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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共同目睹了传统的纪实摄影走向一种枯竭。说危机也好,或者说“纪实已死“也好,但我更愿意说以照片为基础的纪实摄影,已经基本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如果说这是一种终结,那么造成这种终结的现实因素则是纸媒的没落,而理论因素则是照片已经不再能够作为“证据”。纸媒的没落是正在被写下的历史,而纸媒是传统纪实摄影最大的媒介和载体。失去了媒介和载体,就像失去了根基。同时,摄影也在逐渐“去功能化”,从“证据”蜕变为“纯粹摄影”。照片不再被作为证据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摄影被证明先天不适合进行叙事。理由是图像或图像构成的序列具有开放性和不确定性,即图像的模糊性,所以不能满足作为证据的必然和唯一性。二是我们已经获得了更先进的媒介去接替传统摄影的任务,例如视频。而且对于视频来说,互联网是一个非常适合的载体和传播媒介。互联网在第一个十年用电子图像让纸媒没落,而在第二个十年用视频取代了图片的纪实功能。这也是传统纪实摄影终结的一个重要原因。视频相对于于静态图像来说信息密度更高,并且更难篡改,更不容易产生歧义,所以在纪实功能上取代摄影显得非常合理。开个脑洞:视频会不会在某个历史节点被其他媒介取代呢?我认为完全有可能,VR/AR这样的媒介一旦成熟,并且发展出适合的载体,我相信发生新的取代是完全有可能的。事实上在很多科幻作品里已经为我们开了这样的脑洞,比如《赛博朋克2077》中的超梦,是否可以作为一种“超纪实”的媒介呢?以上是“传统纪实摄影完成历史使命”这一观点的依据。这时候我们就会想,剔除了传统纪实的摄影,应该是什么样的摄影?我们会发现,这种剔除似乎是一种媒介自身的“去功能化”,这种去功能化不仅存在于摄影,在很多事物的发展中都伴随这一定的“去功能化”过程,但对这个问题我们在本篇中不做具体探讨。要明确的是,在去功能化之后,摄影越发的趋向于“纯粹摄影”。我在另一篇文章里提到过纯粹摄影这个概念:首先我们提出一个概念叫做「纯粹摄影」,也即是摄影自己消解了自己,自己抵消了自己,于是摄影就不再是摄影。说人话就是,负负得正。在这个语境中,摄影对于艺术家来说彻底变成了的形式和方法,画家怎么看待画笔,艺术家就怎么看待相机。结果是,艺术家对摄影具有主导性,思维决定了拍摄的结果。而在传统上,由于摄影在技术上的强势导致了,摄影对摄影师具有主导性。这种技术主导性意味着,摄影师会思考“我能拍什么”,而不是“我要拍什么”。具体来说,对传统上的摄影而言,摄影师的决策很大程度上受到技术的影响。我们能在最近数十年数码相机的发展中看到这种影响:一些摄影师会因为相机像素的提升,或是镜头光学设计带来的高放大比例而去关注微观世界的影像;也有摄影师会关注「深空摄影」,这是因为他们有了适合的镜头和仪器去对宇宙进行观察。反之,在没有技术加持的时候,他们会认为这种拍摄「不可能实现」。此类的摄影,我可以将其归结为摄影的原始动机。如果对这种原始动机做一个定义,那么应该是:我想看看这个东西拍出来什么样。也就是上文所说的“我能拍什么”。我也可以将其叫做“技术摄影”,因为本质上是技术不断刺激摄影师去探索新的领域。但问题是,这些新的领域很快就会变得拥挤,就像一块没有篱笆和城墙的肥沃土地。然而纯粹摄影是一个更高维度的存在。如果这两种摄影拥有人格的话,那么技术摄影是个循规蹈矩的人,那么纯粹摄影看起来则有点「不择手段」。这其实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有时候艺术的影子可以投到伦理道德的边界之外。这也让艺术和哲学,成为了人类文明当中为数不多的可以去研究本质的渠道。纯粹摄影应该是某种启发。启发即想象之外的图景。从这一点上来说,它与证据是相悖的,证据是内向的,而启发则是外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