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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画画时,同自己相处得相当美好 | 采访

游正宇 流动的画廊 2022-12-25

| 引子 |

最近每采访一个艺术家,都能从他们那里学习和感受到很多,每个人都在接近自己——也可能“自己”是不存在的——的路上。陈雨对自己的艺术创作有很强的使命感,他对自己的时间负责,自觉地负责。也许是他经历了很多之后(也可能命中注定),才有这样的一种想法和态度。这很宝贵。以下是一万七千字的采访长文,如果你有耐心读下去,会沉浸到这个时间性里边,希望对你能有所收获。

 


陈雨在工作室,勤奋而高产,他是雷州的雷雨先生



| 艺术家陈雨采访 |

• 采访人:游正宇(策展人,简称“流”)

• 受访人:陈雨(艺术家,简称“陈”)

• 采访时间:20161121傍晚;20161204三校和三编

• 采访地点:北京,陈雨工作室

• 图片提供:陈雨、流动的画廊




陈雨作品,骨子里他是东方的


陈雨说:这是一只“弗洛伊德的鸟”

我看这只鸟有重心有落点有要抓的时空,它可能来自东方,最终会翱翔于东方和西方的天空

禽鸟系列之十,48.5X46CM,纸本,2015,陈雨




◆ 画画的每一步都带着实验性和探索性,像在做冥想。

 

陈:其实每个人在做事情的过程中,肯定会有自己一些心得体会,你只要投入去做一件事情,肯定会有体会,我觉得现在我更像在做冥想,你在研究一个东西,如果把整个过程说出来,比结果还来得重要。

流:过程很重要的,过程里边的思考。

陈:对,这个过程远远大于结果。我是特别地被这种过程所吸引。

流:工作的过程对艺术家,特别是对你来说很有效。

陈:因为画画的每一步都会带着实验性的和一些探索性的东西投入到里边。这种过程本身,肯定会带来很多乐趣。

流:如果把这种分享展开,很适合再做专门的采访梳理或者做成公众讲座。

 

 

 

画画时,同自己相处得相当美好,同另一个自我相处对话。

 

流:你对艺术的热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什么时候感觉自己真正进入了艺术?

陈:其实对艺术热爱是从小的,家里对我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尤其是我大哥,他之前是在师范类学习过这些,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他这些所谓的基础,一些绘画——石膏像、色彩水粉这些,但那个时候,确实没有见到其他的书籍或者一些画。看到这种已经很着迷。也没有接受大哥的训练,我就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就去临摹,去弄一些涂鸦,小学就开始了。因为我从小还是相对比较顽皮,比别的小孩,我觉得真的对绘画很着迷,绘画让我在另一个空间或者另一个世界里同别的小孩不一样,这是在童年的时候。真正走上这条路,差不多初中,家里人看到我对画画比较投入,当时文化成绩也不太好。就会支持,让我去培训班正儿八经训练。

流:初中就开始训练?

陈:对,初中。我后来读了中专,读了美术专业,那个时候正式进入绘画创作,学了水彩,一些水粉,或者油画这些都学。但是我是在那个时候整个系统接触了这些,明白了绘画是怎么样的,一直对绘画很热爱很有热情,骨子里很喜欢那种。我后来工作了当老师,也是为了画画才去当老师,我总以为这些东西相通,是有关系的,而且有时间创作。



陈雨中专时留影



陈雨中专时留影


流:师范老师?

陈:对,去教中学。后来还是感觉不行,因为靠那种业余时间创作一些东西,在那种体制下还是受很大的影响。

流:满足不了自己?出来又考美院?

陈:后来又考美院,接着工作了七八年,就没有再工作了。

流:画画也是工作啊?

陈:我后来才明白。画画如果能够养活算是很艰难的,太难了。当时,起码得有一份工资去养它。虽然画画不是很大的消费,起码也是一个小的开支。



陈雨大学时留影


陈雨大学时留影,左二


陈雨大学时留影,右一


流:是一个过程,每个人机遇不一样,家庭背景不一样,走的路不一样。

陈:我之前的同学大多做设计去了,在九十年代。我1995年中专毕业,在老家当了一年老师,后来考了美院,毕业要工作。工作了七年再读研,七年都在画,恰恰是都在画才坚持,才不想工作。不满意那种现状。

流:那个工作跟艺术没关系是吧。

陈:有关系,但是你教画,教的东西同你真正创作的东西不太有关系。

流:教师范?

陈:教中学,有一些涉及到高考,那种东西我是特别厌烦。

流:你那个时候也是学的这些东西,因为小没有去反叛。

陈:我读书的时候,相对叛逆一点,很多没有按老师那一套来,在班里也是会被忽略、不受重视那一种。有的时候可能会对着干,偏偏不那样画,所以我教别人的话,可能会更那样,随着每个人的性格、习惯和思考去做。

流:那样又不适合高考。

陈:所以走不下去了。做得不开心。这种东西我再教,真的是误人子弟大了。因为你按照教材去教学生的话,是很害人的,千篇一律,没有尊重每个人的性格或者个性,我觉得那样的事情我不太愿意去做。因为我是这样过来的。



陈雨工作时留影


流:你画画的自觉性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陈:一直都很自觉,我如果画画,什么都可以忘掉什么都可以放下,这个时间还是挤出来的。现在的话,这个行业没有人管你,你要靠你自觉,本身你喜欢画了才去做这个事情,你就好好地规划你的时间,其实每天我画画的时间比较长。其他的事务,一些社交还是相对少的。

流:你觉得你真正进入艺术那个时刻,是什么样的?哪个时间点觉得你真正进入艺术的感觉了?

陈:我觉得应该是在读了美院毕业之后工作的时候,我画画的那段时间感觉到很深刻了。我起码有自己的思考了,或者根据自己的意识或者一些追求,做一点事情,哪怕那个工作是大家都有的,但是我画画同他们有区别,这种区别我是指在同事之间或者朋友之间,他们如果不再做画画这个事情可能感觉差别会很大。我觉得起码当时可以独立在思考一个东西,在我创作里边。我可以平静下来冷静下来,没有想画多好,只是会在某一个时间段,会独立同自己相处得相当美好,同另一个自我相处对话。这是我很享受的,特别享受的。



 陈雨在广州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后留影

 


 

◆ 家乡雷州,哪怕哪一块颜色,或者哪一块树,哪一块客观对象,特别有亲切感。

 

流:家乡,雷州半岛,红的土壤还有那些气侯,那些人情对你的创作有没有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还是潜移默化的?

陈:我觉得两种都有,骨子里你在那一块地方长大,多少肯定基因都有。人文气息的感染,包括你父母的教育。你的朋友同学肯定很多东西会感染你,因为他们都是在那里长大的,带出来的东西如果共享的话,你肯定会受到影响。但是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好处坏处,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嘛。雷州半岛这个地方会有一些神秘性、彪悍、有点大方,偏北方的性格。

流:神秘性是指什么?

陈:我老家那边,一直感觉像部落,不太开放,不太面对外面的,相对封闭的。感觉很多信息外人不知道。你骨子里也会有一些东西。从这个地方出去的人,很多人性格肯定会有带的,平时画面里也会有。就没有像广东其他地方或者江南那样比较细腻,还是比较烈一点的。我骨子里会有这种东西,我之前小的时候,在家庭里也是相对比较叛逆。家庭总是会叫你一定要按照它那个设计的路去走。我还是对抗的。


陈雨家乡雷州的红土地


流:你是老大还是?

陈:最小的。他们肯定作为一种榜样,叫你一定去这样去做,我偏偏没有那样去做,我心里知道他们对我好,还是对着干那种。

流:你知道什么是对你好的吗?

陈:我是拿起笔回家乡画了几年红土,画了当地的人文一些红土,做了一些活动展览,相对比较有情感在里面。你看过那种风景也好,或者那种色彩,或者各种东西的话,你还是有点触动。所以我来北方没有那种欲望去画风景什么的。因为没有直接触动你心里某根神经或者一些东西,就是没有感情。



菠萝的海系列之四十二,50X110CM,陈雨



雷州魂系列之七,70X90CM,2012.4,陈雨


流:你可能离开了很久,回去想重新把它拿回来,那些东西。

陈:哪怕哪一块颜色,或者哪一块树,哪一块客观对象,特别有亲切感。你可以闻到那个土的味道各种东西,我觉得这个是不一样的。你会同它相处了很长时间,或者培养了很长时间。因为你确实在里面长大的,你就是土生土长的。其实雷州或者雷州半岛的各种状态,从广东来说,同别的地域还是不一样的。

流:雷州、湛江都属于雷州半岛。

陈:雷州半岛属于湛江市,雷州半岛是三个县,雷州市是县级市。我那个地方后来改名了,叫雷州,从事这个行业的,文艺这块的,挺多的。

陈:可能也是一个风气吧。包括设计,等等,这些特别多。

流:是现在也有,还是以前?

陈:以前也有。

流:比如文庙,就是出文人?

陈:也有,之前是南蛮之地,苏东坡都流放去过,贬过去很多人,可能留下一些文化。之前是海盗文化,气侯恶劣,各种方面促成的,挺好的。我觉得你成长在那里,你就好好接受这个现实,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对不好的,其实我们挺爱家乡的,虽然经济各方面挺落后,还是感觉是你的一个落点。你回去的话心里上很踏实、很亲切。在北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一种陌生感,但是我们从事艺术文化,在哪可能都是画一样的东西。也没有说来北京要画别的东西,没有。可能在北京,归属感没有那么强。

 

陈雨工作室,面对西方绘画传统的工作状态


陈雨工作室,面对东方绘画传统的工作状态



 陈雨工作室



 

◆ 那种积累,可能表现出来是自发性。也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东西就那样出来了。

 

流:你的作品里面,不能简单地说是透露出一种孤独或者什么样的孤独。从正在藏红花餐厅展览的那二十幅画,你是在表达什么?感觉不能说是一种孤独,这样描述也不准确。

陈:我画那个踩光人系列,是去看了洛阳的汉陶,汉陶是根据当时的一些生活习惯一些人文做一些作品。我们回去看这个作品的时候,我就会有一种触动。我就感觉它这种东西让我来切入让我来画,或者去描绘的话,我不一定把它当汉陶来画。这种材质这种光,会产生很多东西,比如带来新的一些生命,或者新的一些希望,各种东西。有这种想法在里面。只要你脚搭大地,接触这种地气,就会马上生辉,就会有这种念头在里面。但是真正回到绘画处理的话,肯定会有一些发生,会有一些微妙的变化。肯定会有一个念头在那儿。



陈雨正在藏红花餐厅展览的八幅“踩光人”,来自他的踩光人系列


流:画画有一种惯性?

陈:是一种平时的积累。你想表达这个,不是你一下想好,之前想过可能不成熟,这一刻很多东西恰好碰上,就会促成这样一个状态出来。所以,很多东西我觉得还是有积累的。

流:那种积累,可能表现出来是自发性。也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东西就那样出来了。会带着你走,然后把你最新的一些想法加进去,促成一个新的作品。

陈:会是这样的,因为有的时候确实会,所以我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很多东西。确实要多画多做,才会有一些新东西出来。

流:对,新的自己那种。

陈:对,哪怕你这一阶段做得不成熟,做得不太满意,下次如果再有很好的想法,你马上就可以在这一块肯定会很自如那种。

 

 

 

◆ 如果我之前,不是从事艺术,我可能会走上别的路。

 

流:你有什么宗教的信仰吗?

陈:其实没有信仰。但是平时也会喜欢阅读一些关于佛教的东西,但是我不会一定要去迷恋、沉醉在一个束缚里面。我感觉画画本身是一种信仰。它如果说小一点,它可以拯救我。如果说大的话,可以拯救别人。这个东西本身是一种信仰,它会一直支撑着让我做下去,我觉得这个东西比任何都重要。艺术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信仰,好多人都说是一种修行,我觉得也可以理解是一种信仰。因为它确实同我是息息相关的。我的生活绕不开它,几乎很多时间都给它了,它最后也是给了我,这种相处特别好。



拥抱之八,45cmx40cm,陈雨


流:你到北京后每天画画一般画多久?

陈:就算你不画的话,都会思考这个问题。你比如我几天不画画或者不同它有关,我心会很慌,画画或者思考艺术,让我会很陶醉,沉醉在里面。

流:自己相处这种时间?

陈:我觉得这一点,它给我带来太多了。如果我之前,不是从事艺术,我可能会走上别的路。

流:什么样的路?

陈:也可能会是犯罪的路,或者是一些蹲监狱的路。因为之前在老家,风气不太好,在那种环境可能会被污染,你会失去掌控自己的一些权力,你会失控,失去理智去做一些事情。恰恰因为艺术把我整个生命,把我整个挽回来。我真的会有这种感觉,因为我之前那一段经历,确实是会挺危险的一个信号。



踩光之六,45X40CM,陈雨


流:什么经历方便说吗?

陈:就是打群架,或者参加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动。读中专的时候,包括读初中都会有萌芽。因为当时整个环境确实都是不太好。在老家,如果你能够不吸毒或者不打架的话,算是特别好的学生了,特别好的孩子,你最好不要犯这个就特别好,不是你要做到什么。但是我回到艺术的空间里或者状态,我就特别有一个自我的状态,很有自己的想法或者主见去做一些事情,我觉得恰恰是它把我一些想法,或者一些坏的一些东西,消化掉了,消解掉了。它对我真的帮助特别大,我想想都感觉特别大。并且我是很早就选择这条路,这点很关键,按照我的个人理解的话,其实我已经做了一个很成功的选择了,也不是说这条路一定要做到什么程度才成功。

流:对你自己来说?

陈:对我自己来说真的是很成功了,因为我确实很早就开始着迷喜欢它,坚持到现在,我觉得是特别幸福的。对家里人或者对朋友,他们就觉得我走这条路走到现在是不可思议的,他们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期望我是这样的,肯定是别样的,肯定是不行的。

流:他们会很惊讶?

陈:现在肯定会慢慢觉得……

流:现在都认同了,做出了很多成绩。

陈:他会感觉你一意孤行,一直坚持这样去做,他也是很尊重很理解。家里人本来肯定想你从事一些实用的工作,没有那么艰苦,因为他们根本不理解。其实这个只能是每个人的生活方式的追求吧。后来慢慢理解了,开始的时候很不理解。




藏红花餐厅“踩光人”陈雨个展的开幕现场

踩光人——陈雨绘画作品展 | 展讯


流:你画画的时候除了自己去思考琢磨一些东西,会开始主动寻找一些思想资源。让你去阅读,看哲学书或者什么的。

陈:其实我还是通过看书或者各方面自己去了解的,我也没有刻意请教别人,因为我觉得别人多好,同你没有太多关系,他还是他,你自己还是自己,我觉得必须要清楚。但是很多东西如果是有用的话可以共享,另有一些虽然是好,但同你没有关系,你可以保持距离。书里的一些,生活的一些,以及一些小东西都是相通的,可以觉悟。也没有刻意去请教什么。

流: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一个老师?你觉得这样有必要吗?

陈:这样也有好处也有不好。没有老师的话,有一些东西你会琢磨很久。如果有老师,可能会别人那儿去听,有很多很丰富的经验告诉你。这种对东西要是别人一告诉你,它会变成一个捷径。我可能不太善于这个方面,我还是不断地自己折腾。我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都是你自己。我觉得做艺术的话必须是很独立的,你自己就是自己,同任何东西没关。

流:进入语言都是有关的,你画的也是同大家有关。

陈:对,你如果是一代人,真正去看一代人的话,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都是很雷同的。比如看印象派、乔托、文艺复兴,它们所表现的,其中很多雷同。因为我们毕竟成长在一个时代,尽量少一点来自外部的干扰,做一个很独立的自己。平时我没有太请教别人,但也看书看作品,也是一种学习。包括:比如一群朋友坐下来,他们聊天讲话,这些话可能不一定针对我的问题,我们去听,可能就会有一个思考。你会有反思反省,这也是一种学习。或者你哪怕看一朵花一些树啊风景啊,也是可以学习。它们本身反射到你,也会促发思考。其实我学习,我觉得可以从更广一点的空间,去看到一些事件,你可以从各种角度去分析,也是一种学习。

 

 

 

◆ 投入地去做一件事,无形中会把你带进去。

 

流:我看你的画里,虽然画的不同的主人公,都有你的部分在里面。感觉并不是很苍老或者老成,但是感觉你在追随或者接近你的那种偶像的高度。比如说画的那些诗人,或者说你画的那些人物。

陈:其实每张画虽然说是在画别人,其实都是在画自己,我这样理解的。每一个画中的诗人或者每一个绘画的对象,是另一个你自己。我在绘画的过程中,会把这个点促成,在那一个时刻出现不同的自己。我们可能有时候会强调说这个是自画像,这个“自画像”的含义我觉得非常广,其实每张画都是画自己。这些“自己”放到一个大我的话,或者一些无限的范畴里的话,可能会成为别的对象。所以画到诗人,会有点伤脑,我会扮各种角色。你确实会很辛苦,每天画几张会特别累,确实是这样,你不能一概而论、千篇一律去画,用同一种手法。因为每个人每个角色,会有很多细节、很多微妙的变化。这时,你需要很认真很投入去画,才能促成每个画面。我觉得这个时间上,不仅仅是肖像,我觉得别的也一样。



丹尼斯•布鲁斯特,45X42CM,纸本水墨,2016,来自陈雨的诗人系列



巴尔蒙特,50X45CM,纸本水墨,2016,来自陈雨的诗人系列


流:你画物也是在投射你内心的东西。

陈:也一样,除非你不投入去画,那就会不深刻。投入地去做一件事,无形中会把你带进去。你平时的一些习惯性的东西,都可以在绘画的过程里体现出来。你的心情、你的性格,各种都会有。



静物之九,48x42cm,2016,陈雨



人体2015之八,48.5X46CM,纸本,2015,陈雨

 

 

 

◆ 你如果真正面对或者真正经历过,你就没有恐惧感啦。

 

流:中年人处在童年和老年之间,可能会是融会贯通这三种生命状态的时刻。你在画画的时候,如何投入这种对生命状态的理解?感觉你现在是一个中年人的状态,画里面有的时候看到一种老者,有的时候看到一种童年的感觉。

陈:其实在这个年龄段,近几年,我对生命和死亡思考更多。经常会想到这个问题,有时候可能会特别无力、特别无助,对整个生命的思考,因为也经历了一些,比如说你亲人家里人身边的朋友啊,去世生病各种。在这个年龄段,思考得最多,之前可能会对一些东西,可能带一些批判或者赞美。



席勒之手之六,45X40CM,陈雨 

此画「流动的画廊」微店和「藏红花」餐厅展览现场均有售



席勒之手之九,45X40CM,陈雨


流:有切身体会又不一样了?

陈:对,其实后来才明白,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你没必要去回避,很坦然地去面对,反而是最好的一种方式。这种调整的过程、调整的方式,也是调整自己的心态,也是一种成长的过程。所以,可能在作品里面也会慢慢的会有这些,不会像之前的那么去表现表达那种。刚才你说的比较老成,可能确实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东西不会去速成,快速地出来。还是让它缓慢一点,它缓慢下来,带一点时间性的,或者慢慢慢慢简化掉,就会感觉会老成了一点。包括我感觉说话,及一些小东西,也会慢慢不会那么复杂了。不会纠结那么复杂了,或者通过一些花花绿绿的色彩,各种去营造这些东西,这个还是关于时间段的心境问题。我觉得在西方,很多是靠空间、视觉去传达一些东西,但是我觉得中国里面除了空间,我觉得它还是有一种时间性的。



席勒之手之四,45X40CM,陈雨


流:一个是生命状态一个是绘画状态。

陈:不是说你画这个画的时间,而是说画里面会传达出一个很漫长的时间感。不是说你画这个画一定要画多久,不是那个时间。我觉得中国很重要的还是这个时间感。为什么说很多中国传统的一些画家,他到老了之后他的东西就是耐品。它这种是这么多年积累的一些东西,就那么几笔,或者就那么概括,去放在那里的话,确实是经过提炼的,经过浓缩的那种,这个本身是一种时间。你思考是有时间的。

流:那种密度,那种包容度。

陈:对,各种的。我是偏喜欢中国传统绘画里的时间性。你只要回到绘画里面,也有空间,但是太强调的话,你会忽略了你的一些厚重感,这些比较笨拙质朴的东西。这本身同西方是两个审美的体系,还是不一样的。但是尽量,你最关注哪一块,还是侧重哪一块吧。也没有说刻意去,我有时候真的会很突然间想要以某种方式作画,有的时候真的是没有规划好,就来的即兴。

陈:你会想到一个东西。比如我现在画一个鸟,我对这个鸟可能会表达我当时的一些心境,或者我寄托的一些东西在里面。我能够表达它出来,通过这个形象,能够传达多少是我的能力问题了,可能有的时候不一定用文字说得清。可能是那种感觉。



席勒之手之十,45X40CM,陈雨



席勒之手之二十,45X40CM,陈雨


流:你有没有去归纳,你说的你偏重这种时间性,放到时间性里面的这个心态是一种心性吗?

陈:也有心性在里面。因为之前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有这种思考。你现在面对死亡面对生命,各种东西。你如果真正面对或者真正经历过,你就没有恐惧感啦。没有这种思考之前,更多是来自于恐惧恐慌那种紧张的状态,它也有那种时间。那种时间表达出来比较慌张,比较急躁,各种膨胀,比较张扬,各种东西。我的那种性格目前慢慢会少,之前还是偏多的。现在的画表现力可能没有那么强了,因为把这些东西去掉了。

流:把这些锋芒慢慢磨掉了。

陈:会有,不断地看自己的这些作品,会发现慢慢慢慢地尽量减少,其实这种东西我觉得不需要拿出来。



席勒之手之十四,45X40CM,陈雨



席勒,45x42cm,陈雨


流:这种阶段你感觉比较明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应该是2011年后吧。

流:就是来北京大概?

陈:来北京前一年,可能比较明显。不用那么啰啰嗦嗦,或者那么多纠结的东西。哪怕一个东西表达出来,不是直接告诉你是讲什么。因为叙述性太强的画面,我不太喜欢啦。比如说我之前,画一个婴儿,画一个狗,或者画一个人,可能会营造一种背景,去达到某一种状态。我现在不会这样了,不会一定要去设计一个场景,尽量不要有特别要讲故事的那种。

流:你的思想和审美在转变。

陈:整个方向整个思维,慢慢慢慢切换回来——东方,或者中国。

 

 

 

◆ 自信不是别人给的,你肯定是自己觉得,你衡量自己,你做每一件事或者面对什么问题,你会知道自己是否自信。面对绘画,我是自信的。

 

流:你是一个话少的人吗?还是话多的人?

陈:如果合得来的话可能会说得多一点,平时的话可能比较腼腆不爱表达。要看场合,你面对的都是你觉得不错的人,就少说一点。因为你插不上嘴,轮不上你。这个时候也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多听,倾听有时候更享受。有时候自己说,可能会自信度不够,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去说。但是朋友聊天的话,我觉得还好。就是不希望冷场,还是可以交流那种。

流:你一直都是一个自信的人吗?

陈:我这个性格有时候,说实话也是挺悲观的。这种悲观不会表现出来,这种悲观自己还是隐藏的,对好多东西还是带着一种悲观。

流:是悲观还是自卑?

陈:不是自卑。自己对艺术、很多追求这些东西还是蛮自信的。我觉得自信更多是培养出来的,通过你做的事情,或者你的判断,你的直觉,去促成的。某一件事做到一定份上,这个时候你面对的话,会强大的,内心强大。因为自信不是别人给的,你肯定是自己觉得,你衡量自己,你做每一件事或者面对什么问题,你会知道自己是否自信。面对绘画,我是自信的。


陈雨在家乡雷州采风


陈雨在家乡雷州采风


流:一个人做得很自信,他才能够忘我。

陈:还好。我觉得如果能达到忘我的状态那是太好了,我觉得自己离这个状态还是远的。单单说回到画画里面,尽量的忘我的状态,太难了。在现实里太难了,这个是我们画画的每个人都想达到的状态。你没有任何杂念,那是很高的境界了。

 

 

 

◆ 年轻时还是比较豪放那种。所以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画得很表现,你骨子里总想喷。

 

流:你觉得你自己是一个优雅的文人画家还是一个豪放的摇滚乐人。

陈:我觉得偏好吧,我骨子里根本没有文人那种东西。但是,如果能有一点或者沾一点可能会更加让自己充实一点。如果一直摇滚的话,肯定不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不可能摇滚到底。

流:年轻的时候可以摇滚。

陈:年轻时还是比较豪放那种。所以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画得很表现,你骨子里总想喷。表现欲特别强,所有东西通过里面发射出去,不是把人家吸进来那种。



雷州魂系列之五,200X300CM,2012,陈雨 


流:两个阶段对你来说。那个时候色彩也很丰富。

陈:色彩比较丰富比较浓烈一点,比较暖。偏暖的,我画画,之前还是比较偏暖调,热情奔放那种。

 

 

 

◆ 对一个诗人或者对他的一种形象,最终其实是得了一个幻想我感觉,肯定不是很真实的。同他的真实有很大的距离。

 

流:诗人系列是怎么开始的,每画一个诗人是如何决定并开始的?画一个诗人的肖像,你最想表达他的什么特质?

陈:诗人系列是今年年初开始的。我买了一些诗集回来看,看了之后,有了念头想动笔去画。画每个诗人我可能也会有酝酿,所谓的酝酿,第一个是看到他的图片,第二个尽可能读他的诗,如果没有诗集,可以百度读他的诗,通过我的理解去看他去看能够领会多少东西,进入到他的里面去——他的私人世界和他写的诗的世界里去逛一下。回到我这里的话,就酝酿通过他这种可能会表达出怎样的,同他比较吻合的。用各种手段、各种方法,而这仅仅是一个幻想。我在当时通过各种状态去做了,去接近那个幻想。




陈雨的诗人系列之部分


流:对这个人的一个幻想。

陈:因为我本身同他是有距离的,通过诗把它拉近了一下,这个“近”本身是很模糊的。

流:就是最后呈现的结果?

陈:对一个诗人或者对他的一种形象,最终其实是得了一个幻想我感觉,肯定不是很真实的。同他的真实有很大的距离。其实同他的诗里面一样,通过读他的书,肯定也有一个形象性的东西,或者也有一些具像的东西出现。我画诗人的肖像,是希望通过他的肖像可以看到他背后的一些东西,隐藏的一些东西。我可能也没有充分表达出来,但是我想是这样想的。

流:你以前读诗吗?

陈:以前不怎么读。








陈雨的诗人系列之部分


流:做这个系列之后开始喜欢读诗?

陈:我觉得读诗比读其他那些理论可能更舒服。看画也一样的,我觉得你去看每个画家的画,你未必去读懂它,莫名其妙的有一些东西会吸引你,你在里面会找到更多的说法,或者一些读解。其实这个时候你没有必要同画家交流。交流他也不可能告诉你很多答案的,根本没有答案,他自己都没有准确的答案。恰恰是读诗同我们去读每个画家的画是一样的,你可以通过平时的一些审美或者一些判断去理解去读它。

流:也可能是一种误解。这误解吸收过后成为你自己。

陈:比如看多了之后你可以归类,这一批(诗人)什么样的,那一批(诗人)什么样的,想表达什么,或者在哪一块做出贡献努力,到时候会总结的。所以画这个诗人系列,其实整个状态,相对也不是特别复杂。有一些会特别快,特别快就触到,一提笔就来;有一些会很纠结,你总是想那种状态却达不到,你设计了一些很远的目标,很难达到,特别纠结。有一些随手一捏可能马上就成了,但是不可能每个都这样。

流:你最初为什么想做这个诗人系列?

陈:画了一些诗人肖像后,陆陆续续有一些朋友也好,或者自己也好,感觉这个是否可以把它当作一件事来做。后来梳理了一下,整个西方的诗人脉络,几乎还没有真正画中国的,还是在西方那一块。其实我们作为一个创作者,你只要是读书的话,你绕不过去这些诗人,他们的贡献,比我们艺术家的贡献还大。我觉得这种东西的话,会有很多共鸣点,大家都会读到这些人的东西。

流:你为什么说他们的贡献比很多艺术家都大?你觉得他们的贡献在哪?

陈:很简单吧。比如整个表现主义的话,贝恩的诗歌对它影响很大。比如中国的朦胧诗,对伤痕主义,对何多苓、罗中立这一块是很受启发的。我觉得诗歌会对每一代人,哪怕是过后都会有影响。可能会先有诗歌,所以为什么说诗歌是艺术之母,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流:这是谁的一个说法?

陈:我不记得谁说了。在艺术里,诗也纳入艺术里的话。肯定诗歌里面也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因为它里面也会探讨整个宇宙也好人也好生命也好,一样我们通过绘画,有迹象去表达,是一样的。但是可能诗歌很早就有了,比如中国的诗歌古体诗,画里题诗,真正了解这幅画,可能需要读懂它的诗才能真正领会它整个画的意境。在中国,诗画是分不开的。可能我们现在绘画没那么强调了。诗歌对绘画肯定会影响很大。朦胧派诗歌对应朦胧主义绘画,有一个直接同时发展的一种状态吧。也没有必要去分哪个对哪个更重要。

 

 

 

◆ 我们所谓的传统,东西方也是我们的传统,西方也是我们的传统,作为绘画的话,放大的话,也是我们的传统。

 

流:哪一些绘画传统对你有影响?或者是素材,比如说壁画、岩画、西方绘画、中国绘画等等,这可能每一个阶段都不一样。

陈:我的理解,你刚才提的几个都重要,我都关注。如果现在谈架上绘画的话,你绕不开三大体系:第一个是原始绘画——壁画,比较童真的笨拙的,原生态那种,没有太多意识和目的去做这个事情;第二个是建筑,比如你如果玩那种力量感、空间感,你肯定要关注一下建筑,因为它里面的空间感,或者一些力量感是最有说服力的;第三个是平面设计,比如你现在看抽象绘画,抽象里很多色彩构成都是从平面设计里来的。架上绘画,你绕不过去这三个版块。还有第四个附加一个,表现主义的。这些是,我们画画的人都有关注的,长期可以关注的。但是,我后来就慢慢地回来,回到中国传统这一块。传统这一块主要是一些南北宋的,或者明清的八大的石涛的,受这些传统的一些熏陶吧。我尽量花时间去读它,或者去进入它那里浏览一下。我真的还是关注西方的反而少了,我真的是会很难兴奋起来。去读他们的东西还是有距离的,包括我们去读《圣经》,比如你信基督教你如果没有真正读懂《圣经》的话,你就不要去信这个东西。你读懂了,再去做出选择,肯定是很明确的。我们所谓的传统,东西方也是我们的传统,西方也是我们的传统,作为绘画的话,放大的话,也是我们的传统。因为这个东西都是共用的,没有分那么细。没有说国画或是油画,没有必要。有这样的东西在这里你该怎么做,看你要什么我觉得。

流:跳出这个框架来说。

陈:我必须要这样。不然你就陷进某个小的空间里,你需要站出来,我觉得这是必须要有这样的态度。我觉得我还是沉醉于中国传统,哪怕好多人说,很拒绝中国传统的东西。其实每一样新东西一出现的话就变成传统,我们不能按传统那种去画,有这种传统在里面的话,你可以在这条脉络,看怎么去区别,以后怎么延续,或者在里面看到你真正需要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你根据你当下的时代性和思考,去做去促成这个作品,我觉得这个必须是这样的。你作为一个当代艺术家、当下的人,你所做的事情才有意义,不然的话真的没意义。




陈雨的心经系列


流:你说的传统里面,很多你很欣赏的,具体是指什么东西,是一种趣味吗?还是哲学什么的?

陈:比如八大也好,或者是范宽也好。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一张画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因为里面有抱负、有担当、有气概、有气魄,各种境界都包含了,其实你读一张画已经读出很多东西。他把很多人格的东西和人文精神都寄托在里面,都藏在里边,我觉得都可以读得到。比如八大对人的一些孤独,或者对一些人的各种冷漠,各种人情世故的一些思考。他画鸟,这个鸟不是鸟,说不清楚是什么鸟,他借着这个鸟表达一些事情,但是他其实更多的是可以藏在背后。我觉得你哪怕画一个山也好,有时候你不会觉得它是山。你会把你很真实的或者很现实的一些东西传达出来。我觉得好的画,不一定是他的画面,画里面的线条怎么样。那个是技术问题。但是通过这些东西会呈现出来。你会感受到。



陈雨的陶罐系列


流:那种人文精神?

陈:对,人文精神也好,对人的一些生命体验也好,或者一些思想性的东西,我觉得都有这个里面。

流:这种人文精神是偏东方的还是?

陈:它偏东方,但是它很多所谓的共性还是有的。我们经常去读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们读到什么,这个很关键。不要说一看到那种手法或者什么的话感觉很老土,我觉得不是。一看那壁画太牛了,看你真正需要什么,这个很关键的。但是我们可能现在不可能画一些比如像穿衣打扮也像古代那样的,不可能那样画,肯定是不能那样,但是其实很多的比如它里面的一些境界的东西,我觉得是相通的。现在都可以用。因为中国很讲究混沌这些东西,很多东西融合在一起。比如你看一座山,远看是特别轮廓,就是一个线条;近看的话,确实乱七八糟的,但是也不会说乱七八糟,确实很和谐地相处,各种植物,各种成长的生命。但是你拉开距离去看的话是那么样的,近看也是那样,看你怎么理解。你看中国画确实很多东西都可以进到画里面,特别和谐、特别融合的一种状态。特别协调,画面里你从每个空间钻进去看的话都特别舒服,我觉得国画里面或是中国传统里很多是真的很伟大。



一样表情,2016,陈雨


流:你从西方绘画里边,你读到的是他们的人文精神还是什么东西?你感觉到距离感的又是什么?

陈:我觉得比如架上绘画,首先它是二维的视觉的。我们就从绘画语言去看的话,比如说它的空间感也好,它的色彩也好,它的审美气味,因为每一个时代,审美气味肯定不一样,有印象派,或者是表现。现在可能会偏抽象性,我刚才为什么说可能以后我的作品里面,也要带一点抽象性的,这一点也是同我的过去也有区别,也达到整个世界的审美平台。我觉得这个是必要的,不然你如果这时还画很具象很写实,再去表达很难,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不会一下挑这么难的,就是这样的。读西方的话可能会更多去,因为它很多东西确实同整个科技,或者发展当中它的逻辑,它的哲学,它的信仰,确实有关的。我们会冥冥之中也在里面感觉到,平时看的基弗的东西特别明显,他里面本身会传达一些历史,或者一些生命,或者一些战争啊和平啊,各种的这种东西,画里面本身会有,比如人的孤独,一些无助,各种都有。他通过这种手段材料,通过这种画面去让你感觉很深刻,这个是特别高明的一种手法。

流:表达充分。

陈:对,我还是偏喜欢,能够相对走心一点,入心一点的那种,比如中国画我会慢慢品。因为中国画会让你很平静,不会说一下很张扬那种,很狂那种没有,它会把这个东西去掉,燥的东西,或者火的东西,会去掉,这个是古人那种。

流:这种哲学影响了它对心性的修行。

陈:肯定会同哲学体系或者思想体系有关,或者与当时的环境有关,或者个人的诉求,或者一些寄托有关,都有关的。

流:你更喜欢这种。

陈:我挺喜欢这种。我不会说现在喜欢很张扬那种,或者视觉冲击力特别强的。因为这一种我觉得还是根据个人的性格,你性格是什么样,可能到时候出来就是什么样。

流:个人价值体系的判断。

陈:也没有说一定要那样才行,我觉得没有必要。人家也是那样的,你不一定要是那样的。这个东西必须是要有一些自己的东西在里面才行,不然你出去的话,人家都找不到是谁的作品。

 

 

 

◆ 一个画家的状态的展现,肯定是在别的生活各方面全部加起来才行。如果光一幅画去说明一个画家,我觉得说不清,不够充分。

 

流:哪一些小时候的个人经历对你的绘画有影响,在藏红花餐厅展览的多幅画,感觉那个立身人像的手都没有画出来,似乎都背在背后。

陈:那个其实我就是通过一些肢体语言去表达,手本身是一个肢体语言,是一个很丰富的部分。包括人的表情,包括整个肢体语言同时互动起来也是一些行为动作。其实不需要手,或者哪怕是一个眼神或者哪怕一个表情都可以表达,尽量隐藏起来,可能也是当时的一些画面需要。也没有说刻意隐藏起来,想表达什么。也没有太多这种。



踩光之十七,45X40CM,陈雨



踩光之十五,45X40CM,陈雨


流:这种减法,对某一个特定的一些地方去表现?

陈:这种减法有时候确实会根据一些画面需要。比如我画我的自画像,就画一个头,就画几条线。在当时你可能就想要这种,就行了,就达到了。就没有必要你画一个整个人在那里干嘛。没有必要了。

流:对于手你似乎有特别的青睐想去表达?

陈:因为我06年的时候,我就画了一个握手的系列。两个人握手,因为我也是在现实里感受的,在人的交往过程中,肯定通过握手,或者再见或者拥抱各种,这种手的一些肢体语言。那么比如你同动物怎么握手,同人怎么握手,情感或感情到什么程度怎么握手。其实真正的结果或者艺术,在握手的背后隐藏着。有时候比如说谈生意握手,或者上级同下级握手等等,或者你在位的时候他同你握手是什么程度,你离开了退休了不在这个位同你握手是什么,这可能通过人世间一些现实去尝试,我那时候画,有这种切入在里面。后来画了席勒这个手,我看了他这个手,我觉得他真的很多东西都可以通过手来表现。我后来就读他的画,就感觉他手特别打动我。他的手可以淋漓尽致传达他整个的心境和一种状态,我就画了这个手。平时就无形把自己也带进去,你画这个手的时候,你会想到一些东西,比如说手他这样抓是什么状态,比如各种纠结是什么状态。同我之前画的握手系列,也有一点共性。我之前画两个人握手,握手可能还是没有靠近的握手,比如手会戴着手套,同动物是怎么握手的,之前想得更复杂一点。


陈雨的握手系列



席勒之手之十二,45X40CM,陈雨


流:多样性的展现。

陈:对,后来回头看有几张挺有意思的。大体还是有一点多余的,想表达的太多了,没有那么纯粹。我就想到比如说我背景是黑的,有一个手是偏红的,有一个手是偏白的,这种东西通过一些色彩可以达到你想的那个点。为什么这个手是白的,或者那个手偏红的,背景是黑的,当时也有通过这些来营造它或者去暗示它,毕竟还是表现,可能很多东西还是通过这些东西表现的。现在它是自己两个手去表达,不用通过借助别人,他自己的手可以表达一些事情。虽然它是一个局部,我觉得它可以传达很多信息出来,这种信息是一个具体什么,我也说不清。

流:你会去发展成一个系列吗?

陈:我已经画了有二十几张吧。不多,如果真正去画系列的话,比如我要通过我的手,去画可能会更好一些。我目前是借助席勒的一个影子去呈现我的想法。我是标明席勒的手,因为确实是借助他的手呈现我的一种状态,同那个汉陶系列还是有一点区别。先画手再画踩光那个系列。踩光系列我是亲身经历去看了汉陶,汉陶在展览的时候会打着光,总是幻想当时这些人是怎样的,因为毕竟它们与我的时间距离特别远。当灯光一打,就感觉整个东西鲜活了很多,注入了另一种生命一样的感觉。我通过画它踩着这个光,好像重新换血那种。有时候,画画的时候的状况,很难用语言来表达,说不清。我最害怕别人问我哪一幅画要表达什么,这个问题是最难回答的。

流:你可以用其他方法回答。就是绕着。你用文字来说,很多时候绕着绕着别人感觉得到。

陈:我觉得画里面能够表达一个人,能够呈现一个人的状态的,这样的比例是偏少的。一个画家的状态的展现,肯定是在别的生活各方面全部加起来才行。如果光一幅画去说明一个画家,我觉得说不清,不够充分。所以很难。

流:他预留了很多空间在画里面。

陈:因为仅仅是一幅画。比如我刚才说的那个,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他是一张画确实包括很多了。你说下一张画要怎么样,但是下一张画要表达另一种情景。你说哪一张画都去用一样的东西套上去是不可能的,这张画是表达这种东西。就叫让他本人也说不清。

流:但也不完全是他本人。

陈:因为他很多东西没有太强化个性的那部分去,你很难很明确地去说清楚,我觉得太难了,对一个在画面背后的画家本人的理解。但是你说对(画家创作的)一个体系,或者对一个脉络,我觉得这个必须要说清楚。

流:那就是谈自己工作的体系或者工作的脉络。

陈:我觉得这一部分必须说清楚。每一个艺术家必须要梳理。你是怎么来的,你现在干什么,接下来要干什么,必须要很清楚。

流:给别人看就是你的工作脉络,你的工作的方法。自己怎么去判断,判断的依据是什么,怎么根据这些判断来行动?

陈:人也可以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但是我觉得活得明白更好一点。你做这个,整个脉络必须要梳理清楚,不然以后人家去研究你太难了。因为每一个过去的大师,你去看的话都是很清晰的,哪一个朝代是什么样的。比如齐白石怎么来的,或者八大怎么来的,董其昌怎么来的,等等,他们都会有联系的。不可能,突然间蹦一个出来,那不可能的。你肯定会从中去搭着你哪一条线,才促成这个。我是不会去找捷径小道的,你必须要找一个正道,大家都走在这个道上。但是你要找到,同别人不一样的,这是我的理想。如果你偏偏找一些捷径小道,同别人差距很大,你说什么别人会觉得没有意思,你也不会成长得好。你必须要在这里,比如说那时候,杜尚为什么他牛逼,我觉得当时整个巴黎,大家都会觉得绘画死亡不知道怎么办了,每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帮助大家说出来了,引着大家从这个方向走,这个方向不是小的,特别宽广。大家就为你鼓掌,这个就是牛。这就比如说,大家都在骂,但是你要骂得听起来很舒服很在理。大家才会很服,因为大家不会找到一个很关键的东西切进去,杜尚这个时候提出来了。他通过行为一个作品,就把整个时代改变了,打开了一个很大的窗户,让大家看到不一样的世界。这是我们做艺术的想这样去做。肯定很难,因为我们知道有这样的道理,或者知道这样的事,我们尽量往这样去做,做到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 我现在反而不一定要强调一定要在正儿八经的那种空间展示。

 

流:对“踩光人”这个展览,你喜欢把艺术带进日常生活的氛围里面?带进非常规的一些展览的地方。

陈:我现在喜欢这种方式。现在很多艺术必须要找一个大众化的方式,让更多人去读,不要搞得太严肃,很至高那样的,高高在上的那种,没必要。你尽量放进去,每一个群众体,每一个文化程度都有,藏红花本身是一个咖啡厅,也是西餐厅,它会去留的是各种人群的人、各种文化程度的人。其实你平时去看展览也是一样的,换一个空间而已,这种空间让你不会感觉正式地看展览了,你会坐下来,心会平静一点,或者你会在一种状态下,面对这个作品的时候,可能会比你去展览馆看作品可能会更好,我觉得很重要。就好像某一幅画挂回你家,你在某一种心情或者某一种状态看它都会不一样的。我们常规的看法是,艺术品一定要挂在美术馆,我觉得没有必要都把它当神品一样的感觉去做。让艺术走到每个人的空间里,以后会是一种很大的走向或者趋势。我之前想在老家做个展览,因为画了红土地这个题材,就想在红土地上展览,参观的不一定是懂得艺术的,可能是老百姓我觉得都无所谓,艺术必须要回到它在的那个地方,他们也可能会有不同的解读或者不同的读法,会有不同的声音出来。我觉得是另一种状态。没有必要,一定要在画廊或者美术馆展览,那可能更多是一定要把学术各方面勒得太紧了的一种状态。我算很乐意,因为我现在诗人这个系列,我是在广州图书馆做。我觉得图书馆去的人都是读书人,都是有文化的呀,这个画画肯定也是在文化里面体现的一个小部分而已。他们都可以读,因为我们现在在每一个空间做的话,也不仅仅是为了交易或者市场,我觉得你会让更多的人读这个东西,我觉得越多人读的话,肯定以后关注的越多。艺术无处不在,但是每一个空间做的话,每一个空间需要把控不一样的品质和一些主题。我现在反而不一定要强调一定要在正儿八经的那种空间展示。


藏红花餐厅“踩光人”陈雨个展的开幕现场

踩光人——陈雨绘画作品展 | 展讯

 

 

 

◆ 你也在做,人家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做不到,这个时候是特别打动人的。特别想要的,特别刺激的,刺激到你的。

 

流:作为一个观众,你如何阅读一件艺术品?

陈:作为观众,如果他稍微有文化一点的话。也是根据他平时积累的一些东西去判断,去审美或者去切入。比如说他看这个图形,可能会同他平时积累的可能会在这个方面表达这样子,他可能会充满更多的幻想或者联想。

流:你自己呢?

陈:我自己肯定也会。比如我看他这一块,我会找,比如我看这个画家我会找他源头的一些东西,它是从哪里过来的,或者他在这一块会做到什么程度什么状态,比如说他专攻乡村的或者一些人文的,他在这一块做出了什么努力,通过一些怎么样的画面去呈现出来,我们会关注他绘画的本身,绘画里面的语言,还有背后一些东西。我们可能会这样去分析吧。




陈雨的禽鸟系列


流:你也不可能对每个艺术家都那么去关注?

陈:肯定会对自己感兴趣的。因为有一些我就知道,就比如你读书不可能什么书都读,你一翻就知道怎么回事,你不可能什么都关注的,一样的,就阅读量。有一些画,我看了大概归哪一类?如果没有太多亮点的话就没有必要关注了,不可能花这个时间去关注。都没有时间去关注自己。我觉得同读书一样,你不可能什么书都读,你不可能现在去读小孩的,各种书都读,不可能。但是会有启发,比如说我们有时候看儿童画会有启发。所谓受启发,所谓触动到你,肯定是你也想到做不到人家做了,这种东西是特别触动的,就是你也在做,人家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做不到,这个时候是特别打动人的。特别想要的,特别刺激的,刺激到你的。但是可能,也不会那么狭隘地根据自己喜欢去看人家,比如说我们平时有一些装置行为,虽然我们是学画画的,因为这种东西都是共性的东西,有做得好的话我们一样觉得好,一样值得学习交流。不一定是你画这种的就不要去关注写实,或者不要去关注抽象的,没有这种定论。

 

 

 

◆ 你看别人做这个事情,别人可能和自然万物也是一面镜子,通过这种东西会照你自己。

 

流: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去了解自己,主要是通过绘画这个过程吗?

陈:我觉得肯定要通过绘画的过程,最终是慢慢了解自己,发现自己。

流:因为这个事情是你做得最投入最持久的事情?

陈:在我的世界观里没有说超越自己那种概念,我觉得能够去尽量找回自己,好好做自己,我觉得已经够了。超越自己就不是自己了,我觉得是这样的。其实我们也不断在这个过程当中,去慢慢地同另一个自己,或者是真正的一个自己去对话也好,去存在也好。我觉得这个很关键。





陈雨的自画像系列


流:为什么要说另外一个自己呢?

陈:其实很多这样的情况。比如我们面对很多现实或者很多东西的时候。现在我在这里,可能我会思考一些问题,做一些事情,可能不一定是一个很真实的自己。我会假设一个我那个自己在里面,我经常会,思考问题也好,我总是感觉有两个自己同时存在,那种幻想。

流:是你的一个目标。

陈:不是目标,它会潜在里面。

流:是不是到中年会有这种感觉,他们都说做梦的时候是另外一个自己看自己。

陈:会有,有时候看别人会看到自己。你看别人做这个事情,别人可能和自然万物也是一面镜子,通过这种东西会照你自己,会有。会提醒你自己,或者是感觉你自己就那样的或者没那样的,会通过这些东西。我觉得画里边也会有潜在的自己。比如通过一些画面会呈现出来你自己的状态,其实这种状态,也是很说不清的。

流:有一种陌生化?

陈:对。我觉得你会琢磨一些问题,或者通过做一些事情的话你会很坚定,或者怎么样,这个慢慢慢慢会让自己特别明白,特别自信。我觉得只能是通过自己实践或者通过一些认知,或者一些行动去慢慢地确认。我觉得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因为你通过别的事情都很难去确定自己,比如别人告诉你这个经验,或者别人告诉你怎么做,那个不一定是你自己。因为你没有通过自己真正地去折腾出来的话,我觉得这个东西没有一个太大的,对你自己的一个说服力的。我作为一个绘画创作者,只能是通过这个绘画过程去认识自己,或者去成就自己。我觉得这个很漫长,但是也是很快乐的。真的是这样。

流:好,就这样。


◆「流动的画廊」艺术家推荐:陈雨


陈雨,1975年生于广东省雷州市,2008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班,获硕士学位。画家,现居北京。


○ 采访、编辑:游正宇



采访是一个挖掘和传达的“活路”

“活路”是四川话,工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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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的画廊」新展之一踩光人:陈雨绘画作品展


展期:2016年11月18日-2017年2月6日

展地:北京五道营「藏红花」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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