一个女孩不再唯唯诺诺，不再讨好旁人，不再隐藏喜好，而是向世界大胆挥出拳头，是变强大的开始。轻描淡写的背后，是她在预告片里对观众说：“拍这部电影，我用尽了全力，只希望你们在电影院再次见到我的时候，能为我感到骄傲。”迄今豆瓣评分7.9的《热辣滚烫》，在开分后，经历了一轮涨分。卸去喜剧吉祥物形象的贾玲长出了尖锐的棱角，有人追捧，有人不适，热议不断。导演贾玲奉上了她的真诚，她此刻想要传递的东西，被更多人看见了。“一个人的表达方式可能会变，但她为大家带来一些东西的心是不会变的。”以YOLO作为电影的英文名，其缩写的完整表述是：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