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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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时间的敌人

我今天说一个比较歪的话题。我们做投资,不管是一级市场还是二级市场,都有一个共同的,基本的逻辑,就是做时间的朋友。今天我想反过来,跟大家讨论一下,怎样做时间的敌人。在这之前呢,我们先问一个更基本的问题:投资的目的是什么?抛开觉得投资好玩这样的主观因素,从纯粹功利的角度说,投资的目的有且只有两个:1、改善自己在人类序列中的排名;2、锁死自己在人类序列中的排名。每一次下注之前,先要想清楚,自己的目的是哪一个。这两个目的冲突吗?对同一个人来说,这两个目的是不冲突的;但对同一笔钱来说,是冲突的。什么样的人需要改善排名,什么样的人需要锁死排名?表面上看答案很简单,排名靠后的人需要改善,排名靠前的人需要锁死。然而事实上,在国内我们很少看到排名靠前的人为了锁死排名而努力。那么“人类序列中的排名”是什么,怎样计算?首先我这里说的排名,仅指财产,或许地球另一端,某个酋长对自己的臣民享有初夜权,甚至可以生杀予夺,这里我们不做考虑。给大家一个非常不精确,仅在量级层面的模糊概念,以人民币计:如果你有100万,你在人类序列中的排名是前1%;如果你有1000万,你在人类序列中的排名是前0.1%;如果你有一个“小目标”,你在人类序列中的排名是前0.01%。根据我的观察,上述三个量级的人,几乎都没有在“锁死排名”的问题上花太多心力。至于这样对不对,好不好,是个主观问题,我不做评价,仅陈述自己看到的事实。几乎所有经典的投资类书籍,都是教你如何改善排名的。即便是保守主义投资学派的定海神针《证券分析》,其实本质上,也是教你如何改善排名的。我们为什么买低估的股票?为什么考虑系统性机会和系统性风险?都是为了改善排名,为了超越市场的平均水平。但凡“改善排名”的努力,一定是有代价的,只不过越是优秀的投资者,他所做出的改善越具有强烈的“不对称性”。比如格雷厄姆分散投资很多家“价格低于清算价值”的公司,这让他在几乎不可能亏损的同时,却有极大概率获得很高的收益。然而无论多么优秀的人,做出何种程度的努力,“改善”终究是有代价的。至少在理论上,所有试图超越别人的努力,都可能导致自己更加落后。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越平庸的策略,反而越无懈可击。举例来说:比如你和朋友在玩一个最简单的游戏,剪刀石头布。如果你的策略是出剪刀、石头和布的概率各3/1,你会发现,无论对手使用什么样的策略,他永远不可能击败你。而一旦你发现对手出石头的概率明显高于3/1,你将会提高自己出布的概率。这种调整帮你获取更多的收益,同时也成为你的命门。这时对手策略上的变化将直接决定你的输赢,反之亦然。从此以后,两个小伙伴终于可以永无止境地互相伤害了……回到现实中,改善排名的努力,有可能付出怎样的代价呢?一些老朋友可能知道,目前我的投资组合是“30只低估值、高分红的央企蓝筹股+20只到期收益率为正的可转债”。也就是说:股票+债券,合计只有区区50个标的。是的,区区。这显然是一种为了改善排名而构建的投资组合。那么在极端情况下,这样一个组合会以怎样的形式伤害到我呢?由于我的投资组合主要是由“央企蓝筹股”和“AA级以上的债券”构成的,且没有一分钱的负债,因此这个组合被清零是不太可能的。但是在极端的假设中,至少理论上存在这样一种场景:如果未来的某一天,腾讯一家公司的市值占了全球股市的99%(就像电影阿凡达中,入侵潘多拉星的那个公司一样),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么我分散买入30只央企蓝筹股的策略将遭到报应。咱们不聊腾讯,我只是随便举个栗子。重点在于:只要你做出选择,你就可能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或者为你没选的东西付出代价。接下来的问题是,如果想要“锁死自己在人类序列中的排名”,我们应该做些什么?我下面说的不是唯一的方法,但所有“锁死排名”的方法,底层思路应该都是一样的。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是这样的,我分几个步骤来说。1、按照GDP由高到低的顺序,将世界上所有国家排序;2、将资金等比例分成两份;3、用一半资金按照GDP的权重,买入世界上前30的国家的指数基金(也就是说GDP总量越大的国家买得越多)。4、用另一半资金“等比例”买入世界上所有国家的指数基金(也就是说每个国家各买一份,大国不多买,小国不少买。前提是能买到,有些国家没有指数基金,那也不强求。)5、收到现金分红,就投回去。哪国指数分的红,就买哪国指数。除此之外,余生不要再做任何与投资有关的事。“分散”和“装死”就是这个策略的关键,你越想随世界的变化而调整,锁死排名的目的就越达不成。想要锁死排名,首先你要杜绝自己战胜市场的可能性,你要成为市场。这么看来,“锁死自己在人类序列中的排名”,似乎是个挺简单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富人很少超过三代呢?我觉得这里面有两个巨大的难点:1、不是不能,而是不愿。这个策略的气质非常诡异,几近托孤!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就像人人都知道立遗嘱应该趁早,但从情感上总是容易抵触。2、锁死自己的排名很容易。锁死子孙后代的排名,比登天还难。但是话说回来,只有极端变态的人,才会给“自己”设计这样的投资策略。正常人即使想出了这样的策略,也是替后代想的。这倒不是因为人们总觉得自己了不起,后代是蠢货,而是因为一个更加自私的原因——对于自己,我们想要精彩的人生,但对于后代,我们想要他们安全。为什么说后代的排名更难锁死呢?不是因为公司会破产、债券会违约,这些问题都好解决。关键在于:只要时间足够长,“产权”的层面一定会出问题。很多人试图通过家族信托来传承自己的财富,但信托的存续时间应该是多久呢?这里面有个让人绝望的悖论:信托存续期越短,你的财产越容易被子孙败掉;信托存续期越长,你的财产越容易被外人卷走。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指望法律保护我们。只要利益足够大,时间足够长,想坑你的人可以创造出新的法律。你可能觉得有点危言耸听了,这点钱至于吗?仅仅为了咱们,当然不至于。但是要清楚,创造新的法律,不是为了坑咱们这几个人。世界上有好多想要千秋万代的妄人,一锅端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过去几十年,美国人一切试图传承财富的努力,都面临这样两个困境:管理人拔毛吸血、国税局敲骨吸髓。比尔盖茨的慈善基金,有这样一个条款:在盖茨夫妇去世后,20年内必须花光所有的钱。这里面的深意,大家可以品味一下。本文内容基本上就是这些。最后,说了半天别人,那我自己为“锁死排名”做过什么努力吗?说实话,目前还没有,但是将来我会拿出资产的一小部分,尝试这种“绝对防御”型的配置。然后,随着我自己年龄的增加,这种“绝对防御”的配置,比例也会一点一点增加。但是终其一生,我用于锁死排名的资金也不会超过资产的10%。刚才说过,只有极端变态的人,才会为自己设计这种“绝对防御”型的投资策略,所以掐指一算,我的变态率是10%。在行《投资要义》-增订版《木叶青玄》(我写的小说,看完前五章,不上瘾算我输。不能深说的投资原理,全写在故事中)
2022年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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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系列”之六:慈善的迷思

今天谈一下“慈善基金”这盘“生意”。注意,我说的慈善,特指“西方”的慈善,至于“南方、东方和北方”什么样,我是不清楚的。西方的慈善基金,大致是这样的规则:1、慈善基金不用交税,或交税比企业少;2、慈善基金每年必须将一定比例的资金用于慈善事业,这个比例可以设得很低,比如2%;3、慈善基金不能用于基金管理者个人的消费。大致就这三条,细节各有不同,也不必详述。很多人诟病西方的慈善基金,主要是指责他们“给管理团队发很高的薪水”。这是个问题,但不是重点。没有哪个富豪捐几十亿、上百亿美金出去,是为了给“管理慈善基金的儿女发工资”。慈善基金真正的好处是什么?不说人心,不说动机。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说一个商业层面的事实——当你的钱多到一定程度,则“投资”和“消费”是无法区分的。举例来说:你买一艘游艇,可以直接刷卡。但如果你要买一艘游轮(比如泰坦尼克号),则这艘游轮绝不会直接登记在你个人名下。也就是说,不管你购买泰坦尼克号这个行为,究竟是因为看好这艘游轮的商业价值,还是单纯为了爽。总之购买游轮,必然是一个“投资行为”。假设你喜欢足球,喜欢梅西,去买票看比赛,是消费行为。但如果你把“巴塞罗那俱乐部”买了呢?不管你是为了爽,还是真心看好俱乐部的商业价值,总之购买球队,必然又是一个“投资行为”。当财富的体量大到一定程度,表面上的“所有权”其实没有意义,因为你根本不可能用这笔钱进去“消费”。“控制权”才有意义。因为所有的消费,都是投资。最极端的情况就是“皇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听上去霸气侧漏,其实这话自我安慰的成分更多。天下的土地,皇帝用不完,他只能决定给谁用,如何用。实际的情况是:“所有权”表面有,其实没有;“控制权”有,但控制力非常差,处处被吸血。财产多到一定程度,注定就是这个局面,而且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在行《投资要义》-增订版《木叶青玄》(我写的小说,看完前五章,不上瘾算我输。不能深说的投资原理,全写在故事中)
2022年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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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系列”之五:概率的迷思

巴菲特说:如果有一把左轮手枪,里面可以装一百万发子弹,但里面却只装了一发,然后让他对着自己的头开一枪(也就是说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死),如果他没死,就给他100万美金。即使这样,他也不会玩这个游戏。那么,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遇到一个机会,可以选择是否要玩这个游戏,我们应该怎么办?我的答案非常明确,一定要玩!可能有些朋友会觉得惊讶,“这跟你一贯的保守风格不太一致啊”。“你是猴子请来逗B的吗?”不是,我很严肃的。大家仔细一看都会明白,这是一个计算“数学期望”的问题。但这个问题迷惑人心之处就在于,它看上去像是在“赌命”!那么实际上,它是在赌命吗?是的,它就是在赌命!What?不是这道题欺骗了你,是生活欺骗了你。你以为你是一个保守谨慎的价值投资者,你调研公司、你钻研合同、你分散投资、你还不吃油炸食品,于是你以为自己从不赌命。事实上,“赌命”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让我们再仔细回看一下这道题:你有100万分之1的可能性会死,如果不死,可以拿到100万美金。该不该开这一枪,我的推理方法是这样的:我们每座一次飞机,掉下来的可能性是600万分之1。假设我每年出去旅游3次,往返总共座6次飞机,死亡率合计100万分之1。(为了方便表述,我这里其实还忽略了去机场路上出车祸的概率)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明年不去旅游,可以得到100万美金,你愿意吗?如果你愿意为了100万美金,放弃明年的旅行计划,那么这一枪你应该开!这里有人会说“放弃旅行和开枪是不一样的,对着自己开枪心理感受很不好啊”。这个我只能说:“为了100万美金就肯放弃旅行的人,心理障碍什么的,咱还是先克服一下吧~”有些朋友回复说:“生命只有一次,万一赌输了风险是负无穷大,所以无论收益有多高都不能赌”。这是不对的,死亡是一种归零,不是负无穷大。从“一百万分之一”的尺度上看,我们每天都在面对这种归零的风险。你每天开车上下班,一年能赚100万美金吗?这一年下来,死亡率肯定是超过百万分之一的。出门吃个饭,练个瑜伽什么的,路上都有可能“被归零”,其实我们心理都知道,但还是主动选择去拥抱这个风险。只不过,日常生活总是很容易被我们忽略。投资可以分散,生命只有一次。我们每天赌命,我们没有选择。也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期望值为正时,狠狠地下注!下一个问题:巴菲特为什么不玩?这个左轮手枪的故事,是巴菲特在股东会上的一个笑谈,100万美金和100万分之1的死亡率,我想他应该是随口一说,按我们小学语言课本的话说,属于“夸张的修辞手法”,类似于“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十五和八十都是虚数,表示很小和很老。另一方面,即使这些数字不是夸张的,他不玩也是有合理性的。对于一个身价500亿美金的老人,100万美金的事情是不太值得思考的,哪怕它的期望值为正,错过了也不可惜。想象一下,你带着这个赌局去找巴菲特,直接见到他是不可能的,最多联系到他的秘书,然后你郑重地说:“请转告巴菲特先生,我可以给他一个赚100万美金的机会,而且几乎没有风险”。秘书出于严谨,又跟你确认了一遍金额,然后翻了一个白眼,走开了……在行《投资要义》-增订版《木叶青玄》(我写的小说,看完前五章,不上瘾算我输。不能深说的投资原理,全写在故事中)
2022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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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系列”之四:开采成本的迷思

前几天跟一位朋友聊到“大宗商品”投资的问题。我说我从来没有投资过大宗商品,之后估计也不会做这方面的投资。原因很简单:不产生现金流的资产,很难估值。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比如齐白石的画、高品质的玉石、黄金、黄铜、螺纹钢、石油、煤炭……我们非常清楚这些东西是有价值的,但无法确定他们的合理价值应该是多少。齐白石的一张画,卖500万或5个亿,似乎都没什么问题。石油相对稳定一些,但其实也非常没谱。过去30年,我们经历过油价150美元一桶的情况,也经历过油价10美元一桶的情况,然而我们发现无论油价是150美元还是10美元,人类世界都能正常运行。那么我们当前的油价到底是高估了还是低估了呢?对此,朋友提出了一个理论,他认为商品的价格一旦跌破开采成本,就可以认为是被低估了。我发现许多投资者都有这样的想法,很多年前第一次听到这个理论时,我的第一反映也觉得这个逻辑应该是对的。直到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黄金采掘类公司的股东大会,会后聚餐时,同桌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是这家黄金企业的高级工程师,退休后又被返聘回原单位。我那时候还是个非常腼腆的人,不太好意思当众说话,不过这位老人非常喜欢跟年轻人聊天,特别有亲和力,于是我就借机问了他“能不能通过开采成本,来判断商品价格是否被低估”的问题。老人很干脆地告诉我,不能。然后他有些顽皮地看着我问道:“小伙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金矿?”我发现这个问题我竟然回答不了。回答不了本身就是答案,于是我隐约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老人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座山,一块土地,都有可能是金矿。我们今天认为不是金矿的地方,如果金价涨了,它就是金矿。这世界上含有金元素的山脉、土地,多到数不胜数,只是大多数含量都极低,不值得去开采和提炼。所以说“开采成本”这个概念也是有问题的,黄金没有一个统一的开采成本,每个金矿的开采成本都不一样。反过来说,如果金价跌了,好多原本被当成金矿的地方,就不再是金矿了。”这大约是十年前的故事了,至今我还是很感谢这位鹤发童颜的老工程师,跟他聊天让我更早地认识到,做投资的人绝不能沉溺于金融本身,我们必须睁开眼睛看世界。其实回过头来想想,也许只有搞金融的人,才会理所当然地接受“用开采成本给商品估值”这样的想法。另外,老人还告诉我一个道理:当某种矿石的价格越来越高,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资金投入到“开采技术”的研发上。而且开采技术的研发不是单纯碰运气,有很多技术路径都是明的,只是目前不太值得为这个花钱。如果大家对十年前的事有印象,应该还记得那时候很多人担心地球上的石油快用完了。老人那个时候就告诉我,至少你这一代人不用担心。石油有得是,只不过我们的开采技术不行,把好多油都浪费了。而且我们技术不行、设备不行,并不是因为弱,是故意的,是经过计算后主动选择不去升级的。多年以后我听到过一句对“石油枯竭论”更加刻薄的评论——石器时代的终结,不是因为地球上的石头用完了。十年后的今天,担心石油用尽的声音已经很少听到了。能够在十年前就看清这一点,我不认为这是位老人的高瞻远瞩,他只是知道一些基本常识。老人可能不知道的是,对于浮躁的金融从业者而言,基本常识是非常稀缺且宝贵的东西。关于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慢慢了解的。说到这里,再讨论个更深一层的问题:既然商品不产生现金流导致无法估值,因而我从不投资商品本身,那为什么我会投资那些“以大宗商品为主营业务”的公司呢?很简单,因为矿本身是一种商品,但把矿从山里挖出来再卖给别人,是一种服务。举例来说,煤价的涨跌当然对煤炭企业有影响,但企业的存在会在很大程度上“消化”掉商品价格的涨跌,如果煤价跌得太狠,煤炭企业可以选择自建发电厂,把便宜的煤卖给自己。做大宗商品的生意,和买大宗商品的期货,完全不是一回事。关于开采成本,要说的大致就是这些。顺便提一句,我最近结识了一些币圈的朋友,我发现在币圈,也比较流行“用挖矿成本倒推估值”的逻辑。关于电子货币我完全是个外行,但我觉得有些常识应该是相通的。
2022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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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系列”之三:定投的迷思

经常有朋友问我关于定投的问题,今天写篇文章,系统说一下。关于定投的问题通常是下面这样的:你说现在港股机会很好,那我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定投港股?你说现在可转债机会很好,那我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定投转债?我之前说过,“提问的高度决定了一个投资者在市场中的排名”。上面这两个问题本身,都是有问题的。“定投”这个词现在很热,但是我发现多数投资者没有真正理解定投是怎么回事。先说结论:定投不是一种投资策略,而是解决特定问题的特定办法。解决的是哪种特定问题呢?解决的是“收入多,资产少”的问题。当然,这里所说的多和少,指的不是绝对值,而是比例。什么人符合收入多,资产少的特征呢?举例来说,一个刚毕不久的学生,他所面临的处境很可能是这样的:每年收入15万,但现金存款只有3万。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能看明白此时的港股、可转债有非常好的投资机会,那么他应该怎么办?应该把每个月花不完的钱投进去,如果此人花钱比较没有节制,出于跟自己争斗的目的,也可以在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先投一部分钱进去,然后用剩余的钱维持生活。一个我们无比熟悉的行为呼之欲出——定投。他这种行为是正确的吗?假定他对投资机会的判断是无误的,则这种“定投”行为显然是正确的。但是有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这个刚毕业的学生,他为什么选择定投呢,是他自己愿意定投的吗?不是!是因为他没钱。当他面对一个很明确的投资机会时,他显然更希望自己当下就有很多钱,可以直接用来投资,而不是一个月一个月慢慢地赚,然后再一个月一个月慢慢地投进去。那么,问我要不要定投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呢?我今年33岁了,身边已经没有刚毕业的朋友,而且我的朋友多数年纪都比我大,所以问我这类问题的,通常都是已经有了一定积累,甚至已经继承了一部分家业的人。他们的自身情况,和刚毕业的学生正好相反,“资产多,收入少”(这里说的资产和收入,也是指比例,不是绝对值)。假设一个人的资产是1000万,但每年的收入是30万。这种资产收入比例,在一线城市的中产家庭中特别常见。我们要知道,在这样的结构下,收入其实没什么意义。而定投是干嘛用的?是解决“收入多,资产少”的问题的。对于相反情况的人,也就是“资产多,收入少”的人,定投没有任何道理。再重复一下这句话:定投不是一种投资策略,而是解决特定问题的特定办法。大家知道,我个人目前的资产配置是“八成港股、二成转债”,如果此刻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有人突然给了我一大笔现金,这笔现金是我资产的10倍,我该怎么办?我该把钱分成30份,然后花30个月慢慢把这笔钱买成港股和转债吗?显然是不该的。如果一个人手中有大笔现金,看到了“投资机会”却选择“定投”,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其实不确信自己看到的,是否真的是一个“有效的投资机会”。如果一个人没有能力判断市场的“系统性机会”和“系统性风险”,定投是不能帮他解决任何问题的。把资金切割成30份慢慢投,只会把问题变得更复杂。试问,如果你连“此时此刻”该不该投资都不能判断,那你又怎么知道“未来30个月”是什么情况呢?说到这里,容易产生一个误会。请注意,我不是说当你看到一个投资机会,就应该立刻把全部的钱都投进去。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投资者,以自己的能力圈为基础,你应该知道当下“最合理的资产配置”是什么样的,然后确保把自己的资产,配置成最合理的状态。如果你发现自己不知道此刻“最合理的配置”是什么,那你应该好好学习投资知识,而不是通过“定投”来熨平自己的恐惧。如果你发现自己不知道此刻“最合理的配置”是什么,那么其实你投出去的每一笔钱,都是在赌博。如果你的每一笔下注都是赌博,把钱分成30份或100分,并不能把赌博变成投资。如果我认为“八成港股、二成转债”是此刻最优的策略,那么不管我的资产是突然多出一个零,还是突然减少一个零,我都应该把我的资产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调整到“八成港股、二成转债”这样的结构。同样,我基金的资产配置(这里特指股票型基金),也是“八成港股、二成转债”,如果此刻突然遇到大额申购,导致现金比例增加怎么办?道理是一样的,我会立刻把资产配置成我认为最合理的状态,而不是分30个月慢慢来。当然,对于某些体量过大的机构,为了避免冲击市场而慢慢买入是合理的,但那并不是定投,也不是本文要讨论的问题。很多人认为,定投是一种在“时间维度”上的分散投资。先不说结论对不对,这个目的首先就是不对的。投资应该在“标的物”上分散,不应该在“时间”上分散。尤其像A股这样的市场,它大部分时间都是高估的,在时间维度上做分散,有害无益。我的投资组合中,有30只港股,20只转债,分散投资的目的,是为了在明确的系统性机会下,实现大概率下的平均赢。但是在时间层面上,当我收到新的资金时,我只希望用尽可能短的时间,完成当下最合理的配置。最后再理清另一个误解:“动态再平衡”不是定投。虽然在市场下跌的过程中,动态再平衡从行为上看,很像是在定投,但内在逻辑完全不同。假设我们在市场整体市净率为1倍的时候,股票和债券的比例是5:5,接下来市场的市净率跌到了0.8倍,我们将股债比例变成了6:4,然后市场继续下跌,市净率跌到了0.6倍,我们将股票和债券的比例变成了7:3。这是一个价值投资者典型的投资节奏,这个行为从时间顺序上看,似乎跟定投没有区别。但根本的不同之处在于,如果市场不是一路下跌,而是持续上涨,此时基于“估值”的逻辑去投资的人,会主动降低股票的比例,而基于“定投”的逻辑去投资的人,则会继续买入。定投的问题就说到这里,结尾再重述一遍本文的核心结论:定投不是一种投资策略,而是解决特定问题的特定办法。
2022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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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思系列”之二:重资产的迷思

迷思系列目前共有四篇:1、轻资产的迷思;2、重资产的迷思;3、定投的迷思;4、开采成本的迷思。有空的时候,我会把这个系列汇总一下。对了,顺便一说,《木叶青玄》第二部快写完了。===========当下很多投资者偏好“轻资产”的公司,排斥“重资产”的公司。
2022年6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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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诚接受《证券市场周刊》采访纪要

被采访者为北京木愚投资总经理、《投资要义》作者
2020年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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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文章,看懂价值投资的全部原理

估值向上波动所带来的超额收益,是所有投资者都能理解的内容,而估值向下波动所带来的超额收益,是很多投资者没有意识到的一点。而这一点,才真正是价值投资最核心的关键。
2020年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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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下约见-[在行]

[在行]是一个线下约见的咨询类平台,具体模式是“一对一的线下面谈”。这是一个让我感到舒服的模式。我本人不太适应人多的交际场合,朋友间也多是三两好友,找个安静的地方见面,喝点东西,聊聊天。[在行]刚好满足了我个人偏好的交往模式——面对面、小范围、有深度、不聒噪。
2020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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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真正的护城河——轻资产的迷思

腾讯控股2018年净利润780亿,总市值3.6万亿;工商银行2018年净利润3000亿,总市值2.2万亿。腾讯控股当前市净率8倍,工商银行(港股)当前市净率0.7倍。两个公司市净率相差10倍以上。
2019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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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投资之路2006-2019

我最开始接触投资,是在2006年下旬,当时印象特别深刻的一件事,是我去券商开户,结果被拒绝了,因为未满18岁。于是就用父母的账户开始尝试投资。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听到家人在讨论买股票还是买国债,所以我从小就知道,股票和债券些东西,是有可能赚钱的。当我年龄稍长,萌生了想赚钱的念头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股票。当时想要学投资,不知道跟谁学,就跑到中关村图书大厦去买书,那个时候还不流行网购。对那个时代还有印象的人应该知道,那时候但凡你到书店去买投资类的书,如果没有针对性地随机买,那你大概率买到的是教你如何炒作、如何跟庄的书。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在书店投资区域摆着最醒目的一本书叫《与庄共舞》,当时心里就有点懵,坐庄不是违规吗,跟庄可以随便学?总之我很快发现,这种玩法不适合我。绝大多数讲投资的书,读完了都有一种浮在半空中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08年,期间又读了一些投资的书,比如什么操盘手心得之类的,同时在08年,也把之前赚的钱都亏回去了。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这个世界上各种稀奇古怪的投资方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到底该跟谁学呢?如果一个一个去验证,等找到正确的方法我可能都老了。更何况,验证一个方法是否有效,到底要花多长时间呢?如果连续两年赚钱,是方法对还是运气好?如何连续五年赚钱,是方法对还是运气好?这个最困惑的阶段,可能也是我初步显露出一点点投资天赋的阶段,有些问正着想不通,就试试倒过来想。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方法太多不知道跟谁学,那么既然老师很多,学生只有我一个,这时候权利关系应该倒转才对。任何一种投资方法,它必须先证明自己是有效的,才有资格让我多看它一眼!这样想之后,事情就容易了很多,哪种投资方法最有效?先查查富豪榜。谁的钱最多,我就先跟谁学,如果学不会,再跟第二有钱的人学,以此类推……富豪榜上做投资的人,最有钱的就是巴菲特,但巴菲特自己没有写书,于是我只能尽可能去找跟巴菲特有关的书。当时找到一本书,名叫《巴菲特最有价值的8条投资商律》,里面摘录了很多巴菲特在股东会上的原话,看完这本书,心里隐隐有一种“落地”的感觉,投资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幸运的是,只要我们读到跟巴菲特有关的内容,会发现他每十句话中,就有一句在歌颂格雷厄姆。既然这个富豪如此崇拜自己的老师,那我自然也顺理成章地开始寻找格雷厄姆的作品。幸运的是,格雷厄姆是写过书的,而且还写了两本。读格雷厄姆的书读到一半,心里就有一种感慨——还是老师厉害!虽然巴菲特最终赚到了更多的钱,但格雷厄姆是真正如山岳一般的大宗师。为什么这样说呢?其实当时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后来过了很久,才慢慢能把这种感觉用清晰的语言描述出来:巴菲特的方法,尤其是后期的方法,需要建立在特定的个人禀赋和周边资源上;而格雷厄姆的方法,是一种接近数学公理般的存在。相比之下,格雷厄姆的方法有更强的可复制性,也更容易被验证。想学投资的话,格雷厄姆的书是一定要读的。读完格雷厄姆的书之后,我在投资体系方面基本就没有任何困惑了。我经常说到,我的投资体系,核心就是十六个字:低估分散,股债平衡;体系严整,工具丰富。低估分散和股债平衡,都是从格雷厄姆身上学到的,做到了体系严整之后,剩余的部分就是对投资工具的使用。这个阶段,相当于内功练好了之后,就该学具体的招式和兵刃了。大约是在2010-2012年那段时间,我陆续学会了各种简单的、复杂的投资工具,简单的工具,像封闭式基金、指数基金之类的,很容易理解和上手,稍微复杂一点的,比如期权、可转债、分级基金这些,真的花了我不少心力。当时这些工具都比较小众,很难找到相关的书籍(其实今天也不多),我学习的方法,主要是一份一份,逐字逐句地看合同。当时内地的期权市场基本空白,只能硬读香港版的繁体字合同。分级基金也是个大工程,它跟期权和可转债还不太一样。期权和可转债,合同模版基本上是标准化的,不同的期权和可转债,差别主要体现在合同里的参数。所以理论上来说,吃透一份可转债的合同,就能理解所有可转债。而分级基金不同,很多分级基金,有它自己专属的特殊条款。研究分级基金,表面上是在学一种工具,实际上则是很多种不同的工具。现在回想那几年,辛苦而充实。比充实更让人欣慰的是,辛苦真的没有白费。后来期权、可转债、分级基金这三种工具,每一种都帮我赚了不少钱。09年之后,真正跨等级赚钱的机会其实就是2014、2015这两年了,14年初,我主要的资产配置,是期权、可转债、A股,那也是过去十几年中比较罕见的,A股比港股更便宜的阶段。那两年中,我的期权翻了7倍,可转债赚了不到1倍,股票赚了不止1倍。15年下半年,股市崩了。读格雷厄姆的人,会在牛市赚得不够多,但不会被熊市坑杀掉。能保住胜利果实在我意料之内,惊喜之处在于,在15年和16年,分级基金A类的错误定价,又让我在只承担债券风险的前提下,赚到了远高于债券水平的收益。虽然不能跟牛市相提并论,但正餐之后的甜品,总是让人分外满足。再后来,又出了“分级基金折价套利”这种玩法,甜品之后还有甜品。不过套利赚的是辛苦钱,为了搞这个,我眼镜都变厚了,也不知到底值不值。总之,还是“人弃我取”的钱好赚一些。格局和远见,永远比撕咬更高级。如今,可转债市场蓬勃发展,机会比当年更多了;期权市场一如既往的凶残;分级基金这个品种却日渐凋零,最坏的结果,到2020年可能就会彻底消失。希望将来能换个马甲再度重生吧。过了2012年,投资工具学得差不多了之后,我开始学习A股以外的市场。2012年至今,逐渐涉足了港股、B股、美股、欧洲、俄罗斯……更丰富的投资工具,意味着战术上有更多的选择。而接触A股以外的市场,则有着更高维度的战略意义。相比于“如何打好一场仗”,“选择一个更好的战场”可以从更底层、更基本的层面优化一个投资者的处境。2009年,我在A股市场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但是如果我以今天的水准苛责自己,则当初的决策并不能让我满意。如果当时我的视野能够覆盖到B股市场,很显然我其实能在承担更小风险的前提下赚到更多利润。如今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眼下A股市场经历了将近5年的漫长熊市,也出现了很多被低估的股票,然而我的基金并没有配置一分钱的A股。因为目前的港股市场,就如我当年错过的B股市场一样,在风险端、收益端、现金流端全方位好于A股。重申一下我对当前市场的态度:价值洼地今安在,港蓝筹、内转债!从投资机会的等级上看,港股好于转债,转债好于A股。
2019年1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