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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书|他被迫为党卫队摄影,冒生命危险保留下大量底片

  • 作者:[德] 莱纳·恩格尔曼

  •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 出版时间:2018 年 7 月


《奥斯维辛的摄影师》讲述了奥斯维辛集中营幸存者威廉·布拉塞(1917-2012)在纳粹集中营的真实经历。威廉·布拉塞,一位波兰摄影师,于1940年8月31日被纳粹逮捕,随后被送往奥斯维辛集中营,编号3444。自1941年2月15日起,他被调入鉴定科,被迫为党卫队拍摄照片,不仅包括犯人的档案照,而且还记录下臭名昭著的“医学试验”。透过取景器,他看到的是瘦得皮包骨头的犹太儿童、用于“人种研究”的赤裸着身子的犹太少女、用于“医学试验”的双胞胎……是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一张张去日无多的脸,而他能做的太少。

1945年,当苏联军队逼近奥斯维辛集中营时,布拉塞被要求销毁所有照片,但他冒着生命危险保留下大量底片,如今成为见证奥斯维辛历史的珍贵资料。但布拉塞却再也无法端起照相机,因为那些恐惧的面孔总出现在取景器中,挥之不去。


作者丨莱纳·恩格尔曼

莱纳·恩格尔曼(Reiner Engelmann),1952年生于沃肯洛特,毕业于社会教育学专业,长期从事与学校教育有关问题的研究和写作,包括学校暴力、少年犯罪、儿童与人权、阅读推广等。已出版《奥斯威辛摄影师:威廉·布拉塞的生活纪实》(Der Fotograf von Auschwitz:Das Leben des Wilhelm Brasse)《我们在集中营幸存下来:当代证人报告》(Wir haben das KZ überlebt:Zeitzeugen berichten)《奥斯维辛的簿记员:奥斯卡·格鲁宁之罪》(Der Buchhalter von Auschwitz:Die Schuld des Oskar Gröning)等书。

在一次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参观之旅中,莱纳·恩格尔曼认识了威廉·布拉塞,并且有机会在布拉塞去世前不久采访了他,写下他的生活纪实。

《奥斯威辛摄影师:威廉·布拉塞的生活纪实》一书被授予青年传媒的“红布奖”。作者获得2016年的“宽容、尊重、人性文学奖”,表彰他的“抵抗遗忘”。


译者丨祁沁雯

祁沁雯,德籍华人,德国卡塞尔大学教育学和日耳曼学双专业硕士。在德国哥廷根大学驻华代表处从事中德高校交流工作,业余爱好阅读及译书。已出版译作《海德格尔与妻书》(2016)。


书籍摘录

19 切斯拉娃·瓦佳



这女孩的模样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地纠缠着威廉·布拉塞。有很多照片触动过他,在他的脑海里扎下根,可这个女孩的影像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深知,自己不能够对他必须拍照的那些人存有感情。可是他忍不住。

1942年12月13日,切斯拉娃·瓦佳同母亲一起被运送到了奥斯维辛-比尔克瑙集中营。她们来自波兰东南边的一个村庄。

像奥斯维辛-比尔克瑙集中营的大多数犯人一样,切斯拉娃也必须在奥斯维辛主营的鉴定科拍照。一名女卡波带着一队妇女和女孩来到摄影棚。她们挨个儿被叫到编号,以便让威廉·布拉塞拍照。

当叫到切斯拉娃·瓦佳的编号时,她听不懂卡波在对她说什么。因为卡波说的是德语,而她只会波兰语。正当切斯拉娃毫无反应之际,那名女卡波用一根木棍打向了她的脸。眼泪混合着鲜血从切斯拉娃的脸上滴了下来,她的嘴唇被打破了。

威廉·布拉塞端详着她。她还那么年轻,看上去是那么惊慌失措,那么无辜。

在拍照之前,他给了切斯拉娃机会让她能够擦干脸上的眼泪,抹去嘴唇上的血。

他很乐意再为她多做些什么,可是他不能。那名女卡波非常严厉,布拉塞没法判断她到底为人怎样。一次失言很可能就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感到打在切斯拉娃脸上的那一棒就如同打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1943 年3月12日,切斯拉娃·瓦佳死在了奥斯维辛-比尔克瑙,她母亲则死于数周前。


22 约瑟夫·门格勒博士


在给约瑟夫·门格勒拍照两周后,来自比尔克瑙的一队15名犹太少女来到了集中营主营鉴定科。陪同这队少女来的有一名女看守、一名女卡波和两名波兰籍护士。


威廉·布拉塞特别喜欢这两位年轻波兰姑娘中的一位,她在集中营里被错叫成巴思佳·史蒂芬斯佳,他们第一次见面布拉塞就爱上了她。他觉察到巴思佳也有所回应,没有旁人的时候,她长时间深情地注视着他的双眼。可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在集中营里根本不可能去经历一场爱情。尽管如此,对于他和巴思佳来说,当他们碰面时能够一起聊聊天,相互靠近温存,也算是他们集中营生活中极其宝贵的调剂。

显而易见,巴思佳一口流利的德语和护士的出身是她能在约瑟夫·门格勒身边当秘书的原因。


布拉塞被命令给这15名犹太少女拍照。她们必须分成几人一小组,裸体站在相机前,分别从正面、背面及侧面被拍摄3次。

被迫在摄影师和他的上司面前脱光衣服让女孩们感到羞耻极了。就算对布拉塞来说也是非常不习惯的情况。他很没把握,他从来没有拍过裸体照。他唯一能做到的是让她们稍微好受一些。他把摄影棚里的一面通常只用来给党卫队官兵拍照使用的移动墙挪了出来,让女孩们可以在墙后面脱衣服。

拍照时他请陪同的两位护士帮助安排站位,让他在灯光不足以拍摄集体照的情况下能拍出比较好的照片。他绝不想离她们太近或是触碰到她们的身体。

女孩们悲哀的目光让布拉塞难以忍受。他预感到她们身上将会发生什么,而巴思佳在一次拜访中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些女孩还被测量了身高、体重,被记录了她们的外貌,一切记录完毕后,她们被带去了比尔克瑙的毒气室。

接下来的几周里,门格勒总是打发一队接一队的犹太少女和年轻女人来主营鉴定科拍照。正常情况下本该是会在意发型、衣着的少女和年轻女人,却被剃光了头发甚至耻毛,消瘦、憔悴,还被迫裸体站在照相机前。



布拉塞估算他几周内至少给250名女性按照正、反、侧三面的规定拍了照片。250双眼睛注视过他,他也必须注视250双眼睛,眼里除了恐惧他读不出任何其他感情。而这250双眼睛,短短几周后就会消失不见。


从他的女友巴思佳·史蒂芬斯佳口中,布拉塞得知了门格勒的“人种研究”。难以想象,一个人会以怎样的研究方法来确定某个人种是什么样的。他认为这简直就是狗屁。研究狗或研究马,这他还能设想一下,却没法设想怎么用人来做研究。


“主要都是些女人,”巴思佳给他解释道,“他先让她们拍照,然后让她们站上秤,当然是裸体。肉眼都能看出来,她们瘦得就只剩了皮包骨!”

巴思佳实在难以抑制对门格勒的怒火。布拉塞打断她,让她小点儿声,以免声音传到房间外面。

巴思佳点点头,继续说道:“他之前肯定就知道面前站的都是谁。可是他不,他还额外侮辱这些人。他在一个表单里记录她们的发色和眼睛的颜色,从上到下地打量,就好像能发现什么病一样,他不过只是想确认她们的肤色而已,有那么多好看的吗?!”

巴思佳眼里噙着泪。

“他之前就知道,这些人统统都不属于他眼中心爱的雅利安人种。为什么他还要在把她们送去毒气室之前再欺辱她们?”

她的泪珠滚下了面颊,布拉塞把她抱进怀里。

布拉塞得知,门格勒医生应该还给她们做了手术。但是他没有线索得知到底都是些什么类型的手术,他也不想知道。作为摄影师,他从医生那儿听到看到的,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知道更多残忍之事。

在他给女孩们拍照之后一阵子,门格勒又打发了一组在比尔克瑙关押的发育不良的人到鉴定科拍照。他们也得裸体被拍摄正、反、侧面三组照片。一次,布拉塞有机会和其中的三个人攀谈,他从谈话中得知,这三人——两姐一弟是亲兄妹,姓奥维茨,来自布达佩斯,患有发育不良的家族遗传病。他们的德语极好,所以布拉塞能和他们很好地交流。他们三人都非常有音乐天赋,两个姐姐一人会拉小提琴,另一人会弹吉他,而弟弟有副很美妙的歌喉,他们靠在游艺演出中表演为生。

不久之后,门格勒医生打发比尔克瑙“吉卜赛集中营”中患有坏疽性口炎*的病人到鉴定科。

1943年夏天在比尔克瑙的“吉卜赛集中营”中爆发了这种疾病,患者多为儿童和青少年。

门格勒让人转告摄影师不必害怕被传染。这病只对深色人种有威胁,比如吉卜赛人,但对白人就不会。


布拉塞和他拍的照片,来自:维基百科


布拉塞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被带到他面前的人,脸上有开放性的伤口,皮肉的碎片挂在下面,而他能看见伤口里面白森森的下颚骨。

威廉·布拉塞得给这些病人拍照。医生要的可不是人像照,而是开放性伤口的准确特写照。后来他得知,医生还在集中营里寻找美术工作人员,让他们把伤口画下来。

一些报告显示,为了进一步研究这种疾病,门格勒医生还做了试验。他取了患病儿童口腔黏膜的分泌物,然后注射到健康儿童体内,而后这些健康儿童很快患病并死亡。

布拉塞不得不为门格勒拍摄这些让病人深受侮辱的照片。


“这个人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疯狂的点子?”一次他在结束了一系列拍摄之后,破口大骂。这次,被医生打发来拍照的是一对同卵双胞胎和一对异卵双胞胎。

随后他又听说了一些更加让他摇头的事情。巴思佳都和他说了。

门格勒医生非常偏爱在比尔克瑙的斜坡上进行犯人的筛选。他就站在斜坡中间,向右或是向左动动拇指就决定了刚运送来的犯人的生死。每次被运送来的犯人中,只有极少数能在自己因熬不过重体力劳动而死去或者是被以某种方式杀害之前存活一阵。除此之外的大多数犯人都会立即被他送去毒气室。

筛选犯人时,他有时还会笑或是吹吹口哨。这些都是巴思佳在她的上司不在时和一些犯人聊天时听到的。

有次被运送到比尔克瑙的犯人中有很多来自立陶宛的儿童。门格勒让人做了一个高一米四的框放在斜坡上。他命令儿童们挨个儿穿过那个框,所有没有撞到框而通过的儿童都要被立即送去毒气室杀死。

这个让威廉·布拉塞难以捉摸的门格勒医生,对他却颇为亲切,时不时就出现在鉴定科和他聊天

“您在您的领域真是位出类拔萃的行家!”门格勒对他说道,“我已经好多次根据您拍的照片确认这一点了!”

门格勒从不像其他党卫队官兵那样喊布拉塞的犯人编号。他也不和布拉塞以你我相称。他总是称呼“布拉塞先生”和“您”。他对待摄影师布拉塞从来都是彬彬有礼而且很友好,就像一位有教养的绅士那样。但是他也是一个双面人,对几十万犹太人的大屠杀负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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