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报道丨任正慧：躬身正道，慧育未来
●贵阳市观山湖区第一幼儿园党支部书记、园长，正高级教师
●教育部新时代中小学名师名校长培养对象
●教育部新时代中小学名师名校长培养计划任正慧名园长工作室主持人
●全国教育系统先进工作者
●全国信息技术大赛评委
●教育部师范类专业认证专家
●“十四五”幼儿园教师国家级培训计划专家库专家
●教育部幼儿园园长中心实践指导专家
●贵州省特级教师
●贵州省智库专家培养对象
●贵州省名园长 贵州省任正慧名园长工作室主持人
●贵州省黔灵名师、骨干教师评审专家
●贵阳市名园长 贵阳市任正慧名园长工作室主持人
●贵阳市市管专家
●参与编写贵州省《幼儿园适应性发展课程》系列从书，撰写专著《山那边——学前教育的思考、探索与实践》《贵州幼儿美术欣赏教案集》等。
1972年1月，任正慧在贵阳花溪出生。一个月后，尼克松访华，再过几年，中国迎来巨变，无数人的命运被改写，当然也包括远在西南山区的任正慧。
童年的任正慧，跟父母住在花溪宾馆内，单位分的房子背后，有一个苹果园和一条河。她跟小伙伴游完泳，就到附近山坡上挖苦蒜，摘红果子（野山楂），甚至跑到水库边玩耍……除此之外，她的幸福感还来自几代中国人熟悉的玩法：抓子儿、跳皮筋、过家家、换糖纸……
没有大人干预，小孩子尽情释放天性。譬如，黄昏时捉迷藏，专挑黑的地方钻；一群人爬到山坡上，被年长的怂恿往下跳，下面是麦秸垛，落差好几米，但一个个跟着跳；河边有歪脖子树，夏天，常有小孩爬上去跳水……
这样的童年，是自由的、快乐的、野性的、大胆的。无形之中，一些素质也在“野蛮生长”。
疯玩的年纪，难免遭遇伤痛。有年夏天，任正慧被舅家表姐用小石子砸中额头，至今隐约还有印记。见别人家摆酒席，她和表姐去凑热闹，不料被冲上来的拦门狗咬了一口，使得她多年后看到狗都发憷。
但这些，丝毫不影响她童年的幸福指数。
在非独生子女家庭长大，也让任正慧更早懂事。弟弟小她一岁半，三四年级时，父母六点起床把煤火扒开就去上班，任正慧负责起床后给弟弟煮早饭。晚上，她也要把饭煮好，等父母下班。妈妈手巧，爱打毛线衣，她也跟着学。
姐弟两人当然少不了争执，任正慧笑称从小打弟弟到大。弟弟看到邻家小孩有辆小三轮车，整日眼巴巴地追，父亲就买了一辆，被弟弟当成宝贝。只有等弟弟睡着了，她才有机会骑一会儿过过瘾。
让孩子去“野”，结果之一是动手能力强。任正慧记得，男孩们很多玩具是自己做的：弹弓、纸枪、水枪、陀螺等。父亲带弟弟做了一把木枪，弟弟经常挎在胸前出去，玩到天黑才回来。
七八十年代的花溪，属城乡结合部，熟人社会，大孩子带小孩子，成群结队，玩得昏天暗地。过年时，任正慧跟邻居大哥哥大姐姐一起，背着空书包，去附近寨子挨家挨户拜年，站门口喊一句“拜年拜年，没有粑粑就要钱”，得到一把葵花籽、爆米花或是一颗糖，一群人笑嘻嘻满载而归。有时人家喊磕头，也就咚咚磕了。
朴实的民风，让这些孩子情感上得到滋养，觉得人间温暖，长大后就不容易冷漠无情。
八十年代初，内地仍然是计划经济唱主角。任正慧小学时，花溪宾馆有了录像机，晚上她跟小伙伴带着小板凳去看连续剧和电影。母亲爱唱歌，她跟着学会了邓丽君和李谷一的歌。初中时歌词抄了几本，等港台音乐传过来，她又学起了粤语歌。
但在阅读方面，任正慧的童年是匮乏的。她略微能记起的，是看两个小舅和小姨们的小人书，其中有一本缺了几页，至今她都不知道结尾。
1988年秋，任正慧进入贵阳幼儿师范学校，成为第五届学生。
入校之初，新生对很多事不清楚，但张口问任何一位老师，都能得到热情解答。多年后，任正慧学到一个词，叫首问责任制（第一位接受询问的工作人员即为首问责任人），才后知后觉。
当时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每周放假一天半，周日晚到校，下周六中午才能回家。
那时的中国，开放而又保守，年轻人和老一辈教育者，冲突难免。
某次，任正慧把妈妈给她买的大红色健美裤带到校，同班好友则悄悄带了把电梳子。周六放学，好友把头发梳得卷了一点，任正慧则换上健美裤。刚走出校园，躲在隐蔽处的时任主任杨汉潜大声道，“站住！”“小姑娘卷什么头发，回去给我洗了！”“你把裤子给我换了！”两个小姑娘灰溜溜地回宿舍……
杨汉潜后来当了贵阳幼师的校长。任正慧至今记得杨校长反复在大会上强调的几句话，“老师就应该有老师的样子”“我们幼师姑娘们不准穿那种又薄又裹又透又露又短的服装”。
在爱美的花季少女眼中，如此严厉、古板、管得太宽的老师，简直是“灭绝师太”。
在日常行为上，从苦日子熬过来的老一辈，用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生。比如食堂吃饭，早到的一批，有的人喜欢铲掉饭皮专拣下面的米饭吃，晚来的就只能吃剩下的又干又硬的饭皮；有些学生饭没吃完，就倒进潲水桶。于是校领导守在食堂，严禁学生铲饭皮，杨校长更是直接用手在潲水桶里捞起白米饭，当着倒饭的学生面，直接吃下去……
在劳动卫生方面，老师们极为严苛：用手摸门楣、电视机等隐蔽角落，看是否有灰；抬起凳子，发现压一个瓜子壳便要扣分；至于拖地、抹桌子不干净，更是一边严厉批评，一边拿起拖布示范，“要这样浸在水里旋转着洗才能洗干净，拧干了再拖……”
“当时太年轻了，我们根本理解不了学校的这套管理制度。我后来才晓得这种严格是好的。参加工作后，那时条件苦，冬天上班第一件事是用煤块生炉火，煤块运进运出，但教室却纤尘不染。孩子们在这样的教育下，不挑食、不剩饭、讲卫生，生活各方面的自理能力就很快培养出来了。”
毕业多年，任正慧发现当初同届四个班中，她们班出的园长特别多。她觉得，这跟班主任李文菊老师有很大关系。
当时，李文菊刚从西南师范大学美术系毕业，带的第一个班就是她们班。李老师小学跳过级，只比学生大几岁，也受不了学校的一些规章制度，挨批评后，学生陪着她在教室哭。
这位知心姐姐性格很好，当时任正慧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喊她“老李”。李老师笑对任正慧说：“哎，我这么年轻，不要喊我老李，喊我小李。”
在班上，李文菊会尽己所能地营造自由氛围。她思维开阔，条条框框少，尤其可贵的是，作风民主，能平等对待学生，凡事跟学生商量，听得进意见和建议。比如学校搞比赛、组织活动等，统统交给学生操办。有时她提出的建议，学生认为不行，可以直接否决。学生们因此积极性很高，常常比拼谁的思路好……
“老师一旦管得太多、太宽，学生就会习惯听令，想法或灵感就得不到激发，锻炼的机会也大大减少。”任正慧分析。相反，在充分的自由氛围和放手下，同学们思路灵活，花样多，经常拿奖，毕业后在学前教育路上也走得更远。
而这种浸润，待任正慧当管理层后，又影响一批批更年轻的老师，一点一滴地改善着当地的学前教育生态。
“任园长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凡事喜欢摆在桌面上讲，围绕工作大家时常争吵，但吵完达成结论，也就结束了，不会产生隔阂，不会影响感情。”观一幼副园长张玲说。
不过任正慧也有“固执”的时候，认定对的事情，哪怕反对声再大、阻力再大，她也会坚持下去，“总不能每次都被你们说服吧！我也有我自己的主见。”
从小到大，任正慧算得上一帆风顺。1991年夏天毕业后，她被分配到花溪第二幼儿园（简称认同花二幼），园址就在贵州大学南校区门口。
1996年任正慧生下女儿，1997年当保教主任，2002年担任分管业务的副园长，到2012年调离花二幼，历经三任园长。
第一任园长徐狱英，原为小学老师，全国先进，政府让她领办幼儿园。她白手起家，从最初两间房子，到1991年时已有九个班。条件苦，她午休都是趴在桌子上。她带领老师给孩子们缝被子、洗床单，为节约，给孩子买卫生纸，她不敢去代销点，而是蹬着三轮车跑老远批发更便宜的……
第二任园长谌红英，是任正慧的师姐，贵阳幼师第一届（1984）毕业生。她对花二幼进行改革，聚焦业务，做课题并尝试打破大锅饭。
当上副园长后，任正慧参与的第一个课题，是《如何利用社区资源对孩子进行农业生态科学教育》（2002～2004），属于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的课题、科技部科普基金项目《2001～2005年中国青少年科学技术普及活动指导纲要》实施项目。而她撰写的论文，荣获中央教科所优秀成果奖，受到极大鼓舞。
1997到2002，是任正慧生命中的艰难岁月。作为管理层，她定制度，进行一些大胆改革，结果受到消极抵制，招怨挨骂。
打小，任正慧就喜欢笑，不懂记恨人。当保教主任那几年，工作上苦乐交织，磨练了她的性格，内心变得坚韧、强大，逐渐能够忍受、承受、容纳不理解和谩骂。
“在其位谋其政，随便你们怎么想我，我认为是对的，工作就应该这么做。”
在管理上，任正慧沿袭读书时学校的严格作风，但慢慢也尝试着更加人性化去落实制度，寻求支持。比如某个老师违规，她按照制度扣罚50块钱，毫不通融。而私底下，她会自掏腰包买50块钱东西补偿。一边是制度，一边是人情，公私分明。
第三任园长郑丽娟，是老党员，乐于助人，善做思想工作，情商智商都在线。但凡有同事求助，她有求必应，调动自己的一切资源，急人之所急，因此有出众的团队号召力和凝聚力，使得大家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从她身上，任正慧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之道，也醒悟到情感是比制度更高明的管理艺术。
“三位园长分别以她们吃苦耐劳、专业引领、与人为善的精神特质，深深地影响和教育着我，并成为我一生事业发展的精神财富。”在专著《山那边——学前教育思考、探索与实践》一书后中，任正慧如是写道。
2012年调离花二幼时，很多年轻老师舍不得任正慧走，有哭着挽留的，有默默送花的，她们理解了任正慧的严格，以及藏在背后的爱。而这种严格，换来的是大家的成长，花二幼成为上海“米罗可儿”挂牌的贵州省第一所美术特色幼儿园。那几年来园参观学习的同行及政府领导，达到巅峰。
此后，任正慧如同飞鹰展翅，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谈及任园长，观一幼老师们的高频词如下：爱笑、工作狂、直性子、高要求、爱学习。而自称“工作就是我的兴趣”的任正慧，早几年让老师们大呼头疼。
正如《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所唱的，当园长后，任正慧成长为读书时她不理解的那些校领导。而伴随扩招和社会大环境变迁，她发现近十年培养出来的幼师，在生源质量、吃苦耐劳精神和专业素养等方面，都与八九十年代有区别。此时她面对的是“90后”和“00后”同事，她变为“保守”派，两方多次交锋。
在仪容仪表上，她定下许多禁令：上班不许穿过短过透过于暴露的衣服，涂指甲、文身、染头发、穿拖鞋等一律不准。“这些方面我还是坚持，哪怕小姑娘们觉得我古板。为人师表，就得注重形象。”
一些刚入园的年轻教师，连拖地抹桌子这类清洁都做不到位，她不得不像三十多年前老校长一样手把手示范，“其实背后还是责任心的问题。”
▲2019年4月3日，贵州省教育厅厅长邹联克（左一）一行来园视察
还有一些老师，吃不了苦、歪理多、不遵守章程制度，被扣分后又哭又闹。道理讲不通，任正慧就组织全体老师民主讨论该不该处罚。还有一些“挑战分子”，质问“为什么没有发福利”“报考研究生为什么不支持学费”等，任正慧摆出政策，耐心地给他们讲道理。
“有人想哄骗任园，是哄骗不到的。之前她在花溪当的是分管业务的副园长，来这里当一把手园长后，遇到不熟的领域，她会抓紧学习研究，尽快搞清。”张玲副园长说。
早几年，园内有一个“迟到大王”，入园迟到了，见任正慧在校门口，便生出一条妙计，打电话给其他老师，隔墙把包扔进去，然后大模大样走进来。问她为什么迟到，她说刚出去买东西了。园内安装监控后，这一计策就行不通了。为“改造”对方，任正慧给她一项特殊待遇——每天到园长办公室签到。
当“迟到大王”慢慢甩掉“帽子”成为班主任后，遇到与之搭班的同事也常迟到，她气不过找任园吐槽，“哪有这种工作态度！”任正慧笑了，“你忘了前几年你也是这个鬼样子！”对方哈哈大笑。
而她，也终于成长为任正慧的样子。2017年5月，观一幼进行省级示范评估的头天晚上，为了把给专家的资料做得尽善尽美，她一直在修改、装订和整理。当天恰好是她生日，男朋友带上蛋糕来园给她庆生，看她在忙就帮着一起整理。那一晚，蛋糕静静地放在办公桌上，连丝带都没解开。
“每每想起这件事情，我都觉得很感动。她的成长从他律到自律，一步一步被唤醒，不仅有大局意识，更有责任心，能高标准、严要求地对待自己。”任正慧说。
管理制度上，任正慧还推行首问制。园内任何一位工作人员，被家长或来访者问到，不允许推诿，真不知道了可以这样说，“我把您电话记下来，等我打听清楚了马上回复您”。或者，“您看这样行吗，我马上和这个班老师对接，稍后请她给您回个电话”……
而上述这些管理上的困难，一定程度折射出幼教培养质量的变化。
当然，新一代幼师，自有她们的优势和特长。当初那些挑战者，被逼迫着成长。当她们“出师”到其他幼儿园当园长当主任、管理更年轻的老师时，也会遇到类似任正慧在管理她们时面对的难题，遭遇很多的“凭什么”和抱怨。终于，她们体会到了任正慧当初的烦恼，对教育的理解也加深了。
在某一场合聚首时，她们跟任正慧大倒苦水，得到“任姨妈”（一些老师私底下如此称呼）的宽慰和调侃。
“跟孩子一样，老师的成长也需要一个过程。我当初被那样管过，身份转换后，我又这样去管下一代，她们从不能够接受，慢慢接受、适应、应用，这就是成长吧！”任正慧说。
开新生家长会，任正慧给家长们也定有禁令：孩子就读期间，不准给老师送礼、宴请。起初还允许教师节送花，几年后也叫停了。而老师们也觉得如此甚好，可以专心教学。
任正慧想传达的理念是，办学一定要风清气正，老师对待每个孩子应该是平等的，而送礼宴请会破坏这种公平。一旦形成风气，剧场效应产生，会增加家长负担，社会形象也会受损。因此，2018年市纪委第一批巡视重点学校，观一幼老师们通过了“政治体检”。2023年省纪委巡视组到观山湖区驻扎三个月，没接到一条观一幼的投诉。
过去三十二年，任正慧走过的每一步，都能折射出贵州学前教育探索的艰难。
1991年，任正慧工作之初还是分科教学，班主任负责音乐、美术、语言三科，她负责计算、常识和体育。九十年代中后期，贵州还没有本土的学前课程，只好搞“拿来主义”，用北京、上海、南京等地的课程。没有电脑、视频、一体机，教学只靠挂图和幼儿用书，任正慧没见过东方明珠塔和立交桥，无法给孩子们讲明白，教材的“水土不服”让她深感痛苦。
教学上，刚开始，读幼师时老师如何教，毕业后任正慧和师姐师妹就怎么教。比如绘画课，老师出示一张范画，孩子按老师教的方法画，评价标准是像不像。
2001年9月，《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颁布执行。此次改革对任正慧冲击很大，没有课程，不知道如何改革，不知道什么叫幼儿自主性绘画，她焦灼万分。
恰好此时，她的女儿在上绘画兴趣班。旁听几次后，她开始“偷师”。培训老师看到她在记笔记，就把她轰了出去。之后她就只听，回家再做笔记。
“我们幼师出来的，可以说博而不专，绘画、唱歌、弹琴、舞蹈等都只学了皮毛，跟专业院校培养的老师没法比。”任正慧自嘲。
她发现专业老师的绘画教学很高明，比如工具材料的运用、色彩的搭配，更重要是自由的教学方式，能激发孩子的想象力和个性表达。
但这种醒悟也是缓慢的，最初她仍用模仿画的思维辅导女儿，女儿画出妈妈心目中的作品，经常被展示。但没多久，任正慧发现女儿在绘画上的想象、创造和思考能力都出了问题，才意识到这种教育方式是错的。“我包办太多，给了太多指令，没有让孩子习得独立画画的能力。”
痛苦逼出改变，任正慧不再去培训班，女儿按兴趣班的教法画，但作品被展示的机会大大减少。那段时间，女儿倍受打击，不愿再去培训班。任正慧克制自己，鼓励女儿继续。几个月后，妈妈的影响逐渐消除，女儿的创造、个性、想象出现了，我手画我心，作品又得到好评，对绘画的热爱和自信真正生发了。
这段经历教育了任正慧。毕加索曾说自己穷其一生才能像个孩子一样画画，齐白石晚年也告诫弟子“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按照人的成长规律和教育规律，幼儿天生喜欢涂鸦，把画画当游戏，大胆而自由，落笔就是抽象画，充满象征和想象。
女儿学画的经历，任正慧讲给一届届老师听，要求老师后退，以孩子为中心，不要包办，不要强加己意，不能代替孩子思考，手放开，孩子的想象力、创造力、个性和自由心就会被激活，老师从旁指导，多鼓励，孩子自然就有了兴趣和自信。
为解决模仿画教学导致的作品雷同，任正慧苦思冥想，找到一个土办法——动态示范法。举例来讲，画老虎，以往只示范一张，孩子们画出来的非常相近。于是逼老师画一二十张不同造型的来示范，然后孩子自我创作，效果明显变好。这个土办法，刚开始当然也没少引发老师们的抱怨。
任正慧接着带老师们研究技法，掌握了色彩渐变，解决了造型和构图等问题，又转向手工、环境创设。此时她再遇高人，把上海现代儿童美术馆馆长、著名儿童美术教育家薛文彪先生的“借形想象法”引入教学。
“我的动态示范法，还是停留在示范，但借形想象就灵动得多。比如看云彩、观察水流的痕迹，再鼓励孩子们根据自己的观察想象添画，就成为一幅老师教不出来的作品。”
在任正慧的带领下，老师们专业能力不断精进，她和大家合编的《幼儿自主性绘画》深受欢迎。她的成果之一——《幼儿美术的前世今生》，获评贵州省第一批精品课程，被中国教育电视台买走版权。
以前，任正慧认为技法很重要，但她慢慢意识到，学前阶段不能过多讲技法。“比如小孩子画的人像，大脑袋，长胳膊，有的没脖子，根本就没有大人所谓的身材比例。这种画虽然稚拙，但充满童趣，是真正的儿童画。过早强调技巧，容易把孩子教得呆憨。”
而课程领域的重大转折，2010年是分水岭。当年，贵州省教育厅邀请西南大学教授陈时见带着团队和“适应性发展课程”来到贵州，在贵阳幼专牵头下，任正慧参与到中班春秋两季8个主题活动的教师用书编写和幼儿手册制作，在曾经的班主任李文菊带领下，任正慧和同事承担了美术选择性活动的编写和幼儿创意美工小、中、大班春秋两季6本书的编写。2012年，《幼儿园适应性发展课程》系列丛书出版，结束了贵州教育史上没有本土幼儿园课程的历史。
这段时期，任正慧还准备推进幼儿美术欣赏，但还没来得及做，就被选调到观一幼当园长了。新开园诸事繁多，几年之后她才挤出精力把这块落地。
在她看来，幼儿美术欣赏，重点不在知识讲解，而是孩子的感受。通过对话法、对比法与想象，引导孩子结合生活经验，调动各种感官，表达自己的感想，从而获得情感和心灵的营养、美的熏陶。
任正慧举例，看到拉斐尔的圣母子画，孩子们想到了妈妈的爱；看梵高的《星月夜》，多数孩子感觉龙卷风等意象很恐怖，但也有孩子看到村里的灯火，想到家的温馨……
南京师范大学屠美如博士领衔撰写的《儿童美术欣赏教育研究》，一度被任正慧作为教学参考书。该书将“对话”分四个步骤：描述、分析、解释、评价。任正慧又进行升华，加入“一对一”反思法，从欣赏到反思，再引导孩子进行创作。
2022年7月，任正慧完成了幼儿美术欣赏这一省级课题。而她主编的囊括本土绘画、工艺品、雕塑、建筑几大门类的专著《贵州幼儿美术欣赏教案集》，近期已出版。
再之后，任正慧又将眼光转向本土。贵州非物质文化遗产极其丰富，涵盖了包括民间文学、美术、音乐、舞蹈、戏曲、杂技、手艺、习俗乃至民间知识，具有较高的教育价值与传承价值。但贵州的幼儿园将非遗文化融入幼儿园活动的并不多见。
“这么丰富的非遗资源，没有很好地在幼儿园传承，真是一种奢侈的浪费。”任正慧说。
基于此，她又找到了新的使命——以课题形式，推进《贵州非物质文化遗产融入幼儿园活动的路径究》，这将是未来几年，任正慧名园长工作室的重心之一。这是一项浩大工程，她将带领工作室成员，从贵州省的99项159处国家级非遗项目和628项1025处省级非遗项目中，遴选出适合幼儿的内容，按照五大领域（健康、语言、艺术、社会、科学）落地到教学之中。
对这一工作，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龙佑铭先生给予了大力支持。而任正慧的目标之一，是在此基础上研发出一套成体系的贵州省学前教学用书。
“宋培伦老先生用了大半生，在花溪山里创造出瑰丽奇幻的夜郎谷。我也想为文化传承尽自己的一丝绵薄之力。”任正慧说。
●卷首丨用生命影响生命●封面故事丨把杜甫还给学生●封面故事丨为杜甫“减负”●封面故事丨看“95”后教师如何把“人性”还给杜甫●邯郸初中生事件 | 如何消除孩子基因中的恶魔？
文稿 | 高洪云
排版 | 张庆 实习生 苏海琪
审核 | 高洪云 金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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