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年轻、单身,住在大城市,朋友就是我们的家人。
昨天下午,2021年5月27日15:02分,《老友记》重聚特辑播出,这是我心目中的5月之大事件。如果不是因为疫情,这场重聚去年就该发生了。老友迷期盼了很多年,真的到了这一天,还是有点近乡情怯,我心想,我可千万得少哭一点。还算争气,坚持到了第七分钟片头曲响起的时候。过去几年,我们写过几次《老友记》的微信,因为开播20周年,因为詹妮弗·安妮斯顿发在ins上的一张六人合影……我还记得2019年9月22日,《老友记》25岁生日当天,我们写的那篇文章,总共收到了700多条评论留言,讲述自己对《老友记》的依赖。我一条条读过去,眼前冒出的是一个个可爱又让人心疼的场景。有一条我到现在还记得,大概是说,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老友记》文件夹,点开其中一集,通常是随机的,“i’ll be there for you”的旋律响起,开始刷牙洗脸。听到一句台词,已经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了,于是对着镜子率先笑了出来,两秒钟后,剧里才传来现场观众的笑声。这些留言背后,是一个个认真生活、努力快乐的年轻人。后来我们干脆做了一期《老友记》的封面报道。为此,我甚至想办法找到了六位演员经纪人的联系方式,我给每一个经纪人都写了邮件,说我们是一家中国的杂志,正在做一期《老友记》的封面报道,想跟他们聊一聊。心存幻想,万一成功了呢。最后马特的经纪人Cindy回复了我——当然没同意,但实际上也没完全拒绝我。她说,“We are only doing things as a group. So let me know if the others agree”,或许是一句敷衍,但又令人会心一笑。很熟悉对吗,《老友记》六位演员有一个比较著名的传奇,他们从第3季开始,就决定,六个人应当片酬相同,即便那意味着向下看齐。这次重聚的片酬,也维持了老传统。当然,这次重聚,并不是角色身份,而只是以演员自己。但对老友迷来说,这已经足够,特辑里出现的著名球星不重要,著名模特不重要,甚至,“詹妮弗和大卫差点在一起”这个重榜八卦都没那么重要——是的,他们在第一二季的时候,互生情愫,据他们自己说,因为总是不赶趟,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信吗)。总之,这是一次千呼万唤始成行的重聚,观众要的是Central Perk那张橙色沙发,重新坐上他们六个人。特辑里,不只有橙色沙发,还在原来的拍摄场地studio 24重新布了景,莫妮卡和乔伊的两间公寓,Central Perk,要知道,2004年拍完告别集当晚,景就拆了,因为第二天有新的剧组要进来。最让人感慨的,还是他们围坐,重读剧本。丽莎撕心裂肺的“my eyes my eyes”与当年的菲比一模一样,大卫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能还原当年罗斯那个又傻又荒诞的肢体动作(对,就是边跳边尖叫那个傻样子)。时光由不得你,17年过去,他们变老了,乔伊挺着个肚子了,小钱钱的脸肿着,不知何故;而三位女生里,菲比老得最自然。他们又好像没变,当他们重新演绎莫妮卡和瑞秋输掉公寓那一幕,气势都弱了三分,但他们之间流动的情感依旧。
两年前采访过的杜鑫,“老友记主题咖啡馆”的创办人,给我发了一张照片。他现在仍在杭州,在那儿重新开了一家“老友记主题咖啡馆”,昨天下午,咖啡馆去了很多老友迷,大家聚在一起看重聚。照片上,每个人脸上亮亮的,那是电视屏幕的映射,每个人眼中也亮亮的,那大概是心底的柔情。
《老友记》的第一集太经典了。落跑新娘瑞秋,闯入Central Perk后,意识到大家都有一种叫作“工作”的东西。她一无所长,没有生存经验,莫妮卡收留了她,还为她主导了一场迟到的“断奶仪式”,剪刀递到瑞秋手里,信用卡送到眼前,其他人在旁边助威齐喊“cut,cut”,独立生活从剪掉信用卡开始。鼓掌声中,莫妮卡搂过瑞秋,宣布:“欢迎来到现实世界,它很糟糕,但你会爱上它”。之后的十年,6个人互相见证了对方的第一份工作,第一段正经的恋情,第一次过“去父母化”的圣诞节,第一次为人父母……2019年做“理想友情”报道时,我采访过不少人,有“95后”,有“80后”,也有“70后”。北京林业大学的心理学教授訾非,出生在1970 年代,他20多岁时,到美国读书,正赶上《老友记》热播 。后来他回国,搞心理学研究,从专业的角度去看这部剧时发现,他们六个人虽然个性不一,对待生活的态度却是一致的:不依赖父母、独立生活,再困难也不跟父母开口。訾非作了一个类比,他说,如果把美国《老友记》这一代去对照我们中国的时代,最接近的就是现在。莫妮卡他们父母一代,算起来应当是“40后”,比较传统的社会里成长起来的一辈人,经历了二战和越南战争后,又被大量涌入的移民冲击,社会环境变化非常快。到了1990年代,年轻人要寻找一种生活,这生活父辈无法给予经验支持,正如我们的现在。訾非在学校接触的访客,十八九岁,会反问他们的家长,像你们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而他们父母这代人会觉得不理解,“努力工作养家,把孩子送到好学校,这不就是意思吗?”訾非因此感慨说,“不同国家年轻人之间的差别,远小于同一个国家年轻人和老年人的差别”。《老友记》主题曲里唱,“没人告诉你生活将会是这个样子”,它唱的是生活里的意外,也是年轻人初入社会的感受。这也是直到今天,还不断有更年轻的血液成为《老友记》粉丝的原因,总有人老去,也总有人正在长大。95后、00后,甚至那些年纪还没有《老友记》大的观众,他们也正要触摸到现实世界,也要找工作、独自生活,世界或许不一样了,可那种站在成人世界门口窥视时的忐忑心情没有变。
所以向一个中年人去推销《老友记》,是很困难的。一个人,二十多岁,单身,独自生活在大城市,父母在家乡,爱人尚未出现,只有朋友就在身边,他才能与《老友记》感同身受。看的时候我就在想,再过一个17年,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孤独的时刻,情绪低落的时刻,想哭的时刻,打开一集《老友记》吗。或许会,或许不会,但我能确定的是,再过一个17年,还会有更多年轻观众,爱上《老友记》,爱上他们六个人,在看他们的时候心里默念,“要是我也有这样的朋友该多好”。
所以我们会经常性地到某个据点打游戏,组团去上瑜伽课,约好到咖啡馆工作,享受自由,同时又享受陪伴。但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创作者玛莎说,“这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人生会往前走的”。
2004年,《老友记》剧终, 告别集当晚,收视率达到了历史新高。此后不断有电视台重播。流媒体平台更是让一茬茬更年轻的人可以随时点开任何一集。过去27年,在所有平台上看过《老友记》的,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一千亿”次。现在看来,那是一场事先张扬的告别。从第10季第1集开始,离别的讯息就铺垫着入场。罗斯和瑞秋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菲比经历过许多个不靠谱的男人后,有一个叫作Mike的男人爱上了她的奇特和怪异,二人举办了一个看哭所有人的婚礼;钱德勒克服了“commitment issue”,被莫妮卡求婚,二人领养了一对双胞胎,要搬到郊区,去住那种有秋千架的别墅了;乔伊依然如故,所以在这栋别墅里得到了一个房间。 《老友记》教会我们的是“朋友”二字的权重。但它描绘的友情太美好了,过于理想化了,以至于你明白,这样的友情不大可能发生在现实中。友情乌托邦里, 所有人对所有人都极度坦诚,朋友间交流完整而充分,做错事永远会道歉, 道歉最终总会被接受。或许我们都遇到过无限接近理想的友情,也在适当的时候失去了它。这是我们爱《老友记》的原因,既给了我们一个理想的友情范本,也嘱咐我们,它最终会结束。- 延伸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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