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画最暖心漫画的他,却在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2020年,就这样接近了尾声。
小儿即将返回英国继续学业,接近10个月的“密室相处”,我们由客客气气的长幼关系转变为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稍微弥补了一些对他成长期陪伴不足而产生的缺憾。两个人每周都会把酒言欢,常常会产生心灵默契。
父子俩的亲密,一部分来自于生活中建立和培养的感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到同一部漫画的影响——在他小的时候,我们曾经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阅读同一本漫画书。
——没错,它就是《父与子》。
卜劳恩,
是一个人名,也是一个地名
《父与子》是世界级名作,是中国TOP10漫画图书排行榜中最熟悉的常客,多年来一直畅销不衰。
《父与子》的全集版本,包含近200则亲情故事,是德国幽默大师埃·奥·卜劳恩的经典之作,风靡全球80年,被誉为“德国幽默的象征”,书中的父与子原型就是卜劳恩与他的儿子。
《父与子》 浙江文艺出版社
86年前的今天,即1934年12月13日,卜劳恩第一次在《柏林日报》上进行这部连载。
韶华易逝,曾经一页一页翻给儿子看,并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漫画寓意的我,已经步入中老年行列,而这对童心未泯的父亲和淘气可爱的儿子形象,却模样不变,几十年如一日陪伴在我们生活当中。
为圆心中的画家梦,在钳工学徒生涯结束后,他迫不及待踏上了去莱比锡皇家绘画与出版学院的求学之路。
19岁时,奥泽尔的作品首次在卜劳恩市的画展上亮相,他从此热衷参加各类绘画比赛,并且几乎每次都能捧回大奖,创作的漫画也偶尔出现在当地的报刊之上。
不久后,卜劳恩与一位青梅竹马志趣相投的女同学相爱,结为了夫妻。次年,他们唯一的爱子——即《父与子》中的儿子原型克里斯蒂安出世。
幸福的爱情、家庭、事业都一齐拥向卜劳恩,这是他创作的高峰期,他十分勤奋和努力,发布了大量幽默漫画与插图。
彼时的德国,纳粹阴影正在慢慢扩散至德意志的每一寸土地,而卜劳恩用漫画的形式鲜明地表达了他对纳粹运动的拒绝。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若干年后,这些辛辣犀利的漫画,竟然给其招来杀生之祸。
而随着纳粹掌权,卜劳恩的命运开始曲折。
有一天,他被告知自己的漫画被禁止发表,所有创作都必须拿给纳粹的审查机构重新检查,作为画家的自由权利被无情剥夺。
经过一段漫长时间的交涉,虽然纳粹当局最终取消了对奥泽尔的职业禁令,但却只允许他在《柏林画报》上发表无任何政治倾向的生活漫画。
然而,悲惨的时刻很快到来——
卜劳恩被邻居告发,指控犯“反国家言论罪”而遭逮捕。
审判前夜,他在极度的绝望中自杀。
他在狱中写给妻子最后一封信,他叮嘱道:
“我是为德国而画……
还望把我们的儿子克里斯蒂安抚养成人。
带着幸福的微笑,
我去了。”
一代幽默大师的生命,被定格在41岁。
与此同时,《父与子》也被列为全社会的禁书,直到二战之后,才得以重新结集出版。
纳粹德国的疯狂只维持了十几年不到,便被收入到历史的旧纸堆中。《父与子》却在之后的80年中,散发出强大的生命力,由德国走向全世界,成为了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漫画作品之一。
它的幽默感和人情味,表现得如此质朴、纯真,以致于在问世半个多世纪,依然不断征服着世界各地的读者,散发出永恒的艺术魅力。
时光流转的峰谷之间,只有爱可以生生不息。
在如今的卜劳恩市街头,矗立着一座“父与子”雕像,既是纪念这对经典漫画形象,也是纪念那个生平坎坷、却仍旧心怀善良与美意的漫画家。
芳草萋萋的卜劳恩家族墓地,卜劳恩与儿子克里斯蒂安最终葬在一起。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读者奉上鲜花。
卜劳恩的一生非常短暂, 创作发表作品不多,但一部走心的《父与子》,足以让他成为德国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漫画家之一。
30年代我国《美术生活》杂志编辑吴朗西先生,曾在他所编的杂志上选登过几则《父与子》漫画,首次将《父与子》介绍给中国读者。
之后他又买了一套《父与子》全集赠予鲁迅,鲁迅看后认为这部作品十分有趣。
在丰子恺推荐下,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于1951年第一次以画册的形式,出版了《无字连环漫画父与子》,丰子恺先生为此写了序言:
“这种画法值得中国人采用;这是不用文字版而单靠图画来描写事件,表现意义的一种艺术;不识字的人也能够完全了解,完全欣赏。这种艺术是现在的中国所需要。”
漫画家方成在他论述连环漫画的著作中也曾以卜劳恩《父与子》为重要例证,并创作了自己的“父与子的故事”;
著名漫画家华君武非常欣赏卜劳恩的艺术才能,曾于上世纪50年代写过一篇专文,他称赞道:
“《父与子》无须什么解释,谁都能看懂;孩子看了好笑,成人看了也好笑,各人去笑各人所理解的,这是卜劳恩漫画的魅力。”
历经80多年的沧桑,《父与子》在世界各地发行过无数个语种的图书,不同的出版社,不同的责编和不同的译者。近年的一些版本为《父与子》涂上了颜色,而一些经典的版本,却仍保留着旧式的黑白样貌,让人产生一种怀旧之感。
引用一段德文原版序言:不靠文字来体现思想的漫画,是一个幽默画家展示给读者的最难、也是最精致的作品。这时文字或许有点多余,因为当漫画像符号一样清晰、明确而饱含寓意时,他本身就足够说明一切。
在中国,这套漫画于2020年4月被列入《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 中小学生阅读指导目录(2020年版)》。
《父与子》中这一对可爱的父子,有着普通人的生活,曾经继承财产而暴富,也漂泊到无人岛、甚至外太空,无论去往哪里,他们永远在一起。
《父与子》没有警示家长如何教育孩子,但它提醒所有的大人,要把孩子当成自己的朋友,一起探索、成长、玩耍打闹,有时候也可以搞搞恶作剧。
最朴实的生活,才是最动人的美好。
金城
60后双子座漫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动漫艺委会副主任。目前工作生活在广州。担任广州市文联副主席、广东省动漫艺术家协会主席。代表作品:《明姑娘》《人间四月天》《极简少女》系列微信公众号:金城漫与画(ID:jinchengmanyuhua)微博:@金城漫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