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生态面面观 第五期丨老龄人群需求调研 1【ABC观察】

序言

上一期专栏中，研究组聚焦老龄人需求侧，通过借鉴马斯洛需求理论等提出老龄人群需求模型，为更好地解读微观个体层面的养老需求提供理论与工具支持。在本期专栏中我们将继续聚焦需求侧，在老龄人群需求模型的基础上，借助于对老人的实地调研采访所获得的一手资料，更鲜活的展示不同年龄、不同地域老龄人真实的养老需求。

点击查看第一、二、三、四期详情：

为完善老年人需求模型，2023年1月，ABC研究院发起了针对60岁以上老年人生活现状及养老需求的调研项目，以期通过访谈来了解老年人的需求是什么，以及老年人各项需求的满足程度如何。调研成果将分为两期专栏发出，本期将主要展现调研成果的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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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研基本情况介绍

本次调研，研究组创新调研方式，在全国范围内招募春节返乡的调研志愿者，以此来尽量多的触达到不同地区、不同年龄、不同生存状态的老人群体。人群调研由研究组编制提纲，并对志愿者进行了初步的访谈技巧培训，帮助志愿者采用结构化访谈的方式，挖掘家中老人的需求。

在2023年1月20日至2月5日期间，本次调研项目在规定时间内回收问卷59份，有效问卷56份。其中：样本按性别分布统计，男性样本占比41.07%，女性样本占比58.93%；样本按区域分布统计，城镇样本比例约占80%，乡村样本比例约 20%。其中，一线、新一线城市占比43.49%，普通省会城市占比5.36%，其他地级市或者县城32.14%，普通区域乡村12.5%，偏远区域或者山区乡村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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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研发现和启示

本次调研的提纲由上一期专栏中老年人需求金字塔拆解而来，因此在本节，我们将以马斯洛需求金字塔由下至上的顺序来展示调研结论。

图1  老龄人群需求金字塔

生理需求部分

1. 医疗保障

· 受访老人对医疗保障的满意度很高，但乡村老人满意度明显低于城镇

在受访老人中，70%的老人认为自己的医疗保障条件好，仅12.5%的老人认为医疗保障条件还不足。从地域上看，70%的农村老人对医疗条件不满意，但居住地等级在县城以上的受访老人对医疗保障条件不满意的为0。

对医疗保障条件满意的案例：

我是几年前做个心脏支架，这药每个月都是固定的。每个月都要吃那几种药，所以每个月去一次医院...看病很方便，有时候是公交车，或者打车，都很方便。医保还行，医保够用的。                                

——广东潮州市61岁李女士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还有肝硬化...有去看医生，很方便，之前医保不够用，一直吃药，一开始是二百七十块钱，七颗。工资就都吃药了。现在有国产药了，很便宜，医保基本够用。

——山西晋中市78岁赵奶奶

对医疗保障条件不满意的案例：

身体不好，在农村看医生特别不方便，在医院看病病人太多，医生太少了，医保不够用，经常清零。

——安徽池州农村81岁吴爷爷

身体不是很好，心梗，看医生花销太大，即便是除掉医保的钱也舍不得去看，就医和买药都比较麻烦，手续太多。

——山西长治农村65岁张奶奶

2. 精神健康

· 近一半的老人表示生活中有让自己心情忧虑的事情，如子孙、健康和孤独

53%的受访老人表示自己心情很好，47%的受访老人表示生活中或多或少都会有让自己心情不好的因素。在这部分提及“忧虑”的受访老人中，48.4%的老人忧虑的重心在“子孙”，内容包括子孙的婚嫁、工作、健康等，自己的“身体健康”和“孤独”被19.4%和12.9%的老人提及为操心的事，除此之外，还有“收入”、“兄弟姐妹关系”、“养老”。

图2 老人提到的具体操心的事情

· 本次调研收集老人精神健康的信息有限，但我国老年人精神健康问题发生率高，值得关注

受限于志愿者访谈的形式，本次调研难以在短时间内深入评估老年人的精神健康状况，尽管在老年精神健康问题上无法系统性收集定量、定性数据，但可从志愿者的观察和描述中我们可以窥得一二：

抑郁的案例：

奶奶衣食住行不操心...因为年纪大了，身边同龄的亲戚、朋友、同事要么去世，要么腿脚不便，大部分都失去联系了。老伴也去世5、6年，加上退休已经30年了，现在日常没有什么在做的事情，又会经常忘事。访谈表现出整个人感觉对自己的自我评价都有一些低，对社会已经没有价值了，又很少有说得上话的人，所以有一些抑郁。

——广州85岁张奶奶的访谈志愿者观察

可以肯定，张奶奶的情况不是个例。根据 2019 年发布的《中国卫生统计年鉴》，中国 65 岁及以上老年人精神障碍患病率为 16.2%。其中，抑郁症最为常见，其次是焦虑障碍和强迫症等[1]。

与此同时，根据中科院心理研究所发布的《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年）针对北京市老人的调研发现，约19.05%的受访老年人处在轻度抑郁状态，约12.17%的老年人处于中重度抑郁状态[2]。而中国中医药大学团队在2021年基于CHAIRS全国性养老追踪调查数据研究发布的《中国农村地区老年人抑郁症状发生情况及影响因素研究》显示，有近一半的中国农村老年人存在抑郁症状[3]。

可见，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我国老年人精神健康问题发生率都处于较高水平，但老人精神疾病普遍存在诊断率低、可见度低的特点，社会对其的关注度较为不足，介入力量薄弱，公益组织值得在这一领域投入更多关注。

3. 衣食住行

· 绝大部分老年人认为自己基本的生存物质条件能够得到满足，但仍有优化空间，例如城市老人更关注出行不便的问题，农村老人则更多聚焦于住房问题

随着经济发展和物质条件丰富，我国老年人生理层面的“衣食住行”需求基本可以被满足。在受访老人中，仅有两位农村老人对自己的居所表示“担忧”，其余老人则表示“衣食住行”相关需求基本被满足，但与此同时，对更高层次生活的需求以及相关问题的解决成为老人亟待思考的下一个重心。

因此，本部分的分析更侧重老人在“衣食住行”上还不太满意的地方。统计发现，提及出行不便问题的老人占比最高，达到31.3%，出行问题主要是因为腿脚不好而不便外出，并且公共场合适老化设施尚未普及；与此同时，农村住房问题也被多次提及，主要是因为农村房屋老化，且经济条件不宽裕无法及时修缮。

出行担忧案例：

生活一般，就是行路不方便，电动车，三轮车一直查，老年人又不懂这些，会被扣车。

——山西长治65岁张奶奶

腿脚不好，平时不出远门，可能有好几个月都没有离开小区了。只有女儿有空的时候会推着轮椅下楼，在小区里转转。

——广东广州85岁张奶奶

平时出门会担心突然有车冲出来，但是自己多注意，走在路上就自己小心。

——广东广州81岁刘奶奶

危房担忧的案例

咱们就住咱们的窑洞。担心一年四季如果下雨下得特别大。窑洞会被雨水浸湿了，有坍塌的风险。雨下得特别大的时候，担心不敢住。

——山西长治乡村65岁的老阿爷

衣食住行担心也担心不来，应该花销的也花销不起，像咱们这个破院子，我想盖个小棚子，盖不了。

——河北唐山农村64岁龚奶奶

安全需求部分

1.经济保障

· “钱多多花，钱少少花”，精打细算是老人的消费常态，其中城镇老人经济来源相对稳定，收入满意度更高，而乡村老人对经济情况满意度较低

受访老人中，61%的人认为自己的钱够花，但城乡老年人的收入差距仍然较大，经济保障仍较为悬殊。其中，乡村老人的经济来源多为务农、养殖收入，仅30%的老人满意目前的经济情况。城镇老人的经济来源多为退休金和子女提供，高达69%的老人认为钱够花。

· “精打细算”是老年人的消费观念，经济保障是安全感的来源

老年人的消费场景集中在购买饭菜和日常生活用品。多数老人秉持着理性消费的观念，在自己收入水平允许的情况下，优先购买客观需要的、性价比高的用品，同时尽量留一部分资金作为未来养老费用。

阐述消费观的案例：

“我现在养老金领3100元，平时也用不了多少，开销一个月一千块钱足够了……挣的少你就得少花钱，大手大脚的话，那就没有了。”

——黑龙江鸡西县城82岁魏奶奶

“收入都是退休金，2000多。日常多买菜、日常用品，不会买大宗用品跟贵重物品。会剩一点点。”

——上海61岁李姑姑

阐述经济保障的意义：

我认为对老年人最重要的就是钱的问题、住的问题、健康的问题还有子孙。钱排在第一，住排在第二，健康排第三，子孙孝顺排第四。有钱就有一切，能治病能吃。老伴也很重要。

——湖北黄冈县城75岁郭爷爷

2.权益保障

· 老年人警惕意识有所提升，但药品、保健品诈骗仍是脆弱点

根据统计，受访者中约75%的老人无被欺诈的经历。经过国家多年的防诈骗宣传，受访老年人普遍对诈骗行为产生了警惕意识，大都能及时识别电信诈骗的套路，或在收到讯息后及时询问晚辈。

但保健品诈骗和促销活动仍是较为普遍的诈骗场景。有志愿者反映，老人在被诱导购买保健品、保险等产品后，并不认为自己是“被骗”了，因而在调研中不会承认自己曾经历过欺诈，可以合理推测，实际的受欺诈比例可能要高于调研数据。

对防骗充满信心：

被骗过，不上他的当，说卖药买保健品哇，不上当，才不买了。有信心防骗，一说要钱就不聊了

——山西长治农村68岁张姥姥

只要不掏钱，别人骗不了我什么。贪小便宜就容易上当。

——上海60多岁戴奶奶

被骗案例：

被骗过一回。去年春天，他（骗子）说能治治脖子，去寒腿。一开始我也不信，但看我们村一个老太太，她用了说管用，我就50块钱买了一个，结果不管事。我看买的人都挺聪明的，但是还上当了。

——河北唐山农村60多岁的龚奶奶

3.安全应急

“安全应急”是老人，尤其是独居老人和失能、失智老人安全需求的重要部分。如果老人在家中出现跌倒、烫伤、疾病突发或走失等突发状况，但未能被及时发现或得到妥当处置，将可能影响老人的健康甚至威胁生命安全。

在本次调研过程中，由于时间和调研方式所限，较难针对性地触达独居老人和失能老人，因此我们没有在问卷中设计针对性的问题。但是，在本次调研的56位老人中，有12位老人处于独居状态，占比约21%，另有2位失能、伤残老人；全社会范围来看，失能、失智和独居老人的占比也不低，他们的安全应急问题需要得到相关政府部门、企业与公益行业更多的关注。

后续专栏，我们将分享老龄人群需求侧调研的第二部分，包括老人需求金字塔的情感需求层、尊重需求层及自我实现需求层，敬请期待～

参考文献：

[1] 中国协和医科大学，《中国卫生健康统计年鉴》，2019年

[2] 中科院心理研究所，《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2021

[3] 李磊、马孟园、彭红叶等，中国农村地区老年人抑郁症状发生情况及影响因素研究[J]，中国全科医学，2021，24（27）,3432-3438

版权声明

本文为原创内容，由ABC公益研究院养老专题研究组撰写，志愿者郭森宇主笔。感谢公益研究院院长汪婷给予的意见和帮助

如需转载或授权发布，请与ABC公益研究院（[e-mail]）或ABC官方微信公众号（ABC美好社会咨询社）联系。

ABC公益研究院

成立于2015年，是ABC美好社会咨询社的所属研究机构，作为ABC的智库和桥梁，研究院致力于以观点输出、方法论研究、定义探讨、ABC过往项目案例总结等方式，建立公益咨询行业理论框架，服务更多NGO，成为NGO成长助推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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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ABC公益研究院团队

编辑 | 总部BPR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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