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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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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喜

三喜一好像在沼泽地上划船啊。三喜小声地想。她抬起头,只看得见王伟的颈窝。他比她高多少呢?三喜也不清楚。她从来不去适应他的高度,亲吻和做爱都不需要她踮起脚尖,王伟会过来的,即便她向他的靠近意味不明。但这个时候王伟没有迁就。三喜抬起头,只看得见王伟的颈窝。他努力耕作着她的身体,抬起她的腿往里面推去。好像在沼泽地上划船啊。三喜小声地想。王伟耕作的田野在她这儿成了沼泽,他的犁成了桨,谈不上艰难也算不上顺利地在她的身体中行进着。她对目的地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反正也就这样了。就这样吧,对着他的颈窝发呆好了。三喜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会爱看他的脸的,他人欲望得胜的时候,她只感到自己的匮乏。王伟闷闷地哼了几声,又开始抽插起来。床板嘎吱嘎吱地响着,枕套揪着她的头发上下滑动。那些安静的,震颤的,行进的,停止的,都是身外之物。三喜小声地想,将鼻尖贴上王伟的颈窝。王伟丢下了桨,投入沼泽之中。三喜感到枕头的不平整。二三喜觉得自己和王伟还挺像的——他们都有一种基本生活语境中的窘迫,以及对这种窘迫的坦然。不知道王伟是怎么样的,对三喜来说,在不见外人的时候,这种窘迫早就成了无意识的一部分,但真的有人在,又成了房间里的大象——还是说得复杂了一些,其实他们就是穷。房租涨价之后,三喜又开始在超市的自营产品货架停留了。其实自营产品也就比其他牌子便宜了那么一点点——对于她要买的油盐米,那些零头被长达几个月的使用期稀释之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三喜喜欢这种被「认证」的感觉——包装的一角印着红底白字的「自营」,正体加粗,不可置疑,像给她发的奖状——「三喜同学,你知道自己入不敷出,所以在基本用度上计较划算到小数点后两位,在这么多东西里买到了最便宜的——以资鼓励!」三喜把自营产品塞进背包,要来小票,收起优惠卡,不知怎么得心情很好,甚至觉得时候尚早,虽然这也夜晚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可能,但多了一些时间总是好的。多了一些时间总是好的吗?三喜在露台抽着烟,其实是有些冷的,但又懒得开门进屋拿衣服。就这么将就着,又觉得缩手缩脚地不痛快。脚手架还在,三喜却从没见工人来过。想到有天在公司开会的时候正好窗外有工人在清洗玻璃,公司的几个实习生冲着他们招手问好——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办公楼用的是单向透视玻璃,外面的看不见里面的。就这样,三喜从脚手架想到高楼玻璃清洁工,想到他们解开油漆点点的皮带,脱下油漆点点的裤子——也不是全脱,够抽出鸡巴就行了——鸡巴,鸡巴这个词就是属于他们的——脱下油漆点点的裤子,把鸡巴一头插进窗户,直顶三喜的嘴里。想到这里,三喜觉得嘴巴有些满。下面似乎是湿了。但没有自慰。三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慰了。她再也不想把手往下面伸过去了。手指多像是鸡巴的蜡像馆啊,可鸡巴也没有什么意思。多一点时间一点也不好。三喜只想眼睛睁开就在芒城,王伟的鸡巴进入她的身体,把她搅缠得身首异处。三喜想到9
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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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风

江风1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发出浓痰塞喉的声音。这痰喘了一夜,窗外有钻井机运作的声音,轰轰隆隆。一夜响声不止,怀疑人是在街上睡。昨夜半梦半醒。也薇枕在白色弹力枕上发呆,一时忘了自己在哪。床的另一边又是一张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脸。他的脸色未免太干黄,仿佛是遭受了太多风吹雨打,粗糙的毛孔大大咧咧地散布在鼻子两侧和额头,眉毛杂乱无章,头发也没有个型。男人就是爱长毛,也不能这么不修边幅,再怎么看也是个吃体力饭碗的粗人,怎么就睡到我身边了。抬头看到窗玻璃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垢,晨光也被罩的灰蒙蒙。天亮了,她这样想着。随即又沉沉睡去。昨夜,一轮满月浮在窗外,又是一个十五,星星统统隐匿,稍有一些淡若游丝的云,被月光照亮,看得人心也随之变轻。男人把她摇晃得像一艘船,可也薇向来是晕船的。由于不熟练,男人粗大的双手把她的头发压住了,扯得头皮阵阵发疼,但她没说,就这样一直别别扭扭地扯着。她把头伸出床外去,像是坐船的时候把头探到江面上去透风,她想到了风。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身上来来回回地走,一样的不熟练。不熟练里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男人在黑暗里腼腆地笑了,那样子好像是想开口问她,这样行吗?但又没说出口。显然他不常做这种事,每个步骤都走的扭扭捏捏。不敢说出口的话,反而让她感到心里舒服。男人的那点扭捏,让她感到被尊重。她想自己是喜欢上了那双又涩又笨的大手,也喜欢上了男人的沉默。梦完又醒了,男人在旁边淅淅簌簌地穿衣服。那身衣服硬邦邦的,像男人一样,不懂委婉。但就是那种简单,让她昨夜决定和他上来。他也许是那种男人,笨头笨脑的喜欢人但又不会表达,要是有人对他好,他反而会觉得愧疚。他从不想亏欠任何人,但若是被人亏待了,也只是一笑而过。他若是这种老实人,那自己也值了。她这么散漫地想着。他会觉得亏欠她吗?他想怎么还呢?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身上,也薇获得了太多灵感。从昨晚见面到现在,两人都没说过几句话。昨晚,她乘表哥的车来到这里。来这个城市是她盼望已久的。她从小就总听人说这儿很好,是全省的第一名。儿子半年前来这里读书,是前夫送他来的。她半年没见过儿子了。小薇,你儿子也在这儿上学,我帮你找个工作,以后就在这安定下来吧,别再到处打工了,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多辛苦。表哥说完就关上开着窄缝的车门,最后看她一眼,开走了。看着表哥的车在视线中消失,她马上给儿子打电话,儿子一开始没有接,再过一会儿,她又打了一次才接上。儿子说,今天太晚了,要关宿舍门了。她听得出来,儿子并不想见她。即使法庭把儿子判给她又有什么用呢?儿子还是更爱他父亲一些。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一边一个劲地往前走。毕竟此行的目的流失了一大半,如果儿子不愿意见她,她也是白来。那什么时候能见呢?她问。明天早上吧,我也许能出来一下,你有啥事吗?妈。没什么,大概几点?八点多,也许我还出不来呢。儿子说的漫不经心,根本不知道为了来见这一面,她付出了什么。挂掉电话,她左看右看,万家灯火的高档小区、灯红酒绿的商业街道、飞驰迅速的车流都让人慌乱不已。为了来一趟,她辞掉了做了很久的工作,下定决心要在这里立足,陪儿子上完初中。但现在,一个电话就让她又开始动摇了。最终她的眼神缩小到手机屏幕上,对话框上弹出那个男人的问候。“你在做啥子呢?”“在江边,瞎逛。”两人都觉得既然离得不远,就约着见一面,他们网恋了很久但从没见过面。她觉得儿子应该知道她网恋的事,上次回家,她刚准备出卧室给儿子做饭。儿子也才起来,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胳膊撑在膝盖上低头耍弄手机,看她要出来了,故意把一条当红明星男女关系的热门新闻大声读出来,儿子的每一个字落在四堵白墙上,一块块像铁,落在地上敲打得铖铖作响。她靠在卧室的门上,在门框里站着,用力握紧拳头,像一只飘在半空被挂住的风筝颤颤巍巍。她回身退回了房间,跌坐在床上,发现床头的墙壁发霉了,她摸着那片淡绿色霉斑直发呆。到现在,亲生儿子也让她怕了。2这城市的灯光有着幸福的眩晕,她没读过多少书,却想到了这句话。但正是这幸福的光,突显得自己站着的这块地更污秽了。她突然想到,儿子那样想也没错,自己就是那种人。正想着,那男人来了,起初她认不出来,向自己走来的这个男人又小又瘦,身材并不好看,像是一块被人剪裁坏了的布料。“你是……也薇?”一张嘴,一口参差不齐的牙跳动着向她扑来,刺痛眼睛。她甚至开始觉得,将眼前这个人和手机里的照片做对比,是一件可怜的事。看到他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也薇脸上又烧起一片红云。他直接问她要不要买了那东西再上去。这也是一种爽快,她感到一丝轻快。“买……买吧?你说呢……都听你的。”男人瘦小的身板在她旁边又粘又揣。手臂忽轻忽重地碰到她身体。一阵儿,她甚至觉得自己将将要瘫下去了,又一阵儿,她觉得心里硬得发冷。被他不断地央求,感觉别扭的不得了。她终于说行,但要男人去买。男人总算迈开步子走到药店里。估计快十一点了,药店惨白的光射在路上,一些起起伏伏的砖像是湖面一样被照得波光粼粼。她又是一个人了,留在马路上,不知怎地夜就深了,仿佛是扑空了一脚,就突然踩进一片黑暗里去。天上月满了,抬头望一会儿,目光还是回转到马路上。飞驰的车流带着灯光,变成一条拉长的彩带,以前她知道这儿繁华,现在来了,只是觉得害怕和陌生。就算她已经走过了许多地方,比这儿更繁华的都有,但她此时却害怕了起来。透过这陌生但又千篇一律的街头,她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就站在那繁华的街巷尽头,一脸懵懂无知——重在无知。她燃上一根烟,把烟雾往头顶的路灯上吹,嘴巴微微颤抖着,烟也吐得不利索,在虚空里弥漫成一片。男人回来了。“很快么,动作倒是利索。”她故作轻松地先开了口。男人又开始扭捏起来,把胳膊插进她手弯里,要往旅馆走。她慢了一步,他又赶紧放慢一点,好像在一条晃动的船上迈错了步子,两人摇晃几下,跌进了彼此的怀里,拥抱着走进了旅馆的大门。旅馆的灯光把他的脸照得发亮,她又好好观察了几眼,分明就是个黄毛小子罢,眼皮细细地分出一条浅线,杏仁眼,眼尾翘上去,有股稚气未脱的孩子气。两人之间至少差了十岁,她忖度着,打起退堂鼓。那孩子,她这么想,超不过二十五,刚才还在门口央求她跟他进去,难道靠这么近,他看不见她脸上的干瘪凹陷吗。现在光线更足了,他们走进了酒店的前台,两个人像是被拉到了光亮下面显眼,她怕他回头看到她的“真面目”。若是他后悔了,她打算一个人去桥上走走,至少吹吹江边的夜风才不虚此行。前台的工作人员要验他们的身份证,他扭过头来,停顿了一下,她一瞬间腿软了。他笑了笑说,该你了。3两人关上房门以后才重新粘到一起。刚才走在楼道里,她总觉得有第三只眼睛在盯着。衣服被一双手解开,露出肩膀和膝盖。枯燥的吻落在身上,房间的灯光把她照得原形毕露,当有着凉意的吻落在柔软的地方上时,她双耳轰的一声响了起来。脑海里闪现过小时候坐在麦垛上的画面。接着,和小时候一样,头脑变得一片空白,不可拾掇。她在心里和他对话,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头上,他浅浅笑着,说不会嫌她,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依然娇俏,所以绝不是她自认为的残花败柳。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点温柔,内心的那些幻想便更加波澜起来。他说她的鼻尖俏皮地翘起来,让人感觉她说话的时候,总像是在撒娇,没办法和她认真,总想要原谅她。可是要原谅她什么呢?原谅她离过婚,带着儿子,漂泊过许多地方,却依然头脑不够清晰,容易被欺骗?他把其余的光都灭掉,只剩下一盏,女人的脸更显得朦胧,像是在湖水中照镜子那般不可靠。短暂沉默一下,他把手伸向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影子在灯泡前忽闪一下,下一秒他就抱起她、吻着,挪到了窗帘跟前。他把她像一件礼物般放在椅子上。随后,又是冲着人腼腆地一笑:“我关上窗帘。”他转身去拉那米色的厚帘子,她想走,只一念之间,她猛地站起来往门口走。房间里暖黄的灯光和夏季炎炎的热气,让那些凉爽的江风在她耳边响起,她多想立刻站到那条宽阔的江岸边上,让风把身体吹得冰凉,让发丝被风吹得向后散去。他立马回头,问:“你做什么去?”“哦,我洗个澡。”她又妥协了。水顺着身体往地上落,头发里的热气被凉水冲散,流到身上。这里的夏天,像是要把人蒸熟了。她把门锁了,怕他突然闯进来。“也薇,我也洗一个吧。”“等我洗完。”应一声走开了。门发出声响,也薇担心了起来,他动门了吗?他要是动了门,她就直接走人。虽然门已经锁的牢牢的,但她觉得这对自己太关键了。洗毕,也薇坐在床上等。从男人裤兜里翻出一盒烟,点一根放在唇边若有所思。她突然搞不清自己今天来这里做什么。离婚以后,她总是感觉有团团的麻烦围着她,时刻都要让她脑子爆炸。此刻,她却一片空白,在一片虚空中她看到一个着力点,一个坐在麦垛子上的小女孩,用手举着脑袋望向挂着淡淡云影的蓝天,正等着世事无常降临在她身上,既不反抗也不懂躲避。初秋的天空,澄澈的蓝,干净得让人心慌。她想起了儿子,那是她此行的目的。青色的胡渣已经开始在他脸上萌发,像他父亲一样,儿子的喉结变得一天天大起来,突兀得像是一个不合时宜出现的插班生。儿子一直在做插班生,今年初二了,但是转学了六次。儿子阿君的脸呈现在她眼前,警惕、怀疑、不屑,那些词汇反复在他脸上演绎,其实阿君怎么想的她并不准确知道。阿君是一个忽远忽近的世界,当他需要爱护的时候,会钻进自己的怀里,笑着说一些好听话,说到她的心都化了。当他厌恶母亲的时候,他会端坐在沙发上(因为那是他们母子俩为数不多的见面场所),厉声质问她。每当阿君对待她苛刻,她就有一种冲动——跪下祈求他俯下身来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活着的,求他理解自己——幸好每次都抑制住了。也薇经常做一个梦。她在老家的砖房子里躺着,看着头顶的墙皮一层层地掉落,她害怕极了,墙皮没有落在她身上,可她怕会伤了她的脸。但是身体被困住了,怎么也躲不开。她像失去了体重般飘飘荡荡的,却一直被定在床上,四边的墙体一忽儿近得好像要挤扁她,一忽儿又远得好像飘到了天外去。反反复复。男人洗完了,裹着一条浴巾走出来,两只手抓着浴巾的两端,生怕掉下来。厕所的灯光被他熄灭,整个房间只剩下那盏被允许发亮的台灯。周围又一次陷入黑暗。儿子的脸在也薇眼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个男人。他比自己小,又比儿子大。和这个男人见面意味着什么呢?她不知道。在把问题思考清楚明白方面,也薇向来都不灵光。她伸出手让手指的末端消失在黑暗里,去触摸那些无边无际的虚空,美甲上的碎钻在黑暗中发出闪光,像是误入禁地的萤火虫。男人打破了沉默,问她想不想开空调。是啊,太热了,她都没注意到自己又流了这么多汗。按照平时,她没有开空调的习惯。空调响了几声,那些磕磕绊绊的响声惊动了她的心,她慌乱地抬头,男人沉默地站在黑暗中,光打瞎了她的眼。等她适应下来,才看到黑色里有个宽宽的轮廓分裂出一个细条。他的胳膊伸到有光的地方,站到她边上,拍拍空调。他问,凉快点儿了吗?是制冷剂在发声,我修一下。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瘦瘦小小的身影,他正踩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伸手拔掉插座,打开制冷箱。灰尘,没有落到你身上吧,他问。很快就好了,你再稍等一会就好了。男人在她生命中都像是留不住的月光,显得短暂。有时她半夜一个人醒来,会惧怕月光。月光皎洁明亮,让人良心不安,越是洁白无暇就越让她心慌,就像童年里初秋的天空,一无所有的蓝色,让人胆战心惊。那些过往不是具体的一件,而是像图片一样,一张张反复映览,非常快速,在意识回归后,让她感到羞愧。她想起儿子,那张令她无法全然明白的稚嫩脸庞。她把头埋进被子里。修完空调他走到窗前找鞋,身上只挂着一条毛巾,穿好鞋转过身来看她,束手束脚地,眼神中带着孩子看母亲的那种祈求。就差下跪了,她在心里叹一口气,这不仅仅是下流。她点点头,男人如山一般向她走来。4老大的夏天十分炎热。在她印象里,这座城市是作为一个权威,是全省之首,是第一名。从小人们提起它,不是把它当作一个具体的发达城市,而是当作一个老大的光环。去过那里的人,都感到光荣,虽然他们并不了解它到底如何繁荣,但它永远是第一名,所以也就感到自己是了不起的。现在,儿子也来到了这里。儿子喜欢这里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儿子一定喜欢离自己远一点。她的包里放着一条围巾,是亲手织的,她想做的,其实就是把这条围巾当面交给儿子。千言万语,她说不出口,只能交出一条围巾。空调到后半夜自动停了。在梦中,她感到汗濡湿了双腿。身体很沉,怎么也醒不过来,任背部酸疼如扭曲、任肚子隐痛如蹂躏,但身体迟迟不愿醒来。她在梦中被动感受着身体各部位的疼痛,没做梦,恐惧很清晰。耳朵里开始轰鸣,梦老虎要来了。梦老虎,城里人叫梦魇,儿子叫鬼压床。起初,是洗衣机运作的声音,滚筒在飞速转动,伴随着碰撞地板的声音。后来,楼上又开始装修了,声音铺天盖地,她却怎么都醒不了。最后,呼吸变得浑浊,身上的被子仿佛要把人压进床里去,天花板旋转着向她扑来,想挣脱却压根没有办法。她感到有幽魂向她压来,但却看不见。她忘了有人在身边,想张口拼命呼喊。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她开始在心里祈祷,把精力都集中在意念上,费力地想起、拼凑够那一串咒语——南无阿弥陀佛……梦里念了很久。可惜,最终所有的努力都不凑效,她滑向绝望和孤独的深渊,第无数次。她努力想吹来一阵风把这些燠热都吹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吹来一阵凉爽的风,她渐渐感到自己开始苏醒了。睁开眼,她看到眼前都是雪点。天花板上一大团黑暗,渐渐挤进一些亮光。她彻底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转头看向窗外,市光把她瘦骨嶙峋的脖颈照得惨白,她什么都没看见。只觉得,外面很热,就连吹进来的风,也是热的,屋子里的冷气停了,身上的汗汩汩地往外流。窗外渐渐明亮起来,或许快天亮了。她想起儿子。儿子住在学校,早晨去见儿子的时候,她想给儿子带些点心,他爱吃甜的,这里的桂花糕是出了名的甜糯好吃。但是,儿子昨晚的语气,让她担心儿子不会来见她。也许儿子早已后悔跟了自己。她想起儿子小时候的某一天,他大概两三岁,在老家湖畔,一个凉爽的下午。和现在不同,那时前夫还没有提出离婚。儿子和她在河岸边放风筝,能给儿子的东西和现在一样,但只要陪着他玩、喂饱饭,自己就是儿子的一片天。那时的儿子已经离她远去了。并且再无回归的可能。只要儿子不在身边,她就会时不时地会想起他,无论在做什么,可以说是牵肠挂肚。儿子是自己身体的一个延伸吗?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身为母亲对孩子无法克制的牵肠挂肚。他吃了没?过的顺不顺心?有没有朋友?学校宿舍住的好不好?可当儿子出现在她面前,她又觉得十分陌生,有时甚至是惧怕,她觉得儿子看待她如同陌生人。虽然儿子继承了她的长相,也有翘翘的鼻子,双手和她一样纤细修长。但是儿子的性格让她完全捉摸不透。她无法说出儿子想听的话,也没办法给儿子一个体面。于是她只能给他一个“痛快”,就是不出现。学校里的东西她一概不懂,她想参加儿子的家长会,可去过一次,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懂。她知道儿子其实很普通,那次家长会,老师都没有提到过儿子几次,名次不上不下,幸好他从不闯祸。不然像了他父亲,多让人不省心。儿子面对她气呼呼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她想着一些往事,又昏睡了过去。5去年过年的时候,她想织一件毛衣给儿子,可又织不好,织了一半就改针织成了围巾。那时她很后悔没在姐妹里找个手巧的,好好跟人家学学手艺,如果是那样,儿子就能穿上自己亲手织的厚毛衣了。南方的冬天,冷得入骨。每年过年,儿子早上都不愿起床,缩在被窝里成一团。她总责怪自己,没钱换空调。家里的旧空调只能制冷,怎么修也修不好,过去的好几年,儿子都因为家里太冷和自己闹别扭。儿子说买不起新的,找人来修总可以了吧。但怎么也修不好,这里是个小镇,地方小,工人也少,大冬天更没几个人开工,好不容易请来,叮叮咚咚一阵儿。人家实在,说修不好,上门费也不收,喝杯热水走了。儿子张罗说要自己动手修,大冬天母子两个在家里穿得里三层外三层,比室外还多。儿子拿着改锥把空调外壳撬开,那层白色的外壳像是螃蟹一样被打开,灰尘积攒了好几年,儿子拨拉一下,举起几根电线头,突然又大叫起来:“妈!电源关了没?”她也跟着慌起来,连忙查看,回说:“关了的,关了的。”两个人都放下心来,刚才一紧张,身上出了汗,暂时不冷了。儿子伸长了手臂抓住空调的壳子,暴露了毛衣上的两个破洞,她想再仔细看看怎么回事,儿子却突然弹了回来,像是突然松手放开的皮筋,登时紧缩成了一团。修空调过去的第二个夜里,她和儿子说早上起来以后多活动活动,有了热气,就不会冷。但儿子没听。儿子一觉睡到了中午一点,她没去催,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上午。做完了早餐,是儿子喜欢吃的土豆丝饼和腌萝卜。摆好盘,等儿子起,不见人,就走到卧室门边上,没听到动静,紧握着把手推开门,看到儿子蒙着头睡在床上,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静静地望着被窝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儿子把床的位置变了。以前床头朝门,现在床头朝窗户。窗户有点关不严,总是漏风,她又收紧了全身的气息走到窗前拉上窗帘,怕风吹着了儿子。低头,她看见儿子的手机屏幕在闪烁,原来是为了窗户下头的那个插头。她的心像是让儿子扯了一下。她又去找那天儿子从学校穿回家的那件毛衣,蹑手蹑脚,怎么也找不到。原来儿子是和衣睡的。她蹲在床边,把被子小心翼翼抽出一点空隙来,好让空气透进去。儿子把她准备的新棉被被压在身下做了床垫,旧被子反而被翻出来盖在了身上。棉被发出臭味,很久没洗了,她常年出外打工,儿子上寄宿学校,这个家就这样一天天的在不觉中破旧、发臭下去了。她想把家里的一切重整秩序,却不知从哪里开始。儿子就是这样脱离了自己的照顾。她慢慢起身,同时看看房间里的东西,被她收拾过的书桌和书柜变乱了。在儿子回来前,她特意把整个家大扫除了一番。但儿子在丝毫不在意地做着破坏。一些课本卷了边摊在地上,攒够了油腻的饭盆堆在书架里,运动鞋被踩低了鞋帮扔在椅子上,而她新买的毛拖鞋却像没被儿子看到一般、一动不动地搁在床边。她一时呆愣在那,不知所措。没多久,早餐冷了。窗台上飞过几只麻雀,她把土豆丝饼放在窗台上打开窗户招引鸟进来。麻雀很谨慎,只是站在窗前探头,绝不进来。她把碗放到窗外,出去买菜了,只一会儿功夫,麻雀就吃了半碗饼。为了方便它们叼走,走之前她把饼子切碎了。看到空了的碗,她感到轻松。然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洗菜做饭。儿子喜欢吃炖牛腩,这是一道费功夫的菜,牛腩要切出来六条边,调味要八味。可一想起来,她就会不厌其烦地为儿子做。她通常会花费很长时间认真的完成每一个环节,选材、切肉、炖汤都要拉满了精神。那道牛腩总会做的非常好。儿子总说:“太好吃了!”她喜欢看儿子吃着牛腩脸上泛出笑的样子。这是她为儿子做的最拿手的事了。中午她把炖牛腩摆上桌,但儿子还没起床。她又一次溜进儿子房间。儿子醒了,手机挡住他的脸,她想赶紧退出去,但已经来不及,儿子突然探出脸来盯着她。那双眼睛直盯着闯入者,似乎早已防备。她感到儿子变得十分可怕,那些凌乱的文具书本,那层发出臭味的旧被子,都像是儿子保护自己的壳,为的就是抵挡她这样的不请自来。“吃饭了。”从小到大对儿子说过无数次的话,此刻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儿子懒洋洋地走到餐桌上,头发东倒西歪的,不知道昨晚怎么睡的。她想伸手缕一缕,但克制住了。“幸亏。”她用左手死死钳住右手,阻止一切轻举妄动。儿子穿着那件旧毛衣,袖口都磨破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低头席卷完桌上所有的米饭和牛腩,又一声不吭地走回了房间。她只能从儿子更快、更有力的走姿上来判断,这顿饭他还算满意,不然不会吃了那么多,还没有一句抱怨。她想已经初六了,商场应该开了,去买点毛线,给儿子织一件新毛衣。她正坐在沙发上,晒着太阳,闭着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阳光是红色的。儿子站到她面前,说:“妈,我想去老汉儿家住几天。”她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一会儿,儿子就背上书包往门外走。她赶忙走向玄关,儿子还在那儿和鞋带作斗争,她结结巴巴地说:“路上慢点哈……我正好也要去买点东西,我们一起走吧。”“不用。”“你要不别去了,他家住得下你吗?”“我爸可从来没这意思,他一直说让我去的。”“你懂什么?你去了有人给你包红包吗?还不是招人嫌!”“我爸嫌的又不是他儿子,我就要去,我在这怕冷!”两人一句迭一句地吵了起来,儿子把门打开要冲出去,她索利地关上,还借力推了他一把。只要儿子提起前夫,她就感到一种不可被抚慰的伤害在心里滋生。她叫闹,她爆发,像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听见。她要被理解,但儿子不理解她,母子像两只犀牛对仗。后来,她还是把儿子送上了车站,临出门还把儿子身上的旧毛衣扒下来,硬是换一件才罢休。儿子走后,她又拐进小商场挑了三斤暖黄色的毛线。回到家里,不大的房子变得分外的安静,她换上儿子破了的毛衣,坐在沙发的角落里织了起来。窗外的炮竹声越来越红火。五颜六色在她身上变换,她一动不动地织毛衣。她想着快点织,然后把这新毛衣趁儿子上学前给他送过去。邻居玉音来串门,着了一身红白色主调的套装,也薇在城里打工见过,是那年很流行的红白配,显得人有气色。玉音客气地寒暄一下坐在沙发上,也薇低头把袖子缅一缅,脸上生硬地笑一下。两人算是故交,辍学后曾一起结伴打工,可玉音嫁得好多了,她丈夫养了几个吊车,现在日子有油水,轮不上她出去挣钱了。“你看你,过年也是一个人。去我家吃顿晚饭吧。”“不了不了,你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们一家人好好亲热亲热。每天听你们一家笑呵呵的,我去了也没个摆放我的地方。”她笑,尽量不让那笑显得苦。“儿子怎么着也会成家立业顾他自己的,哪知道亲妈饥了饱了,还是女儿好,只有女儿会疼妈,咱们俩都是命里缺个女儿,你看要是你家阿君是个女儿,他还和你吵吗?也不会过年的时候丢下亲妈一个人。”“没事,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这屋里头也是……再怎么好的孩子,也留不住。”她赶紧接过话来,再说下去,她就听不得了。“哎,你太实在了……”玉音把手搭到也薇腿上拍拍,她看向窗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见不到妈妈。妈那时候在镇上做一户人家的保姆,她想妈,想温暖的怀抱和亲切的语气,可无论怎么盼,妈也不回来看看她。每次当她和别人玩赌羊拐,比谁接的准扔的高,她在心里偷偷把所有都赌上去,赌自己赢了妈妈就回来。从一直输到一直赢,都快过去半年了,妈妈还是不回来。最终,妈妈回来了,她在和别人比赛,妈妈走来,俯下身摸摸她的头,手里还拿了一件新衣服。可她的表现却一点都不激动,也不应她。现在她也是一个母亲了,她也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母亲。6结果那件毛衣没织成,只能织出一条围巾。而围巾还在自己手里,没来得及送到儿子手里。现在,已经是夏季了。但她想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还是要去见一见儿子。有一句电视剧里的台词,让她记了很久——只要你不放弃找他,你们的联系就没有断。身为母亲,她当然不想和自己的儿子断了联系。她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吃街,买了满手的早餐和点心,走过了三四条街。每路过一个小摊就停下看看,最后东西多到两只手快拿不下。周末儿子一个人在宿舍。宿管和门卫收了她买的豆浆和夹饼,好心地告诉她儿子周末一般都在宿舍学习,不怎么出门。甚至,宿管还亲自帮她开了宿舍门,因为她猜儿子还没有起床。果然,儿子睡在上铺,鼾声在窄小的房间里打转。她和在家里一样,不打搅儿子睡觉。放下吃的,她开始下手儿子那些凌乱的衣服和书本。在家的时候,儿子就总这么说她,下手,妈,你又对我东西下手了,搞得我自己都找不见了!儿子的东西不多,四季的衣服都混在一起放在衣柜里。她拿去洗,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织的那条围巾。她有些难过,难道儿子对她仇恨至此?默默地洗了一上午,整个宿舍楼都没有人。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她脸上,她想起自己仍是没去成江边。眼前一阵空白,她又在脑海中勾画江的模样,感到胳膊肘上有微微的风在吹拂。她提着一大桶洗好的衣服回去晒,正好儿子也醒了。她赶忙把买好的早餐递给在还床上睡眼惺忪的儿子,儿子朦朦胧胧地接下,说了声:“妈,你咋来了?”她多看了一眼床上,忽然发现,那条暖黄色的围巾正被儿子放在枕头上,做了枕巾。出乎意料地,这次没有爆发矛盾,儿子对于突然出现的母亲和食物都欣然接受,她再一次从儿子的脸上看见已久未出现的东西——满足、快乐、简单,她感到和此时的儿子呆在一起,周围都变得安静了。甚至,当偶然抬头看到玻璃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脸上也泛出了一阵浅浅的,自然的微笑。这若不是做梦,就是什么神佛显灵了,她这么想。“妈妈,你以后会常来看我吗?”“你想妈妈来,妈妈就来。”“我想。”儿子说着,把点心都收进抽屉里。她看到书桌上放了很多水果,问:“你爸也来看你吗?”儿子摇摇头,但也没说水果是谁买的,儿子的零花钱不多,他自己也不会买那么多水果屯着。“衣服都在阳台上晾着,你记得收,点心也分给同学些。妈妈,会再来的。”儿子点头,脑袋埋在书里不回头看一眼。她又停了几秒,往四壁白墙上张望一下,嘴巴翕动一下。没话说了,那就该走了。儿子坐在桌子前晃动一下,她本也没巴望儿子和她多说几句,送她更是不可能了。她走到门前。其实宿舍也不大,东西多,出门也就是两步。儿子长长的手臂伸出来,捏捏她的手,感受到那些茧子,又摩挲了两下,说,妈,多来看我吧。她点头,眼睛里是柔的,脸上是僵的,嘴巴抿着。最终走向前,把胳膊伸向儿子,想抱一下儿子,可是两人之间始终有点距离。叮铃铃铃……手机响了,她从梦中惊醒,接起电话,对面是表哥,他说给她找了一份稳妥的工作,让她现在去朋友店里一趟,不会累,钱也不会少。7那个男人,或者说男孩,也被吵醒了。也薇匆忙把电话挂掉,盯着他看。他起身,把双掌撑在她面前的床铺上,被子承受了压力发出噗噗簌簌的声音。他还没走?她内心惊呼,想躲开,从昏沉中提出反抗:“去刷个牙,你嘴巴里有味道……”男孩赶紧把双手收回,贴到自己的双腿上,她受不了他的这副可怜相。他点点头,转身进了洗手间。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昨夜他把衣服随手扔在了椅子上,衣服上沾满了汗,经过一个闷热的长夜,现在那身衣服一定又难闻又僵硬。她躺在床上松了一口气。洗手间里传出水龙头吐水的声音,接着又磕巴几下,然后就是长久的“空隆隆……”的叫声。停水了,她想。停水了,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等待,她也有时间去想,下一步怎么办。晨光从窗帘外透进来,空调又自己运作起来,冷气直冲着她,她回想着早晨的梦。她起身开始穿衣服,对那男孩说:“把门关上,这声音吵得很!”很快穿好了衣服,又站在镜子前端详了几秒,她掏出手提包里的口红涂抹在嘴唇上,然后提着鞋,光脚走出了门。这个城市的早晨不凉爽,像是一个大蒸笼,不停歇地蒸腾,和梦里的清爽不一样。旅馆的地毯很柔软,她光脚走到电梯口才想起要穿鞋。也许他们不会再见面了,她这么想,这是一定的,这样的情况,很少能见第二面的。她无聊地想着,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表情若有所思。她朝儿子学校的那条街走去,如果她下定决心要去,肯定是可以见到的。包里还放着那条围巾,不重,但她觉得好像是在提着自己对儿子沉甸甸的爱,让自己很沉重。在学校的路口,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直直地往前,走远了。她上了大桥,这座桥曾无数次被村里人提起,在别人嘴里是那般华丽景象,现在她来了,只觉得这里和人们口中说的那个地方像是对双胞胎,只是有些地方相像,但全然是两个人。她踱到了桥的顶端,前方有几个人停下来望着天或江水,她也累了,靠在桥柱上歇着。江面被晨光照出许多晶莹剔透,像是天上的星,像是打碎了的月。桥上的风又大又凉爽,含着湿气的风把人吹得清清爽爽,空气里的燠热、阴沉也被吹散。站在桥上,她给表哥回电话,一手拿着包,一手举着手机。她对着手机对面的人说,表哥,我今天就离开了,去以前打工的地方,还是和老熟人在一起舒心些,你不用担心我,我今天早上就走。她半句不提儿子,虽然她本是为他而来。挂掉电话,她望向江面,太阳正从江的远处升起来,照红了一片水面。她脸旁碎散的头发随风飘动,云一样的鬓发一会儿展开,一会儿又聚合。她展开手臂,让风从五指尖吹过,如她所料,那么轻,那么凉。
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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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丽的小时候&北京的冬天

莎丽的小时候把艳粉色的蝴蝶结绑在低低的胸部前像是你年轻时会做的蠢事把一切粗制滥造摆到台面上来像是故意违背你温良恭俭让的母亲比之金百合,你更要鲜亮你是玄凤鹦鹉那样的,叽叽喳喳的美人左脸颊有三颗痣,右边是四颗你脆生生地鸣唱时,它们摇摇晃晃的仿佛要跌落下去,变成逗号、句号、音符间的休止号你和世界之间的界限,只在于一个速度一个红苹果,一个牛顿抬头的瞬间你从城堡里跑出来,第一次把裙底掀给人家看“那又怎样,那些最漂亮的女仆就是如此的”被爱,仿佛是圣诞夜后腐烂的火鸡肉你也渴望被放上餐桌,被留下来直至被遗忘,成为奏鸣曲里悲怆的小调北京的冬天“有趣的是,初次同吉尔达牵手那件事”他把那叫作“我学会骑自行车的一刻”
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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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爱情的南方女孩

失去爱情的南方女孩海口比南方更南,不过我在上海见过海口的雨。那时候我正拉着行李从火车站出来,天就灰蒙蒙地落雨了。坐在出租车里往外看,雨滴打在地面像玻璃珠子,我录了视频发给刘,问他像不像弹珠,他说像。我记得这件事,因为这雨莫名让我想起海口。只不过海口更热了,不论什么都和在热气中浸泡一样。我在那里每天见到的摩托和人一样多。我看到你在其中穿行,站在路口抽烟。你说你没有去过更南方,我可以带你去。你经历过那种失语的时刻吗,它在停滞的空气里美得不像话。那是一种缓慢的沉默,渐渐在我们之间弥散开来。有一次我趴在刘身上的时候,他对我说他在发呆。做爱这件事本身就是两团肉块的交合,它们没有语言。哪里都是潮湿的,沿着白墙上的纹路,沿着挂在走廊上雨伞落水的声音,在南方空气是有形的。你望着我,我们不要讲话,我们不能再只是看了,因为眼睛会忘记。在热潮里,狭小的房间也滴水,窗户倾斜着,木头散发出腐的气味,像钩住鱼一样钩住你。每次你要进入我的时候,它都太满,以至于在我们的身体里溢出来,像切不断的沉默一样。你占据我太多了,我把握不住就想逃,爱情是天生的,它得配合着来。在你的腿间闻见你的气味,在墙壁之间闻见南方的气味,一盒罐头半开了十分钟,里面黄色的果肉已经开始融化,你想雨滴进后背吗,像流进我们身体里的热一样。我不再问了,你或许晓得,含住你的爱是爱吗。你坐在厕所里,让我跪在你的腰前。乱扔的外衣脏了,我的膝盖贴着你的腿,胸前冷的,嘴里热的,那根烟抽了从未有过的时长,抬头问你,那根烟总是短的,却也抽不完,揉着我的头顶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门开着,你在想什么呢。被褥盖不住我了,你生气,夜晚的窗口也热,可我觉得冷。你把我按在那里,贴着窗户,从后面用手惩罚我,我说对不起,没有流泪,但是眼前朦胧了。你又打我,一种训诫。我喜欢你用手无情地进出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我什么也不用想了,有一次我哭了,求你饶了我,后来我趴在你身上,我们精疲力尽地抱在一起。不过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你的手。
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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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儿与永恒负债者

孤儿与永恒负债者“我是孤儿,在乡野里独自生活长大,三年前失去了自己的房子,无关紧要。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我的家正在上赶来的路上。听呐,已经传来了山路上的脚步声。”一、“那天,我去挑水,井绳断了,木桶掉落下去哐啷作响,之后井底传出一声呼救,声音像鸭子——救救我,只出一声就消灭了,我且当是幻听。可自那以后,每天夜里屋外总传来奇怪的响声,好像有动物在我窗前游荡。一晚我失眠,定睛一看,对着窗户的镜中,浮现出一张从黑夜里刻出来的男人的脸,接着后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我壮着胆子点上蜡烛,一个骷髅一样疲惫的人摇摇晃晃,他信步走进厨房拿锅里的冷馒头,随后钻进草垛里睡觉。等我再次醒来,就是被一阵砍柴声吵醒。”“您好,您中午好!柴已经劈好了,如您所见,所劈的柴每个边都是直角,这有利于在火盆中摆放成稳定的结构,提高通风率,以后您的炉子将烧得更旺,柴已靠墙码放整齐,相较之前算是略微装点了你的门面,节省下不少室外空间,过路的人要看到这场面准要夸这家主人勤劳肯干、爱护家业。如果您对此表示认可,请您赏脸,给我随喜两千钱币,如果您觉得活不满意,打赏劳务费一千钱币也无伤大雅,一千钱币,在城里花不了两天,但是这柴可以供应您一个冬季的开水和温暖。”“乱要帐!我家水都没有喝了,往来只有山鬼,哪有闲钱…”“小姐,您温和,这将有助于建立我们长期稳定的劳务合作关系。向您介绍下自己,我是一名流亡的负债者,现任伐木工人。因为在城市里欠了太多的钱,不得不来此地。如果您有困难,两百钱币表示一下我也不会太为难,且看早上吃了馒头,现在还有些体力,指不定明天还能劈,您为我持续供应饭菜便可,剩余的家务我们共同分担。倘若可以长期安置下来,更是最好的事,正巧您也是婚配适龄女子。眼下,经济和婚姻是我人生两个最大的难题,不过前者尤其紧迫,后者我们可以暂且搁下,稍事计议。”“没钱。先生,您礼貌,柴边的墙根有只破碗可赠与您讨饭。”“谢谢小姐。您知道,虽然您模样确实朴素,但很少有女子住这么大的宅子,这让您的身份稍显神秘。您家住宅地理位置偏远,但前有井后傍山,荷塘竹林环绕,顺风调水。许多也野趣的富绅们乐意在这种地方避暑、养生,卖地产有风险,但搞旅游开发也未尝不可,再不济,这做房子的砖和瓦看起来都很结实,虽说土砖在城里不稀罕,但是旧瓦可以卖到古玩市场供那些老爷子品鉴赏玩,他们手指一捻就能摸出古董的年代。当然,这依赖于我的推销,不得不提,我也是一名优秀的销售员、口才演说家,就一个男人所掌握的技能来说我已经超越了三分之二男性的水平,这个就先打住。最主要砖的事情,还得您拍板。”“你转个身我看看。”“我身体健壮,如果能吃饱肚子,耐力很强。”“小老公,你说说,房子拆了,人去哪里住呢?”“小姐客气。倘若我不再有债主,你我可以一同携程,混迹天涯,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当然这是建立在前面那项任务已经完成的情况下,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动过真感情。想来前面的话说的鲁莽,原谅我收回一些,毕竟对您还不太了解…”“诶?人呢?”“出来吧,别害怕,是山外面采果子的农民在闲谈。西北风一刮就把他们的脚步送来了。”“不是,您不知道,是来那群骑铁马讨债的人。他们带着狗,日夜兼程,放话要卸我的胳膊腿,折腾得我翻了一座又一座的山。你听,他们的脚步声又近了。”“那你快往屋后去,绕个弯子,走上一个白天两个晚上,又有一个屋子可以供你乞食。那里住了一对姐妹,她们一定很欢迎你,现在太阳正好要落山,再不走路就黑了。”“好,刚摸了一把,您这造房的砖实得不一般。如果您能给点水灌满我这只瓶子就更好了。”“我的桶掉到井里去,接雨水吃已经有半个月了,只剩小缸水,你慢点喝。”“好。”“……你全喝完了。”“抱歉,嗓子冒烟了。”“那我明天吃什么水呢?”“罢了,你上路吧。”“感激不尽,有缘再见。”“再见。”二、“上次见,您的房子还没生病。”“是的,只怪冬天烧了太多的柴把房子烘得干燥极了,导致这梅雨季节土砖拼了命地吸水,现在摸起来像一块块肉,你试试。晚上起夜我就摸着这肉墙走,脚踩泥地也像人嘴巴吧唧吧唧响。”“昨晚我就是摸着这肉墙来找上来的,当时您不在家。”“家中有客,雨声又大听不见敲门声。你应该像之前那样推开后门。”“上次实在是不像话。”“你是从那对姐妹那里来的吗?她们待你如何?”“说来话长。她们待我极其客气,我们三人同睡一张床,同分担农活,恩爱有佳,姐姐泼辣大方,从背后看像一只狐狸,妹妹温顺,从背后看像一只白鹅。我同她们提起你,她们同时感到惊讶,因为她们打一出胎就是俩人,如影随形,所有的事情都是一起干,从前永远伴着彼此,将来也一直陪伴下去。所以她们的家常是井井有条,厨房光洁明亮,家具成双成对,被子两床、拖鞋两对、水杯两只、碗筷两双,即便是檐上的燕子巢,也有两窝。照我看,她们还可以这样继续稳定地生活一百年。”“那你怎么不住下,还在外面流浪?”“不是流浪,是来看您。我有梦想,夜里想到您的房子空落落,需要男人打理,总也召唤着我,腿就不自觉来了。我从来只到人们需要我的地方去。您不欢迎我,我现在就走。”“欢迎欢迎。你看这上面,都是您劈的柴火烟熏成的,就在这黑乎乎的屋顶下边,一抬头就可以想到您。和她们不同,我出生时就是单胎,所以注定孤独一辈子。现在你来了我是两个人,你走了我又是一个人。”“您说说,我也是单胎,和您一样。您知道世上有多少合适的夫妻吗,您和我似乎也还身体健康。”“那你的债务如何呢?夜里还有铁骑兵追赶吗?”“还没有了结,夜里能听见他们的狗叫,肯定有一天那群狗就会从草地闻到我的枕边,一口咬掉我的脑袋。但愿在那之前我还能在留在世上做点好事。对于爱,人是不能放弃的。“您最近怎样?”“实在不好意思说,昨晚你来时,有恶棍做客,它常来,搅得我头昏脑胀。”“怎么不赶他走?”“为什么要赶他?”“他打扰您的生活。”“不,他只是来看我。如果像您说的人要奉献爱的话,我想他多多少少也爱我,我并不十分烦恼他。”“下回呢?”“你想要见它?”“是的,我要保护您,您是清静的,有我在这里,不需要其他人物来干扰您。怎么?您开始吸烟了?”“自己卷的,放久了,烧出的烟雾很大。”“我也来一口。”“你也来一口。”“您把烟穿在身上了。”“怎么样?”“很像我的妻子。”“您的头发变透明了,在灯下面。”“您的身体正在衰老,皮肤有点干燥。捎带一提我也是一名兽医,接生过小牛和小羊。“您的舌苔没有问题,头发和指甲光亮,四肢也柔软。”“您仍然还很有活力。”“你的嘴巴很甜。”“是的,像雨水一样。”“是的,这是一个漫长的雨季,水漫出井,桶也浮上来了。”“这样,我们有了数不尽的水喝。”“是的,我们也在喝的水里洗澡。”三、“您愿意吗”“你说什么?”“您愿意吗”“什么?”“这样如何呢?”“这样很好,就这样一直保持下去吧。”“我向来是一名很好的服务业人员,您接着说。”“我接着说。是的,正像你所猜测的,我并非家徒四壁,我是隐形的富豪,尼罗河的女儿,穆罕默德的妻子,埃及艳后,苏格兰三女巫之一,轿中的波斯女子,赵氏家妹,玛格丽特公主,撒马利亚妇人。我的财产确实就是这一块块像肉的砖,或许有上万块,你尽管拿去卖,在市场上卖得了好价钱,还清债务,我们混迹天涯,我们生活愉快。只要你夜里能安睡,只要铁骑兵的狗不踏入我和你家的范围。我们会这样活在世界上,快快活活,轻轻松松。”“你怎么不说话?”“我说,好。”“我们一直做爱,我们在地图的各处繁衍后代。”“您知道吗?你唤醒了我一次海上的经历,波涛汹涌的船上,有一个类似的声音也曾这样飘忽过来。”“后来呢?”“后来我就到您这里来啦。不如,我将用这房子换一艘大船,你和我,
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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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你来了你来了,我们面对面站着,你皮肉坚实,僵硬地靠在门边。请进。请随意逛逛。60平的出租屋,你游览我的住处,无论在哪个房间我都能知道你的位置。你走动,我感到整个房子好像建在一个巨大不倒翁上,你往哪里迈步重心就向哪里偏移,连同着烧开的水壶和家具。所以我在厕所里也能知道你的不安,而我正好适合于不安的男人。你看,你已然作出了郑重的提亲者的姿势,当我出来你还是端正地两手握住杯子,谨慎地表演式地喝了一口,接着把它放在离我更近的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这个动作透露出来你是一定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接着你起身,开始在地板上滑来滑去,佯装轻松。从我的眼角看过去你却仍然坚硬得像一块砖,像落魄宾馆大厅岌岌可危的巨型花瓶,悲伤、尘埃仆仆。一路赶来辛苦你了。我感到力量在衰减,如果你抱我我会立刻跌进你的身体里去,你的身体也会即时合拢,像从来没有裂开过一样,像一个饱食之后的人的皮肤,平滑、光亮、健康。我也的确愿意轻易地把你领到什么地方去,只是因为想要的太多,所以一切行动要你主动做。掐指算了算,今天已经三十岁了,已经当过一双手那么多的男人的老师,同时也太疲乏于做男人的奴隶。所以这会儿我们只好相对无言,我猜我们一定站在同一片极缓的流沙上,而这流沙在一只睡眠的动物身上呈现出平静湖水的假象,这只动物随时都有惊醒暴动的可能。这期间,悄悄地,屋里来了很多透明的人,挤满了我们,人群的热量传染到你和我的身上,室内温度升高了,同时人群的目光把我们和环境烫出许多只眼睛,沙发上、电视机上、灶台上、花盆里、书桌上,无处不在。那把呆笨的靠背椅子留着的是我昨天黄昏时枯坐的眼睛,它尤其监视着我们。是这样,我事先知道男人是动物,你也是动物,同你讲话才知道你不仅仅是动物,只可惜你做体力活太多,身体劳累过度所以脑袋不灵光。比如现在,你应该做点什么。好吧,鉴于你害羞我们慢一点。听见载你的地铁声起时我在正上方的百货商场,虽然只是几声沉闷的轰鸣,但伸去取纸巾的右手陡然像铁轨一样发狂颤抖。你一定也见过那样的景象,一棵树整体不动,而风使几片树叶和几缕树枝不安地尖叫。如果可以,左手想作为樵夫把那杂乱的东西全部砍除,那是让树不变成妖精的方法。激情就应该缓慢释放,我们又会怎么摇那棵梦幻的大树?在想象中我们去吃饭的场景是这样的,我的意思不是我们去吃饭,而是我和你作为第一对情侣去吃饭,我们尚未商定成为情侣就并肩去吃饭。我们默许这是一场表演,或许有人看着我们。我们进门了,漂亮的服务员说,两位这边请。两位喝什么茶?你看我,“喝什么茶?”不是你在问我喝什么茶,“普洱。”不是我在回答,是妻子、未婚妻、女朋友的回答。不是你在问,是老公、男友、丈夫、爸爸、小狗在问。情妇和情人就在这种扮演中收割他们的激情,在这个隐形的舞台上,做为演员我们脸颊泛红。四方的世界变亮了,从各个角落渗漏出一种隐秘的光。记得在来餐厅的路上,那辆公交车上人太多了,不得不把我们挤在一起。我们共同看到了另一对爱人,女人自然地倚在男人身上,但两人的手在拉扯衣服下摆上的一条绳子,随着道路的起伏,绳子时松时紧,几只亲密的手指玩着疲惫的游戏。车到站了,上来了更多的人,你高我一个头,靠我又近了些想把我护住,虽然这是不必要的。但是你的嘴靠在我的后脑勺上,我感觉那里的骨头化了。在这出戏里我们成为了别人,还有更多的戏,如果你愿意的话。对于我来说,生活的脏污太多了,走得有点累,但因为你社会平等了,我们是几万对夫妻之一,还将会是几亿个家庭之一,看起来和别人一样,可能略带疲惫,但就精神而言绝对是这条盲道上最高的,因为我们不执着于某一个名词。一旦我们把头抬起来,初雪会平等地落在景物的光明面上、扬起的脸颊上。我们的家庭,其中那种死人衾的想象应该被抛除,没有人会受冻的。好吧,受冻的屋子,寒冷的死亡将从地上爬到老人们的脚上,让所有人都心痛,即便雪还与飘落的第一片一样美好,我们将心事重重,也变成了老人。你在身边的话我愿意这样变老。等到春天了,我们经历了那个冬季的室内磨练,成长为两个分明独立、性格突出的人,在像滇池那样的春日湖边散步,有柳树或其他更高大的树,一切风景在粼粼的光影变化之间,也在我们的眼底,我们隔着一段距离,我们会稳定地从成熟走向衰老,那个树下的我们的孩子,他正沉浸在对一些新鲜事物的观察之间,有时候是一棵小草,有时是一颗露珠。同样的一阵风刮过坐在地上的我们,无所事事,拂面而来。我们曾经走过太多的路只为了这个瞬间,而我们的将来也会有限的地感激地回应这个瞬间。我们将彼此扶持。我们将深入永恒。可是眼前的你怎么还不动身?手指敲击着桌子好像考试,衣服们一定已经汗流浃背了,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战争将持续多久。是时候了,朋友。不要这么快高潮,永远运动下去。我们摩擦生热。我们互为奴隶,我们一直操劳。你克制着射精欲望,我承受着你的重量,这是一场爱的供养。我使你把自己胀得生出许多刺痛的果实,而你把我磨得同夜一般黑。
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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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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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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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诗

蜘蛛一、绳吸气时,你感受到绳上细小的毛刺划过面颊吐气,四肢逐渐裹紧,像一只发烧的虫茧某一刻你试图清算肺叶中的空气,发觉家徒四壁甚至没有安全词;而你是悬空舞蹈的绳缚耶稣在这一天,天使们翻绳的翻绳、煮面的煮面你是无名的纪念碑,浪费于美多么宽阔,细小的疼痛使你不必面对时代的绞架不必作神子,只作一只闪亮的,欲望的杯子二、线古董多年,丝线依然在神的纺锤上转动我是软弱的人偶之一,听凭四两拨千斤母亲中的母亲,为什么替我织好了衣裳?一切命运均始于针脚;一切我们自以为的漫不经心都暗合必然的陷阱和代价:你会如何调整窒息的节拍如何在针、剪刀和蜡烛中为悲剧孤注一掷?帷幕与提线一同升起的一刹,如何先谶语一步看见盅内的全部骰子?三、烟首先要开膛,首先要成为祭品你颈上的火项链上升如纸钱,我想起自己字字椎心的谶语本是玩笑记得白茉莉么?香灰一般吹弹可破多么美丽,正如我们衰落的速度哒,哒,哒,在整齐的声音中节节败退像火刑前的双眼,甘作她手怀的十字架像不孝的痴子,在祖师爷前偷念Nepherieri四、琴身晃晃荡荡的旷野,升起放落幕布的脚,新骨朵斜蔓出密闭不透风的空气之外,怂恿我们流窜向更大的角落:窄门虚掩,这未必不是最后的时机,或许任由自己被混沌切开会落下新的种子。飞驰的瀑布之上未必不是你,透湿而狂喜,迎风招展如一片不知羞耻的衣服……我空有的壳,空与另一片翕张的贝交换一声空吐息五、尾声伏吟的七月,富丽如绿沼泽在脏里,我们被光荣爱戴(Nepherieri:阿弗洛狄忒的秘名)春脊暑夜,春潮倒涌,我站在隐秘的河岸你先一步闻到了我,递出魂:我断言你可怖的招降,必然成为心诚则灵的卜筮此夜我是新鲜的,落水的,三分之一洛神我甘愿是月亮坏了,我的脊柱被你趁夜偷来弹琴,划过漫长的春季大弧线,划过秘而不宣的,我体内叫春的角宿与北斗我任由你吻我,如同一张被揉皱的锡箔皱缩,舒展,再皱缩,濒临破碎种下十朵蔷薇的疼,疼疼很鲜艳,疼渴望更多疼而哪有什么不可倾覆而摇摇欲坠又岂止春天的河堤为了垮塌而耸立的危桥,我脆弱的春脊她命我颂歌:Aphrodite!我美艳的,威严的王,我瞪视你如瞪视一尊刺眼的天使,继续忍受迎难而上的指肚,吻,或一只蚂蚁燠热的暑夜,你我是同一朵积雨云,渴望的是同一种闪电的力,因而我们必将借温情歇斯底里,然后彻底地断裂、崩溃——交响的雷雨我看见我们正是我们翘首以盼的我,阿弗洛狄忒——光明的冒牌货我看见春天的工作从高高的床上抖落我相信,自己是一滴绿色的眼泪,洇在床单上我精通一切飞蛾之心:虚幻的光,诚实的不安和勇敢恨意如足下的尖刀,让我忍不住大喊:“爱”!春天的美属于乞丐,最低贱,最艳丽把花环献给我吧,我爱你,短暂也爱你你的吻是不知好歹的叹息,折煞我苦毒的骨头这夏娃与蛇的游戏,连欢乐也绝望如果一切道路必将通往隐幽,请肤浅地想我回南天,湿的电话线,听筒倒吊于时代的轮盘我就藏在这一切的褶皱里,滴殷红的血有没有一处地方,痛苦不必是一串沉重的珍珠被人们簇拥着摘出,又戴回你的脖子,称赞它漂亮多恨呀,我舍得?潮水就要涨上来的一刻胸腔与脖子被轻轻没过的一刻,你将明白我是黑铁的阿芙洛狄忒,有黑铁的眼睛和心蛇姐妹残酷首先来源于敲山震虎的碎片而脆弱是我不该吞吞吐吐白白耽搁时令刚好的黑杨梅,五月的黑杨梅我紧绷成不锈钢的,胃和味蕾我理应被腰斩的舌头倒立的确是一种视力矫正法可是我们,以更快的速度退化皮囊重峦叠嶂碧玉的双眼,一对断尾的壁虎当它更快地坠向地面,当你看我:放荡地,企图在我眼中追讨一口朴刀它曾经愤怒,而愤怒是自由的血,花,葡萄酒我头顶的罪,我尽失的美德黑杨梅。六月的黑杨梅我的舌头已不翼而飞
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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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向小说?鱼人

她对于这样的磨损绝不接受。但此刻她还在忍耐,忍耐着午后的暑热、晕车和旁边ABCD的喋喋不休。心潮澎湃地忍耐,斗争一样的忍耐。殴打一朵自己养的花一样忍耐。捏碎自己养的多肉植物获得的汁水一样忍耐。
2023年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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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牙

知道每次做爱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我好像也不在乎眼前的人是谁。我的灵魂早已被滚烫的体温融化成一滩烂泥,顺着交缠的呼吸流入另一个时空,只有仅存的理智替我在每一次短暂的高潮里祈祷这份美妙能够延续。
2023年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